因如意吉祥渐渐长大,原先的竹筐再不像从前般宽敞。
从前双胞胎呆在竹筐里尚且能翻身,等到现在,虽不至于太过紧巴,却总不像原来那般容易了。
加上她们穿着厚重的棉袄棉裤,行动自然多了几分束缚。
木槿分别在如意吉祥背后贴个暖贴。
大人不停走动,所以身上倒不算冷,孩子只呆在竹筐里,即使竹筐外边罩着层布料,却终究无法阻挡凛冽的寒风。
木槿已经给孩子穿上厚实的棉裤棉袄,头戴小棉帽、脚蹬棉鞋,她顾忌着过分寒冷的天气,始终不大放心,又给姐弟俩贴上暖贴方才略安心。
而她自己,则跟随车队继续前行。
幸好地上积雪融化得七七八八,不至于把棉鞋浸湿。
这对于在寒冬中前行的车队来说,算最好的消息了。
木槿觉得穿棉裤棉袄赶路比往常更吃力,毕竟身上多了几斤布料,额外增添不少负担。
感觉到饥饿之后,她拿出水囊,灌上几口牛奶,继续前行。
幸亏出发前长了个心眼,在空间里储存上半瓮热水,倒方便木槿在寒冷的冬日喝口热乎东西。
“啊呀……”
前面传来两声女人的惊叫声,听着像王崇远媳妇发出来的。
王宝兴家走在最前面,看崇远媳妇的反应,前头应当不太平。
赶路的人纷纷停下脚步。
还有走在后头的人跑来问咋回事。
见没有人回应,他就走到前面王宝兴家的位置看是何种情形。
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他被吓得连连后退。
有三五个人被冻死在那里,整个人以僵直的姿态或脸着地或蜷曲身体,又因为天气寒冷,居然有些栩栩如生的意思在。
尸体就在路中间,压根没法子绕过去。
王宝兴大着胆子凑过去细看,那群人应当是下冰雹时冻死在外头的,后面大雪将他们掩盖在底下,等雪融化掉,被冰封在积雪下的人便再次露出。
“族长,咱们不若从旁边绕过去?”
周边就一条平整道路,旁边皆为不平整的山路,想要通过的话,恐怕需要花费不少力气。
族人们逃荒以来见识过不少惨象,看见后顶多咋呼几声,然后接着往前走。
见过归见过,却很少动手搬动尸体。
再说,下大雪之前,可能人刚死去就被周围人给分食了,哪用他们做什么。
有些人怕沾染晦气,死活不肯过去搬动尸体。
王宝根凑过去,劝道:“人死了就剩下个壳子,这有啥不敢的,我同你们一块把人给安葬了。”
王宝根深谙四两拨千斤的道理,把原本死去半个多月的灾民给忽略掉,只提大家都有一死,死亡没有什么可怕的。
当初王家村有老人去世,有上了六十的人,族人们都觉得老寿星是喜寿,前后帮衬他家里人收殓尸体,那时候可没觉得有什么。
听完王宝根的话,有人果真没那么害怕,犹豫过后站到王宝根旁边来。
也有的人,即使被族人嘲笑孬种,仍旧死活不敢过去。
最终,王宝根与几个胆子大的人拿铁掀掘出个大坑,将几人埋葬进去。
木槿看向慌里慌张的荷花,又看见王宝根忙前忙后的模样,发出真心的赞叹。
王宝根果真是个聪明人。
和他同辈的王宝兴年老,排在他底下的人没办法主事,至于下一辈,则没有他那么大的面子。
王宝兴又不好时刻勉强族人,不然生出怨言来就不妙了。
这里的怨言不光抱怨。
人们安葬自己族里的老人不算什么,假若安葬不知来历的人,可能会有人觉得沾染晦气。
往后有个病啊灾啊都要往上靠,逃荒之前天天呆在王家村,风险还小些,逃荒之后时刻面临危险,若有事发生,人们很容易觉得自己是因为这事才沾染晦气的,到时候少不得怨怪王宝兴。
就在此时,王宝根挺身而出,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让其余人无话可说。
反正王宝根自己下场干活了,又并非光支使别人,到时候怪都没地方怪去。
等把人安葬掉,车队才重新赶路。
木槿对前后的妇人说:“他们丧身野外,多亏我们安葬了他不至于让他曝尸荒野,说起来也算件不小的功德。往后该赶路就赶路,莫要多想。”
几人家里的男人跟随王宝根去挖坑了,婆娘便凑上来带着担忧望向自家男人。
木槿看见后怕她们多想,只好再三劝解。
灾年里人活着就靠一口气吊着,若泄了那股子心气,恐怕往后少不得疑神疑鬼,即使没事也被自己想出事来了。
几个妇人光担心自家当家人是否沾染晦气,却忘记了这本该是件积攒功德之事,脑袋转过弯之后不由得长舒口气,再不想有的没的。
——
“族长,这是何处?”
走出大山后,大伙终于来到低矮的丘陵平地上,面前横着座石头砌成的界碑。
以前路过小的村庄城镇时,也会有界碑,不过很少有两米来高的,所以众人不注意都难。
车队里就王宝兴识字多,是以大家皆看向他。
界碑下头刻着不少字,木槿认不大全,她只看见“江梁城”三个大字。
王宝兴对族人们说:“待过去江梁城,我们就真正到了南方的地界,不久就能安顿下来了。”
他努力抑制住自己的兴奋,看模样依旧是那个喜怒不形于色的领头人。
除王宝兴外,没有人知道江梁城代表什么,不过他们听见族长说即将能够安顿下来,心头大喜。
过了那么久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日子,族人们无不渴望能够早些安顿下来。
“安顿下来好,待安顿下来,俺要盖个大屋子,再砌个土炕,到时候先睡个十日八日的。”
他日日如同牲畜般拉着家当往前走,虽说经过半个多月的修养,身子稍微好些,可终究不比从前。
何况他还是家里的累,只好忍着。
有时候自己都觉得快要忍不下去,现在听到即将到南方水草丰茂的地方定居,怎么会不高兴。
他后头的汉子跟腔:“俺听说南方粮食更足,以后俺说不准能顿顿吃饱饭。”
说完,他自己觉得不妥,又补上句:“吃不饱也不打紧,不饿死就成。”
族人们之所以背井离乡出来逃荒,最怕饿死。
现在手里的粮食够吃两年不假,可往后呢?
人又不是只活个两三年,若想不断了香火,还要考量长远些才对。
木槿看向远方,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荒野,连个村庄都不见。
到江梁城,还有很长的路需要走。
然而路再长也不打紧,至少能够看见点希望,不像从前一样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
走过江梁城的界碑后,天色渐渐暗下来,没办法继续赶路,车队便选择原地驻扎。
王李氏把麻袋铺在最底下,然后才铺上被褥。
自打下过雪之后,地上有很严重的寒气,为避免寒气入体,凡是带麻袋出来的族人,无一不是先将麻袋铺在最下面。
就算麻袋的作用有限,却终究能抵挡些,不至于让人太难受。
王李氏带着诧异与木槿感叹,路上的灾民越发少了。
木槿出发后就注意到,路上行走的灾民比下大雪之前少了一半多。
里头固然有找地方躲避寒冬的,却还有好多被冻死饿死,车队此前碰见的尸体并非例外,之后还碰见过好些,不过要么在路旁要么在草丛里。
那些人皆身穿单衣,一瞧就是找不到躲避风雪的地方从而被活活冻死。
王李氏和王宝山多次感叹自己身子骨不如从前,话里话外颇多悲观,木槿怕加重他们担忧,没有与他们提她的猜想。
木槿道:“灾民变少,那就说明南方的情形比我们好多了,至少不用背井离乡。”
王李氏面露疑惑。
木槿狡辩说:“娘,你要相信我,我什么时候看走过眼。”
王李氏有没有相信木槿的话不清楚,可她的注意力总算转移了,至少没有再哀叹时运不济。
木槿又把如意吉祥抱出来,前几日,她惊喜地发现如意居然会叫娘了。
不出意外应当是在山洞里那半个多月的教学成果。
她知道凡事要慢慢来才行的道理,路上不累的时候尽量逗弄两个孩子说话,晚间也会尽力在后面抱着他们练习走路。
假如木槿太劳累,则会把她们放在铺盖上,任由孩子爬来爬去自个儿玩。
周氏在烧火,依旧给家里每个人准备一碗热水,然后再热热杂面馒头。
现在倒不再干旱,可车队经常露宿荒野,想找个水井格外艰难,而且又因为之前的干旱持续时间太长,干涸的河流很难突然有水,所以众人少不得继续俭省用水。
煮完水,王李氏支使木槿端碗热水给二虎子送去。
二虎子家没有锅,糯米粉还能生吃,可总没办法数日不喝口热乎的,所以木槿家、王宝兴家、王宝根家还有有粮家轮流给他热水。
倒没有谁规定这个规矩,大家不过形成了某种隐秘的默契而已。
二虎子娘感激地接过热水。
她跟儿子生了个小火堆烤火,身上渐渐热乎起来,喝完木槿给的热水之后,更觉得舒畅不少。
母子俩状态比从前好许多,可以明显感觉到她们的求生意志更加强烈。
木槿又把双胞胎喂饱,就马上钻进温暖的被窝。
寒冬来临之后,她就格外怀念现代的帐篷。
假若有个帐篷,呆在里头绝对更暖和、更舒坦,被大风吹到得风寒的概率也更小。
今夜,木槿怀着对帐篷的渴望沉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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