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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做情人?他究竟在想什么?

    江宴轻浮的口吻落入温庭姝的耳中, 令她不觉蹙了眉。

    “江世子,是妾身错了主意。妾身承认,在未嫁宋清之前, 妾身的确有嫁江世子的想法, 因为在妾身看来, 江世子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 然而,是妾身误会了。江世子, 您行事放浪不羁, 我行我素,妾身与您根本不是同一路人, 不可能走到一处去。”

    不等江宴说话, 温庭姝又抢先开了口, 只担心江宴又会说出扰乱她心的话语, 让她无法将藏在心里的话全部都说出来。

    “当时在马车上,您说当初提亲一事乃是您父亲自作主张,并不是您的意思,所以江世子您根本不想要这门亲事。您明明不想娶妾身为妻, 又为何偏要在婚后来招惹妾身?您难道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 才来招惹妾身?”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 去观察江宴的神色, 见他没有动怒,反而很认真地听着, 便继续道:“您或许只是为了享受背德禁忌的情爱,但您却枉顾妾身的想法,枉顾妾身的害怕, 让妾身陷入恐惧之中,而您依旧随心所欲,不断地引诱妾身,去配合您一时兴趣的情爱游戏。您可曾想过,妾身若被人发现,将会受千夫所指?”

    听完温庭姝的一整番话,江宴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下,他先前没有过像温庭姝这般大家闺秀的情人,她们大多都是主动靠近他的,或者表现出很想他追求自己的模样,她们与男人一般,从来不会被礼法束缚,她们大胆热情的追求爱,追求情-欲,并享受其中。

    而他接触的女人也多为像他母亲清河公主那样的女人。所以他至今无法理解像温庭姝这般循规蹈矩,以礼法为生的大家闺秀,她们为何会如此重视贞洁与礼法,不论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都选择隐忍下来。

    此刻被温庭姝教训了一番,江宴也开始认真审视自己的错误。

    在温庭姝面前,自己或许还没能掌控好那个度。江宴敛去轻佻姿态,正色道:

    “你若愿意做我的情人,我自会维护你的名誉。只要你命令,我会为你做一切事情,哪怕付出生命。先前的这句话是真心实意的。你我若作为情人交往,你承受的压力的确太大,所以为你披荆斩棘,这亦是我的责任。”

    他难道以为她是在和他商量两人以后的日子?温庭姝凝着黛眉,肃色道:

    “不,江世子,你护不了妾身的名誉,江世子,您的母亲是清河公主,您有皇室血脉,您可以不守礼法,可以视规矩无物,想怎么做便怎么做,无人能管你,也无人敢,可妾身的家族世代书香,最重视礼教,从古至今没有一个家族女人会做这种不守妇道的事情。”

    不守妇道?江宴眼眸一沉,她何必如此贬低自己的情意,江宴微微一笑,“你怎知晓她们没做过?只是做得隐秘罢了。”

    温庭姝言尽于此,不愿再与他过多的讨论这些事。

    “江世子,妾身话已说到此,还请江世子以后莫要对妾身纠缠不清了,这会令妾身很苦恼。妾身做姑娘时,的确对江世子有一两分情意,但这仅仅是过去时,如今妾身对江世子只有感激之情,妾身希望您能像你我初识那般以礼相待,从此见到妾身便不要多看一眼,不要与妾身多说一句话,这便是给妾身一条活路了。”温庭姝觉得自己这些话说得已经够严重,他若有良心的话,断不会再继续对她纠缠下去。

    “那幅画作,你若想留便留着吧,但请您不要让别人知晓它的存在,这也是在维护妾身的名誉了。”

    温庭姝这话说完之后,屋内寂静得落针可闻,江宴目光莫测地凝望着她,久久无言。

    就在温庭姝不安地站起身时,江宴忽然轻笑出声,语气散漫:“你平日都不关紧窗户的么?”

    她明明很严肃的在说话,他为何总是端得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他真的很无礼。

    “你想说什么?”温庭姝蹙着眉,看不透此刻的他,她一向看不明白这个男人,因为看不明白,也因此无法信任他。

    面对他的渐渐走近,温庭姝努力控制自己后退的冲动,江宴在她身旁停下,伸手想触碰她,但抬了一半,又收回,若无其事地抵在自己鼻尖上,看着她笑得极其温柔,玩味道:“怎么?你没关紧窗门,不就是希望我来找你么?”

    温庭姝胸口不由微微起伏,她冷声道:“江世子,请您莫要误会,之所以没关门,只是为了方便秋月春花进来。”

    江宴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能只关紧楼下的窗门,应该把二楼的窗户关紧,连睡前都要检查一遍,如此才能到防止我进来。若没关紧,我便认为你是在邀请我的到访。”

    温庭姝终于忍不住,气得浑身轻颤,“江世子且放心,我明日便将门窗闩紧,不会有让人进来的机会。”

    “自称‘我’便对了,妾身妾身,难听得要死。”江宴笑了一下,敛去笑容,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那人眨眼间消失在阁楼之中,温庭姝腿一软,不禁有些狼狈的坐在椅子上,心中怅然若失。

    *

    从温府出来,江宴便回了自己的府邸,一宿无话。

    清早起来,江宴沐浴完,正自穿衣服,便听闻一阵黄莺般的声音,然后‘碰’的一声,门被人猛地推开。

    江宴的宅邸没有侍女,所以江宴平日里很随性,沐浴完便只穿着裤子出来,上身未穿,才刚从九弦衣架上拿里衣,江清柔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看到江宴赤裸着上半身,她脸一红,猛地捂住眼睛,大呼小叫道:“宴哥哥,你怎么不穿衣服呀?”

    得亏是亲哥哥,不然她见到了男人的裸体,就只能嫁给他了,这般想着,江清柔双手扯出一条缝,盯着江宴的上半身看,看着他那线条流畅,紧致结实的肌肉,江清柔不由放下手,嘻嘻笑了起来,“宴哥哥,你身材真好。肯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她希望她以后的夫君身材也能像宴哥哥这般好,念头一起,她偷偷红了脸,然后走到江宴身旁,大胆地欣赏着他的身体,一点女儿家的矜持也没有。

    江宴看着她既好笑又是无奈,按理说,就算亲生兄妹也应避嫌,只是小丫头完全没有这个意识。也不知晓怎么回事,江清柔明明是李姨娘的女儿,身上却没有半点李姨娘身上的娴静婉约,若不是她生的像李姨娘,他几乎要以为她是他母亲清河公主生的。

    李擎跟在江清柔的身后,有些惭愧地对江宴说道:“爷,抱歉,属下拦不住小姐。”

    “无妨。”江宴无奈一笑,“你退下吧。”一边说着一边穿上衣服,挡住江清柔放肆的目光。

    待李擎离去后,江宴才看向江清柔,语气温柔中带着点责备,“清柔,你已经不小了,不可再如此闹腾,女儿家应该端庄守礼一些。”

    江清柔吃惊地望着江宴,“宴哥哥,你以前都不与我说这种话的,你竟然还要我端庄守礼。”江清柔撅了噘嘴,“姨娘便时常要我端庄守礼,我才不要,端庄守礼有什么好的?”

    江宴先是一怔,随后失笑,“端庄守礼的确不怎么好,那你便随心所欲吧。有宴哥哥做你的

    凭恃,你有资格随心所欲。”

    江清柔瞬间欢呼起来,“宴哥哥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江宴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径自穿上外衣。

    江清柔在屋中看了一圈,当看到壁上的神女图,杏眸一亮,不由走过去,仔细地看了起来。

    “宴哥哥,这谁画的?画得这般好。”江清柔酷爱丹青,不仅会作画,还会品画,她凝神一想,“这画有点柳一白的风格。不错,真不错。”

    江宴知晓她迷柳一白,既像柳一白的画,她自然觉得不错。

    “咦……”江轻柔身子往前一倾,认真地打量一番后,笑嘻嘻地看向江宴,道:“宴哥哥,这画上的女人像你。”

    江宴系腰带的手微不可察地滞了一下,扣上玉带钩,他姿态随意地踱步到她身旁,凤眸淡淡扫向那幅画作。

    “你看画中女子,朱唇凤眸,神情透着些许妩媚,真有几分宴哥哥的模样,宴哥哥若为女子,定是这番相貌。”江清柔望着他,哧哧地笑,“宴哥哥,该不会是哪位画师迷恋你,把你当做神女画了上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江清柔一直看着江宴,见他唇角微扬,像是笑了一下,随后又压了下去,江清柔并未多想,“宴哥哥,这画是谁画的?”

    江宴这才微微一笑,“一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口是心非的女人?江清柔眼眸闪过一抹狡黠,“宴哥哥,这口是心非的女人莫不是我未来的嫂嫂?”

    “不是。”江宴淡淡回了一句,便转身离了屋子,江清柔不甘心地跟在他的后头,然而任她如何询问,江宴始终微笑不语,没有透露出一句关于那个口是心非的女人的事。

    第32章 纳妾   她回身欲走,手腕……

    就在温庭姝与江宴见面之后的次日, 宋子卿来了温府,准备接温庭姝回去。

    方夫人原本还想留着温庭姝多住几日,但因为她与江宴的事, 方夫人便希望她与宋子卿多加相处, 好让她赶紧遗忘那江宴, 便同意宋子卿接走温庭姝, 临行前,还叮嘱了温庭姝很多话, 让她赶紧忘了那江世子, 温庭姝也只是点头同意,不曾再反驳。

    春花在替温庭姝收拾东西时, 发现那幅神女图不见了, 便有些奇怪, 她记得回来时小姐叮嘱她拿走神女图, 她明明记得她卷起来放在箱笼,怎么会不见?

    春花问起秋月,秋月说不知晓,春花只能去问温庭姝。

    温庭姝因为要回宋府, 心中郁郁, 听闻春花的问话,便说:“前夜我拿出来看, 不小心把茶水泼在了画上, 见画毁了,我便把它丢了。”

    秋月在一旁听着, 也不说话。

    收拾完东西,春花便喊人来将东西抬出去,放到马车上,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请温庭姝出门。

    方夫人送她到大门口,温庭姝握着方夫人的手,眼眸含泪,这一回宋府,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这般想着,不由眼泪纷纷,方夫人拿着手帕替她拭泪,“都做人-妻了,怎么还和未出阁时一般,快别哭了,叫你夫君笑话你。”

    宋子卿长身立于马车旁,也不催促,一直耐心的等候着,一直到温庭姝和方夫人说完话,秋月扶着温庭姝往他这边走,他才迎上前几步,手放在她的背上,体贴地护着她踩上脚蹬上了马车。

    待上马车之后,两人各坐一边,两人对望一眼,彼此也不说话。

    宋子卿看她的眼神比在外头时要冷一些,与刚成亲那几日一般,温庭姝知晓他定是为着苏雁儿的原因。

    回宋府的一路上,两人竟没有说一句话,直至回到宋府门口,他才开口与她说话,语气仍旧是不咸不淡:“母亲一直等着你归来,你先与我去母亲的院子里一趟吧。”

    温庭姝客客气气道:“好。”然后便缄默下来。

    宋子卿看了她一眼,淡淡道:“走吧。”

    下马车时,他依旧体贴地扶她,温庭姝回以微笑,温庭姝吩咐秋月和春花将东西搬回院子,便与宋子卿先去了孙氏那里。

    去到那时,看到佩秋正在与孙氏说着话,佩秋正扭糖似的缠着孙氏要银子,孙氏没办法,拿出荷包,但佩秋一看到温庭姝,眼睛一亮,倒是比看到银子更加高兴。

    “嫂嫂,你可算回来了。”佩秋兴冲冲地跑到温庭姝面前,温庭姝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随后给孙氏行礼问安。

    孙氏看到她,脸上也带着笑容,倒是比之前更加亲切,大概是因为替她儿子愧疚的原因。

    孙氏问了她在娘家过得如何,又问了她母亲的身体,之后又与她说了些其他闲话。临走前,她又将宋子卿叫到面前,满脸严肃地叮嘱了他一番,要他好好待自己的妻子,好好在家做功课,宋子卿答应下来,孙氏这才让他们两人回院。佩秋原本要跟去,却被孙氏拦住。

    佩秋只能哭丧着脸,“嫂嫂,我改日再去找你。”

    温庭姝温婉一笑,“好。”

    两人才回到院子,宋子卿却是连屋门也不曾踏进,“庭姝,你好好歇息吧,我去书房温习功课。”

    温庭姝回眸望了眼他清冷的背影,神色如常,秋月见状,不由嘟囔了句:“小姐,您才刚回来,姑爷便想给您下马威呢。”

    温庭姝黛眉轻颦,嗔道:“秋月,不可胡说。”

    温庭姝收回目光,跨入屋门,也许宋子卿是故意冷淡她,但温庭姝对宋子卿已是心灰意冷,他不来找她,她便乐得清闲。

    入夜,温庭姝卸了晚妆,梳洗之后,自去睡了,然刚躺下没多久,宋子卿便从书房归来,听到响动,温庭姝当做没听见,随后翻了个身,佯装睡着。

    宋子卿看了眼床上的身影,没说什么,径自去洗漱,没多久,便回房中,温庭姝仍旧是那个姿势。

    宋子卿目光微冷,走到床旁站了片刻,才躺上床。

    温庭姝在床榻往下一陷时,身子微微僵硬了下,她与宋子卿多日未同床,感到有些不自在,偏偏他的手从她身后拥了过来,温庭姝不由瑟缩了下,再次想到洞房之夜的事,内心升起恐惧。

    宋子卿感觉她的瑟缩,冷声问道,“还没睡?”

    温庭姝只能低低“嗯”了声。然后宋子卿便将她拽到怀中,温庭姝很想抗拒,但他是她的夫君,她根本无法像抗拒江宴一般抗拒他,最后只能煎熬地由他折腾。

    次日,温庭姝惨白着脸起来,床上已经没了宋子卿的身影,温庭姝松了一口气,秋月恰好走进屋,看到温庭姝走路的模样,不由皱了皱眉头,心生感慨。

    “姑爷呢?”温庭姝问道。

    “一早便去书房了,他让小姐早膳自己吃,不必等他。”秋月走过去伺候她更衣。

    春花紧接着进来,补了句:“姑爷起来后叮嘱我们莫要吵醒你,让您多睡一会儿。”

    秋月瞪了她一眼,觉得她这句话没必要传达,那姑爷就只是嘴上体贴人,行动上可不见半分体贴。

    温庭姝穿好衣裳,梳洗之后用了早膳,之后便去给孙氏请安,孙氏留她说了会儿闲话之后,便与她说起府中事务,听孙氏意思是要她跟她学着打理府中一些事务。

    自这日开始,温庭姝一连几日不得闲,白日要跟着孙氏熟悉府中各项事务,先前温庭姝未过门,孙氏便只能让王氏替自己分担一些家务,如今温庭姝过了门,孙氏自然更亲近更信任自己的儿媳。而因为此事,王氏近来看她眼光有些异样,好似怕她分了她的权柄,偶尔孙氏有事,便让王氏教她,王氏欺她生手,借机在一些小事刁难她。

    到了晚上还要应付好似故意折腾她的宋子卿,温庭姝渐渐觉得身体有些吃不消起来。

    这一日,温庭姝得了闲,思考再三,叫来秋月和春花,“秋月,春花,有一件事我想与你们商量。”

    春花秋月同问:“小姐有何事?”

    温庭姝神色平静:“我想去一趟青花巷,看看那苏姑娘。”

    春花和秋月不由对视一眼,都猜测到了温庭姝的打算,秋月先道:“小姐可是要同意姑爷纳妾?”

    “他既然给了我面子写下保证书,我也要见好便收。他既然如此喜欢那苏姑娘,不如便将她接回府中,成全他们两人。且我近来身体也不大好,苏姑娘来了,我正好节养身体。”温庭姝从从容容道,“你们觉得如何?”

    若是旁人听了温庭姝这番话,定要说她贤惠大方,不妒忌,只有春花秋月知晓,温庭姝是受不了宋子卿每夜的折腾她,两人看着自家小姐这般受苦,也是心疼。

    “反正她来了也翻不了天,一个妾罢了。”秋月道。

    “小姐自己定主意便是。”春花也道。

    自从温庭姝和江宴的事捅破之后,春花秋月这两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竟是融洽许多。

    温庭姝得到她们两人的赞同,心下安心许多,当即让她们去备马车,两人领命而去,安排好一切后,便来通知她。温庭姝让人告知孙氏,自己忘了东西在娘家,要回去一趟,得到同意之后,温庭姝便坐上马车往青花巷而去。

    到了宋子卿的私宅,秋月先下了马车,敲了门,门开之后,一妇人冲着秋月道:“你是何人?”

    秋月抬着下巴,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去告诉你们姑娘,宋少奶奶来了。”

    那妇人闻言瞬间惊慌失色,连忙进去通知苏雁儿。

    少顷,苏雁儿领着一丫鬟出来,只见她行动间似弱柳扶风,柔柔弱弱的给人一推便倒的感觉,她行到马车让,手拿着罗帕,忽然轻咳一声,像是病了的模样。

    也不知晓真病还是假病。秋月心里不禁腹谤了句。

    春花扶着温庭姝缓缓下了马车,温庭姝的目光缓缓的落在她身上,含笑打量了她几眼,“你便是苏雁儿?我们在白云寺见过。”

    苏雁儿趋步上前,柔柔行了一礼: “贱妾叩见少奶奶。”

    “苏姑娘不必多礼。”温庭姝伸出一只纤秀洁美的手虚扶了下她。

    苏雁儿直起身,偷偷打量了眼温庭姝,见她穿着白色对襟大袖衫,雪青长裙,神情温婉端庄,端得名门闺秀的气派。

    苏雁儿见她面容和气,心中猜不透她前来的目的,只能恭恭敬敬地请她入了宅邸,到了正堂,又请她坐在上首位置,又命人奉上茶。

    * * *

    一个时辰之后,温庭姝从宋子卿的私宅离去,苏雁儿将温庭姝送出门外,看着温庭姝的那个渐渐远去,心中的疑惑仍旧不曾消散。

    苏雁儿没想到温庭姝此趟来的目的竟然是要成全她和宋子卿,这女人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今日之事,她要不要与宋子卿说?

    那女人让她先别告诉宋子卿,苏雁儿先前便打听到这温庭姝是个品行端正的大家闺秀,而且她言语真诚,不似有什么阴谋,苏雁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决定先不告诉宋子卿温庭姝来找她一事。

    从宋子卿的宅邸出来,温庭姝又回了温府一趟,她本以为要很久才能回来,不想这才过了几日。给宋子卿纳妾不是小事,温庭姝也要告诉母亲一声。

    方夫人听闻温庭姝的打算后沉默了许久,若是在知晓她和江世子一事之前,方夫人一定不会同意,至少不会同意得太早,但如今知晓她这女儿巴不得撇了手,得个平静自在,方夫人便由得她了。

    自温庭姝离家后,这些天以来方夫人想了很多事情,她想自己逼着女儿忘掉江世子是否正确,如今看到日渐消瘦的女儿,她不由心生一丝后悔。

    作为母亲,哪个自己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得到幸福,看着眼前脸上完全没了笑态的女儿,方夫人感到十分心疼,明明在家时,她的女儿总是爱笑的。看着她,方夫人陷入沉思,随后动了个荒唐念头。

    如果女儿与那宋子卿和离后,那江世子能不能够接受她的女儿?

    念头一起,竟像是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或许这事并不荒唐,那江世子不是很钟情她的女儿么?否则又怎会差点为她女儿牺牲性命?而且这江世子又是个无视礼法的人,想必能够接受和离的女人……

    但除非宋子卿之后再犯什么大错,否则姝儿也无法与他和离。

    方夫人没有将自己此刻想法告诉温庭姝,这事她还需要再慎重的思考一番。

    * * *

    温庭姝得到母亲的同意后,又陪着母亲吃了午饭,才坐上马车回了宋府。

    温庭姝回了宋府之后,便去了孙氏那一趟,恰巧孙氏午睡醒来,正在房中喝茶,温庭姝认为孙氏这边才是最难说的。

    果不其然,当她提起让苏雁儿进府时,孙氏瞬间板起脸,一脸的不赞同,“庭姝,我知晓你是个贤惠大方的人,只是你没必要受这委屈,且那女人身世不清不白,不宜进我们宋府的门。”孙氏其实更加在乎的是最后一点,那苏雁儿出自教坊,身份卑贱,就算当妾也够不上他们宋家门第。

    温庭姝缓缓言道:“那苏姑娘原也是书香门第的姑娘,父亲是做过举人的,只是后来父亲死后,她母亲带她来汴阳投靠亲戚,不料亲戚早已搬走,后来她母亲又病死在了汴阳,苏姑娘没法只能卖身葬母,进了天香院,后来跟夫君时,她还是个干净的身子。儿媳见过苏姑娘,她是个聪慧又乖巧的女人,儿媳并不讨厌她,而且儿媳也觉得她很可怜,若没了夫君的照顾,她孤身一女子又能去往何处?”

    “可是你夫君找你来当说客?”孙夫人定定地看着她,问道。

    “夫君并未与我提起过苏姑娘,是儿媳自作主张定下来的。”温庭姝目光微微露一点惭愧之色,“儿媳见夫君近日来茶饭不思,面带愁容,知晓是为了苏姑娘的原因。科考渐近,儿媳担心夫君若长此以往会影响科名。”

    温庭姝看了孙氏一眼,察言观色,见她神色并不是那般毅然决然,便继续道:

    “儿媳知晓婆婆您心疼儿媳,不愿让儿媳受妾室的委屈,只是儿媳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影响了家人间的关系,儿媳盼的是一家人和和睦睦,融洽的过日子。”

    孙氏看着一脸温婉娴静的温庭姝,内心不由十分感慨,真不愧是大家出来的女儿,没有小门小户的那小家子气。她才嫁进宋府没多久,正是与夫君关系最为亲密之时,这个时候哪个女人肯愿意让自己的夫君纳妾?想想自己当初这个时候,若她的丈夫要纳妾,她是断不可能会同意的,起码也得等到几年之后。

    这般想着,孙氏对温庭姝又心生了几分好感,她这儿媳妇儿真是既贤惠大方,又善解人意,能够看到她的苦楚,并体谅她。近来她的儿子虽然对她依旧恭恭敬敬,但她看得出来,儿子与她疏离不少,他对她还是有怨言。只是孙氏又不能站在他这边,毕竟温府那边定不会同意,而且他们闹起来,对自己儿子的名声也不好,所以她才坚决不许那女人进门,如今他这妻子倒先松口,孙氏便有些犹豫了。

    让她女人进门,他们母子也能重归于好。

    “你公公是个极看重门第的人,他不会让这么个不清不白的女人进宋府门的,此事我也无法做主。”孙氏皱眉道。

    温庭姝微笑道:“那姑娘已经跟了夫君一年,无人知晓她的身份。婆婆,您若不放心她的为人,不如先将她接入府中,先观察一阵,之后再慢慢商议决定。”

    孙氏觉得她这想法甚好,假装犹豫许久,才做无奈之色,“既然你如此说,便照你说的去做吧,但我还是要问你一句,你果真无委屈么?”

    “儿媳先前便说过,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融洽的过日子。”温庭姝含笑应道,脸上完全没有哀怨之色。

    孙氏紧接着又问:“你母亲那边可否同意苏姑娘进来?”

    温庭姝微颔首,“母亲先前便与我说过,此事她再不做干涉。”

    孙氏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 * *

    三日后,一乘小轿停在宋府的后门口,随后有人出来,请里面的人下轿。

    一只染着丹蔻的手掀开帘子,随后露出一张妩媚动人的面貌,正是苏雁儿,她袅娜地下了轿子,目光望着宋府的门口,唇边不由浮起笑容。

    “我家少奶奶请你到院子里去说话,随我走吧。”春花道。

    苏雁儿点点头,跟着春花进了宋府,一路上只见亭台楼阁,高低错落,假山池沼,交辉掩映,相府的宅邸果然非同一般,苏雁儿虽是好奇,却不敢多看一眼,安安静静地跟随着春花往温庭姝所在的院子而去。

    春花将苏雁儿领到了院子的后堂,温庭姝这次却迎接出来,站在廊下等候,见她到来,便下阶相迎,温婉一笑:“苏姑娘,你总算来了,我等你许久。”

    苏雁儿敛手低眉,给她行了一礼,“给少奶奶请安。”

    “无需多礼。”温庭姝扶起她,携着她的手进了堂屋,又叫春花秋月端上茶果,给她饮食,苏雁儿倒是没想到温庭姝会待她如此热络,心中安定不少。

    就在两人正说着话,宋子卿急匆匆地赶来,只因听闻温庭姝将苏雁儿请回府中的消息,他内心感到很不悦,这事孙氏并未与他说,所以以为温庭姝不肯罢休,还要找苏雁儿的麻烦。

    当来到后堂,看到雁儿和温庭姝正有说有笑时,他怔了一下,随后冷冷地看向温庭姝,道:“庭姝,你且随我回房一趟。”

    温庭姝神色如常,微笑看向苏雁儿,“苏姑娘,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秋月,春花好好招待苏姑娘。”

    言罢起身,随宋子卿回了房间。

    宋子卿坐在椅子上,面容清冷疏离,“我已经答应你,若无你的允许,绝对不会让她进府,你还想如何?”宋子卿沉声道,声音透着隐藏的怒火。

    温庭姝见他如此待自己,也不难过,反而笑道:“若是妾身允了呢?”

    宋子卿先是一怔,随后蹙眉道:“什么意思?”

    温庭姝莞尔一笑,“夫君,妾身同意苏姑娘进府。苏姑娘是个聪慧又惹人怜的姑娘,我听闻她的身世也甚是怜爱她,所以与婆婆商量了一下。只是婆婆对她的身世依旧不满,所以妾身与婆婆说,先让苏姑娘进府,她若果真白壁无暇,兢兢自守,便抬她为妾。”

    宋子卿没想到温庭姝竟如此轻易的松了口,让苏雁儿过门,宋子卿有些不相信,但与温庭姝相处这么久,她并不像是会使阴谋诡计的人,想到自己这几日待她有些冷漠,也许她是受不了自己的冷待,所以才让苏雁儿过门,借此来讨好他。

    这般想着,宋子卿看向她,见她一直在看着自己,神色似乎有些紧张,这更加令宋子卿认为是这个原因,“你为何不早些与我说?”

    温庭姝微微一笑,“妾身是想把一切办妥当之后,再告诉夫君你,如此也省了你的顾虑,不耽误你的课业。”

    宋子卿闻言内心一动,随后站起身,将她揽入怀中,温声道:“庭姝,是我错怪了你,我原还以为你不能容人。”

    温庭姝靠在他的怀中,声音平稳无绪,“夫君把我想得太坏了。”

    宋子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后不会了。”

    温庭姝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在苏雁儿来之前,温庭姝早便让人收拾了干净的房间给苏雁儿作为寝室,自此苏雁儿便在宋府住下了,苏雁儿来的第一日,孙氏来看过她一次,见她生得有几分狐媚,人又娇怯怯的,不怎么喜欢,但也没说什么,叮嘱了她好一些话,便走了。

    一眨眼几日过去。

    这一日宋子卿陪着苏雁儿去太阳山祭拜她的母亲,温庭姝帮着孙氏打理事情,端午节将至,府中很多事要处理,今已入夏,天一日热过一日,温庭姝到了红日快落山时才回到自己的院子,温庭姝刚沐浴完出来,春花便过来通禀,道是宋子卿和苏雁儿已经归来,如今在正堂。

    “小姐,听姑爷说,他们今日遇到了盗匪。”春花道。

    温庭姝吃了一惊,“他们两人有无事?”

    春花道:“无事的,有一侠士经过,恰好将他两人救下了,那侠士这会儿也在正堂,孙夫人这会儿也在,奴婢没敢进去,知道的不大多。”

    温庭姝不觉蹙了黛眉,留秋月一人收拾屋子,便与春花赶去正堂,就在行过走廊时,她不经意间对面墙上的镂空花窗闪过一抹红影,温庭姝心咯噔一下,顿住脚步,回头对春花道:“春花,我忘记拿手帕了,你帮我回去取一下。”

    春花不疑有它,点点头,返了回去。

    温庭姝往前缓步而行,到达花窗底下,见四下无人,才小心翼翼地跨过栏杆,进入一旁的月洞门。

    那是一个废弃的小院,里面有口井,早几年有个丫鬟不知因为什么事想不开,跳进那口井里,死了,后来总有人传那小院闹鬼,自此便无人敢踏足此地,这小院便废弃了。

    温庭姝虽是千金小姐,但很奇怪,她自小就不怕鬼。

    温庭姝走进去,里面树木幽深,杂草丛生,处处透着阴森森的气息,温庭姝左右四顾,不见有人,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回身欲走,手腕突然被拽住,随后整个人抵在墙边,温庭姝看向来人,不由惊呼,“江世子!”

    第33章 吃醋   “宋、夫、人。”……

    温庭姝刚说出“江世子”三字, 便被江宴捂住了嘴巴,还被他逼至墙边,他一手撑在墙面上, 俯首笑看她紧张忐忑的神色。

    温庭姝无法说话, 又不好触碰他的身体, 冲着他眨了眨眼, 示意他放开自己。

    江宴难得看到温庭姝如此灵动的表情,本想再逗她片刻, 然而她的唇贴在他的掌心, 温热的鼻息不停地拂在他的肌肤上,像是在挠人痒痒, 令人颇有些不自在, 便放开了她。

    温庭姝内心十分生气, 摆起肃容, 不由提高声调:“你……”

    江宴连忙伸手抵在唇角,“小声点,你希望把人吸引过来么?”江宴轻笑,宛如与情人低语一般亲昵。

    温庭姝一直板着脸, 神色庄重而严肃, 她压低声音:“江世子,你可知道这里是何处?你怎么敢……”

    江宴打断她, “怎么, 又要教训人呀?”他无视她严厉的目光,莞尔摇头失笑, 像是在面对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教训?温庭姝哪来资格教训他?她只是很恼怒,他怎敢青天白日的来宋府找她?温庭姝只想过平静日子,他为何总是要来扰乱她, 他真的要逼死她么?

    温庭姝无可奈何地看向他,声音颤抖含怨:“江世子,你是不是非逼得我去死你才满意?”

    江宴敛去笑容,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嗤笑一声,“你放轻松点。你就算恪守妇道,如今这副这般慌里慌张的模样,人家看了也要误以为你在与我偷情。还有,我不是来找你的。”他俯首,在她耳边轻而缓慢地说道:“宋、夫、人。”

    那三个字透着若有似无的讥讽,温庭姝怔了片刻,然后脸蓦然一热,他不是来找她的?那来做什么?

    江宴抬起头,看着她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呆地看着他,他收回手,双手交叉环抱,凤眸淡淡地睨着她,声音变冷:“宋夫人,要不是我,你可就要成为寡妇了,到时你上哪儿去找你的夫君去?”

    他的神情忽然变得冷漠疏离,温庭姝面色微白,然后去想他的话,然后一惊。

    难不成春花说的那名侠士便是他?温庭姝顿时羞得满脸绯红,“抱歉,我不知晓是您救了我夫君。”

    “现在知晓了,是不是要感谢一下我?”江宴挑了下眉,神色莫测。

    温庭姝回想自己方才对他的态度,不禁有些懊悔,正要说些感谢的话,却听到春花的叫唤,“小姐……小姐,您还在么?”

    温庭姝一惊,看了江宴一眼,然后正色道:“江世子,感激的话便留到正堂上去说吧。”

    在江宴的冷眼打量下,温庭姝顶着压迫力,整了整衣服,才从月洞门走出去。

    “春花,我在这边。”温庭姝微微一笑,努力维持从容之姿。

    春花看到温庭姝从废弃的小院里走出来,不由吃了一惊,惶恐道:“小姐,你怎么进那里面去了?”

    春花连忙上前扶着温庭姝跨过栏杆,然后帮她拂去背上沾着的一些灰尘。

    “方才好像有人叫了我一下,也不知晓是谁,便进去看了一下。”温庭姝随意扯了个慌。

    春花却听得头皮发麻,只当是那院中的鬼魂,“小姐,那你看到是谁了么?”

    “进去之后才发现并无人,许是我的错觉。”

    温庭姝道。

    春花瞬间吓得腿软,“小姐,不会是鬼吧?”

    的确是阴魂不散的“鬼”。温庭姝心中暗忖,却道:“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这天已经快暗下来,哪里是青天白日?春花心里怕得不行,“小姐,我们快走吧。”

    温庭姝摇头笑了笑,神色复杂地看了那月洞门,才跟着春花一同离去。

    两人一同来到正堂,屋内坐着孙氏,宋子卿,苏雁儿站在宋子卿的身旁,孙氏的旁边还有王姨娘,佩秋也在,坐在孙氏旁边的小圆凳上,温庭姝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左侧位置上的江宴。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那一袭艳丽张扬的红衣与这屋子里的人和摆设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他模样生得太好,到哪都引人注目,温庭姝不过扫了一眼,便看到屋内那些丫鬟的视线全都偷偷的放在他身上,连佩秋这小丫头都一直盯着他看。

    温庭姝一跨进门槛,便引起众人的注意,除了江宴,其余人都朝她看了一眼。

    温庭姝来到宋子卿身旁坐下,看向宋子卿关切地问道:“夫君,我听闻你们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强盗?你没事吧?”

    宋子卿温声回答:“无事,幸好遇到了江世子,江世子武功高强,很快便制服了那几名强盗。”

    温庭姝目光落向江宴那边,恰好见他也看过来,温庭姝很快地错开视线,目光刚好停在苏雁儿身上,却发现苏雁儿也在看着江宴。

    因为江宴在温庭姝的对面,所以苏雁儿看向江宴时,脸会偏向她这边,温庭姝看到她的目光有些波动,不觉微蹙眉头。

    再看向江宴那边,却见江宴目光也若有似无地看向苏雁儿,温庭姝置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握起。

    这时,孙氏朝她看来,唤了声,“庭姝。”随后看向江宴,与她介绍:“这位便是江世子,子卿的救命恩人。”

    温庭姝闻言站起身,向他端庄行一礼,表示感谢。

    江宴唇边微动,浮起一轻浅的笑容,他亦站起身,朝她微欠身,优雅地行了一见面礼,随后与孙氏说道:“时辰不早,孙夫人,容在下先行告退。”随后又看向宋子卿,含笑道:“改日我再登门拜访子卿你。”

    听闻江宴最后那句话,温庭姝心咯噔一下,他和宋子卿的关系何时变得这般好了?

    “世子,我送你。”宋子卿站起身,说道。

    直到两人出了屋子,温庭姝仍旧在思索着这件事,随后目光落在苏雁儿那处,见她视线一直看着门外,目送着他们离去。

    温庭姝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沉了沉。

    温庭姝与苏雁儿一同回了内院,到了温庭姝的院子,彼时暮色已至,温庭姝却还没有用晚膳,便让苏雁儿留在她的院子里一起用膳。

    两人进了后堂,秋月已经掌上了灯,温庭姝携着苏雁儿的手坐在坐榻上,这才问起她与宋子卿回来时的遭遇。

    苏雁儿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旧心有余悸,她抚着心口,一副我见犹怜的柔弱模样,然后与温庭姝说起遇到强盗的经过。

    她和宋子卿回程途中,在经过红树林时,忽然听得一阵吆喝,有几名脸上蒙着黑纱的强盗突然从树丛中冲出来,拦住马车,那几名强盗不由分说就要她们交出钱财,她和宋子卿没办法,只能将所有钱财都交给了他们,然而那几名强盗看到她后却突然起了色心,说是要把她带回去当什么压寨夫人,还要把宋子卿杀了灭口,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江世子打马经过,救下他们。她和宋子卿都没想到那江世子武功极高,没几招便将那几名强盗赶跑了,最终他们没有受伤,钱财也没丢,这多亏了江世子。

    说起江宴时,苏雁儿神色变得有些异样。

    想到当初江宴在白云寺时杀盗匪的那股狠戾,温庭姝心中掠过些许疑惑,不由问:“江世子只是把那几名强盗赶跑了?”

    苏雁儿点了点头,当时,从强盗手中救她出来后,江宴揽着她的腰肢,俯首凝望着她,然后低声问她‘姑娘,没事吧?’想着他当时的神情和语气,苏雁儿不由晃了下神。

    温庭姝内心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她略一思索,又问:“江世子可有说他为何经过那个地方?”

    苏雁儿回过神来,有些奇怪地看向温庭姝,不明白她为何一直问江世子的事,她不应该担心宋子卿?

    温庭姝对上苏雁儿略含探究的目光,心慌了下,但表面仍是镇定,“我是觉得这事有些巧,幸好你们两人遇到了江世子,不然就……”温庭姝顿住,没有说那不吉利的话,“我想想都有些后怕。”

    “是啊,贱妾光想起那经历,这心便忍不住咚咚乱跳起来。”苏雁儿怯怯地说道,随后回应她先前的话,“听江世子说,他原是要去山上打些野味送人的,不想会碰到我们,江世子赶走强盗后,与爷交谈了几句,两人谈得投缘,便一同回来了。”

    温庭姝内心疑惑重重,却微微一笑,语气随意道:“我以前便听闻,这江世子行事乖张,风流不羁,夫君他文质彬彬,克己复礼,这两人怎么就能相处到一块去了?”

    苏雁儿先前也听过那江宴的事,只是没怎么在意,如今听闻他的事,不由多关注了几分,“也许是传闻有误。贱妾今日观那江世子是个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心中还有侠义,也不知晓名声为何这般差。”

    温文尔雅的正人君子?温庭姝想到自己当初也差点这么以为,温庭姝一时心情复杂,想到江宴之后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温庭姝不由看向苏雁儿,再想到江宴今日看她的神情,禁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就在这时,宋子卿归来,两人便没有继续谈论江宴。

    宋子卿看到苏雁儿有些惊讶,但没说什么。

    “江世子走了?”温庭姝起身,问道。

    宋子卿颔首道:“嗯。”

    温庭姝看了苏雁儿一眼,又看了眼宋子卿,与他说道:“我与雁儿说了,晚饭便在这吃。”

    “嗯。”宋子卿淡淡回道。妻妾不同桌,更何况如今雁儿连妾还算不上,她不能上桌与他们一同吃饭,只能在小桌子上吃,还要时不时的来伺候,她今日受了惊吓,他倒是希望她回去吃,然后好好歇息一番。但温庭姝既如此说了,他就算不愿意,也不好说什么。

    温庭姝让人安排好晚饭后,便与宋子卿落了座,苏雁儿垂眉敛目,温顺乖巧地站在一旁伺候,宋子卿看得颇有些心疼。

    温庭姝见状,携起苏雁儿的手同入主桌,微笑道:“雁儿今日受惊了,不必站着,便与我们一同坐下来吃吧。”

    苏雁儿诚惶诚恐道:“这怎可?”

    宋子卿脸上这才有了些许笑容,对着苏雁儿说道:“这是她的好意,你不必拒绝了,一同吃吧。”

    温庭姝微笑不语,任由着宋子卿将苏雁儿劝上了桌。

    是夜,宋子卿原本想去苏雁儿那边的,但想到今晚温庭姝让雁儿上桌吃饭,觉得自己今夜应该陪她,便没有去苏雁儿的房中,只是心里却一直放不下苏雁儿。

    然而临睡前,温庭姝却劝他道:“夫君,今日雁儿受了这一番大惊吓,定是十分后怕,也许夜里还会做噩梦,夫君今夜便去陪陪她吧。”

    宋子卿没想到温庭姝竟如此体贴苏雁儿,心中不由浮起触动,他放下书,从榻上起来,伸手抚了抚她的手臂,温声道:“不了,我今夜留下来陪你。”

    温庭姝用了一股开玩笑的口吻,继续笑劝道:“夫君,我知晓你是在口是心非,不必瞒着我了。你便去吧,不必担心我会生气。”

    宋子卿从来不曾见过温庭姝与自己这般说笑,看着她笑靥淡淡的脸,内心一动,不由也笑了起来,“你既如此说了,我还能说什么,那我便去一趟吧。”宋子卿虽是如此说,却不知为何,莫名地升起一股不舍,但最终他还是转身离去。

    温庭姝将宋子卿送出屋门口,才返回,秋月望着她嘻嘻笑,温庭姝不由嗔了她一眼:“你笑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往梳妆台走去。

    秋月跟着走过去,一边替她摘下耳环,一边笑道:“小姐,姑爷还当你体贴大方呢。”

    温庭姝没理会她这句话。

    “小姐,奴婢听春花说,今日救下姑爷的人是江世子,这会不会太巧了?”春花方才和她说的时候,她都吓了一跳,小姐明明决定要忘了江世子,如今这江世子又是姑爷的恩人,这怎么和他撇清关系?秋月不由觉得小姐和那江世子真是一段孽缘,怎么都摆脱不了。

    的确很巧。温庭姝心中暗忖。

    从宋府回来,江宴便回了自己的府邸,之后便一直不曾出门。

    李擎从外头走进来,看见江宴靠坐在榻上,手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膝盖,姿态随意慵懒,但脸上神色莫测,像是在算计着什么,近来他总是这副神色,而且也很少出门,若是在以往,他不可能耐得住寂寞在自己宅邸待上一日。

    “爷,那边已经交代好了,他们乃是守信之人,绝对不会暴露爷的事。”李擎回禀道。

    打劫宋子卿和苏雁儿的几名强盗是李擎受江宴之命找来的,要找几名凶神恶煞,像强盗的人在组织里最好找,不过这样一来,江宴便暴露了身份,所以江宴没用组织的人,而是让李擎去找外头的人。

    李擎也不知上哪去找,最后请组织里的人给他介绍了几名绿林好汉,那几人虽是真正的强盗,但打劫的都是不义之财,又不害人性命,江宴便决定用他们了。

    “知道了,你去吧。”江宴只是懒懒抬了下眼尾,扫视他一眼。

    李擎躬身告退,李擎其实越来越不明白自家主子究竟意欲何为,难道是因为得不到温小姐,恼羞成怒了?李擎觉得世子越来越不务正业,他内心虽是感慨,却无法劝阻。

    在他刚走到门口,又被江宴唤住。

    “组织可捉到那采花大盗了?”江宴语气平淡,似随口一问。

    李擎回身,禀报:“此事属下并不清楚,可要属下去打听一下?”

    江宴沉默片刻,一挥手,“不必了,你去吧。”

    李擎再次躬身告退。

    * * *

    端午节当日,宋府十分热闹起来,处处悬艾叶、菖蒲、蒜头,内院女眷们忙着兰汤沐浴,喝雄黄酒,去晦除邪。

    孙氏又要设宴请一众亲戚女眷吃酒庆贺端午节,温庭姝一直在旁帮办协助,招呼来客,直到太阳落山,宴会散后方闲下来回到院子。

    晚上恩华堂还有戏文要上演,太阳才落山,佩秋那帮小孩子已经跑到恩华堂去看那些戏子们上妆。

    温庭姝在秋月等人的服侍下,兰汤沐浴,重整晚妆,夜幕降临时分,带着春花秋月一起往恩庆堂去。

    行过石桥,两旁绿柳成行,还有一面荷花池,一座座太湖石分布各处,夹杂着几处假山洞,温庭姝正缓步二而行,忽然看到左侧太湖石闪过一白色人影,那人并未看到温庭姝,慌里慌张地往前而去。

    温庭姝不由微脚步。

    秋月看着前方渐渐远去的身影,不由皱眉头道:“是苏姑娘。这苏姑娘怎么回事?慌里慌张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贼呢。”

    温庭姝闻言第一反应便是往那太湖石旁看去,

    只是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到。想到宋子卿说他今夜邀请了江宴过来,温庭姝面色微沉,冷声开口道:“走吧。”

    到了恩庆堂,戏台上已经在弹弹唱唱,但好戏未开演,台下空地上设了席位,坐的是男客,人还未到齐,温庭姝远远扫视一番,没看到江宴。

    女客的席位在楼上,温庭姝上了二楼,楼上垂软帘,可遮挡楼下人的视线,孙氏王氏等人具已到齐,分坐在各席。席上供着茶果点心,供人饮食。

    孙氏坐在首席,正与几位夫人说话,见温庭姝上来,便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温庭姝缓缓行去,与各位夫人见了礼,除了知府的继夫人,

    其余几位夫人白日都见过了。

    这知府继夫人陈氏乃是温庭姝的闺友赵文慧的继母,温庭姝问起赵文慧怎么没来,陈氏道赵文慧刚好来月事,不来了。

    温庭姝邀请了赵文慧还有李秀英,但李秀英端午节后便要出嫁,不好出门。如今赵文慧也不来,温庭姝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离开孙氏那一席后,温庭姝为了自在一些,便挑了个远离孙氏的席位,温庭姝坐定之后,春花将挡在她面前的软帘挂在金钩上,站在她身侧的秋月则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庭姝寻着她的视线看去,见苏雁儿坐在角落里,正出神地盯着楼下。

    温庭姝嗔了她一眼,示意她别多事,不经意间往她那多看了一眼,发现她神色忽然变了一下,温庭姝往楼下一看,便见江宴从右刺方向,姿态慵懒闲散地踱步而来,他的目光正朝着楼上角落的方向,距离虽远,但温庭姝能感觉到他面庞含着一丝笑意。

    再看苏雁儿,她微微垂了头,像是逃避什么似的,温庭姝只觉得心口莫名的有些发闷,瞬间没了看戏的心情。

    没过多久,鼓板响动,台上搬演起来,温庭姝坐在楼上,目光一直盯着台上,只是不知为何,台上人唱的词她一句也没听进去,看了片刻之后,她觉得兴致缺缺,不由自主地看向楼下江宴的方向,却发现他的座位上空空如也,她又看了眼苏雁儿的方向,连苏雁儿也不在了。

    温庭姝往楼下宋子卿的方向看去,他却还在。

    温庭姝心忽然往下一沉,更加兴致缺缺起来,做了片刻,觉得十分烦躁,便与秋月道:“我有些累了,秋月,你们看吧,我回去歇息一下。”

    秋月正看得起劲,见温庭姝要回,有些失望。

    春花倒是高兴,她是个喜静不喜热闹的人,这戏她也看不进去,已经巴不得回去睡她的觉,便与温庭姝说道:“小姐,奴婢陪您回去。”

    秋月小声问道:“小姐,那奴婢可不可以看完再回?”

    温庭姝微颔首,声音懒懒:“你看吧。”言罢起身退席,又与孙氏等人说了,才下了楼,在春花的陪同下返回住处。

    春花要伺候温庭姝卸妆,温庭姝只是摆了摆手,“你先去睡吧,我有累,先躺片刻,待秋月回来再帮我卸妆便成。”

    春花已经困得不行,点点头,“是。”言罢便自去睡了。

    温庭姝端坐在小榻上,心中纷乱如麻,心中不由想,难不成那男人看上那苏雁儿不成?这般想着,温庭姝再次觉得心口发闷,这男人才刚刚说要为她披荆斩棘,为她做一切事情,要生要死的,转眼间便又去撩拨她人了么?这男人可有半句真话?

    温庭姝越想越恼火,不由得起身走出屋外。

    第34章 躲在床底下的男女。……

    温庭姝步出屋门, 在廊下站定,抬头看了眼,天上一轮明月宛如冰镜般悬在夜幕之中, 光华四射, 映得庭院如白昼一般。

    温庭姝一偏头, 看向庭院左侧的一小门, 那个小门可通往苏雁儿的住处,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小门片刻, 随后脚步一抬, 鬼使神差地往那边走去。

    她想起来有些事要交代给苏雁儿,她怕明日要忘了, 索性这会儿便去与她说吧, 她这般与自己说。

    穿过一幽暗的甬道, 来到一小小庭院中, 屋中隐隐透出灯火,苏雁儿大概在里面,温庭姝犹豫片刻,没上前。

    夜风习习,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隐隐从远方传过来, 戏还在搬演着。月色照下来,温庭姝看着在地上拉长的人影, 怔了片刻, 还是无法去敲门,她决定明日再说。

    就在她转身准备要走时, 她看到江宴出现在苏雁儿的屋门口,他似乎没有看到她,快速地闪入苏雁儿的屋门内。

    温庭姝蓦然怔住, 这男人……他怎么能如此?温庭姝心中蓦然浮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原来这男人从始至终都是在欺骗她,玩弄她,而她竟然信了他的花言巧语。

    她胸口起伏着,在某种冲动的驱使之下,她面色凝重地走到屋门前,她犹豫再三,还是抬起手敲了门。

    苏雁儿如今是宋子卿的人,她既然看到,又岂能坐视不理?

    就在她敲第二下门时,屋门突然开了一条缝,温庭姝正犹豫要不要进来,一只手蓦然伸出来抓住她的手腕,她整个人被拽进屋中。

    “砰”的一声门关上。

    江宴将她逼近门边,双手撑在门上,阻止了她逃离,笑吟吟地俯视着温庭姝,低声亲昵道:“看夫人这架势,好似来抓奸的。”

    当下的情况着实出乎温庭姝的意料,她双眸微微瞪圆。

    苏雁儿呢?难道她不在屋内?温庭姝神色不安地往屋内看了一眼,却不见有人。

    “别看了,屋里就只有我们两人。”江宴看出她惊慌,不禁笑了笑,好心地为她解答。

    听闻只有他们两人,温庭姝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又升起另外一股不安,因为过近的距离,温庭姝不由紧张得身体发僵,鼻尖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脂粉香气,让人心神不定起来。似乎每次与他靠近,她都能闻到这股香气,也许这不是其他女人的香气,而是他本身具有的香气。

    温庭姝努力维持镇定,然后冷声质问道,“你进来这里作什么?”

    难不成他和苏雁儿两人约在这屋里见面,只是苏雁儿还未赶回来,温庭姝觉得有这个可能,这么一想,她心中那股恼火的感觉又浮上心头,这个轻浮的男人。

    “别管我来这做什么。”江宴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回答我,你这是在嫉妒么?”

    温庭姝被他此刻深沉的眼神盯着有些不自在,仿佛隐晦的心思被人看穿,她蹙眉,“嫉……嫉妒什么?”

    “你在嫉妒苏姑娘。”江宴唇边浮起浅笑,低头更近凑近她,不错过她脸上的一丁点变化。

    温庭姝因为他的逼近,想躲但无地方可躲,直到听闻他的话,她吃了一惊,错愕地看着他,不觉反驳道:“你胡说,我嫉妒她作什么?”

    江宴摇了摇头微笑,一边伸手轻轻挑起散落在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温柔地替她拨到耳后,“既然没有嫉妒的话,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你都管不了我。”他柔声说道。

    被他暧昧的举动弄得脸红耳热,她偏了偏脸,一脸肃色,“你想做什么?”

    “你说呢?”江宴反问。

    温庭姝一转眼,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她心口一震,“你难不成打算引诱苏雁儿?”

    “难道这样不好么?”江宴微笑道,“你爱你的夫君,可苏姑娘却夺走了你夫君的爱,我可以帮你引诱苏姑娘,让她臣服于我,离开你夫君的身边,如此一来,你的夫君就属于你一人了。”

    温庭姝心口不由泛寒,她不明自己听闻他这些话心内心会如此难受,她急喘了下,随后冷声道:“我不需要,你不必如此。”

    “你凭什么管我怎么做?”江宴笑了,只是笑容未达凤眸,神情便显得有些冷漠,“不过,你想管我也可以,那就承认你在嫉妒。”

    温庭姝内心既惊又乱,她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在嫉妒?不,她怎么可能会嫉妒?温庭姝勃然作色:“江世子,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嫉妒任何人,你想要去引诱谁与我无关,只是苏雁儿算是我夫君的妾室,我既然知晓了,便不可能坐视不理。”

    江宴收回了手,直起身,凤眸冷冷地睨视着她,“若我偏要如此呢?”

    江宴这句话令温庭姝瞬间怔住,她无言以对。

    他若非要如此,她也无计可施,她总不能告诉宋子卿,江宴要引诱他的小妾,首先她并无实证,其次她更不可能告诉宋子卿他们的对话,她与江宴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怎能告诉他?温庭姝知晓自己并不清白,一旦宋子卿知晓她与江宴的事,就算宋子卿认定她不守妇道,她也无话可辨。

    就算温庭姝拥有再良好的礼仪,此刻也禁不住被江宴气得火冒三丈,就在气氛陷入僵凝时,外头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温庭姝还没反应过来,江宴便拽起她的手,低声提醒:“有人来了。”

    温庭姝毕竟不如江宴对这种事熟手,她第一次有种好似偷情被人发现的紧张恐惧感,整个心如揣着一头小鹿,咚咚乱撞。

    此刻出去是不可能的。温庭姝只能不知所措地由着江宴拽着她寻地方躲藏起来,只是这屋子摆设并不多,不管哪一处好似都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 * *

    门‘呀’的一声,苏雁儿走了进来,绕过碧纱橱,便是她的内房,温庭姝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到苏雁儿移动的脚步,她感觉此刻的心情宛如当初在白云寺躲在柴房里担心被盗匪发现的心情。

    她大气不敢喘一下,身后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直在她耳畔呼吸,灼热的气息,轻微的喘气弄得她耳朵发麻,禁不住意乱心迷起来,她想避开,可是又不敢动弹分毫。

    温庭姝一开始原本打算躲在屏风内,然而江宴不允许,说是以他的经验定会被发现,温庭姝无暇问及他的经验,只因他竟要求躲到床底下。

    温庭姝怎肯答应,只是苏雁儿的屋子不够宽阔,而且容得下两人躲藏的地方太少,纵观室内,除了床底下,其余地方大概率一眼便会被看穿,但是温庭姝堂堂一大家闺秀怎可能躲到床底下?

    温庭姝再三推拒,直到苏雁儿即将开门,她才无可奈何地与江宴躲到床底下。

    温庭姝从未感觉如此的丢脸,内心有股想死的冲动,她陪着身后的男人做贼似的躲在人的床底下,若被人发现,她不仅名誉扫地,还会贻笑大方,以后她哪还敢抬头做人,倒是死了为好。

    抱着这样的念头之后,温庭姝咚咚乱跳的心突然间变得无比冷静。

    “香桃,你去睡吧,不必管我。”

    苏雁儿坐在桌前,与自己的婢女说道,那名婢女应声了声“是”,便离去了。

    苏雁儿转进屏风,看样子是要换衣物。

    温庭姝突然庆幸自己没有执意要躲在屏风里,随后又禁不住心生猜忌,苏雁儿打发婢女离去,是不是与江宴约好了在房间里幽会,从江宴的经验来看,他好像常做这种事一般,正因为她的到来,才坏了他的好事。

    温庭姝内心往下沉去,本来对他已经心生极度的不满,身后人却好像心血来潮一般,轻轻抚弄着她的头发,指尖不知有意无意,碰触了下她的耳垂,温庭姝耳朵最是敏感,身体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温庭姝不敢出声斥责,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伸过去在他身上用力拧了下。

    身后的人好似僵了下,随后安分下来。

    温庭姝拧完之后,内心便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这举动倒显得有些暧昧调情。

    苏雁儿从屏风出来,走到床边坐下,温庭姝看着近在咫尺的裙摆和绣鞋,瞬间又紧张得心口乱跳起来,身后的人却依旧心跳沉稳,感觉十分从容淡定。

    这时门又响了起来,有人走了进来,然后进到内室,温庭姝根据那双鞋认出是宋子卿,头瞬间有些胀晕起来,浑身血液加速流淌,只觉得自己仿佛行走在刀尖上一般。

    这宋子卿来这做什么?

    苏雁儿起身迎了上去,两人一同回到床榻前坐下,两人挨得很近。

    “爷怎么回来了?不招待客人么?”苏雁儿娇声询问道。

    “世子已经离去,这戏没什么意思,便回来了。”宋子卿回道。

    听闻江宴离去,苏雁儿脸色微变了下,“那你不回少奶奶那边么?”

    “方才听她的婢女说,她身子不爽利,先回房歇息了,我便不去吵她了。”宋子卿伸手轻握的手,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发现她今夜打扮得格外妩媚娇艳一些。

    “爷,怎么一直看着我?”苏雁儿含笑说道,随后又羞涩地微垂着头。

    宋子卿多饮了几杯酒,便没有平日里那般端正守礼了,他直直地看着她,笑道:“你今日这身打扮倒是比平时更好,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苏雁儿羞嗔了他一眼,柔柔说道:“爷你可是醉了?往常你可不说这些哄人假话的。”

    宋子卿看着她似嗔非嗔的神色,心中不由一动,随后将她揽入怀中,亲了上去,两人一同倒入帐中。

    一件鹅黄色的纱衣挂在床沿,随后被震落在地上,进入温庭姝的眼帘,温庭姝呼吸一滞,脸上瞬间红了个彻底,身处黑暗之中,身后人的气息愈发明显得让人无法忽略,明明不是她行事,她却羞愧得瑟瑟发抖。

    她闭上眼,拼命的去忽视身旁的一切,然而无法忽视。

    她仿佛被人关在一个黑暗的箱笼里,挣脱不开,只能瑟缩成一团,然后这箱笼被人用力摇晃,颠来倒去,外头是男人女人的声音,哼哼唧唧,如同狂蜂浪蝶,在她耳边萦绕不去,她感觉到头晕目眩,拼命忍住作呕的感觉。

    就在这时,耳畔的喘息声令她猛地回归现实,温庭姝有一瞬间感到茫然,像是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

    直到江宴的手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抚向她的面颊,然后指腹轻轻抚着她的唇瓣,萦绕在耳边的喘息有些急促,温庭姝的心跳受到鼓动,不由得剧烈跳动起来,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甚至不敢动一动身子。

    她整个人被扳过去对面着江宴,黑暗之中,他的目光显得很璀璨很深邃,他缓缓靠近,唇轻轻贴上她的唇,然后离开些许。

    温庭姝像是被惊到一般,不知做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凝望着他。

    江宴被她的反应弄得低低一笑,手捧着她的后脑,在温庭姝微愕的目光之下,再次吻了上去,这次不再像刚刚那般蜻蜓点水,他的手缓缓滑下握住她的手,热情地吻着她。

    头脱离掌控的温庭姝原本可以躲避江宴的亲吻,然而她感觉脑子晕乎乎的,周围一切声响都听不见了,浑身发软无力,连推开他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由被动承受他的掠夺。

    这还只是简单的亲吻。江宴从她唇上移开些许,手轻抚着她的后颈肌肤,仗着上头闹出的大动静,他在她唇边低声呢喃:“……不喜欢的话……便推开我……”

    江宴握着她的手放在胸膛上,等待她推开自己。

    然而温庭姝脑子此刻全都是他刚才那个温柔的亲吻,她的手渐渐握紧,想要推开他,却莫名地舍不下他这份温柔,尤其是在自己的夫君在与她人云浓雨腻时,她内心竟升起了一股报复的快感。

    就在她这犹豫出神的片霎,江宴将她揽入怀中,再次俯首深深吻住她的唇。

    直到感觉她快喘不过气来,又恰巧上面的动静霎时平息,江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的唇。

    温庭姝头抵在他的怀中,待喘匀气,意识恢复清醒之后,她才升起一股强烈的懊恼,她究竟做了什么?她僵着身子,不敢抬起头去看江宴此刻的神色。

    “爷,我突然有件事很是好奇。”

    上方忽然传来苏雁儿娇懒无力的声音。

    “嗯,你问。”宋子卿声音有些哑,声音带着些许宠溺。

    “我看少奶奶平日里端庄守礼,难不成在床上也是这般?”苏雁儿笑问,宋子卿平日里重规矩,她若问这种涉狎的问题肯定会引起他的不满,但此刻他领略完一番软玉温香,对她便多了几分纵容。

    温庭姝听闻苏雁儿竟说出如此不合礼数的话来,脸一红,内心很是不悦,对于温庭姝而言,行房一事无比的隐私,是不可与外人谈及的,她十分害怕宋子卿会接苏雁儿的话,说一些令人难堪的话让江宴听去。

    “雁儿,不可这般没规矩。”宋子卿斥责了她一番,但听他声音并不是很生气。

    床榻动了动,听着像是苏雁儿翻了个身,依偎在宋子卿的怀中,她娇声撒娇:“爷你就说一下,我出去又不与人说,你快说说,她在床上是如何个模样?可像我这般?”

    温庭姝听着苏雁儿的话,气得险些要哭,而就在这时江宴的手放在她的背上,轻拍了拍,像是在安抚着她的情绪,温庭姝怔了片刻,更加有股想哭的冲动,只是强忍着这股羞愧的情绪,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宋子卿被苏雁儿撒娇得没办法,只能回应她,“僵硬无趣,她自然是比不上你的。”只是话说出口他便有些后悔自己的轻薄,温庭姝乃是他的妻子,他应敬她,只是话已说出口,再难收回,不愿再讨论此事,他柔声与苏雁儿说道:“睡吧。不说了。”

    苏雁儿得到满意的答案,在他怀中闭上眼,沉沉睡去。

    温庭姝这边却因为宋子卿的话又恨又气,她没想到宋子卿竟如此轻薄,拿他们夫妻的私密事与旁人说,如今这些话还听入江宴的耳中,温庭姝浑身禁不住颤颤发抖,她如今还有何颜面做人?

    上方传来匀称的呼吸声,两人大概已经睡熟,江宴这才放开温庭姝,低声道:“我先出去看一下,你再待一会儿。”

    温庭姝只想赶紧离去,但又怕被上面的人发现,她此刻完全没有主意,听闻江宴的话只能点点头,在江宴从她身旁跨过去时,两人四目相对,江宴动作顿了一下,温庭姝别开脸,有股难言的暧昧在两人的眼神中浮现。

    江宴没说什么,若无其事地从床底下出去。

    江宴出去之后,温庭姝等了片刻,没等到江宴回来接她,她不由担心江宴就这么撇下她离去,她根本不敢出去,既担心被床上的人发觉又担心出去被人撞见。

    就在她惶恐不安之时,一只修长的手从外头伸进来,温庭姝心瞬间一松,忙将手交到他手上,由着江宴牵引着自己从床底出来,她浑身绷紧,不敢回头看床上的男女,江宴回头瞥见她芳容失色的模样,不由摇头失笑,带着她逃出了这个将令她留下巨大阴影的屋子。

    离开庭院,穿过甬道,来到院子小门前,温庭姝紧提的心终于松懈下来,她不禁有些腿软,再也走不动路,江宴放开了她,斜靠在门板上,含笑从容地看她。

    待温庭姝心情平静下些许,她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告诉江宴通往她住所的路,他为何如此熟门熟路?

    “今夜之事除你我之外,不会有第三人知晓。”江宴仍旧随意地靠着门上,光线昏暗,温庭姝的面庞落在他的凤眸中,看不大清此刻的神色。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温庭姝面上又火辣辣的燃烧起来,没想到自己堂堂世家小姐,竟然躲在夫君和小妾床下,还撞见他们干那羞人的事。

    温庭姝更没想到这宋子卿如此轻薄,竟然与苏雁儿说起他们夫妻的私密事,那一句“僵硬无趣”定被江宴听去,温庭姝只觉得没脸见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温庭姝恨透了宋子卿和苏雁儿这两人,他们竟如此的羞辱她。

    可自己又有何资格指责他们?她竟然躲在他们的床下,还任由旁的男人亲吻她。

    江宴知道她定因为方才之事耿耿于怀,他对宋子卿对着自己的小妾讨论与正妻床笫之事并不赞同,至于宋子卿那一句‘僵硬无趣’,江宴心中更是不以为然,让女人变得僵硬无趣,只能是他本事不行。

    但这事江宴也不好劝慰温庭姝,他直起身子,冲她走来,携起她的手,眼神专注地凝望着她:“戏要散了,我先去了,我明夜再来找你。”

    温庭姝却猛地抽回手,她庆幸此刻是夜晚,江宴看不清她的神色,“江世子,你误会了,我没有打算与你再继续来往。”

    她像逃避似地往前几步,想要打开小门回去,江宴却一手用力地撑在门上,阻止她开门,温庭姝回身蹙着眉望他。

    江宴凤眸微凝,他以为她让他亲吻她,便是同意了与他继续来往,而今她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模样令人有股她穿上裤子就不认人的错觉,尽管这端庄持重的大家小姐与负心汉一词完全不沾边。

    “既然拒绝我,为何又要接受我的吻?”江宴表情变得有些冷峻,随着他的话语,他一步步逼近她。

    温庭姝一步步后退,直到背贴着门板无路可退,惊慌失措道:“这……江世子,是妾身一时糊涂,江世子可否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不能。”江宴俯首凑近她的面庞,手轻抚着她的面颊,想着她此刻需要冷静一番,江宴没有迫她太紧,只是冷声道:

    “记住我先前说的话了吧?如果你拒绝我,就不要干涉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他留下这一句冷漠的话语后既转身离去,没片刻便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第35章 温庭姝此刻羞于见人,她……

    温庭姝刚打开小门, 没走几步,便撞见看戏归来的秋月。

    月明如昼,秋月见温庭姝行步匆匆, 神色略显慌张, 不禁有些奇怪地问:“小姐, 您不是身子不爽快歇息了么?你这是去哪儿了?”

    温庭姝心瞬间慌了下, 恰好一只流萤在她面前一闪一闪飞过,她便道:“我躺了片刻, 便没事了, 又觉得屋里待着烦闷,想出来看看月色, 到了廊下, 见月色很美, 庭院里飞来好些萤火虫, 扑闪扑闪,甚是可爱,便想捉几只萤火虫来玩。”

    秋月疑惑地看向她的双手。

    温庭姝脸上含着温婉的浅笑,补充道:“一只也没抓到。”

    秋月心中疑惑, 小姐一向沉静稳重, 何时喜欢过扑萤火虫玩,奇怪, 真是奇怪。但秋月也没提出质疑, 只是道:

    “小姐,夜深露水重, 沾了露水,对您身子不好,你若喜欢萤火虫, 待奴婢给您扑一些。您先进屋去吧。”

    “不必了,夜深了,还是早些睡吧。”温庭姝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今晚的戏好看么?”

    秋月扶着她走上台阶,谈起戏来,顿时兴致勃勃,“小姐,您不去看真是可惜了,那个扮演小旦的角儿唱得是真好,且人生得极俊俏。”

    温庭姝含笑睇了她一眼,“怎么?春心萌动了?”

    秋月没想到自家小姐也会这般打趣人,脸不由一红,羞道:“小姐笑话人,奴婢不理你了。”

    说着慌里慌张地往里走去,温庭姝望着她的背影摇头笑了笑,随后又暗松一口气。

    回了卧房,温庭姝换上寝衣,秋月将温庭姝换下的衣服叠好时,发现衣服的背后落了很多灰尘,又觉得奇怪,“小姐,您这衣服上怎么沾了好多尘土?”

    温庭姝坐在梳妆台正除钗环首饰,听闻秋月的话,纤指一顿,不觉想到今夜与江宴在床底下的情形,面上一红,硬着头皮解释:“方才可能不小心蹭了墙面。”

    “哦。”

    秋月有些郁闷的声音传过来,温庭姝佯装镇定地摘下最后一只耳环。

    秋月走到妆台前要给温庭姝梳头,却瞥见她那唇有些肿,方才在外头,光线太暗,她没看清楚。

    “小姐,您这唇是不是被什么给叮了?好像有些肿。”秋月一边接过温庭的梳子,替她梳头,一边奇怪的问。

    温庭姝闻言脸瞬间涨红,只因知晓她这唇不是被什么叮的,而是被江宴亲的,江宴亲她时并不激烈,而且很轻柔,温庭姝也没想到如此也会留有痕迹,她又没什么经验,此刻只觉得羞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大……大概是被蚊子叮的。”温庭姝支支吾吾道,随后掩唇轻打了个哈欠,装作很困倦的模样。

    “哦,是这样啊。”秋月见状也不好再问,赶忙帮她梳好头,好让她上床安寝。

    伺候温庭姝躺上床之后,秋月便自去睡了,温庭姝躺在衾窝里,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眠,她脑海中尽是今夜发生的事,神思不觉恍惚起来,伸手抚着自己的唇,只觉得唇上仍旧遗留着那人的温度,她越压抑自己不去想,却越禁不住地去想,随后浑身肌肤不由得发烫,心口乱跳不止。

    温庭姝自知于礼不合,强迫自己不去想旁的男人,而是想着自己平生所学的礼法女诫,纷乱的心绪这才逐渐冷静下来。好不容易朦胧睡去,又仿佛回到了苏雁儿的屋里,耳畔萦绕着男人的呢喃低语以及喘息声,引诱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去,心忐忑不安,然后她看到躺在榻上的一对男女。

    然而,不是宋子卿和苏雁儿。

    她吃惊的看着眼前一切。那个与她有着相同样貌的女人坐在那个男人身上,媚眼含春,未着存缕,挑衅地笑看着她。

    温庭姝吓得险些魂飞魄散,从梦中惊醒过来,帐外已是一室光亮,温庭姝捂着如擂鼓般心口,回想起梦中情形,她脸瞬间红透,且十分羞愧。

    听闻动静,春花赶忙进来,连温庭姝靠着床栏杆,抱膝而坐,也不知怎么了,连忙上前掀开床帐挂起来,担忧的问:“小姐,您怎么了?”

    春花一抚她的背,发现她的薄衫已湿透,“小姐可是做噩梦了?”

    温庭姝此刻羞于见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那般羞耻的梦,而且醒来之后她发现……发现……温庭姝不由合起双膝,只觉得没脸见人,她真不敢相信梦中那放荡的女人竟然是她自己。

    “春花,你去叫人准备热水,我身上黏腻得很,想洗个澡。”温庭姝没有抬头,仍将头埋在膝上,她出了一身冷汗,觉得浑身极其不舒服。

    “奴婢这就去。”春花应声,也不知晓小姐做了什么梦,但见她瑟缩僵硬的身体,大概是做了极可怕的梦。

    秋月醒来之后天尚早,来到主屋,恰春花出来,“小姐呢?”秋月一边问,一边揉揉困倦的眼。

    “小姐在里面洗澡。”春花回答道。

    秋月放下手,有些惊讶,“怎么一大早就要洗澡?那你怎么不在屋里伺候?”

    春花面色发愁,“小姐不让我伺候。小姐好像昨夜做了噩梦,醒来出了一身汗,便要洗澡。我觉得小姐怪怪的,衣服也不脱便直接洗了,我提醒了句,她好似还不高兴,就把我赶了出来。”

    秋月听闻春花的话,不由想到昨夜的事,随后呆呆地出起神来,直到春花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秋月想了想,叮嘱春花道:“今日之事你别像任何人提起,小姐可能只是最近太疲累,精神有些恍惚。”

    春花点头同意,两人正要回屋去,宋子卿从庭院的小门出来,秋月和春花见状,便上前给宋子卿行礼问安。

    “少奶奶呢?”宋子卿淡声问。

    “在屋里洗澡。”秋月回答。

    宋子卿闻言也有些奇怪,他从来不曾见过他这妻子一早便起来洗澡,他抬步进了内屋,坐在桌前等待片刻,温庭姝才一身水气的走出来,看到宋子卿,温庭姝惊了一跳,想到昨夜之事,她不由皱了眉头。

    宋子卿觉得温庭姝今日看他的反应颇有些奇怪,她平时在他面前向来是温柔和顺,这会儿但是有些不想看到他似的,但那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她便以笑脸相迎,随口问道:“夫君昨夜宿在雁儿那里了么?”

    “嗯。”宋子卿目光打量着她的神色,感觉她笑容有些略显勉强,不由猜想她是不满意他昨夜没有和她说一声便去了雁儿那处,这事他的确应该与她说一声,宋子卿起身刚要握她的手。

    温庭姝却不动声色地避开,“夫君可要喝茶?”言罢走到桌前给他倒了一杯茶。

    宋子卿望了眼落空的手,没由来一阵失落,他目光盯着温庭姝的背影,“我在雁儿那里喝过了。”

    温庭姝动作一顿,收回了手,站起身无言地看着他,往常的她在他面前就算没话也会找话聊,不似今日有些冷淡,宋子卿本身也是冷淡性子,见状颇觉得不适应,正要说话,秋月却走了进来,禀报道:“少奶奶,李总管来了。”

    温庭姝闻言看向秋月,微笑道:“知道了。”

    随后看向宋子卿,“夫君,这个月便是婆婆的寿辰,我准备与李总管商量一下筹备寿辰宴的事宜,不能与夫君一同用早膳了,夫君自己先吃吧。”

    “好,你去忙吧。”宋子卿温声道,心头也不知为何,感到有些闷。

    温庭姝一直忙到午时才得空,之后又被叫去了孙氏那处一趟,在孙氏那边吃了午饭才回到院子。

    温庭姝早晨才吃了几块点心,在孙氏那里又不敢多吃,回到院子仍觉得有些饿,想到孙氏叫人送来的两尾新鲜顶大的鲫鱼,忽然想喝鲫鱼豆腐汤,便让秋月去叫厨房弄一条煮汤,再留一条到晚上做成熏炙鲥鱼脍。

    却不想这一去闹出一事来,秋月回来时一脸愤愤,温庭姝问起缘由,原来她去到厨房的时候,正巧苏雁儿的丫鬟香桃也在,苏雁儿午饭没胃口,想喝新鲜鱼汤,便让香桃去厨房看有没有鱼,秋月去迟了一步,鱼被香桃拿了去,秋月便与她抢,说这鱼是给温庭姝煮汤喝的,香桃虽然不敢反抗,却小声嘀咕了句,“不是在夫人那边吃了么?怎么还要吃?”

    秋月听闻香桃小声嘀咕的这句话,心中气得不行,直接扇了她一巴掌,那香桃直接哭了回去。

    温庭姝听闻事情经过,不由蹙了下眉头,“这事香桃虽有不对,你也不应打她,不过一条鱼而已,你让厨房做了给那边送去吧,我不吃了。”

    秋月心中不服,“小姐,凭什么要给她啊?明明鱼是夫人给小姐补身子的啊。”

    “秋月,你没看见我很忙?我没有这心思为这一条鱼生闲气。”温庭姝正在盘算几项开支,却还得耐心回秋月的话,“况且为了满足这口腹之欲,与人争来争去,实在惹人笑话,我说什么,你去做便是了。”

    这根本不是口腹之欲的问题,秋月心里急得跺脚,她家小姐这般不争不抢,总有一天,要被那女人骑在头上的。

    就在秋月一脸愤愤地准备离去时,宋子卿走了进来,温庭姝看见他不由有些诧异,见他神色有些冷。

    也许是为了苏雁儿的事而来?

    宋子卿的确知晓了这件事,只因香桃回去的时候,他恰巧也在苏雁儿那里,听闻香桃的哭诉之后,宋子卿有些不满,觉得温庭姝这脾气是冲着他而来的,因为他昨夜留宿在了苏雁儿那里,她才故意为难雁儿。

    “夫君怎么回来了?”温庭姝没有起身迎接,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拿起一张单子看了起来。

    宋子卿见状心中不悦更甚,觉得他这妻子越来越没礼数。

    “鱼的事我已经知晓,那鱼是我香桃去拿的。”

    宋子卿一撩衣摆,端坐在她不远处的椅子上,目光冷睇着她。

    还真是为了此事而来,温庭姝隐隐有些不耐烦起来,却还得与他平心静气,“原是夫君让香桃去拿的,秋月,香桃有与你说么?”

    秋月内心恨极,没想到那香桃竟然还向宋子卿打报告,她更没想到,这姑爷如此相信那女人的话,竟然还来向小姐问罪。

    “回少奶奶,香桃并未与奴婢说是姑爷让拿的,不然奴婢万万不敢与她抢的。”

    宋子卿却抓到了秋月这话的错处,“不过一条鱼而已,何必抢来抢去,让人看了闹笑话。”

    温庭姝抬眸定定地看向宋子卿,觉得这宋子卿莫不是糊涂了?

    宋子卿也冷冷地看向她。

    温庭姝语气平静无澜,“夫君这番话可曾与雁儿说过?”

    宋子卿没想到温庭姝会如此反驳他,不觉皱了皱眉头,“她身份卑微,不懂事正常,你堂堂大家闺秀难道也还跟着不懂事么?”

    “此事妾身不知晓,是秋月擅自主张做了这些事情,回来一问妾身才知晓。夫君说的没错,只是一条鱼而已,没必要争来争去,雁儿想吃鱼,待会儿让厨房煮好了,给她送去即可。秋月也不是故意的,只因这鱼原是婆婆送过来给妾身的,说是妾身这段时间辛苦,给妾身补补身子,秋月见鱼被人拿去,一时心急才如此。”温庭姝不大想与他继续争执下去,只盼他能见好就收。

    “你的这丫头太没规矩,就算一时心急,好好说话既可,不应该动手打人。”宋子卿并不相信温庭姝的话,而仍旧以为温庭姝是故意为难苏雁儿。

    温庭姝没料到宋子卿没有顺着她给的台阶下,竟然得寸进尺,她这一番操劳全是为了他家,他不体谅她一下便算了,还要拿这一件小事来纠缠她,实在叫人心生厌烦。

    温庭姝原本不愿让这事闹得太难看,只是宋子卿太咄咄逼人,便放下手头事情,肃着脸与他说道:

    “秋月这丫头很早就跟在妾身身边,妾身对她最是了解,她断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夫君不应听一面之词,倒不如去问问雁儿那丫鬟对着秋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妾身理解夫君爱屋及乌的心情,只是偏听一方之词,未免有失公允。”温庭姝见宋子卿面色渐渐改变,继续道:“妾身这一日下来,几乎没有空吃东西,不过是让秋月去厨房弄个鱼汤,为何会换来那一番中伤言语?如今夫君听一丫鬟的一面之词来指责妾身,妾身甚是心寒。”

    宋子卿被温庭姝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这妻子一向温婉贤淑,何曾这般气势凌人过,但向来的确是自己误会了她,所以她才如此生气,宋子卿正要说话。

    温庭姝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另外,科考在即,夫君应以课业为重,不应为后宅这等小事劳心劳力。”温庭姝言罢起身,“夫君,妾身有些累了,容妾身先回房歇息片刻。”

    宋子卿被温庭姝这一番规劝的话语臊得脸有些热,自悔自己失了分寸,若是换在平日,他绝对不会只听一面之词责备温庭姝,只因今晨温庭姝对他的态度令他有些在意,许是关心则乱,宋子卿不由心生懊恼,随后想到苏雁儿那边,眉眼一冷,起身出了屋子。

    宋子卿去后大概一个时辰左右,苏雁儿领着婢女香桃来到温庭姝的院子,温庭姝见了她,一见到她,苏雁儿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随后跪在她面前向她请罪,不停地怪自己没有管束好丫鬟,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若她为男子,定然心怜,怪不得宋子卿会入她的彀。

    温庭姝没怎么为难她,她既然主动承认错误,她们两人这件事便算过去了,不然她还能怎么样呢?这件事说到底责任在宋子卿身上,只有宋子卿宠她,她才会恃宠而骄。

    是夜,温庭姝卸妆梳洗完毕之后,便让春花秋月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不许任何人进来,秋月和春花知道温庭姝今夜不打算让宋子卿进屋,却不知晓,温庭姝此举还为了防着江宴,那人时常神出鬼没,不将门窗关严,他指不定还会趁她睡觉时闯入。

    温庭姝仍旧记得江宴昨夜说过的话,他说今夜会来找他,但愿他只是说说而已。

    她已经答应过母亲会把江宴忘记,却没有信守承诺,反而做出更加更出格的事来,昨夜的吻和梦境只是她一时心猿意马犯下的错误,她必须要让一切回归正途。

    “小姐,您这样姑爷会不会生气啊?”秋月之前担心小姐不争让苏雁儿骑在她头上,如今又有些担心小姐这一举动把事情闹大来,对自己也不好。

    温庭姝靠在床栏杆上,手捧着一册诗集专注地翻看,听闻秋月担忧的话语,只是淡淡说道:“不必管他。”

    温庭姝性情虽和顺,不愿与人发生争执,可宋子卿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他没有给她正妻的体面,而且一想到昨夜他与苏雁儿在床上说的那些话,温庭姝内心便觉厌恶之极,如今正好借此机会不让他进房门。

    宋子卿回到主屋发现门推不开,屋内灯火已熄灭,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声响,不由感到错愕,他没想到温庭姝竟然会将他关在门外,不给他进房门。

    知道温庭姝是为了今日之事,宋子卿内心不由感到有些惭愧。

    白日他从主屋离去之后,便去了苏雁儿那里,在他严厉的逼问之下,香桃那丫鬟才交代了秋月为何要打她,得知真相后,宋子卿才知道自己错怪了温庭姝,只是他却放不下身段来给温庭姝道歉。

    宋子卿白日斥责了苏雁儿一番,此刻也不好去苏雁儿那里歇宿。他没有继续敲门,而是冷着脸回了书房,打算在书房将就一夜。

    次日一早,温庭姝便起了,春花指使着粗使丫环来送脸水进来,春花伺候温庭姝洗漱之后,便帮她梳妆起来。

    “昨夜姑爷宿在了哪里?”温庭姝随口一问,大约是昨夜门窗关得严实,她睡了一个安稳的觉,醒来时精神很好。

    “姑爷昨夜留宿在书房。”春花回答道。

    “倒是难为他了。” 温庭姝语气平静道。

    梳妆完毕之后,秋月便让人送来茶点,温庭姝一边吃着一边听着底下人汇报事情,待人离去之后,春花突然走进来,与温庭姝小声说道:

    “小姐,我刚刚听底下人说,江世子来了。”

    温庭姝正端起茶盏,闻言黛眉一蹙,又放下了茶盏,她略一思索,道:“春花,你去苏姑娘那里一趟,把她叫过来,我突然有些事要找她。”

    春花领命而去,少顷归来,禀报道:

    “小姐,苏姑娘不在,她院里的一打杂丫鬟说她到园子里去了。”

    温庭姝闻言沉默片刻,随后端起茶盏,打开茶盖缓缓刮去浮在茶汤上的茶梗,微微呷了口茶,随后看向春花,微微一笑,“昨天听秋月说,园子里的芍药开得娇艳,正好我此刻无事,便与你去园子里逛一逛。”

    临去前,温庭姝将罗帕放在椅子上,才与春花一齐往园子里去。

    到了园子,园子里芍药果真开得娇艳烂漫,枝头鸟儿婉转吟唱,一派好风光。

    温庭姝却无心观赏,她目光若有似无地向四处寻找着什么。然后她很快的在一处假山洞中发现了江宴的身影。

    温庭姝顿住脚步,手摸了摸腰间,随后回头与春花道:“春花,我忘记手帕了,你回去替我拿一下。”

    “是,奴婢这就去。”春花发现最近小姐不知怎么回事,总是丢三落四的。

    温庭姝犹豫片刻,往前走了几步,这角度让她看到假山洞的另一人,苏雁儿。

    温庭姝面色一沉,她看不见江宴的脸,只是江宴俯身将苏雁儿压在山石上,苏雁儿嘴上小声地说着,“不行的……”却没有推开江宴,江宴的手抚上苏雁儿的面颊,随后手抬起她的下巴,欲吻上去。

    温庭姝见到这番情形,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抽打了下,一阵刺痛,她禁不住轻咳一声,那双人影便往里闪了去。

    第36章 “你是决定好要命令我了……

    假山里的一对人被温庭姝一声轻咳惊散, 温庭姝没有往前,而是站在原地,背对着假山洞的方向, 仿佛在欣赏着面前一株开得娇艳无比的芍药。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娇弱的, 语气带着点慌乱的声音, “少奶奶。”

    温庭姝回眸看去, 见苏雁儿站在她不远处的方向,低着颈项, 白皙的面颊两团红晕, 带着点羞涩与惶恐之态,温庭姝面上露出一微讶的神色, “雁儿, 你怎么也在此处?”

    苏雁儿对着福了福身子, 忍着心虚, 柔柔弱弱地道:“贱妾听香桃说,园子里的芍药开得很好,便想来看一看。”

    温庭姝温婉一笑,“原来如此。”

    苏雁儿又赶忙问:“少奶奶怎么也来园子了?”

    温庭姝并不戳破她的谎言, 只是微笑道:“我亦是听秋月说, 这园子里芍药开得很好,正好无事, 所以才来园子逛一逛, 雁儿可愿与我一

    同逛逛?”

    苏雁儿此刻心一直处于忐忑不安之中,哪有心思与温庭姝逛园子, 她轻扶了扶额头,端得一副弱柳扶风之姿,“多谢少奶奶的美意, 只是贱妾忽觉得头晕目眩,只怕无法陪少奶奶赏花了。”

    温庭姝看着她娇娇弱弱,仿佛下一刻便要晕倒的模样,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回去歇息吧。”

    苏雁儿福身道:“贱妾告退。”言罢转身离去。

    温庭姝目光盯着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笑容微敛,眉眼间凝了霜,她真不明白如今自己这番举动是为了什么,心纷乱如麻,惶恐不定,待苏雁儿走远之后,温庭姝本想也跟着离去,却听闻自假山洞中传来的一声悠然的轻笑。

    温庭姝脚步一顿,内心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怒火,犹疑片刻,她还是掉转头,走到假山洞旁。

    幽暗的假山洞中,江宴随意地斜靠着背后的假山石,一袭红衣,分外张扬,他目光定定地落在温庭姝的身上,面上含着浅笑,像是料定温庭姝一定会到来。

    温庭姝被他那像是洞悉一切的目光看得一阵心虚,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一眼看穿,连藏在心底深处的隐秘心思都无法避免,这个男人阅人无数,最擅长掌控人心,只要他想要的女人大概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这还没几日,苏雁儿都被他勾引得神魂颠倒。

    温庭姝从未有股像现在这般,仿佛陷入深深的绝望深渊之中,无法抵抗,也不想再做任何的抵抗,任由着江宴将她拽进假山洞。

    他欺压的对象从苏雁儿变成她,她与苏雁儿不过是同样的女人。

    面对着眼前没有反抗自己的女子,江宴一侧唇角微扬起,露出轻笑。

    “改变主意了么?要做我的情人?”江宴眼神专注地凝视着她,柔声问。

    他方才也是用这般深情的目光凝望着苏雁儿吧,若是没有她的一声轻咳,他大概已经亲吻到了她。

    这般想着,温庭姝心口一阵冒寒且心生怒火,不知打哪来的勇气,她一把推开了江宴,板起脸道:“我不要。”

    江宴猝不及防她有这一招,先是一怔,随后笑了起来,“宋夫人,你就这么对待救过你夫君两次,救过你一次的恩人么?太无情了。”

    温庭姝知晓他不是在挟恩图报,便没有理会他这句话,她以一种劝诫的语气说道:“江世子,您明明是个好人,为何要故意玩弄她人的感情?”

    “你是觉得我玩弄苏姑娘的情感么?”江宴凤眸稍扬,往后退了几步,气定神闲地靠在背后的假山石,这才慢悠悠说道:“谁说我玩弄苏姑娘的情感?我的确是真心的,苏姑娘楚楚风韵,我见犹怜,怪不得宋子卿会如此喜欢她。”

    他的话像是冰锥一般刺痛着温庭姝的心脏,让她僵在当场,他是真喜欢上了苏雁儿?温庭姝面色微白,忍不住质问他:

    “难不成对你而言,只要是个女人就能轻而易举的动心?”

    江宴笑容微敛,“我最想要的是你,但若是得不到,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她人。”话说到此,他停顿片刻,脸上浮起淡淡嘲讽。

    “难不成你既不肯答应与我好,又要我为你守身如玉,不许对她人动心?”

    温庭姝面色一僵,不论是前面表白的话语,还是后面咄咄逼人的话,温庭姝都无法回应,她颤着声反问:“江世子,你这是在报复我么?”

    “原来这是报复么?我都不知晓。”江宴一侧眉微向上挑,笑得有些莫测。

    温庭姝呼吸一滞,她与他对视片刻,不愿服输,“如果不是报复,为何偏偏是她?”

    江宴好笑地问,“为何不能是她?”

    温庭姝被他轻慢的态度伤到,她脑子里一片混乱,“你明明知晓……”我钟情于你,后面这几个字她无法说出来,只是情绪忽然变得难以自控,她眼眸微微泛红,低喃着说道:“不能是她。”

    江宴站起身,一步步靠近她,俯身紧攫她的目光,冷声:“你以什么来命令我?”

    江宴冷漠的话语令温庭姝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温庭姝面色一红一白,被他压迫的目光逼得不知所措,眼泪一颗颗坠下。

    江宴看了她片刻,随后不由叹了口气,“你有命令我的机会,今夜我与苏姑娘仍旧约在此处见面,做什么你该知晓。你若来,我从此便不再碰她分毫,你若不来,便是选择了你的夫君,那么我从今往后便不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坚定,不像说说而已,“我将苏姑娘带走,也算帮你除去一障碍,你何乐不为?”

    他近来在她身上花费太多精力,而她却总是口是心非,惶恐不安地拒绝自己,这让他意识到或许他们真的不可能,只是让他主动割舍他到底有些不甘心,倒不如让她来选择替他砍断与否。

    她选择自己,是他想要的结果。不过似乎也是最不可能发生的结果。

    她若选择宋子卿,他的确决定从今往后不再出现在她身边,而苏雁儿这个女人,他曾经看到过宋子卿为了她放弃过温庭姝,她留在这里,他不放心。当初是他救下那个女人,才给了温庭姝造成这般困扰,如今将那女人带走,也算有始有终了。

    亏得眼前这女人还能够忍受这一切,不争不抢,任由别人占据她的夫君。若是他认识的那些女人,遇到宋子卿这般男人早提剑砍去,她,她的妥协让人看在眼中,不由恨其不争,哀其不幸,但也许这便是她的生存法则。他与这种端正守礼的大家闺秀的确不是同一道上的人。理智上,不再纠缠下去对彼此才是最好。

    他唇边浮起嘲讽的笑容,随后言罢转身离开假山洞,眨眼消失在温庭姝的视野之中。

    江宴离去后,温庭姝仿佛全身力气被人抽光般,想到江宴那一番话,温庭姝腿一软,不由蹲了下去,抚着狂跳不已的心口,她不停地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变得冷静,可浑身还是禁不住的发颤,连牙关也忍不住打起架来,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颗坠下。

    直到外头传来春花的呼唤,温庭姝才慌忙站起来,抚去脸上的泪水,整了整衣服,才缓步走出假山洞:“我在这。”

    春花走上前将罗帕交给她,看到她眼睛红红的,不由感到惊讶:“小姐,您眼睛怎么了?”

    温庭姝别开脸,拿起罗帕拭了拭脸上残留的泪痕,“无事,方才有沙子进了眼睛。

    春花还想要问她怎么从假山洞出来,便听温庭姝道:“我这会儿有些不舒服,不逛了,回吧。”

    言罢她抬脚离去,脚步有些匆匆的模样,春花见状只好压下心头疑惑,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江宴从园子里出来,李擎便立刻从隐蔽处闪了出来,江宴看了他一眼,忽然浮起一略带感伤的笑容,“别板着脸,今夜之后你或许便解脱了。”

    李擎表情一丝未变,“属下是自愿的。”

    江宴摇了摇头,失笑,行至半途,遇到了今日招待他的小厮,小厮正寻找他,看到他松了口气,这位世子爷到访,不巧宋子卿正在孙夫人那边接受训话,他只能去孙氏的院子里通禀,可当他带着宋子卿到正堂时,这位世子爷却不见了踪影,急得他到处寻找。

    “世子去了何处?奴才找了你多时。”小厮不由问了句。

    “你家公子许久不来,我坐着无聊,便随便走走,你们宋府这园子风光甚好。”江宴一边走一边笑道,凤眸淡淡地瞥着他,并不以正眼瞧人。

    小厮被他的目光看得备觉压力,不由将头压得低低的,他听闻世子行事最是肆意妄为的,果不其然。他也不怕到处走冲撞到人家的女眷,虽然这位世子行为不妥当,但他小小一奴才,哪敢提醒,更何况,他还是他们公子的救命恩人。

    回到正堂,宋子卿已经廊下等候,见江宴到来,便下阶相迎,彬彬有礼地行了一礼,江宴微欠身还礼,两人叙了一番寒温,便一同进了屋,坐定之后,丫鬟为江宴奉上茶,宋子卿才问起他去了何处,江宴仍旧是前番回答,宋子卿虽也觉得不妥当,但他向来听闻这位江世子行事放浪不羁,便不好说什么。

    温庭姝从园子里回来的一路,心神始终有些恍惚不定,她满脑子都是江宴方才在假山洞里对她说的话。

    他说,他最想要的是她,可若是得不到,他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她人。温庭姝觉得他对情爱的态度很随便,然后她又无法用话来反驳他。

    他和苏雁儿今夜约好在假山洞见面。如果她不去,他真会和苏雁儿好么?他真的从今往后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温庭姝感觉心脏有些钝痛,似乎很不愿意接受此般结果,甚至从内心深处生起一股莫名的惶恐,可是她若是去了,岂不是答应了要与他继续来往。

    她该如何做?温庭姝心感到很乱,也许她应该让宋子卿今夜去苏雁儿那边,她自己也不会去。可是以江宴的性情,他若想去做一件事,不可能轻易罢手,这也只能躲得了一时罢了。

    秋月受温庭姝的吩咐去派遣人做事,因此没有跟去园子,回来时没看到温庭姝,正要出门去找,便碰到了温庭姝与春花从外头归来,看到温庭姝眼眶红红,精神恍惚,不禁感到奇怪:“小姐,你们去哪儿了?”

    温庭姝仍在思索事情,没有反应,春花只好替温庭姝回答:“去了园子里一趟。”

    秋月闻言内心一惊,方才在外头便听闻,江世子来了,而且还去过园子里,这也太巧了。秋月不得不怀疑,江世子根本就是为了小姐而来,而小姐不会是瞒着她和春花一直和江世子偷偷来往吧?秋月感到有些心慌,要真是如此,他们两人也太过大胆,这里可是宋府啊,不是温府。

    江宴与宋子卿在正堂内聊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便起身告辞,江宴与宋子卿其实没什么话可聊,这宋子卿在外人面前的确克己复礼,恂恂儒雅,但江宴其实最不喜欢这种斯文书生,若不是为了温庭姝,他才懒得与他打交道,这么一想,他这般费尽心思的追求一个人倒是平生第一次。

    江宴刚跨出门口,忽又回头,凤眸掠过不甚明显的笑意。

    “对了,子卿,我听闻近来城中出了一名采花大盗,这采花大盗擅长飞檐走壁,功夫了得,且最钟爱贞洁的女子,我听闻嫂夫人最是端正贞洁,子卿可要护好嫂夫人啊。”

    宋子卿闻言一怔,这采花大盗他也听闻过,官府一直在抓捕这名采花大盗,只是一直没有抓到,而且这阵子也没再听闻这采花大盗的事迹,因此宋子卿并没有心生担忧,他没想到这江世子会这般关心他的妻子,之后他突然想到先前定北侯府向温府提过亲,而温庭姝差点成了他的妻子,这般想着,宋子卿内心不由感到一阵不自在,却笑道:“多谢世子提醒,我定会保护好贱内的。”

    “如此甚好。”江宴微微一笑,转身扬长而去。

    宋子卿看着他优雅洒落的背影,不觉皱了下眉头。

    江宴走后已近午时,宋子卿回了院子,彼时温庭姝正在吃午膳,并没有准备他的份,看到他进来,温庭姝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随后问:“夫君用膳了么?”

    宋子卿见她神情仍旧如同昨日那般冷淡,心中不禁有些烦闷,他从底下人那里听闻,她已经与苏雁儿和好了,昨天还有说有笑的,为何对他却一直冷冷淡淡。

    “没吃。”宋子卿声音清淡,言罢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若有似无的看向温庭姝,大概是平日里温庭姝待他太温柔和顺,所以突如其来的冷待让他有些不适应。

    “那夫君是打算去雁儿那里吃,还是在这儿吃?”温庭姝放下了筷子,平心静气的问。

    宋子卿闻言,心中一动,不由想温庭姝也许是在拈酸吃醋,这个认知令宋子卿没由来的暗暗欢喜,“便在这吃吧。”他淡声道。

    温庭姝倒是没再说什么,让秋月去取多一副碗筷来,然后与宋子卿道:“今日妾身没什么胃口,菜清淡了些,夫君也许不爱吃。”

    宋子卿起身走到榻旁边,坐到她的对面,“没关系,今日这天有些热,吃清淡点开胃。”

    温庭姝微颔首,不再答话。秋月拿了碗筷过来,给宋子卿添了饭,端到他面前,温庭姝这才继续动筷,只是有些神情不属。

    宋子卿看着温庭姝,开始没话找话聊:“方才江世子过来了。”

    温庭姝刚要夹起一根青菜,闻言指尖顿了一下,缓缓夹过菜放进碗中,淡淡地问:“他来做什么?”

    宋子卿摇了摇头,“没做什么,只是坐了片刻,便走了。”想到他后面的话,宋子卿皱了下眉,“对了,他有说起城内出现了一名采花大盗,说那采花大盗最擅长飞檐走壁,武功极高,还说那采花大盗喜欢贞洁的女子,让我护好你。”

    宋子卿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温庭姝的神色,温庭姝怔了片刻,随后蹙了蹙黛眉,宋子卿也没看明白她这是什么想法。

    “夜里我不在时,你需关紧门窗。”宋子卿虽然觉得那采花大盗不可能进得了宋府,但还是叮嘱温庭姝道。

    他这句话却提醒了温庭姝,前些天她还在温府时,江宴大半夜到过她那里一趟,临走前与便再三叮嘱她一定要关紧门窗,不然就是故意等他前来,当时她并未多想,只是气他自作多情,如今想来,也许是因为那名采花大盗的原因,只是若是关心她,为何不直接说呢?还要拐弯抹角的说,让她误会他。

    这男人真是……温庭姝只觉得心口酸酸软软,心情难以言喻。随后再次想起江宴今日在假山洞里说的话,温庭姝内心不禁感到纠结无比。

    宋子卿用完午膳本想留下来与温庭姝说一会额儿话,但见她始终对自己不冷不淡,只有在他说话时她才应声,否则绝对不主动与他说话。

    宋子卿放不下身段说些好话哄她,说到无话可说之后,他便起身去了书房。

    秋月看着宋子卿离去之后,回头笑嘻嘻地对温庭姝说道,“小姐,我看姑爷平日里总是冷冷淡淡,与小姐说不上几句话,今日倒是奇怪,一直在小姐耳边说个不停。”秋月想说男人就是犯贱,你理他时,他对你爱答不理,你不理他时,就死乞白赖地凑上前,可不就是贱,不过这番话她是不敢直说的,说了便是以下犯上。

    温庭姝心情恹恹,听闻秋月的话也没理会。

    一旁的春花见状瞪了她一眼,嗔怪道:“秋月,你少说两句吧,被人听见不好。”

    秋月撅了撅嘴,随后有些担忧地看向温庭姝。

    宋子卿走后,温庭姝便一直待在院中做自己的事,然而她一直记挂着晚上的事,心不在焉,总忍不住看着外头的天色,太阳偏西一点,她内心便紧张一分,心中只盼着那日头能晚些落下,只是越是如此,红日便西沉越快。

    暮色已至,月亮渐渐升上来。

    晚上,温庭姝食不知味地吃了晚膳,随后又沐了浴,看着外头月亮挂在树梢头,心中便像是打着鼓似的咚咚响着,宋子卿派人来传,他今夜仍旧歇在书房,温庭姝听了内心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加忐忑起来。

    春花早早便去睡了,秋月仍旧陪着温庭姝。

    秋月看了温庭姝一眼,见她仍旧定定地坐在榻上,视线看着窗外的夜色,神色似乎越来越焦虑。

    秋月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问:“小姐,您与江世子最近是不是还有来往?”

    温庭姝心口一震,收回视线,看向秋月,面颊渐渐泛起一团红晕,迟疑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在秋月惊讶的目光之下,温庭姝忍着羞耻之心将这几日与江宴发生的一些事告诉了秋月,秋月她夜里向来陪自己到最后,人又机灵,温庭姝知晓自己若要继续与江宴来往,便不可能瞒得住秋月,而自己若想瞒住其他人,也必须得有人帮自己一二,所以她只能将事情告诉秋月。

    “这……这江世子怎如此大胆?”秋月惊愕道,她真没想到这世子竟放肆到来宋府引诱小姐,还拿苏雁儿来激小姐,这江世子是吃定了小姐爱他么?

    秋月不禁又心忖,完了完了,方夫人要是知晓这事,肯定又要剥了她的皮。

    “小姐,您还是别与江世子来往了吧,这里可是宋府,不是咱温府啊。”秋月只觉得心口发慌,不敢相信小姐竟然敢做这事来,“那苏雁儿也是,她不是喜欢咱姑爷的么?怎么又被江世子勾了去?”真是太乱了。

    温庭姝知道秋月的话是对的,可是眼眸不由泛红,浮起一层水雾,她神色难过道:“秋月,可是,我忘不了他。我也不想他和别人好。”

    看着秋月一脸为难,温庭姝喃喃道:“我知晓,他若是带苏姑娘离去,从此不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便可以回到平静生活,可是……

    如今的生活又有什么好?我该如何是好?”她无法忽视自己此刻的真心,一想到他与苏雁儿这会儿可能已经做了什么事情,她便如坐针毡,心乱如麻,无法忍受。

    而且,她还有着不为人知的一层隐秘心思,她宁愿宋子卿多宠一些苏雁儿,也不愿意受他折磨,可如今江宴还要带苏雁儿走,这分明是要把她推回火坑,宋子卿没了苏雁儿,到时他又返回来更加折腾自己,自己岂不是更不得安宁?可这点心思她能与谁说?

    秋月本来还想劝的,看着小姐痛苦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脑子里转过无数念头,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算了,死就死吧!

    她感觉自己也劝不住她,若是执意要劝的话,没准小姐将来还要瞒着她做出什么事来,到时没她帮衬着,小姐怕是瞒不住他人的。

    “小姐,您想去就去吧。这里我替你守着。”秋月无可奈何,握着她的手道。

    温庭姝听了秋月这句话,脸上的泪水不由纷纷落下,她回握她的手,“秋月,谢谢你。”

    在秋月的协助之下,温庭姝来到园子里,为了防止宋子卿回来,秋月又回了屋子,将门闩上,宋子卿若回来敲门,便假装温庭姝睡下,没有听见声响。

    温庭姝提着一盏昏暗的纱灯走在园子的小路上,四野俱寂,唯有她的心跳声格外剧烈,越靠近假山洞,她越是心慌意乱,当她看到前面的假山洞时,温庭姝停下了脚步,她担心撞见不该看见的,不禁打退堂鼓。

    就在温庭姝转身欲走时,手腕一紧,随后冰凉的身子落入一温暖的怀抱之中,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她放弃了抵抗。

    江宴一手环着她的腰,抱紧了她。

    “你是决定好要命令我了么?”那低沉的声音竟透着不曾掩饰的愉悦。

    第37章 如意套   “没害羞的话,……

    你决定好要命令我了么?

    他温柔纵容的低语在她耳畔响起, 温庭姝听着不知为何很想哭。

    “不能是她。”她小声说,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幽怨。

    园中很寂静,静得仿佛能听到江宴沉稳的心跳声以及自己剧烈的心跳, 第一次如此的靠近对方, 温庭姝抓着他手臂衣服的纤手都不禁紧张得轻颤起来。

    感受到她因为恐惧紧张而颤抖僵硬的身子, 江宴心中浮起怜惜, 他抚了抚她的背,柔声道:“好, 我绝对不会碰她。事实上, 我并没有约她,也没有钟情她。”

    所以他是故意骗她出来的。

    温庭姝不禁蹙了眉, 他轻而易举地便引诱她上了他的当, 温庭姝觉得这男人很是可恨, 自己枉顾礼法, 抛下一切顾虑来找他,他如今内心一定很得意吧?毕竟又得到了一个女人的死心塌地。

    “你为什么要这般逼我?”

    温庭姝声音带着轻颤,被他紧抱在怀中,她感到惶恐, 不安, 害怕,可他为什么可以如此从容镇定?像是主宰着一切的人。

    “我逼你么?”江宴放开她, 俯视着她, 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抹去她的泪水, 一边说:“你若不爱我,我可逼得了你?”

    他的手下滑,抬起她的下巴逼着她面对自己, 目光紧攫她此刻显得既腼腆又焦虑的面容,没有给她再逃避的机会,“温小姐,承认吧,你就是爱我。”

    温庭姝在他深切的目光下,羞得难以自已,她目光微微闪躲,着急道:“你为何还要问?这事……你你不是早就清楚的么?”

    她当然是喜欢他的,从还未嫁给宋子卿之前便开始,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看透,为何还要如此咄咄逼人?她今夜出来不是已经回应了他?

    “我只是想要听你说一遍。”江宴看着她拘谨又担惊的模样,轻叹一声,不忍再逼迫她,收回手,轻揽着她的腰肢托向自己。

    “你还会怕我么?”他低声问。

    温庭姝摇了摇头,她没有怕他,她只是……只是有些不习惯,先前不愿诚恳地面对自己的心,所以在他对她做出一些亲近的举动时,她可以义正言辞的斥责他拒绝他,可如今是她主动来寻他,她无法坚定地拒绝他,可她不知该如何回应他这些强势的话,她感到很害羞。

    借着淡淡的月色,江宴看到她面颊以肉眼可见速度变得嫣红,最后连同那白皙莹润的耳朵都未能幸免,江宴目光微沉,拽着她进入那假山洞。

    在这幽暗狭小的假山洞中,更加令温庭姝心生局促,江宴倚着山石,将她拽到自己的身边,含笑看着她。

    在他沉沉的目光下,温庭姝面颊无法控制地发烫起来,仿佛被火烤过般,她手微微抓紧裙边,忍不住低声道:“你别一直盯着人看。”

    江宴没忍住笑了下,握着她的手将她拉向自己,凤眸放肆地看着她,“你怎么比我第一次遇见你时还要害羞?不是已经亲吻过了么。”

    “这……这不一样。”温庭姝舌头不禁有发僵,以至于说话都不大利落,抹了又心虚地补了句:“我没有害羞。”

    “有什么不一样?”江宴笑问,俯首慢慢地凑近她,“没害羞的话,就看着我。”

    温庭姝被他的话一激,不由抬眸看他,近距离的接触下,那入鬓修眉,朱唇挺鼻显得格外的惹目,温庭姝不由被眼前如斯美色晃了下眼。

    江宴知晓自己的容貌对女人的吸引力,他向来不吝啬用自己的容貌去引诱情人。

    “是被我迷住了么?”江宴眼尾微抬,开玩笑的问,目光却落在她嫣红的唇上,眼神透着点耐人寻味。

    温庭姝心口一跳,正要反驳,他的手却抚上她的脸,拇指指腹暧昧地轻蹭她的唇,眼神专注地凝望着她,然后以一种缓慢得她完全有机会推开他的速度吻了上来。

    温庭姝被他吻过两次,第一次是防不胜防的情况下,第二次是意识不够清醒之时,唯独此次,她完全有机会推开他,且意识无比的清醒,然而她却发现在他温柔的目光下,她根本无法抗拒他。她紧张得心跳加速,不知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是下意识的紧闭着牙关。

    江宴搂着她,温柔地轻啄着她的唇,令她慢慢地放松以来,一手轻捏着她的耳垂,从成亲那次,他便知晓她的耳朵很敏感,一旦被碰到,她就会浑身无法自控地颤抖。

    因为他这一故意的动作,温庭姝感觉心口瞬间变得酥酥麻麻的,脑子有点晕眩,她想要开口想叫他别这样,却不想给了江宴入侵的机会,就当江宴准备加深此吻时,温庭姝猛地吓了一跳,她惊慌失措的推开他。

    他……他竟然向她伸舌头?温庭姝感到不可思议,随后内心感到懊悔不已,这次来,温庭姝只是想正视自己的心,却没想过要与他做这种事,“时辰不早,我……我该回去了。”

    江宴没有勉强她继续留下来,只定定地看着他,“何时再见?”

    江宴看着她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渴望,令人不忍拒绝,温庭姝心口不由怦怦猛跳起来,犹豫片刻,最终小声道:“明夜二更天,在我们先前相遇的小院里。”言罢她感到无比的难为情,转身匆匆而去。

    江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莞尔一笑。

    直到温庭姝消失在园中不久之后,李擎才从黑夜之中显露身影,“温小姐回屋了,没人发现。”

    江宴摆摆手,出了假山洞,“回去了。”回味起方才与温庭姝那个不算火热的吻,江宴唇角微扬,腼腆拘谨的女子其实也不错。

    * * *

    温庭姝一路提心吊胆地沿着小路回到院子,根据与秋月的约定,敲了两下门,隔了片刻之后,再敲两下。

    屋内的灯便亮了起来。

    秋月给温庭姝开了门,温庭姝一抬眸对上秋月有些暧昧的眼神,内心不由感到一阵羞耻,默默地进了门,秋月将门关上,一直紧提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其实有些担忧小姐与江世子一见面便控制不住情浓,不管不顾地做了野鸳鸯,如今看小姐那么快回来,衣裙又整整齐齐,料想是没发生什么。

    “小姐怎这么快就回来了?”秋月一边替她卸去钗环,一边忍不住笑着打趣道。

    温庭姝面上一热,嗔了她一眼,然后解释:“我与世子什么也没做,只是聊了几句话而已,没什么事自然回来得快。”

    秋月见她耳朵都变得绯红,不禁暗笑,却一脸正经地问:“江世子难不成真是个正人君子?”

    温庭姝闻言没有回话,若是以前没人真正了解江宴这个人,她还觉得他是正人君子,可如今与他相识之后,温庭姝便改变了想法,那人哪里是正人君子,动不动就轻薄人。

    温庭姝岔开话题道:“对了明日你叫几个人把梨香小院里的杂草清除一下,再洒扫一下屋子,我打算用那屋子做个书房。”

    秋月闻言想到小院里那口井死过人,不由头皮发麻,“小姐,那个小院可是闹鬼的啊,平日里根本无人敢进去,您不怕么?”

    温庭姝微微一笑,“不怕。鬼有什么可怕的?”

    秋月差点忘了,她们小姐怕东怕西唯独就是不怕这鬼,可是她早不叫人收拾晚不叫人收拾,偏偏这个时候叫人收拾,不由令人怀疑她心头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这般想着,秋月直接问了:“小姐,您明夜莫不是要与世子在梨香小院见面?”

    温庭姝知道瞒不过秋月,唯有含羞点点头。

    秋月心中暗暗感慨,小姐真是越来越大胆,但见她一颗心萦系在江宴身上,她也不好劝阻她。她家小姐根本不爱姑爷,当初嫁过来时便抑郁寡欢,心不甘情不愿的。嫁过来之后,秋月从来没有见她在姑爷面前露出这般少女情窦初开般的神情,姑爷又一直作践小姐,眼看着和离也和离不了,小姐还要费心费力的替他打理家务,替他纳妾。就这般,姑爷还嫌弃小姐做得不够好,亏待了他的小妾,这般可恨,小姐情系他人是他应得的报应。怕就怕在这事终有一日瞒不过去。

    不过那小院够隐蔽,莫说晚上无人敢去,就是白日人也是远远避开那院子的。

    可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秋月有些愁,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为何她也要跟着担惊受怕啊。

    次日,春花醒来时,温庭姝也醒了,她昨夜睡得虽晚,但早起却不觉得困倦,反而觉得精神很好。

    春花有些奇怪,小姐这几日来一直郁郁寡欢,今日不知逢了什么喜事,脸上笑靥如花,闻所未闻,可也不对,她和小姐一齐醒来,若有什么好事,她怎会不知晓?伺候温庭姝洗漱完之后,秋月姗姗来迟。

    “秋月,你替我从箱笼里挑出几本诗集出来。”

    温庭姝坐在梳妆台前,见到秋月,便与她说道。

    秋月揉了揉困倦的眉眼,看了温庭姝,见她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困意的模样,内心不禁有些感慨,“是。”

    温庭姝从温府带来了很多书,一直放在箱笼里没拿出来,秋月去翻了箱笼,一边找诗集一边忍不住暗想,小姐今夜该不会准备拿诗集去与江世子探讨吧?以小姐的性子大有可能,可是那江世子费尽心思追求小姐,为的肯定不是和小姐吟诗作对,而且她觉得那江世子武功虽好,但肚子里可能没什么才华,若要吟诗作对,还不如与姑爷好些。

    不过与姑爷……还是算了吧。

    温庭姝用完早膳,便带着秋月等人去洒扫梨香小院,直到午后方洒扫收拾完,温庭姝回到住院,便听闻李秀英家里派人过来,并给她带来一封信,信是李秀英母亲陈氏写的,李秀英是她最好的闺友,自成亲之后,两人便没有碰过面,她先前从白云寺回来,李秀英写过信关心她,她回了信,也不见李秀英回,温庭姝只道她婚事将近没空回,也没多想,但今日打开陈氏的书信一看,温庭姝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原来李秀英前日竟闹了自尽,幸好被婢女及时发现才没有成功,事后任陈氏如何逼问,她都不肯说明缘由,只终日郁郁寡欢,茶不思饭不想,陈氏知道温庭姝与李秀英是无话不谈的闺友,实在无法,只好请温庭姝去帮忙劝解。

    温庭姝看到这书信之后大吃一惊,立刻让秋月去备轿子,随后匆匆收拾一番,让人告知孙氏和宋子卿,便坐上轿子往李府而去。

    一去到李府,陈氏立刻出来相迎,只见她举止虽然稳重,但是脸上难掩愁苦,见到温庭姝勉强一笑,请温庭姝进了正堂,让人奉上茶点,温庭姝也无心饮食,忙着问起李秀英的情况。

    陈氏将底下的丫鬟都挥退出去,随后又与温庭姝说了李秀英的情况,这些事情况信中都有写,不过陈氏还添了信中没有的一些细节,原来李秀英曾与陈氏说过她不愿嫁人,陈氏只当她在闹脾气,并未理会她的话,随后没过几天,李秀英便出了自尽一事。

    陈氏说完眼中含泪:

    “温小姐……还请替我劝一劝秀英,这孩子平日里有什么心事都不愿意与我说,我这做母亲的也只能是干着急。”

    温庭姝点点头,心中亦十分担心李秀英,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帮得上忙,“夫人,我会尽力而为。”

    陈氏领着温庭姝去了李秀英的闺楼,还好李秀英没有拒见她,将温庭姝送上闺楼之后,陈氏便离去了,李秀英的丫鬟领着温庭姝进屋。

    一进屋便看到李秀英病恹恹的躺在小榻上,云鬟不整,面如梨花,比上一次见到她消瘦了不少,看得十分惹人怜。

    一看到温庭姝,她眼睛竟含了眼泪,“你怎么来了?”

    温庭姝走过去,坐到她的身旁,握着她的手,关切道:“秀英,我来看你了。”

    “可是我母亲把事情都告诉你了?”李秀英有些难为情地问道。

    温庭姝点了点头,然后蹙着眉头叹道:“你怎么这般傻?”

    一听温庭姝说这句话,李秀英眼泪不禁流了下来,随后将身边的丫鬟挥退出去,让她关好门。

    “秀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如此想不开?”

    温庭姝握着她的手臂,神色严肃的问。

    李秀英抿着唇,泪流不止,温庭姝拿着罗帕,不停地替她抚泪,待哭够了之后,李秀英才开口:

    “庭姝,我把你当最好的姐妹,平日里有什么话我都与你说,今日这事我与你说了,你要替我隐瞒着,不然我就活不了了。”

    温庭姝闻言心不由一沉,感觉这事情好似十分严重,“你且放心,这事我绝对不会与任何人说。”温庭姝保证道。

    李秀英看了她一眼,眼眶瞬间又盈满了泪水,“庭姝,我有身孕了,我如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温庭姝呼吸一滞,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她还没有成亲,怎么会有孩子?温庭姝只觉得这种事不可能会发生在李秀英的身上,这听起来很荒谬,可是李秀英亲口所说她又不得不信。

    如果孩子是她未婚夫的,她不可能会选择一死了之,温庭姝心口剧烈地跳着,“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一未出阁的千金小姐怎会做出如此糊涂的事来。

    李秀英摇了摇头,哭着道:“庭姝,那个人我不想说,我如今真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一旦嫁过吴家去,此事定会被他家人发现,届时不只是我,就连我李家的颜面也会丢尽。我根本不敢把此事告诉我母亲,我真的不知晓该如何是好了……”

    温庭脑子里也一片混乱,却努力维持冷静,算算日子,秀英还有两个月才出阁。温庭姝问:“那个人怎么说?”

    李秀英神色难言悲苦,她摇了摇头,“这些天我根本无法联系到他,他也不来找我。”

    如此看来那人根本不想负责,而且要取消一门亲事谈何容易,温庭姝黛眉蹙紧:“秀英,这个孩子不能留了。”

    李秀英抚着肚子,神色凄楚:“我知晓这孩子不能留,可是就算不要它,我如今也不是清白之躯,届时仍旧会被夫家嫌弃,还不如此刻死了一了百了。”

    温庭姝闻言心情不禁感到十分复杂,明知如此,当初为何要与人私相授受?

    若是未遇见江宴之前,她会认为李秀英犯了大错,遇见江宴之后,温庭姝理解了李秀英,因为情难自控。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的婚事向来由不得自己做主,尽管她们嫁得的人并非自己所爱,却还要被人灌输忠贞不二的操守,否则便是不守妇道,被千夫所指。

    作为女人,何其可悲?

    温庭姝想到自己与江宴,心中不禁浮起一丝绝望情绪,她与他根本不可能有结果,她是女人,他是男人,这世道的男人女人怎能一样?若是将来有一日她与他的事被世人知晓,他要如何为她披荆斩棘,如何护她的名誉?她不知晓,但她认了,比起将来的绝望,她更害怕此刻的无望,带着沉重枷锁,没有希望的人生,活着其实了无趣味。

    从李家离开,温庭姝坐上轿子,脸色仍旧很不好,心中更是替李秀英担忧,经过一番劝说,李秀英决定好好活着,也决定打掉孩子再说,但温庭姝看得出来,她舍不得那个孩子,温庭姝没有怀过身孕,不明白血脉相连的奇妙感觉,她只知晓,李秀英肚子里的孩子绝对不能留着,否则她的一生便毁了。

    李秀英始终不肯告诉她那个男人是谁,温庭姝先前也从未听她提起过什么男人,温庭姝内心不由暗骂那个男人一句负心贼子。

    温庭姝打算过几日再去看李秀英。

    轿子行到街上,一阵清香飘过来,秋月闻味看去,看到有卖糖炒板栗的,想到温庭姝心情不好,便微掀轿帘,与温庭姝说道:“小姐,街上有卖糖炒板栗的,奴婢去给你买点回来。”

    温庭姝心不在焉,闻言随意点点头,秋月便让轿夫将轿子停在一棵柳树下,便去买糖炒板栗了。

    温庭姝在轿中坐的烦闷,不由掀开轿帘,想要吹吹风,而她这方向正对着一间酒楼,酒楼二层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人,他的目光猎艳一般落在温庭姝温婉动人的面庞上,盯了片刻之后,随后唇边浮起一丝笑容。

    *

    江宴的宅邸。

    江宴斜靠在榻上,手上拿着一本书随意翻看着,凤眸偶尔淡淡扫一眼前面坐在桌前独自饮酒的陆修言。

    陆修言已经许久没踏足此地,一来便问有没有酒,给了他酒二话不说还要拉着他陪喝,江宴懒怠搭理他,这会儿人已经喝得如同一醉鬼。

    江宴凤眸落向窗外,太阳已偏西,不由伸手抚了抚额头,心中略有些烦躁,考虑着要不要直接将人扔出去得了。

    陆修言睁着一双迷离醉眼,看向榻上的红衣男人,他歪靠在几上,手抵着额角,修眉凤眸,朱唇挺鼻,端得一派雍容华贵之姿。

    陆修言心生一丝羡慕,随后剑眉一蹙,“世子,你什么时候也爱看书了?”

    他不爱看书,只是不想喝一醉鬼说话罢了。

    见江宴不搭理他,陆修言也无所谓,继续拿起酒壶一口接一口的猛灌,直到眼底涌起一股痛苦纠结之色,随后又被一层水雾遮去,最后一壶酒喝完,噗通一声,陆修言倒了下去。

    李擎走进屋中,问道:“爷,如何是好?”

    江宴放下书,起身下榻,淡淡瞥了陆修言一眼,眉几不可察地皱一下,“把他抬到厢房去吧。另外,你去查一查,看能否查得到他遇到了什么难处。”

    李擎应道:“是。”

    江宴回了卧房,随后换了一身衣裳之后,正要出门,视线却不经意瞥见檀木几上随意放置的匣子,迟疑了下,踱步过去,指尖挑开匣子,从里面取出几个如意套,这才走出门。

    第38章 幽会   “我等了这一刻很……

    温庭姝回到宋府已是傍晚时分, 暮色停留在庭院,天边晚霞红艳,照着庭院一片绯光。

    温庭姝想到与江宴的约定, 心中忽然没了先前的紧张欣悦, 反而升起几分消沉情绪, 大概是因为李秀英一事给她带来许多感触。

    温庭姝刚步上台阶, 身后便传来宋子卿的声音:“庭姝。”

    温庭姝面色微变,回眸, 见宋子卿站在庭院中。

    见她回头, 宋子卿朝着她走去。

    温庭姝只好下阶相迎,待宋子卿来到身旁, 温婉一笑, 问道:“夫君做完功课了?”

    宋子卿微点头, 与她一同走进屋, 他随口问:“听说你去了李家?”

    温庭姝淡淡地回答:“嗯。”

    两人沉默下来,进了屋,温庭姝待宋子卿坐下之后,才跟着坐下。

    宋子卿这才问:“发生了什么?我听底下人说你走得很急。”

    温庭姝发现宋子卿近来常常出现在她面前, 而且总是没话找话聊, 温庭姝莞尔一笑,道:“没什么事, 只是妾身与秀英许久未见, 她有些想念妾身,便请妾身去一趟, 说了点闺房私话。怎么,夫君想听么?”

    宋子卿面色微僵,觉得近来他这妻子说话总是若有似无的带着刺, 可是她看着人目光含笑,语气温和,又让人感觉是自己胡思乱想。

    “你们女儿家的闺房话我听来做什么?”宋子卿道,原本想起身离去,可身体却像是黏在了椅子上起不来。

    宋子卿想到自己今天听到的事,便温声说道:

    “我听闻你要用梨香小院作为书房,那地方有脏东西,平日里没人敢进去,你若想要书房,可以另挑一间屋子,我们这院子屋子多得是。”

    宋子卿近来似乎对她的事一直很上心,这让温庭姝心生些许压力,她微微一笑道,“夫君,古语不是有言,子不语怪力乱神?妾身觉得世上无鬼,只是人吓人罢了。”

    她一番话倒是显得宋子卿在疑神疑鬼了,宋子卿被堵得口不能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恰巧春花递上茶来,宋子卿接过春花递来的茶,借喝茶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宋子卿正要喝茶,一抬眸,却不经意间看了春花一眼,随后不由想起来了当初自己在温府花园外正好撞见这丫鬟与男人私相授受的画面,眉头不由一皱,他差点忘了提醒温庭姝此事。

    温庭姝见宋子卿的目光一直落在春花身上,黛眉微蹙,随后向春花道:“春花,你去厨房看看晚膳安排好没有。”

    “是。”春花没察觉宋子卿的目光,应声告退。

    宋子卿看着春花离去,面色微冷,当他收回视线对上温庭姝略显不满的目光,不禁错愕了下,不明她为何会露出此般神色。

    当宋子卿看过来时,温庭姝面上又露出淡淡笑容。

    “夫君莫不是看上我这丫鬟不成?”温庭姝以开玩笑的口气说道,内心实则有些不满。春花秋月是她的陪嫁丫鬟,宋子卿若看上其中一个,温庭姝给他也无妨,只是春花秋月也不知乐不乐意,而且若真是如此,他未免太贪色-欲,她嫁过来还没到半年,而苏雁儿也进府没多久。

    “你将我当做什么人了?”宋子卿面色骤冷,觉得他这妻子对他太不信任,“我只是想起一事,先前你回温府时,我去温府接你,看到她与一男人在花园里见面。庭姝,此事非同小可,她行为不当,若做了不干不净的事,到时带累的是你,你应该对她多加管束。”

    温庭姝想起兰花簪子一事,内心不由得惊了下,随后又心生不悦,他一会儿说秋月没规矩,一会儿说春花行为不当,将她身边的人全都贬低了一遍,春花秋月都是她的心腹,他根本不是针对春花秋月,针对的是她吧。

    温庭姝努力维持平心静气,然后淡定地说道:“夫君也许误会了,春花这丫头从小跟在妾身身旁,她最是守规矩的一人,这么多年来,妾身从未见过她有行为不当之处,另外,春花有一个哥哥,也许当时与她见面的那个男人是她哥哥也不一定,不知夫君可有见到他的长相?”

    宋子卿从温庭姝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了压抑的怒火,宋子卿怔了一下,他倒是没想过那男人有可能是春花的哥哥,宋子卿暗悔失言,随后仔细想了想那男人的长相,当时他看得不大清,如今时隔多天,他更加记不清了,他面色微尬:“没有。”

    温庭姝一脸肃然道:“夫君既然看不清,待妾身问明春花,再给夫君一个交代。”

    宋子卿不禁心生惭愧,“春花是你的丫鬟,这事你自己做主便成。”

    温庭姝状似思考了下,才缓声道:“这样也好,这些小事原不该让夫君操心的。”温庭姝内心其实松了口气,随后又问,“夫君在这吃晚膳么?”

    宋子卿此刻有些无颜面对她,站起身,佯装镇定道:“我去母亲那一趟,你自己先吃吧,不必等我。”

    温庭姝也不强留他,跟着站起身,说道:

    “夫君,今日妾身身体不适,无法服侍夫君,夫君今夜莫不如去雁儿那边留宿?”

    宋子卿知晓温庭姝此刻定是生自己的气才刻意找的借口,她既如此说,宋子卿也不好说要留宿,但又想挽回点什么,便道:“既然不舒服,你便好好休息吧,我今夜仍旧留宿在书房。”

    温庭姝微颔首,又含笑说道:“夫君如此用功读书,科考一定得偿所愿。”

    宋子卿内心颇有些郁闷,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宋子卿离去后,温庭姝独自一人吃罢晚膳,又沐浴一番后便到了掌灯时分,待春花去睡之后,温庭姝才坐在妆台旁,由秋月帮着整理晚妆。

    “小姐,这事不告诉春花么?”秋月不禁问道,虽说这事越少人知晓越好,但她有些担心春花知晓之后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温庭姝低着头,想了片刻,眉间凝了淡淡愁绪,“等过些日子吧。”温庭姝相信春花对自己忠心,她其实也无意瞒着春花此事,只是这丫鬟一到点就睡,她自己都发觉不了,她做小姐难不成还要主动与她说?连秋月都看穿的事,她怎么就看不穿,温庭姝微微叹了口气。

    因为温庭姝要去见江宴,秋月今夜多费了些心神替她打扮,温庭姝平日里的妆容以端庄典雅为重,今日眉纤而弯弯,唇色鲜艳欲滴,面颊略显桃色,将整个人衬得显得明艳俏丽一些。

    温庭姝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别扭,“秋月,这妆容是否太过刻意了些?”

    秋月感觉很满意,“小姐,您多想了,这妆容很平常啊。”

    温庭姝闻言便没再说什么,起身径自去箱笼旁,秋月好奇地跟在她身后,见她又翻找出几本书籍,秋月表情变得怪异,小姐这是真要找江世子挑灯夜读去的?嗯……真不愧是她的小姐。

    温庭姝抱着几本书籍,回头看向秋月,目光含羞,小声道:“走吧。”

    秋月无话可说,小姐欢喜便成,至于江世子作何感想,与她又有何干呢?

    两人悄然出了屋子,一轮明月挂于东墙之上,天空澄澈,月明如水,庭院之中静悄悄的,只有虫吟细细。

    “秋月,你不必跟去了,我自己去便好。”温庭姝接过秋月手中的纱灯,在秋月担心的目光下,绕过墙角,消失在拐角处。

    温庭姝穿过走廊,来到梨香小院旁,心跳不由加速起来,她跨过栏杆,迈进月洞门,清冷月色笼罩下的小院显得阴森森的,树影婆娑似鬼影般张牙舞爪,老树上有栖鸦,哇哇的低叫,听着像是人的哭声,怪不得都说这院子闹鬼。

    温庭姝不怕鬼,但怕黑,她提心吊胆地往前走了片刻,便看到屋檐下的江宴,他双手交叠,随意地斜靠在廊柱子,凤眼低垂,像是在想着什么事,也不知他在那等了多久。

    温庭姝感觉心跳得越来越快,感觉脚步变得很沉重,怎么都无法再上前。

    这时,江宴像是感应到什么,眼尾稍一上抬,斜睨过来,看到温庭姝,他瞬间站起身,面含笑意地朝着她一步步走来。

    温庭姝轻行缓步,稍微上前几步,停下。

    “你来了。”他道。

    月色照下,他发柔如缎,眉眼似画,一袭红衣,更加衬得他艳丽如妖。

    温庭姝心仿佛漏跳了几下,脸红了红,微微别开目光,小声问:“你怎么来得这般早?”

    “让女人等待是很失礼的举动。”江宴微笑着凝望她,随后看到她手上抱着的几本书,凤眸掠过一丝疑惑。

    他心中还有礼么?温庭姝心中嘟囔了句,没等她说话,江宴的手已经极其自然地放在她的背上,带着她进了屋,温庭姝不适应这种亲近,不由往旁躲了躲,他的手却又寻了上来,温庭姝僵着身子,随他了。

    进了屋,在门被他关上并闩上之后,温庭姝有些慌,甚至没敢看他的眼眸,只是紧紧地抱着手中书本。

    “把灯给我吧。”江宴靠近她身旁,手握着她的手背,缓缓下滑,接住她纱灯的柄。

    温庭姝蓦然收回手,另一手摸着被他抚过的手背,觉得那里的肌肤在隐隐发烫,他一定是故意的。

    江宴将纱灯放在一处,屋子在灯光之中显得昏黄幽静。

    屋内已经洒扫得干干净净,还放了一书架,以及一张美人榻,”这个小院甚是幽静,听闻闹鬼,所以无人敢踏足于此,你打算用来作书房么?”

    江宴坐在美人榻上,笑看着她,问。

    温庭姝方才背对着他,这会儿鼓起勇气,回过身看向他,微微点头。

    “现在就要开始摆放书了么?”江宴目光落在她的怀中,语含深意。

    温庭姝不好意思说要与他一起看书,见他如此说,仍旧点点头,然后捧着书本走到书架旁,将书本放在上头,但她细细一想,觉得江宴分明在打趣她,她脸一热,正要说什么,忽地暗影袭来,江宴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可需要我帮忙?”他一手撑在书架上,俯首道,压低的声音宛如耳语,极大的身高差距令人温庭姝感到局促不安,尤其在这静夜之中,他身上那股令人心慌意乱的香气密密地萦绕在她的周围,温庭姝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声细如蚊:“只是几本书而已。不用了。”

    江宴笑着收回手,温庭姝一转身,发现他离得很近,她退不出去,一动身子有可能会碰到他,那般会令她觉得尴尬。

    “你今夜好美,几乎让我移不开眼。”江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温庭姝见他又开始对自己施展甜言蜜语的攻势,不禁有些束手无策起来,“是……是秋月擅作主张替我打扮的,我其实觉得太明艳,并不合适我,可她说很平常。”

    “很合适你。”江宴目光透着赞赏,随后故作失落地说道,“我以为你是专门为我打扮的,害我兴奋一场。”

    温庭姝语滞,也不知晓他话是真是假,温庭姝想要找些正常的话聊,然而他却一直深深地凝望着自己,一手环住她腰将她带入怀中,掌心缓缓滑动,温庭姝禁不住在他的掌下瑟瑟发抖。

    “你真的很敏感,我一碰你,你就禁不住颤抖,是害怕?还是情不自禁?”江宴的语气宛如在与情人调情,且太过熟稔。

    温庭姝虽是有夫之妇,但与宋子卿不过是略尽夫妻之情而已,哪里被人这般撩拨过?宋子卿更不会与她说这般轻佻又暧昧的话语,温庭姝平生所学都是礼义廉耻,女诫女规,怎可能会是江宴的对手?温庭姝对上他灼热的目光,只觉得浑身都发烫起来。

    “世子,我们一起看书好么?”温庭姝急于改变这般令人慌乱的状况。

    “……”江宴顿了下,随后失笑,“好啊……一起。”最后那个‘一起’被他说得极其耐人寻味,温庭姝心蓦地一阵狂跳,随后他的胸膛朝她压来,并伸手从她背后随意拿出一本书。

    直到他退后了下,温庭姝才敢呼吸,接过书本,在他偏了偏身体后,便立刻逃离他的身旁,她匆匆地走到榻前坐下,江宴目光随着她的方向,随后亦走过来,跟着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含羞带怯的模样,江宴手揽向她的腰肢,“我想我可能无法等待了。”

    灼热的气息拂过温庭姝的颈后,强烈炽热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温庭姝不由僵住,书滑落在脚下,“世……世子?”

    “我等了这一刻很久,你是不是也如此?”江宴低声询问,唇贴在她的颈项间轻啮。

    温庭姝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推拒他,便被江宴按住肩膀推倒在榻上,他俯身压上,沉着双目俯视她,感觉她僵硬的身体,江宴眼眸浮起怜惜:“别害怕,我不会伤到你。”

    就算他如此说,也不能安抚到温庭姝恐惧的心,因为与宋子卿有过的经历,令温庭姝有些抗拒男女之事,而且她与他继续来往已是十分出格,她不能够再与他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来。

    “世子,我们可不可以不做这种事?”她面色惨白,小声地问。

    温庭姝小心翼翼恳求的声音传过来,江宴动作顿了下,抬起头对上她可怜兮兮的目光,江宴可以忍一时,因此倒是没有继续勉强她,他坐起身,让燥热的身体渐渐冷静下来,才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笑,“还是很害怕我么?”

    哪怕是感受到了她的情难自禁,她却还是无法做到最后一步,真不愧是端正守礼的大家闺秀。

    温庭姝捂着被他扯开的衣襟,羞愧地摇了摇头,然后忍着羞耻之心,决定与他说清楚,“世子,我只有一颗心能够给你,再多的,我不可能给你,我已经答应与你继续来往,但我们能否就如同古时的管鲍一般?”

    管鲍?她当自己是男人么?江宴眉不觉拧了下。

    “温小姐,你是要我忍耐一直不碰你?然后与你深夜共处一室,仅仅是在一起……看书?温小姐,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江宴再一次体会到大家闺秀的可怕,江宴原本可以耐心的等待些许时日,待她全身心地为自己敞开,不过他没想到她要求的竟是和他管鲍之交,他与她可不是什么高山流水遇知音。

    温庭姝见他神色有些阴沉,内心渐渐感到不安,她感觉江宴似乎觉得她的话很是可笑,可是她的确是认真的。

    温庭姝的不安落在江宴的眼底,江宴却只是唇边浮起一丝嘲讽,“温小姐,你知晓什么是男女之间的幽会么?”

    她深夜约他前来这小院幽会,不为别的,只为与他一同看书,她到底是天真,还是故意戏弄他,江宴此刻竟有些看不透了。

    温庭姝被他嘲讽的态度中伤到,她内心感到一阵窒闷,她站起身,有些难过地看着他,“难道你千方百计的接近我,仅仅只是为了得到我的身体么?”

    虽然这种话太过于羞耻,她却还是问出了口。

    温庭姝不明白男人为何如此热衷这种事,她感觉很疼很可怕。她只是看到他,就会心生喜悦,哪怕是不亲近也可以,可是他看起来显然与她不同,也许比起得到她的心,他似乎只是想得到她的身体,若当真如此,她于他而言,与那些青楼妓子何异?这个念头一起,温庭姝内心瞬间感到无比难堪。

    江宴见她面色发白,神色难过,到底还是放柔语气,“自然不是,只是喜欢一个人,自然会忍不住去亲近她。就好比你如饥似渴之时,面前放着美味的佳肴琼酿,你能忍住不动手,不动嘴么?”江宴为自己竟耐心地在与一大家小姐讨论这种事而感到不可思议。

    温庭姝蹙着眉头,似乎很不理解他,“你如今很饥渴么?”

    “……”江宴唇角微抽,难得被她噎着了下,但很快的,他便重新掌控了话的主导权,他反问:“温小姐,难道你面对着我就不会有亲近的念头,不会想亲吻想拥抱?”

    温庭姝摇了摇头,她只觉得他说的这种亲吻拥抱发生在他们之间会很可怕很出格,她怎么会想去做?

    她茫然无措的态度令江宴神色逐渐变冷,“温小姐,我无法做到与你深夜共处一室,却什么都不做,这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江宴没兴趣与她玩过家家游戏。

    温庭姝鼻子忽然一酸,不禁有股想哭的冲动,她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既然如此,你便去找愿意……与你发生各种事情的女子吧。”温庭姝内心感到极度的委屈,自己担惊受怕与他继续来往,他却只想与她做那种羞耻的事,这男人果然无法令人相信,“你去找苏雁儿也好,其他女子也罢,随便你……”

    温庭姝言罢,眼眸瞬间浮起一层水雾,随后化作泪水纷纷坠下,她无法再面对他,一转身,拉开门闩跑了出去。

    温庭姝的激动反应让江宴颇有些错愕,但他此刻内心有些烦躁,想让自己静一静,便没有追上去,便唤了隐身在暗处替他看守的李擎,冷声与他道:“护送她回去,莫让人发现她。”

    “是。”李擎应声,便闪了出去。

    * * *

    秋月没想到温庭姝会哭着回来,内心吓了一跳,一边将温庭姝扶回屋中,一边关上门,她急切的问:“小姐,你怎么哭了?”

    温庭姝摇了摇头,内心觉得很是难堪,她觉得自己这一趟不该去的,她想到江宴说的那些无情的话语,又禁不住双泪直流,声音哽咽道:“我以后再也不见他了。”

    “小姐,可是江世子欺负你了?”秋月在一旁干着急,明明去时高高兴兴,满怀期待的去,怎么回来时便难过成这副模样。

    温庭姝又摇了摇头,径自坐到妆台前,“我与他不是一路人,从今往后,你也莫要在我面前提起他了。”她语气含怨。

    秋月闻言只能忍住满腹疑惑闭了嘴,听小姐这番言语,大概只是与江世子闹了龉龃,秋月暗松一口气,随后又不禁感慨,这情情爱爱真伤人呐。

    第39章 她感觉身体似乎有些燥热……

    东方现出鱼肚白, 春花醒来穿衣出房,原准备去开大门,却听闻温庭姝的寝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有些疑惑, 不由走过去, 隔门问了下, “小姐,您醒了么?”

    里面传来一声不冷不淡的声音, “嗯。”

    春花推门而进, 却见温庭姝端正地坐在桌案前,正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神色显得有些凝重, 春花进来她也没有抬头看一眼。

    春花内心不禁感到有些诧异, 她从未见过小姐起得这般早, 春花走过去,担忧地问:“小姐,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没有。”温庭姝语气平静,待春花走到桌案前想探头看看她在写什么, 温庭姝已经写完, 将紫毫笔搁到白玉雕怪石笔架上,随后拿起信纸晾干墨迹之后, 才将信折叠起来放进信封之中, 落了火漆后,温庭姝将信放在一匣子中落了锁, 随后与春花说道,“春花,替我梳洗吧。”

    春花虽是好奇, 但小姐不说,她也不好追问。

    温庭姝吃完早膳之后,便又忙了起来,孙氏过寿辰,温庭姝与孙氏商量着请外边的班子来唱几日的戏,今日那班子要入府,而且今日还是发放每月应用款目与众人月费的日子,如今孙氏委她帮管家事,便有得温庭姝忙。

    温庭姝趁空闲之时,叫来秋月,将锁在匣子里的信交给了她,让她将这封信转交到江宴手中。

    “秋月,你小心一些,别让人知晓。”温庭姝叮嘱道。

    秋月不知晓这信里写了什么,但见温庭姝神色戚戚,便没多问,“奴婢知晓了。”

    “我让厨房做了些点心,你送到温府给母亲,然后再去江世子那边。”温庭姝道,如此才更加稳妥,不然她担心宋子卿问起她派秋月去了何处,她无法圆谎

    “奴婢这就去。”秋月点点头,她对这些事已是十分上手,接过信便去了。

    * * *

    江宴一醒来便收到了李擎送过来的温庭姝给他写的信,他昨夜很晚才睡,受了一肚子燥火无处发泄,醒来精神不大好,看到温庭姝写的信江宴也没心情去看,只让李擎去备热水给他沐浴。

    江宴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等了片刻,不见李擎回来,睁开眼看到几上放着的信,突然有点好奇温庭姝在信中写了什么,他拿过书信,懒洋洋地倚回引枕上,拆开信之后,江宴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漫不经心地看起温庭姝给他写的信。

    这不是什么甜蜜蜜的情信,而是一首‘绝交’诗。

    上面只有一首诗:

    北山有鸱,不洁其翼。

    飞不正向,寝不定息。

    饥则木揽,饱则泥伏。

    饕餮贪污,臭腐是食。

    填肠满嗉,嗜欲无极。

    长鸣呼凤,谓凤无德。

    凤之所趣,与子异域。

    永从此诀,各自努力。①

    江宴越看越茫然,这首诗乃是一首古诗,大概讲述的是一位友人看不管自己另一位友人趋炎附势,宣布与其绝交的故事,这首诗明明与男女情爱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纵观整首诗,若放在他和温庭姝身上,又有股似是而非,耐人寻味的感觉。

    江宴闭着眼想了片刻,不得不承认,温庭姝就是在骂他,骂得还很狠,可又不是直接的骂,而是借古讽今,让他无话反驳。

    江宴睁开眼眸,目光莫测地看着那封信好片刻之后,摇头失笑,随她骂吧,大概过一阵子便好了。

    之前与江宴好过的女子,几乎要求的都是直接而热烈的情-欲,要求与他神交的女人倒是闻所未闻,江宴好笑的同时又觉得新奇。

    这时,李擎走进了屋,回禀道:“爷,热水好了。”

    江宴将书信折叠好,随意放回几上。

    一个只能看不能吃的女人么?江宴摇了摇头,笑着起身去了浴室。

    * * *

    秋月回到宋府已是午时,温庭姝正在用午膳,见秋月归来,心中记挂起信的事,便有些食不知味起来,匆匆吃了半碗饭后,便推说不吃了,叫春花派人来收去碗筷,随后回到内房。

    “母亲怎样?”温庭姝先问了方夫人。

    秋月回道:“夫人很好,她叫小姐您别记挂着她,您送过去的点心她每样都尝了点,她很喜欢,剩下的赏给了锦瑟和奴婢。”

    温庭姝微颔首,低头思索一会儿,才问:“信可送到那里了?”

    秋月点点头,说道:“奴婢已经把信送到了。”

    “可有回信?”温庭姝犹豫了下,问,秋月走后,温庭姝想了想,觉得自己那封信虽然没有直接骂江宴,但他若领悟那层意思,定会觉得她说得太狠,温庭姝也觉得自己做得过了些,不禁暗暗感到有些后悔。

    秋月皱了下眉,回道:“奴婢只见到了他那随从李擎,李擎说世子还不曾醒来,待他醒来,会把信转交到世子手中。”

    温庭姝愣了片刻,脸上略浮起愁色,“知道了,辛苦你了,你去吃午膳吧。”

    秋月笑嘻嘻道:“奴婢吃了好些点心,这会儿肚子还撑着呢,不饿。”

    * * *

    是夜,已经敲了二更鼓,温庭姝卸了妆准备歇下,可是她又毫无困意,无法入睡,便坐在窗旁望月,她原本以为江宴收到那封信之后,就算不回信也会禁不住登门拜访宋子卿,借机寻她。

    但从白天到现在,她却未得到江宴的一点信息,她不禁胡思乱想起来,是他没有打开那封信来看?还是看了之后生气了?还是他根本没看懂那封信的意思?

    又或许,如同她昨夜她所说的那般,他千方百计地接近她,只是想要得到她的身子,享受一段露水情缘,一旦被拒绝后,便无意再与她继续来往。

    温庭姝不想相信是最后一个原因,可是又忍不住去怀疑。

    温庭姝面色一沉,如果真是如此也好,她不必再提心吊胆与他继续来往,温庭姝越是往下想越是感到心灰意冷,起身准备回床安寝,却忽然听闻一阵敲门声。

    温庭姝听到敲门声,心中不由抽紧了下,暗想,不会是江宴吧?

    应该不可能,那个人怎么会正经的敲门呢?尽管觉得不可能,她却忍不住心生一丝莫名的期待。

    “秋月,你去看看是谁在敲门。”温庭姝佯装平静地说道,然后缓步走回桌旁坐下,心跳忍不住加快起来。

    “小姐,姑爷来了。”

    温庭姝听闻是宋子卿,心瞬间跌落至谷底,她忍着失落心情,起身迎了上去,对着宋子卿勉强扯出一笑,应付道:“这么晚了,夫君还没歇下么?”

    宋子卿清冷的目光紧盯着她的面庞,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可是不愿意见我?”

    温庭姝笑容一滞,觉得宋子卿今夜似乎有些古怪,仿佛被什么刺激到一般,“夫君怎么如此说?妾身怎会不愿意见你?”

    宋子卿一直忍了几日,这几日她始终对自己不冷不淡,宋子卿本来觉得过几日她便会消气,可他忍到今日,她对他不见好转反而更加冷淡,前几日她还会自己去趟书房看他,或者托人去书房问问他课业和饮食等情况,今天一整日她不仅不去找她,更没派人去,她心中可还有他这夫君?方才一见到他还露出一副失落神色,这令宋子卿有些不悦起来。

    温庭姝见他只是阴沉地盯着自己,想了想,便道:“夫君可是因为妾身今日没有去书房的原因?”

    宋子卿没有回答她,冷着脸反问:“你可还是为了上次鲫鱼的事与我置气?”

    温庭姝神色平静道:“夫君,那事已经过去,妾身并未将它放在心上。”

    宋子卿打量着她的神色,见她不似在撒慌,犹豫片刻,还是说道:“那件事是我不对,我在此与你道歉,以后这种事不会再发生。”

    温庭姝没奈何,只会回答道:“好。”

    宋子卿盯着她的面庞,内心忽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不自觉地说了句:“庭姝,不论如何,你才是我的妻子,我们会携手走向白头。”

    温庭姝听闻这句表白的话语,内心涌动的不是感动,而是无力感,就像是有一双无形之手将自己推进牢笼之中,将她死死的束缚,心升起一股无法挣脱的无力感。

    在宋子卿如炬目光之下,温庭姝只能佯装感动的点点头。

    宋子卿目光落在她身上,天气越来越热,她穿得越发轻薄,只见她穿着月白色绉纱小袄,下面是一条淡粉绉纱小裤,这衣服衬得她身段纤细,亭亭玉立,宋子卿内心一动,想起来自从苏雁儿进府之后,他便不曾再与她同床共枕过。

    之前有好多次他想留宿在此,都被她以各种理由打发,这几日他都宿在书房,他今日去给母亲问安时,母亲有提过一句儿媳妇的肚子怎么还不见有动静。

    宋子卿想到这事,目光便沉了几分,道:“今夜我回房里睡。”

    对上宋子卿逐渐变深沉的目光,温庭姝脸上从容之色再无法维持,心一点点往下沉去,好在宋子卿已经背过身去,没有看到温庭姝僵硬的神色。

    温庭姝以前还不知晓,原来与自己不爱的人同床共枕是一件饱受煎熬的事情。

    温庭姝躺上床之后,便转身背对着宋子卿,自从苏雁儿进府之后,她便不曾在与宋子卿同床过,她感觉很不自在,尤其是一想到宋子卿对苏雁儿说的那番话,他说她在床上僵硬无趣,这令温庭姝更加心生抗拒,甚至无法放松自己。

    她感觉宋子卿朝着她贴了过来,她身子不由绷紧,他的唇压在着她的脖子,迫切地掠夺着,让温庭姝内心感到十分恐慌,很想推开他。

    与江宴吻她的感觉不一样,江宴吻她时,她会感觉整个人心跳加速,浑身发软无力,而宋子卿吻她,她会心生厌恶,而且江宴的吻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仿佛只要她拒绝,他便会立即离开,但宋子卿却显得那般理所当然,让她不敢抗拒他。

    温庭姝整个人被他扳了过去,他想要亲吻她的唇,温庭姝连忙偏开脸,先前宋子卿从不亲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她一跳。

    宋子卿怔了片刻,却也没有执意要吻她,他伸手要解开她的衣服,温庭姝不由得拽紧了衣襟,手轻轻颤抖。

    “庭姝,母亲今日问我,你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宋子卿声音有些哑。

    温庭姝闻言心口微震,随后手不由放松下来,她不愿意做这种事,可是这却是她作为妻子应尽的本分,是不能够拒绝的,“夫君……把灯灭了成么?”

    宋子卿也没有勉强她,出去将灯灭了才回床上。

    一切结束之后,宋子卿沉沉睡去,温庭姝仍旧醒着,尽管宋子卿比之前都温和许多,可她还是觉得很痛苦很可怕,尤其是中间宋子卿还说了一句,你怎么越来越僵硬了,这令她几乎羞愧欲死,更加觉得难熬。

    温庭姝穿好衣服后,躺在床上默默掉泪,她回头看了眼宋子卿,见他睡得很沉,她终于忍不住轻手轻脚地起身,穿上外衣,拿起一盏纱灯,悄然去往梨香小院而去。

    明明知晓江宴今夜不可能会来,她为何却还要来这里呢?

    温庭姝将纱灯放在昨夜江宴放的位置上,然后走到美人榻旁,含泪抱膝坐到上面,她回忆着昨夜与江宴的相处场景,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思念。

    满是泪痕的面颊再一次湿透,她突然有些后悔昨夜说了那般狠话,他大概是不会再见她了。

    如果他此刻在的话,她真希望他能够抱一下他,念头一起,温庭姝感到一阵吃惊,这大概就是他所说的想与对方亲近吧?

    可是昨天他问她之时,她却回答没有,他内心定是感到失望的。

    温庭姝不由在心中祈祷着与他心有灵犀,希望他到来,如果他来的话,她或许可以让他得偿所愿。

    然而温庭姝等了很久,江宴都没有出现,温庭姝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中间的失落,又从失落变成最后的平静,她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脸上的泪痕已干,她的内心已经恢复冷静,她甚至开始嘲笑自己的不切实际,他又不是痴心人,怎么可能会来呢?

    温庭姝站起身,拿起纱灯,离开了梨香小院,轻手轻脚地回到屋子,看着仍旧睡得沉沉的宋子卿,温庭姝唇边浮起一丝凄楚的笑容。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吧,莫再生痴心妄想,温庭姝浑身无力地躺回到床上,看了宋子卿一眼,最终还是转了个身,背对着他,闭上眼不再去想任何事情。

    自那夜之后,温庭姝便没有再见过江宴,也没有得到他的回信,一直到孙氏寿辰那日,温庭姝才再一次见到他。

    这几日以来,温庭姝已经明白了江宴的想法,他与她想要的全然不同,他要的是一个能给他肉-欲的情人,否则他不会自从听闻她那番话之后便不再出现在她面前,毕竟之前他几乎每日都会出现在她面前。温庭姝无法成为他想要的情人,所以她已经决定忘了他,这次不是被逼无奈,而是她内心的选择。

    那天是孙氏的寿辰,孙氏邀请了江宴,因为江宴是宋子卿的救命恩人,温庭姝知道他会来,因此在看到他之时,她并不感到意外,她意外的是,自己看到他时,内心竟波澜不起,很是平静。

    孙氏在崇文堂设宴,邀请了众多宾客,江宴身长八尺,容颜昳丽,又喜着艳服,在一众宾客间便格外显眼凸出,他随意地站在天井内,手中一边把玩着玉骨折扇,一边与人谈话。

    温庭姝行走在廊道内,看了他一眼,而就在这时,他恰好也漫不经心地斜睨过来一眼,与温庭姝对上目光,他微微一笑,便踱步向她这边走来。

    温庭姝停下脚步,目光淡淡地凝视着他。

    “嫂夫人。”江宴朝着温庭姝微一欠身,举止优雅又显得极有涵养。

    温庭姝端端正正施了礼,神色肃然,“江世子。”

    两人表情都十分坦荡,看到的人绝对不会怀疑这两人私底下有不正当的来往,江宴视线落在她不苟言笑的面容上,凤眸微眯了下,似乎有些微讶。

    在温庭姝与他擦身而过时,他轻飘飘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今晚在梨香小院等你。”

    温庭姝脚步微滞了下,随后面不改色地离去。

    江宴回头,凤眸微上挑,睨了眼温庭姝的背影,目光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男女不同席,也不同屋,宴会开始之后,温庭姝与江宴便没有再碰上面。

    宴席散后,已是暮色时分,紧接着天黑下来,恩庆堂便扮演起戏文,温庭姝没心思去看戏,但总归是要去孙氏面前露一下面。

    温庭姝坐在妆台前,由着秋月替她整理晚妆,春花今夜身体不适,大概是吃坏了肚子,温庭姝没让她伺候,早早便让她休息去了。

    温庭姝虽说决定忘记江宴,只是当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温庭姝还是无法做到彻底无视她,想到他白日说的那句话,温庭姝内心有些生气,一连几日没消息,一来便来撩拨她,是把觉得可以把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了么?

    温庭姝越想越气愤,她今夜绝对不会去的。

    “小姐,用这个唇脂如何?”

    秋月看出温庭姝今日心情不大好,知定是江世子的原因,自从送去书信之后,秋月便不曾听小姐提起过江世子的事,秋月怀疑两人真的断绝来往了,可今天江世子到来小姐情绪又被他影响,秋月不由猜测两人今夜会不会重归于好。

    “太鲜艳了,与平常一样便成。”温庭姝淡淡道。

    秋月问唇脂原是试探,听闻温庭姝这句话,她感觉温庭姝可能没有与江世子重归于好的想法。

    温庭姝晚妆罢,与秋月一同往恩庆堂而去,而就在她们刚离开庭院,一道黑影蓦然从一树上跃下,随后掠向屋中。

    温庭姝去了恩庆堂,见了孙氏等人,又坐了片刻,温庭姝看向楼下,并没有江宴的身影,听闻宴会散之后他便离开了,但这事也不是她刻意打听来的,而是宋子卿主动提起的。

    这几日宋子卿不在屋里住,大概是因为那天晚上两人那事并不愉快,他不回来,温庭姝反倒觉得轻松自在。

    温庭姝看了会儿,觉得心绪郁郁不乐,尤其一想到江宴约她今夜见面,她便更加没心思继续看下去,她决定回屋休息。

    “秋月,你想看便继续看吧,我回屋了。”温庭姝见秋月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忍叫她回去。

    秋月有些惊讶地看向她,“小姐……”

    看穿她的心思,温庭姝无奈笑了笑,“真只是回屋。”

    “那奴婢陪您回去吧?”秋月有些不舍回去,她最爱看戏,而且这班子仍旧是前些天的那班子,台上唱演的正是她钟意的那个旦角儿。

    温庭姝笑道:“不必,你看吧,你不是爱台上那小旦么?”

    秋月被戳中心思,脸微微一红,犹豫了下,还是道:“那小姐,奴婢待会儿再回。”

    温庭姝微颔首,随后与孙氏说后,便下了楼,回了屋。

    温庭姝回到寝房,感觉口渴,便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正准备喝,忽然想到门没闩上,想到江宴那人神出鬼没,不由有些担心他会闯进来,便走出去将外边的门闩上,温庭姝已经不打算再去找他,随他在那里等多久都好。

    温庭姝回到桌前闷坐,顺手端起桌上那杯茶水饮了小口,感觉心口有些闷,便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出神,没过片刻,她感觉身体似乎有些燥热,心口莫名地剧烈跳动起来,她抚了抚心口,感觉有些头晕。

    温庭姝觉得口又干了起来,正要转身去取茶水,突然屋内的灯火一灭,黑暗中窜出一人影,猛地朝她扑来,温庭姝本以为是江宴,可当那人捂住她的口鼻,防止她出声时,温庭姝闻到陌生的气息,这才知晓不是江宴,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第40章 要我,还是要你夫君。……

    趁着外头的月色, 温庭姝看清了来人的面容,一个很年轻的男人,竟生得一副斯文长相, 但温庭姝根本不认识他, 她慌忙挣脱身体, 却敌不过他的力气, 待他的手放松一些,温庭姝颤抖着喝道, “你是何人?”

    男人淫-荡地笑道, “是你的奸夫。”言罢再次捂紧了她的嘴,不给她叫喊, 温庭姝吓得浑身发抖, 想挣脱却发现自己手脚变得发软无力, 体内如烧炭一般滚热。

    那男人将温庭姝抱到床上, 便要脱去她的衣服,温庭姝急得眼泪汪汪,想要推开他,却完全使不上力气, 就在口鼻得到释放之时, 温庭姝不由喊了声“救命”,声音不是很大, 却足以让有着敏锐听力的人听见。

    “没人来救你。”男人嘿嘿笑着, 正欲对温庭姝用强,却听到窗外一声低沉慑人的嗓音, “何人?”

    男子吃了一惊,手不觉松了下,温庭姝趁机咬了他一口, 男子吃痛,下意识地缩回手,温庭姝连忙喊一声:“有贼!”

    霎时,一抹身影从窗口跃进屋中,男子见势不对,蓦然放开温庭姝,冲向后窗一跳而出,顷刻间逃得无影无踪。

    江宴要查看温庭姝情况,没顾上去追那人,他走到床旁边坐下,手微伸了下,又停住,“你怎么样?”

    听闻那温柔中透着安抚的声音,温庭姝紧张恐惧的心瞬间一定,她声音哽咽发颤:“世……世子么?”

    “是我。”江宴声音极轻,仿佛怕吓得她一般。

    听闻那一句‘是我’,温庭姝眼泪一发不可收拾,惶恐不安的心彻底安定,却又升起莫大的耻辱和委屈,不由扑入江宴的怀中,放声哭道:“我好害怕。”

    江宴先是一怔,随后一手环抱住她,手安抚性地轻拍着她的背,“不怕,我这不是来了。”她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让他放下心来。

    江宴在梨香小院等她许久却等不到她去,江宴猜测她定然还为上次的事与他置气,不肯见他,从李擎那里得知她独自一人回了屋子,江宴便决定来此处见她,刚来他便听闻屋内有响动,原以为是她与她夫君在一起,江宴原欲离去,却听闻她的一声‘救命’,江宴才感觉事情不对,但一时没敢冒然进来,毕竟那有可能是她与宋子卿的小情趣,因此他只是在窗外出了声,直到听闻温庭姝一声有贼,他才冲进来。

    江宴任由她依偎自己,只是他渐渐觉得有些热,不过,这似乎不是他的原因。

    “你身子怎这般热?”江宴抚了抚她的背,微讶道,他之前抱过她多次,她身体从不像今夜这般灼热。

    温庭姝此刻脑子已经有些晕乎乎,被他抱在怀中,她身子一阵阵发软,内心也莫名的感到一阵阵空虚,希望他更加的抱紧自己,但江宴似乎要放开她,不要……她不由主动抱紧他,当触碰到他紧致结实,充满男性气息的躯干时,她情不自禁地轻哼了声,很小,却让江宴眼眸微暗,江宴阅历何等丰富,瞬间从她那声音之中得到某种讯息。

    “不……不要放开。”

    温庭姝回过神来,已经发觉自己不该说的话,她内心顿时感到无比羞耻,这怎么会是她?她怎么说出如此恬不知耻的话来,明知不该,她却无法控制地紧紧贴向江宴。

    江宴却没有如她所愿,他放开她,走到桌旁点亮灯火,随后转过身,目光阴晦难测地打量着跌坐在绣褥上的温庭姝,她衣裳凌乱,面含春色,仿佛熟透的鲜嫩多汁的甜果,正赤-裸裸地引诱着人品尝。

    江宴确定了这不是温庭姝应有的姿态,他面色莫测地走去将门窗全部关上并闩好,在温庭姝疑惑,略带着惊愕的目光之下,重回到她身边,但没有靠近她。

    “你方才可吃过什么,喝过什么?”他声音有些沉,凝望着她的目光透着些许思考。

    温庭姝此刻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努力控制心神,让自己维持清醒,她想着江宴的话,然后回:“我只是喝了一点水……”

    温庭姝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为何,只是被江宴定定地看着,便觉得心跳加速,浑身软绵绵地情难自己,很想要……温庭姝脑海中的念头一起,她更觉羞赧难当,她怎么会有如此饥渴的想法?这太可怕了。

    “若我没猜测,你喝的那水中有春-药。”江宴声音冷静,目光略显复杂地看着温庭姝。

    他希望贞洁如她也会像荡-妇一般在自己的身下堕落,这是隐藏在他心间不为人知的恶念,只是他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而非药物所控,他亦不愿做趁人之危之事,非但没有快感,还会让人心生愧疚,可是她如今这副妩媚风情的姿态,他又实在不愿意被宋子卿看到,这令他有些进退两难。

    温庭姝听闻水中有春-药,内心一震,她虽然是良家,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她知晓春-药是什么东西,她知晓有的男人会用那种东西在床笫之间助兴,听闻服用那东西之后会变得无比渴望做那种事,如果没有解药或没有阴阳调和,会致死。

    所以她身上的反应源自药物,而非受了江宴的影响,这个认知令温庭姝不知该不该松一口气,但很快的,她便感觉到身体越来越燥热,有种快无法控制的感觉。

    江宴也察觉到温庭姝的迫切,因为她喘得厉害,那声音格外磨人,胸脯随着她的急喘一起一伏,虽然吸引人,但江宴还是别开目光,冷声道:“你可以自己解决吧?”

    温庭姝没回答他,秋波荡漾的眼眸中透着一丝茫然,江宴见她沉默,淡瞥了她一眼,对上她宛若三岁孩童般纯洁的目光,江宴便知晓她不懂,可他一个男人要如何教她自己解决,江宴觉得额角隐隐抽疼起来,无可奈何道:

    “你是让我来,还是要你夫君来?”江宴尊重她的决定。

    温庭姝听闻江宴这句话,看着他一脸困扰的模样,浑身止不住的发颤,恨不得此刻就死去,她谁都不想,她咬紧牙关,坚决不让自己说一句话。

    江宴见她满脸羞辱,自知失言,向她这般规矩守礼的小姐怎么可能主动说要,江宴内心感到无奈,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拽入怀中,唇贴着她的耳畔,声音忽然变得蛊惑:“那么……我来帮你可好?”

    他有的是办法替她解决,不一定非要云雨,只是他有些煎熬罢了。

    温庭姝听闻他的话语,不由想到前天夜里与他的交谈,自己如今这副模样是他所愿吧,他如愿得到了她的身体之后就不会再找她了吧,温庭姝睁着水光氤氲的眼眸瞪着他,尽管无力推开他,尽管已经被体内燥热折磨得神智有些不清,她嘴里却仍旧坚持地说着一句,“我不要。”

    江宴没想到自己一番好意会换来她如此坚定的拒绝,目光微凝了下,隐忍片刻,“我想办法让你夫君过来。”

    岂止她听了这句,更加惶恐失措,连声音都提高了几分:“不要!”

    江宴闻言皱了眉,来了气,“那你到底要什么?想死么?”

    温庭姝被他恶声恶气的斥责了句,不由吓得在他怀中缩了下。

    江宴仍在气头上,觉得她既不识好歹又倔强得可以,“你该庆幸你现在还能够选,一旦意识不清时,是个男人你都想要。”

    温庭姝没想江宴竟然会对自己说出如此过分的话语,内心禁不住委屈,眼泪也涌了出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我……我不要你,你走,你走,别管我……”

    以她的力气根本推不动江宴,但江宴还是起了身,站在床旁边冷冷地俯视着她,如今并不是置气的时候。

    “抱歉,是我说话重了。”江宴略一思索,无可奈何,决定带她去找柯无忧,他声音透着些许无奈:“既然你谁不要,解药你总要吧?”

    温庭姝听闻有解药,不由用一种期待又带着点无辜的神色看向他,江宴被她看着一阵骚动,却还得隐忍着将她打横抱起。

    一碰到江宴,温庭姝脑子瞬间又混乱起来,无意识地扭着身体蹭他。

    江宴身体僵了下,随后呵斥了声,“别乱动。”并用力禁锢她的双手身体。

    温庭姝被他一喝,意识恢复些许清醒,立刻乖顺下来,拼命忍着不动弹。

    江宴这才带着她从窗口跃出,此刻宋府绝大多数人都去看戏了,抱着温庭姝的江宴才轻松避过众人视线,离开了宋府,好在今日他来宋府参加寿宴是坐着马车来的,他其实一直未曾离开,只让李擎将马车停在隐蔽处。

    江宴让李擎继续守在宋府,盯着温庭姝院里的动静,自己则带着温庭姝坐上马车,赶去妇好酒肆。

    * * *

    柯无忧睡得好好的,却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她一脸困倦,心不甘情不愿的出房开门,当看到怀抱着一女人的江宴时,她双眸瞬间没了困意,一脸吃惊道:“世子……你这是上哪家偷姑娘去了?”

    江宴不理会她的调侃,冷声道:“她被喂了春-药,有解药?”

    柯无忧看了他怀中不停娇-喘的女子,看到她的脸,她不禁诧异,这不是温府千金么?柯无忧瞬间觉得有意思起来,暧昧地看向他,“吃了春-药,不是有世子你在么?难不成不行了?”

    “闭嘴,”江宴不耐烦道,“到底有没有?”

    柯无言心中无惧,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抿着嘴笑嘻嘻地看着江宴。

    江宴无奈,“说话。”

    柯无忧这才笑着接话:“有是有,你快把她抱进来吧,不然我真怕你们要在我门口行事。”

    江宴不觉皱了下眉,没说话,抱着浑身滚烫,汗水淋漓的温庭姝进屋。

    柯无忧领着他到了自己睡觉的床上,让他把温庭姝放下,温庭姝一离开江宴的怀抱,迷乱的神智瞬间清醒些许,她透过朦胧的水雾,看到面前站着的柯无忧,立刻惊了一跳,忙紧紧地拽着江宴的衣服,“你……你怎么能把我带到别的男人这里?”

    “她是女的。”江宴淡淡道。

    温庭姝努力看了一眼,见柯无忧穿着男装,容貌又甚是俊俏,完全不像女的,仍旧疑江宴欺负她神智不清,故意骗她,不肯放开他。

    “温小姐,我真是女的。”柯无忧走上前,直接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温庭姝惊了一跳,下意识地缩回手,却因为无力而被柯无忧得逞,掌心一片柔软,温庭姝终于相信她与自己一样是女人。

    柯无忧对江宴说道:“她服用的药物应该不多,不然不可能还如此清醒,你等一下,我去调一下药。”言罢即去。

    柯无忧走后,江宴走到桌前坐下,欲喝杯凉茶,拿起一旁的茶壶却发现是空的,只好作罢,目光落在温庭姝身上,她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已经被汗水打湿,衣服紧贴在曼妙的身体上,她一直直勾勾地盯着江宴,眼眸迷离,喘着气,嘴里轻哼着,倒像是在故意勾引人一般。

    江宴脸越来越沉,待柯无忧回来之后,他蓦然起身,冷声:“帮我照顾一下她,我出去一趟。”

    “哦。”柯无忧拿着药走到床旁,目光不由自主地往江宴身下看了一眼。

    江宴接触到她的目光,凤眸微凝,带着些许警告之色,随后大步离去。

    柯无忧不禁窃笑了下,温香软玉在怀,亏他能忍到现在。

    待江宴归来,温庭姝体内的药性已解,正抱膝坐在床上,她眼圈红肿,低低抽泣着,见到江宴,她立刻低下头去,大概觉得太过于羞耻。

    江宴走过去,一语不发地看着她,温庭姝感觉江宴在看着自己,觉得他大概是在生气,生气自己一直麻烦他,可温庭姝也不想如此,她一时间如坐针毡,直到他若无其事地说了句:“走吧,我送你回府,回去晚了会被人发现。”

    温庭姝这才抬起头看他,她想向他道谢,可一想到自己方才在他怀中的种种情形,便羞得难以开口,她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却发现四肢仍旧疲劳无力,根本走不动路,她有着难为情地看向江宴。

    江宴见状,道了声“抱歉”,才将她打横抱起,走出了房门。

    不知为何,温庭姝听闻他那一句“抱歉”,内心感到有些沮丧。

    柯无忧将两人送至门口。

    “温小姐,下次再来。”柯无忧撑着门,笑盈盈地目送着两人。

    温庭姝看了柯无忧一眼,后知后觉地觉得她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这般想着不由脱口而出道:“柯公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温庭姝在屋中之时想感谢她,她让她叫她柯公子,虽然觉得奇怪,但她也没多问为什么。

    她们的确见过面,在江宴的宅邸,不过没等柯无忧说话,江宴便淡淡道了句:

    “温小姐,她是女人,对她心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温庭姝闻言脸蓦然一红,连忙收回视线,“我……我没有。”

    柯无忧扬了扬眉,不满地看着江宴:“世子,你难道不知晓,女人和女人……其实也可以?”

    温庭姝听闻这句话,正在思索她是何意思,江宴已经不理会柯无忧,径自抱着温庭姝上了马车。

    * * *

    将温庭姝送回到宋府,恩庆堂的戏还未散,江宴从李擎那里得知,宋子卿回来一趟,敲了门见没人回应便去了苏雁儿那处,他大概只以为温庭姝睡着,并没有怀疑温庭姝不在。

    江宴匆匆在她屋子里检查一遍,确定门窗坚固之后,才走回温庭姝身旁,“我走了,你记得关紧门窗,以后出门时亦要把门锁住,夜里最好让丫鬟睡在你的房内。”他微顿了下,才道:“或者你的夫君也可以。”

    江宴说完再没有旁的话,从回来时的窗口跃出,令她关上窗户便走了,他走得有些急,似乎不愿意与她多待片刻,这令温庭姝心口窒闷起来,果然,他知晓她不愿意交付自己的身子后便不愿意再与她待在一起了。

    温庭姝知晓他有侠义心肠,就算对她无意,也不会对陷入险境的人置之不理,她不可在自作多情,以为他真心喜欢自己。

    “明日一早让柯无忧通知追杀采花大盗的几人到酒肆,我要见他们。”离开温庭姝的住处之后,江宴对李擎说道。

    “是。”李擎不禁问,“爷要亲自抓那采花大盗了么?”

    “嗯。”江宴声音透着几分戾气,随后又道,“你今夜先守在此处。”

    “是。”李擎道。

    秋月看完戏,意犹未尽地回到院子,却突然顿了脚步,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背后盯着自己一般,让她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

    秋月摇了摇头,暗笑自己疑神疑鬼,秋月敲了好几下门,都没等到人开门,她是不期待春花开门的,她一躺下,简直是雷打不动。

    等了好片刻,才等到温庭姝的声音,“是秋月么?”

    “是奴婢,小姐。”让小姐起来给她开门,实在是不应该,秋月感到十分惭愧,都怪自己看戏看入了迷。

    温庭姝打开了门,秋月看到云鬟不整,眼眶通红的温庭姝,心中不由十分惊讶,“小姐,您这是怎么了?”看到她还换了一身衣服,她更是惊疑不定。

    “我没事,你别问。你把门锁好,今夜到我房中睡。”温庭姝对今夜之事无法启齿,她也很害怕那个采花大盗还会再来,虽然江宴未曾与她说什么,温庭姝已经猜测今夜闯进来险些奸污她的男人就是他之前所说的采花大盗,她内心很害怕,不敢一个人待着。方才江宴走的时候,她很想挽留他,可是她又实在说不出口叫他留下,这会儿秋月回来,她心才安定些许。

    伺候温庭姝躺下之后,秋月便躺到床旁边的西施小榻上,内心忐忑不安,满腹疑惑,她根本无法入睡,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小姐,您今夜怎么了?”

    温庭姝没回秋月的话,翻了个身背对她,她要如何说,说她今夜差点被采花大盗奸-污了么?说自己中了春-药在江宴面前露出种种丑态?温庭姝眼眶不禁红了一圈。

    秋月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那背影有几分凄楚,秋月眼睛不由也红了,她感觉好像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她后悔自己不应该太痴迷看戏,“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以后再也不看戏了。”她声音不由哽咽起来。

    温庭姝掉了几滴泪,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整个人也觉得很疲惫无力,不大想说话,便轻声说道:“说什么傻话,睡吧。”

    秋月盯着温庭姝的背影,觉得心里也难过,眼泪也汪汪流下来,内心还是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沉迷看戏了。

    * * *

    次日,温庭姝梳洗完毕,便听闻江宴送来了寿礼,昨日江宴赴宴时并未带寿礼,今日前来补礼,据说是托人从京中送来的一座珊瑚树,足有三四尺,极其珍贵稀有,温庭姝被请去观赏。

    去到正堂时,江宴姿态优雅地坐在椅子上饮茶,看到她到来,趁着无人注意时,对着她露出一温柔的笑容,不似昨夜那般冷漠。

    温庭姝没有回应他的笑容,先去给孙氏行礼问安,孙氏笑盈盈地拉着她一起欣赏那珊瑚树,王氏,佩秋等人都在,众人围着珊瑚树观赏,在众人看得起劲没有注意周围动静之时,江宴起身走到温庭姝身旁,衣袖相擦,他的手指轻轻碰触了下她的手背。

    王氏的大嗓门一开,瞬间压过了众人的声音,江宴低声在温庭姝耳畔道:“待会儿梨香小院,等你。”

    江宴在与她说完此话之后,没多久便告辞而去。

    温庭姝坐了片刻,也回了院子,在屋中思索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决定梨香小院见一见江宴,毕竟昨夜人家救过她,她不可能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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