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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二更)   “我要奖赏。”……

    温庭姝担心吵醒江宴, 轻手轻脚地走进屋中。

    走到书案旁,见他仍旧没醒,温庭姝便隔着书案俯身打量他的睡容。

    江宴睁开眼时, 温庭姝从不敢仔细看他, 他这张脸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 虽然她也没见过多少男人。

    玉刻般的精致面庞, 修眉入鬓,鼻若悬胆, 温庭姝从上到下专注而仔细地看着, 视线落到他的唇上,他一侧唇角微弯, 似笑非笑的, 温庭姝不禁想到昨夜两人亲吻时的画面, 脸瞬间有些发烫, 她连忙将那些画面拂出脑海,视线偏移,落在他放置于圈椅扶手的手上。

    他的手温庭姝以前就注意过,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 如玉沉静水,温润白皙, 看上一眼, 就很难让人移开目光。

    温庭姝也不好意思多看,移开目光, 看到书案上放着一根狗尾巴草,大概是他来时带来的,温庭姝突然起了坏心思, 唇角微不可察地抬起丁点弧度,拿起那根草,往他鼻下探去。

    江宴那浓黑的眼睫毛如蝶翼般轻颤,温庭姝的手腕蓦然被抓住,狗尾巴草在她手中颤了几颤,江宴缓缓睁开眼,深邃莫测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温庭姝内心瞬间有种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慌张失措感,她狡辩道:“我什么也没做。”

    江宴目光从她的脸移到她的伸手,她在书案另一边,俯着身子,小衣有些松,露出一条浅浅的沟来,若在平日,哪有机会欣赏到如此旖旎春色。

    江宴凤眸眯了下,唇角微扬,“你这个姿势甚是……诱人。真该早些睁开眼睛。”

    温庭姝脸不禁一红,想抽回手,却敌不过他的力气,“你……你故意戏弄我。”温庭姝没想到他装睡哄自己。

    “不是你想使坏么?”江宴浅笑道,看着她羞极发嗔的模样,江宴好心松了手,然后起身,走去将灯点上,转身时,看到温庭姝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美人榻上,又变回了以往的大家闺秀。

    温庭姝看向他,平静地问:“你怎么来了?”

    “我那府邸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让人觉得很寂寞。”说起一个人时,他语气带着点强调,像是在告诉温庭姝,他没有出去拈花惹草一般。

    不等温庭姝说话,他又开始甜言蜜语,“这书房处处有你的气息,待在这里,仿佛就像是待在你身边一般,感觉很温暖。”

    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她面前,在他坐到她的身旁时,温庭姝身子不觉僵了下,片刻之后才放松。

    温庭姝原本想说话的,但被他后面的话堵住,突然间什么都不想说了。

    江宴笑问:“你怎么也来了?你夫君不在屋里睡?”

    温庭姝见他开始正常说话,这才开口:“我是趁他睡着之后过来的。”

    江宴笑容淡去,随后轻叹一声,“你不应该来的。”

    温庭姝明白他的意思,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收紧,她微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想问你一件事,你……有没有办法让秀英取消和李家的婚事,让她和陆公子如愿以偿在一起?”虽然觉得自己这样的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但她觉得秀英实在可怜,而且那陆修言不是他的好友么?想必他也不会置之不理。

    江宴定定看了她片刻,就在温庭姝被他盯得有些心虚时,他忽然笑了起来。

    “原来你专为了这事而来,我原本以为你因为想见我,才瞒着你夫君前来的。”江宴虽是笑着说的,但语气还是透着些许失落。

    不是的,她其实也挺想见他的,只是她却无法坦诚地说出内心话,她抿唇不语,看着像是在默认。

    “若我办好了此事,有什么奖赏么?”江宴忽然凑近她,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又变得不正经起来。

    温庭姝听闻这句话,觉得他应该是有办法了,不由心生欢喜,有些激动地问:“你真的能把此事办成么?”

    看着她脸上露出笑靥,江宴目光微柔,不觉伸手碰了碰她的脸,“为了让你高兴,我怎么也得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句话他说得认真,温庭姝心口不由感到悸动,只是下一刻,他又故态复萌,笑吟吟地说道:“不过我还是要奖赏。”

    温庭姝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灿烂笑容,脑子也不知晓哪根筋搭错,突然凑身过去,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吓了一跳似的,猛地缩回身子,她慌乱无措地看上江宴,对上他有些诧异的目光。

    温庭姝瞬间脸红起来,语无伦次道:“我……我……对不起,我刚刚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你,你好像不缺钱……”温庭姝忽然顿住,她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一堆没用的废话,可她也不知晓该说什么来缓解这尴尬的处境,她很慌,很羞耻。

    江宴摸了下被她亲过的脸颊,唇边不由浮起笑意,“这是提前给了奖赏么?看来我真得拼尽全力了,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第一次的主动。”江宴伸手携起她的手,道:“这个礼物甚好,简直比千金还贵重。我十分满意。”

    她焦躁不安的情绪被他这开玩笑的口吻抚平,

    温庭姝嗔了他一眼,“这太夸大了吧?”

    江宴一脸认真:“真的,用千金都不换。”

    温庭姝忍不住笑了下,“你是因为不缺钱才这般说的。”

    江宴摇了摇头,笑道:“这你可误会我了,我其实没什么钱,我如今拥有的那些东西大多不是我自己挣来的,我挣来的基本上都花完了。”说到这,江宴想起什么似的,从袖中拿出一长方的紫檀木盒子,面上雕镂着玉兰花样,“在街上看到的,觉得很合适你,便买了,用我自己的钱买来的。想着要给你买东西,最近我已经很节省了。现在想想,之前那三千两真是浪费了,早知道应该省下来的。”江宴叹了口气。

    温庭姝没接那紫檀木盒子,“我又不缺这些东西的,你买来有什么用?”

    “看到觉得配你的东西,就想买。”江宴将紫檀木盒子硬塞到温庭姝手上,温庭姝只能接过,她的珠宝首饰很多,宋子卿也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东西,就算突然多了什么,他也不会注意到,温庭姝却不过江宴的好意,只能接过,想着下次自己也送他点什么,不能白白收他的东西。

    “你也会自己挣钱么?”温庭姝有些好奇地问,她一直觉得他无所事事。

    江宴目光微闪,别开脸,“怎么,很不可思议?”江宴反问,他也不好意思与她说这钱是从别人身上搜刮来的,给她买礼物的那两锭金子有可能还是她闺友身上的。

    温庭姝担心他觉得自己小瞧他,便转移话题道:“那三千两又是怎么回事啊?”温庭姝第一次与他如此正常的聊天,她有些喜欢这样的感觉。

    江宴呼吸微滞,暗悔失言,若让她知晓自己用三千两银子买了一个花魁的初夜,她大概又要和他闹别扭,江宴决定转移她的注意力,方才她凑过来亲他时,他好像闻到她身上有股药味,这般想着,他凑近她,在她脸畔轻嗅了下。

    温庭姝身子不由往后缩了下,蹙眉道:“你做什么?”

    的确有股药味。江宴打量着她的脸,“你身子不舒服么?”

    温庭姝摇了摇头,“我很好,没事。你……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

    见她害羞,江宴也没心思打趣她,只淡淡问:“你身上怎么有股药味?”

    温庭姝脸蓦然一红,声小如蚊:“我婆婆让我喝的补药。”

    江宴先是一怔,随后明白过来,面色微冷,“没病吃什么药,那玩意儿别吃了。”

    温庭姝听到他这话,不由想到宋子卿说孙氏是为她好的话,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虽说自己夜不想喝,但也不好在他面前抱怨什么,温庭姝尴尬地笑了笑,道:“婆婆也是为了我好,我总不能辜负了婆婆的好意,吃点补药也没什么的。”

    见她突然对自己客气起来,一口一个婆婆,倒显得他是外人一般。

    江宴看了她片刻,“你怎么这般古板?你既然不想辜负她的好意,悄悄把药倒掉不就行了。”

    温庭姝感觉他言下之意是说自己笨,温庭姝有些不乐意,虽然觉得他说的也有点对,但她就是不肯承认,她蹙眉道:“世子,这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不认为是对的,难道平日里世子便是这般做人的么?喜欢欺骗人?”

    江宴目光莫测地凝望着她,忽然笑道:“怎么,仍旧觉得我在欺骗你么?”

    温庭姝对上他阴晦不明的目光,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可又不愿意服软,她目光倔强地与他对视着。

    江宴感觉心情有些糟糕,再待下去自己大概会说一些重话,他站起身,道:“你该回去了,不然被你夫君发觉了不好。”末了,担心她多想,又笑着调侃了句:“平日里胆子小得很,为了闺友倒是胆大包天起来。”

    言罢便往外走去,但没有几步,衣袖便被温庭姝拽住。

    第52章 温庭……

    被温庭姝拽住了衣袖, 江宴疑惑地回头。

    温庭姝抬眸看着他的脸色,虽然他神色如常,但温庭姝还是觉得他在生气, 这让她有些在意, “你……生气了么?”温庭姝问。

    江宴看着她有些受伤的模样, 心有不忍, 回身,笑看着她, “没生气, 要为这点小事生气,我早就被你气死了。”为了不让她胡思乱想, 江宴言不由衷道。

    温庭姝仍旧不能释怀, 默默地看着他, 眼神黯然。

    江宴被她看得彻底没了脾气, 俯首凝望着她,温柔道:“七夕快到了,到时我们一起过如何?”

    温庭姝略一犹豫,红着脸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这次再违心说话, 他可能真要甩袖走人了。

    亏得她没有再口是心非,江宴微笑道:“对了, 总是叫你温小姐, 似乎显得太过客气,但我也不想和你夫君一样叫你庭姝, 以后我就叫你姝儿,可以么?”

    温庭姝仍旧点点头,没有拒绝他。

    江宴笑容加深, 低声蛊惑:“亲一口,再走可好?”

    温庭姝眼眸对着他熠熠生辉的凤眸,下意识点点头,而后反应过来他的话,又摇摇头,脸一热,他怎么能这样?

    江宴失笑,突然间又不大想离去了,不过想到她如今的处境,江宴还是没打算多留,“等我把你闺友的事解决完之后,再想我们的事。”

    温庭姝想了想,觉得此事是她问得太唐突,自己不能总是麻烦他,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人,“这事会不会不大好办?其实你不用赴汤蹈火的,尽力而为便行……”略一顿,又道:“要是不行就算了,千万别勉强自己。”

    “总算会担心人了啊?”江宴装作欣慰地说道,在温庭姝不禁露出惭愧的神色后,又笑着安抚道:“这也不算勉强,那也是我朋友的事。其实你闺友那事并不麻烦,先前我请人查过她未婚夫,她那位未婚夫能给人抓的把柄很多,不仅作奸犯科,强取豪夺一名乡下姑娘,而且他的父亲在朝中犯了事,已经被贬谪,消息马上就会传到陈氏等人的耳中,这正是取消亲事的好机会。若不是因为这两件事,我也没有办法帮他们,毕竟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人。”

    温庭姝听闻他的话为李秀英庆幸的同时又开始为自己的事而发愁,按江宴的说法,秀英若能够取消亲事是因为他未婚夫作奸犯科,和他父亲犯了事被贬谪,可宋子卿除了养外室一事再没有大错,他的父亲是一品权臣,地位稳如泰山,自己的父亲都要看他的脸色,这如何能够和离得了?温庭姝实在不知他要如何想方设法,但此刻不是问他的好时机,再等一等吧。

    江宴继续说道:“姝儿,这事你没必要再参与了,我会与陆修言商量此事,他要抱得美人归总要付出点力气,你可以去陪你的闺友,安慰她,陪伴她,但不必谈及这些事,免得暴露你和我来往的事。”

    温庭姝听闻他那一句‘姝儿’,内心不禁有些害羞,还有些雀跃,但她假装没听到,镇定地说道:“我明白了。”

    “快点回去吧。”江宴微笑道,“记得七夕之约。”

    温庭姝点点头,“好。”

    “这阵子我先解决陆修言那边的事,七夕之前我们暂且先别见面,见面越少,越安全一些,信我也不写了,可以么?”江宴低声说道。

    温庭姝听闻他这些话,觉得他的确有在慎重地打算他们之间的事,算算时间,离七夕还有半个多月,温庭姝忽然觉得时间有些长,但她还是点头,“好。”

    江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她拥入怀中,被他温暖的胸怀包裹着,温庭姝没有抗拒,静静地依偎在他怀中,但片刻之后,江宴便放开了她,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俯首想吻一下她,但最终只是亲了下她的额头,然后微笑,“回去吧。”

    温庭姝一直表现得很顺从,她以为江宴会得寸进尺,然而他却没有,温庭姝有些依依不舍地出了门,走到一半,不由回头看了眼,却见他双手交环,倚着门边,一直目送着自己,心口不由一暖,转头继续走,脚步却不由得轻盈许多,脸上含着浅浅笑靥。

    出了月洞门,跨上栏杆时,温庭姝突然一顿,手扶柱子,两只脚都踩上栏杆,然后猛地跳下去,脚着地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身后看了看,确定没人看见之后,才放心下来,轻行缓步,目不斜视地继续往前。

    宋子卿睡到三更时分,忽然醒来,伸手摸了摸身旁,却没摸到人,他有些诧异,彻底清醒过来,他起身点了灯,没在屋中找到温庭姝的身影,宋子卿坐在椅子前,面色渐渐发沉,坐了片刻之后,他掌着烛盘打开屋门。

    门打开,宋子卿正要出去,却见温庭姝从秋月住的房间小门走出来,身旁还跟着秋月,温庭姝看到宋子卿,面色如常,“夫君怎么起来了?”

    宋子卿面色清冷地看着温庭姝,有些不悦:“你三更半夜不睡,起来做什么?”

    温庭姝心一直扑通乱跳,见他脸上没有怀疑之色,心神稍定,庆幸自己早回,她方才一进门,刚要回内房,便见房内灯火一亮,瞬间将她吓了一大跳,慌乱间生了主意,便去了秋月屋里,叫醒了秋月,叮嘱了秋月几句,听到门声响起,便假装从秋月的屋里出去。

    “妾身睡不着,总觉得这心口发燥发闷,想起来走一走,又担心吵醒夫君,便出了房门,去了秋月的屋中,恰巧她也睡不着,我们便说了一会儿闲话。”温庭姝脸不红心不跳地道,她不禁想起江宴说她胆大包天的话,现在看来的确是。

    秋月方才被温庭姝叫醒,听了前因后果,困意是全部都吓没了,此刻精神得很,一颗心咚咚咚的,感觉蹦到了头顶似的,不等宋子卿答话,她便应和着温庭姝:“以前小姐一向睡得很早,也不曾失眠过,自从喝了补药之后,便一直睡不安稳,姑爷,奴婢觉得这补药是不是不能再吃了?”

    秋月这话隐隐透着责怪,宋子卿也没办法斥责她,毕竟温庭姝睡不好的确有可能是补药的原因,“既然如此,这补药便不用再喝了,明日我与母亲说一下。”宋子卿道。

    听闻不用再喝补药,温庭姝松了一口气,不然她有可能真要按照江宴说的办法将药偷偷倒掉,其实温庭姝说得是真话,只是没有那般严重,她喝了这补药之后,常常觉得身体发燥,很不舒服,睡也睡不安稳。

    “可是婆婆也是一番好意……”温庭姝有些愧疚道。

    “身体最重要,母亲会明白的。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与她说的,回去睡吧。”宋子卿温声道。

    温庭姝点点头,让秋月回去睡了,才与宋子卿一同归房。

    躺回床上,温庭姝和宋子卿也没说话,宋子卿很快便睡着了,温庭姝还没睡意,仍想着方才在书房里发生的事,才刚刚分别,竟然已经有些思念,温庭姝感觉不可思议,想到临去前的一幕,江宴抚着她的脸颊,明明是想亲吻她的,但不知什么原因,最后只是亲了下她的额头。

    温庭姝又细细算了下日子,距离七夕还有二十来天,温庭姝内心不禁叹息一番,闭着眼睛,强迫自己不再想这事,内心又期盼着秀英能够与李家解除婚事,与陆公子那边结亲,她相信江宴,秀英应该能够和陆公子有情人终成眷属。再想到自己,温庭姝心不禁变得有些沉重,她觉得自己的事比秀英的事难得多。

    听闻身后的呼吸声,温庭姝内心感到愁苦,在几番低不可察的叹息中昏昏睡去。

    因为孙氏和宋子卿的原因,温庭姝接下来的多日都不曾去李府,因为无事可做,便待在书房中看看书,或者绘绘画,秋闱将至,宋子卿忙于温习功课,几乎每日都待在自己的书房中,温庭姝偶尔去看看他,帮他送些茶果点心,关心几句,略尽夫妻之情。

    这一日,温庭姝正在梨香小院看书,但这颗心总也沉静不下,一会儿想李秀英的事,一会儿又想起江宴,也不知晓他和秀英近来如何?

    想着想着又不禁想到自己和离的事,心里发愁,便在砚台内注入清水,执墨磨将起来,铺开笺纸,提笔写了句:虽然姻缘总前定,两人一心天奈何。

    写完之后,搁下笔,呆呆地望着那两行字出神,就在这时,春花到来,禀报道:“小姐,李小姐过来了。”

    温庭姝正忧心着李秀英,一听闻她过来,温庭姝不由心生欢喜,将那笺纸压在一叠书中间,便走了出去,与秋月等人同回主院。

    不一刻儿,李秀英的软轿便抬到了内堂,温庭姝出来迎接,李秀英款款走出轿子,温庭姝打量她的面色,这还没多久,她看起来便好了很多,原本苍白的脸,如今红润了不少,脸上也减去了愁容,露出淡淡的笑容。

    第53章 嫉妒   他自信的以为,在……

    温庭姝携着李秀英的手同入内堂中, 叫秋月等人去备茶果点心。

    “这宋府比我家大得多,我坐了好久的轿子才到你这院子,若让自己走, 定要迷路的。”李秀英还是第一次来宋府找温庭姝, 不禁有些拘谨。

    温庭姝含笑说道, “习惯便不觉得路长了。”

    两人进了堂中, 坐到圈椅上。

    温庭姝又打量了李秀英几眼,“我看你面色好了很多, 这些天可还在吃药?”

    李秀英点点头, “还在吃,柯公子开的药很好, 几贴服下去, 便觉得身体好了许多。”

    温庭姝觉得不止是药的缘故, 肯定是因为和陆修言那边有了什么好消息, 她才振作起来。

    “这些天婆婆劝我在府中休养,我便没有去你那里。”温庭姝解释自己这些天没有去她那里的原因。

    “总叫你去我那也不大好。”李秀英微笑道,“母亲劝我不要总待在闺房,多出去走动一下, 我突然想到了你, 你多日没来,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 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 在信上说又不大方便。”说这话时,她脸上不由带着淡淡的喜悦。

    温庭姝莞尔一笑, 道:“我想肯定是好事了。”

    李秀英不觉跟着一笑,正要回话,春花秋月进来, 奉上茶果点心后,温庭姝便让她们出去了,两人吃了几块点心,喝了茶,温庭姝便拉着她的手到小榻上,并肩坐下。

    “这些天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温庭姝这才问道。

    李秀英神色有些愉快,又有些难为情,“我与李家的亲事取消了。”

    温庭姝在江宴对她做出承诺之后,便相信他能够做到,此刻听闻她并不是十分吃惊,但没办法,只能在李秀英面前做出吃惊的模样,“这怎么回事啊?”

    李秀英低着粉颈,有些羞涩,“有一件事我想先告诉你。”

    温庭姝看她的神色大概猜到她要说什么,笑道:“秀英,你说。”

    李秀英头埋得更低了,她小声地说道:“先前我与你说的那个男人,他其实是平安伯之子陆修言。”

    温庭姝继续装作惊讶的模样,“原来是他啊。”温庭姝其实见过陆修言,当初与江宴初见时,他身旁跟着两名好友,其中一位就是陆修言,江宴说过穿着鸦青色的衣服的便是陆修言,不过温庭姝当时还是未出阁的女子,在他们面前头也不敢抬,那里顾得着看他们的长相,不过匆匆一眼,有些许印象而已。“我听闻那陆公子是个芝兰玉树般的人物。”

    见温庭姝夸陆修言,李秀英便像是自己被人夸一般高兴,“陆郎有一个朋友,是定北侯世子江宴,是他促成了此事。他找到了那吴佪的把柄,那吴佪抢了一位乡下的丫头,偷偷藏在自己的私宅里,那丫头的父母知晓自己女儿被他抢了去,告到官府,官府却以无证据为由没有立案查办,实际是吴徊买通了官府,那江世子不知通过何手段,找到那丫头的父母,直接带着一帮人和那对夫妻打到吴佪的私宅中去,找到了那丫头,还捉住了吴佪,江世子直接把人带到官府,与堂官说那丫头是他新认的妹妹,要堂官立刻究查这案,堂官慑于他世子的身份,立刻审理了此案,就在第二日,吴佪父亲犯事被降职的消息传到那堂官的耳中,那堂官再无顾及,直接将那吴佪下狱问罪。还了那可怜的一家一个公道。”

    李秀英说的话和江宴对她说的话合上了,温庭姝微颔首,握着她的手,有些着急地问:“接下来呢?”

    李秀英忍不住笑了下,继续说道:“吴佪如今在牢里,也不知晓要吃多久的牢饭。因为婚期将近,我母亲也没办法写信到京城征得我父亲的同意,我母亲与我哥哥商议过后,让我哥哥直接去到吴家取消这门亲事,吴家一开始不同意,后来闹到官府,吴家才同意取消这门亲事。”

    温庭姝闻言很替她高兴,“你总算脱离苦海了。”

    李秀英脸上也有了笑意,又说道:“我原本以为那江世子是个品行不端,行事乖戾的人,之前还劝说过陆郎,叫他莫要与他来往,却不想这都是我眼界太过狭小了,那江世子是个大好人。”

    听闻大好人三个字,温庭姝唇角不觉微微上扬,“的确,我先前也听闻这江世子品行极其不堪,却没想到他竟是一个……好人。”温庭姝言罢又担心露出端倪,便转移话题:“陆公子那边如何说?”

    李秀英闻言脸微微一红,既害羞又惭愧,“我母亲和哥哥已经知晓了我和陆郎的事,陆郎前日上门来请求我母亲和哥哥的原谅。”说着她眼睛不禁流下眼泪。

    温庭姝诧异,忙安抚她,“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就算将来我和陆郎有个好结果,我身上也留下了抹不去的污点。将来进了他家的门,也会被他家的人看不起。”李秀英虽然高兴,内心也有羞愧,这些话她无法与家里人说,也只能与温庭姝这个无话不谈的闺友说一说了。

    温庭姝也知晓这是有可能发生的事,只是事已至此,将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此刻多说无益,只会让人添堵,便道:

    “秀英,这事又不是你一个人做出来的,你没必要将错全部揽在你自己身上,那陆公子既然爱你,肯定会护着你的,你莫想太多。”温庭姝轻抚着她的背,百般安抚她之后,李秀英才止住眼泪。

    * * *

    那日李秀英来找她之后,温庭姝也去了李家一趟,从李秀英那里温庭姝得知陆修言已经向其父亲平安伯坦白自己与李秀英的事,平安伯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并对陆修言动了家法,陆修言险些被打得没了半条命,李家要脸面,没有上门去闹,由得陆修言自己解决。

    不过没过几日,平安伯便改变了主意,决定同意这门亲事,一是陆修言用了绝食的苦肉计,二是自家儿子毁了人家千金小姐的清白,不负责也不行,他一开始坚决不同意,只是实在恼自己这儿子,嫌他丢尽他平安伯的脸面。

    就在七夕那一日,陆修言的母亲自登门拜访陈氏,与其商量了李秀英和陆修言的亲事。

    这两人历尽磨难总算有了个好结果。

    温庭姝与江宴约好今夜见面,她的内心原本既紧张又欣悦,足足有二十日未见,温庭姝其实很想见他,一直盼着夜幕降临,只是她没想到的是这日宋子卿却病了,昨日他与友人去游湖,突然下了一场雨,几人冒雨将船划到岸旁便进了亭子躲雨,回来后便冒了寒,温庭姝让厨房煮了点防风粥给宋子卿,宋子卿吃一碗热腾腾的粥后,身子略觉一点,便躺下睡了,可第二日起来却觉得头重脚轻,鼻子堵塞,也没食欲,请大夫看了,也说是冒了寒,开了几贴药,喝下后却不见好转,到了临睡前,双颊通红,浑身滚烫,躺在床上昏沉不醒,连晚饭也没吃。

    初更时分,屋内已经掌上了灯,孙氏刚刚离去,温庭姝让春花去厨房叫人熬点瘦肉青菜,再做几碟的小菜温着,等宋子卿清醒之后想吃再端给他吃。

    温庭姝坐在床前,已经顾不得和江宴的约定,有些着急地看着宋子卿,她伸手将他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如同被火烤一般,十分烫手。

    温庭姝没办法,让秋月去打了盆凉水,用巾帕沾上冷水,拧得半干,放在他的额头上。

    等了片刻,拿下那巾帕,只觉得那巾帕都变热起来,就在这时,苏雁儿赶来,到了床旁,看到宋子卿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情况看着不大好,便与温庭姝说道:“少奶奶,爷这情况看着有些严重,今夜若无人彻夜贴身服侍只怕不行,少奶奶今日照顾一整天,也劳累了吧,今夜便由贱妾代劳吧。”

    宋子卿是她的夫君,底下的人都在看着,温庭姝也不能全撇开手,让苏雁儿独自一人来照顾他,温庭姝略一沉吟:“你一个人熬不住,我们便一同分担,轮着来吧。”

    “好的。”苏雁儿说着又殷勤道:“少奶奶,您先去歇息片刻,贱妾来吧。”

    温庭姝此刻也觉得有些累,便将巾帕交到苏雁儿手中,“我先去躺一躺,待会儿再来接替你。”温庭姝起身刚要走,手腕却被宋子卿拽住,他睁了睁眼,呢喃道:“庭姝……别走。”

    苏雁儿闻言面色微僵。温庭姝原本只当他是病中胡话,想抽回手却抽不得,随后又听他复述了一遍,没奈何,温庭姝只能重新坐下来,见他清醒了些许,便柔声道:“夫君还未吃晚膳,吃点粥可好?”

    宋子卿微不可察的“嗯”了声,温庭姝便让秋月去把厨房温着的粥和菜端过来,苏雁儿见这里没她的事,也跟着去厨房帮点忙。

    粥和菜端了过来,温庭姝亲自扶着宋子卿起来,拿过软枕给他靠背,苏雁儿原本想接过喂粥的活,可是宋子卿一直抓着温庭姝不给她走。

    温庭姝没办法,只能亲自喂,喂了他一碗粥和一些菜,等了些许时辰,又亲自喂他喝药,才扶他躺下,宋子卿出了一身汗,春花秋月去端来热水,准备给他擦一下身子,春花秋月都是没嫁人的,让她们做这些事不妥,且宋子卿一直缠着她,不给她走,期间谁也不叫,光叫她,所以温庭姝只能亲身服侍宋子卿,一番下来,温庭姝只觉得半天命都快折腾没了,哪里还想得起在梨香小院等着她的江宴,所以也没有让秋月去知会他一声,让江宴在梨香小院白等了她一夜。

    江宴是第二日清晨东方露出鱼肚白才走的。

    他一夜未睡,就在温庭姝的书房等着,他就想等等看,那个没良心的女人会不会来赴约,但结果令人无比失望,她没来,而是照顾她那生病的夫君照顾了一整夜。

    他知晓宋子卿生了病,他也有机会见到秋月让她告知温庭姝一声他在等她,但他并未如此做,他陷入某种古怪的思想之中,他想看看温庭姝会不会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会不会撇下她的夫君选择来找他。

    江宴抱着无比期待的心情来见她,他以为她也会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但事实上,她因为宋子卿生病而无视了他们之间的约定。

    在今夜之前,他都自信的以为,在他和宋子卿之间,不论发生什么,温庭姝都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他,因为在他眼底,那宋子卿根本比不上他分毫,但没想到,是他自作多情了。

    握在手中的玉簪子被他稍一用力,便折成两段,他松开手,任着那簪子陷入泥土之中,他仍旧一语不发地往前走着。

    那玉簪是他亲手制作的,送给温庭姝的七夕礼物,有生以来,他第一次觉得心意很重要,但如今他觉得这东西没必要送了。

    清晨的园亭笼着一层薄薄的雾,四周野草疯长,树叶成堆,这座园子的主人已经去了京城,无人修葺过这园亭。

    “爷,您没事吧?”李擎低头看了眼那破碎的簪子,又看到江宴掌心有鲜血溢出来,不由担心地问。

    江宴回眸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你在同情我么?”

    李擎连忙回:“属下没有。”

    江宴没理他,转身继续走,他觉得今夜还能再给温庭姝一次机会,但如今他精神很不好,需要回府睡一觉。

    第54章 她有些害怕这样的他。……

    温庭姝几乎一整夜都在照顾宋子卿, 没怎么睡,直到天快亮时,才沉沉睡去, 但很快又被宋子卿的动静吵醒, 温庭姝和衣躺在他身侧的, 见他醒来, 只能起身,去摸他额头, 还是烫, 只是比昨夜好了好多。

    “夫君可觉得好些?”温庭姝一边伸手去摸他的背看有没有汗,一边问。

    宋子卿微颔首, 撑起身子, 靠坐在床栏杆上, 想到她昨夜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 宋子卿不禁十分感动,感动之余又生出些许惭愧,宋子卿伸手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昨夜辛苦你了。”

    “这是妾身应该做的。”温庭姝温婉一笑, 见春花进来, 便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手,温庭姝让春花叫底下的人送水进来, 春花去后, 苏雁儿刚好过来。

    给宋子卿和温庭姝请安过后,苏雁儿主动接替温庭姝服侍宋子卿洗漱, 宋子卿如今已经清醒,没有再缠着温庭姝不放。

    因为宋子卿生病的原因,秋月春花昨夜也没怎么睡, 这会儿主仆三人都是强打着精神的,温庭姝昨夜出了一身汗,让人抬来热水,沐浴一番之后,精神才好了些,春花秋月陪着温庭姝到隔壁的屋子梳妆。

    秋月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小声抱怨道:“这姑爷真能折腾人,平日里好的时候天天去苏姨娘那处,不好的时候便来折腾小姐,敢情是故意的吧?”昨夜看宋子卿一直拽着小姐不放,秋月心头便一直憋着火,这会儿不吐不快。

    春花其实也有些不满意,但还是谨慎道:“你不要说了,人在隔壁呢。”

    秋月本来还想抱怨,但见温庭姝此刻手肘支着圈椅扶手上,手托着面颊,昏昏欲睡,便没有继续说下去,以免吵到温庭姝,温庭姝正睡迷迷糊糊间,忽然想起来她昨夜和江宴约好了在梨香小院见面,瞬间困意全无,猛地挺起腰肢,她怎么将此事给忘了!

    春花秋月同时吓了一跳,同问:“小姐,怎么了?”

    温庭姝自知失态,连忙端正身姿,“没什么,你们继续。”

    待梳妆完毕后,温庭姝心事重重地回到内房,苏雁儿已经伺候宋子卿梳洗完毕,又帮他换了一身衣裳。

    看到温庭姝归来,宋子卿一直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温庭姝心不在焉,没注意,温庭姝让人安排早膳,苏雁儿先喂宋子卿吃了早膳,温庭姝等人后吃,待宋子卿喝完药躺下之后,温庭姝便让苏雁儿回屋歇息了。

    宋子卿喝完药便沉沉睡去,温庭姝让秋月和春花也补觉去,便独自一人去往梨香小院。

    虽然觉得江宴不可能还在,但温庭姝还是想去确认一下,去到那时,屋门已经上锁,温庭姝心生失落的同时又觉得愧疚,自己怎么就忘了和他的约定,明明之前她一直很期待。

    到了晚间,宋子卿还未完全退热,温庭姝和苏雁儿一同守着宋子卿,因为苏雁儿在,温庭姝更加无法离开,温庭姝担心江宴会来,悄悄便叫来秋月,让她去梨香小院,若碰到江宴到来,便告诉他,她抽不开身,让他不必等自己。秋月领命去了。

    去了梨香小院,却见江宴果真在书房等着,他坐在温庭姝平日坐的圈椅上,正百无聊赖地拿起堆在桌上的书,江宴看到其中夹着一张笺纸,正要取出来看一看,便见秋月走了进来。

    因为有李擎望风,江宴肆无忌惮地点着灯,开着门,等待着温庭姝的到来,只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的丫鬟,江宴收回了手,凤眸淡瞥了她一眼,冷声问:“你家小姐呢?”

    虽然他眼底没什么情绪,但秋月却莫名地心生惧意,“小姐她要照顾姑爷,抽不开身,叫世子不必等她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没有别的话了?”江宴语气平淡。

    秋月摇了摇头,并不知晓两人的七夕之约,“小姐没说别的了。”

    江宴一侧唇角微微扬起,笑得有些不明意味,“很好,你去吧。”

    秋月内心犯怵,替温庭姝传达完话之后也不敢多待,匆匆告退离去,江宴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笑容渐渐敛去。

    温庭姝,你厉害。

    宋子卿病了四日才彻底能起床走动,这几日温庭姝几乎都陪在他身旁,不论是他的饮食起居还是请医问药等几乎都是由她来安排。

    这几日,温庭姝一直忙于照顾宋子卿,什么也没去想,这会儿空闲下来,坐在椅子上发呆,想到方才孙氏与人夸自己的那一句,我儿媳真是贤良淑德。

    贤良淑德几字,不正是她曾经一直追求的好名声?可当时她听到孙氏这句话,只觉得甚是讽刺。

    这几天,她为着宋子卿的病,几乎不得一宿好眠,作为宋子卿亲生母亲的她却只是说着一两句心疼的话,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她为他的儿子忙前忙后,忙里忙外。

    在她所学的礼法女诫中,她做的事是理所应当的,然她内心仍旧有些不舒服。但就算不舒服也没办法,因为这在所有人眼中,这是她的本分,做的好得个贤名,做不好落人指摘。

    说到底她还是被这名誉所累。温庭姝不由叹了口气。

    这几日苏雁儿夜里总来主院,温庭姝便没有去梨香小院,直到第五日,宋子卿已经没什么大碍,苏雁儿便不再来了,经过这几日温庭姝觉得当初自己让苏雁儿进府的决定是对的,有苏雁儿服侍宋子卿,很多时候她也能够轻松一些。

    宋子卿这几日喝了很多药,整个人没什么精神,到了晚间,很早便入睡了,温庭姝让秋月锁了通往苏雁儿小院的角门,之后独自一人去了梨香小院。

    她没有和江宴约定今夜见面,但她还是想去看一看他是否在,七夕那夜,她没有赴约,他应该生气了吧。

    去到梨香小院,见屋门仍旧紧锁着,温庭姝不禁感到一阵失落,打开门走进屋中,将纱灯放在书案上,只见她书案上的东西有些乱,又被人翻过的痕迹,椅子也斜了些,江宴便是坐在这处等她的吧。

    温庭姝有些愧疚,呆呆站了片刻,拿起纱灯正要走,一回身却见江宴斜倚着门边,双手交环,狭长的眼眸凝望着她,目光阴恻恻的。

    温庭姝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在门外,不禁吓了一跳,一时也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话,江宴忽然直起身子,将门关上,并闩上,随后朝她走来,等到走近,温庭姝才感觉他神色阴沉冷峻,有些吓人,她有些害怕这样的他,不由往后退了几步,猛地磕在案沿,退无可退。

    第55章 “等到地老天荒,你可愿……

    “你……你怎么来了?”

    温庭姝很久不曾见过江宴这般神色阴沉的模样, 内心感到有些惶恐不安。

    江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随后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温庭姝想挣脱却挣脱不开, 江宴手顺着她的手腕滑至灯柄, 夺过纱灯, 放在书案上。

    “难道我不该来么?”江宴目光冷峻, 一手撑着案上,一手搂着她的腰贴向自己, 他俯首逼近她, 目光紧攫着她的面庞,温庭姝身子不觉往后躲。

    “你先放开我, 我们好好说一会儿话。”虽然没有以前面对他那般紧张无措, 但他靠得如此近, 让她感到难为情, 见他无动于衷,温庭姝只好解释道:“七夕的事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我的确太忙了, 才忘了与你的约定。”

    江宴目光定定地凝视着她, “是忙着照顾宋子卿么?”说着嗤笑了下。

    温庭姝没有注意到他语气透着的些许醋味,只是觉得快站不住了, 他的唇几乎要碰到了她, 这迫使得温庭姝不得不往后仰,腰被他搂着, 他并不用力支撑着她,这让她腰肢有些发酸,整个人快躺到了书案上。

    忘了与他的约定是她的错, 可第二日她已经让秋月去通知他不必继续等她。她如今还是宋子卿的妻子,宋子卿生病,照顾他是她分内之事,她也是迫不得已。

    许是江宴平日大多数时候都待她体贴入微,温庭姝便觉得他此刻也能体谅自己,但没想到她已经道了歉,他似乎还是很生气。

    他无法体谅她,温庭姝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她冷声道:“你放开我吧,我要回去了,我夫君要是醒来没看到我,不大好。”

    温庭姝的意思是被宋子卿发现不大好,听到江宴耳中的意思却是:宋子卿如今一刻都离不得她,她要回去陪他。

    而且那‘夫君’两字尤为刺耳。

    江宴停驻在她面庞上的目光有些莫测,他低语:“等着吧,总有一日,我要了他的命。”

    他阴森森的口吻让温庭姝瞬间毛骨悚然,他……他不会真要杀了宋子卿吧?温庭姝脑海中忽然想起当初在白云寺,他杀那些盗匪时狠辣无情的模样,不禁有些害怕起来,浑身微微颤抖。

    “你……你不能杀他。”温庭姝正色道,他若杀了宋子卿,与那些盗匪有何异?

    温庭姝是不想他走上歪路,这句话落入江宴的耳中,又是另一番意思,他认为温庭姝在维护宋子卿。

    江宴俯视她的目光透着阴冷,他冷不丁地说道:“我改变主意了。”

    温庭姝怔了下,正猜着他要改变什么主意,下一刻肩膀便被他按住,整个人被他压在书案上,温庭姝吃了一惊,伸手双手要推他,却被他一只大掌抓住,禁锢在她头顶上方,温庭姝发急,脸红了个透,胸脯一起一伏,“你想做什么?”温庭姝怒道。

    江宴轻轻一笑,伸手轻抬她的下巴,俯首吻下去,江宴手上的力道不重,温庭姝一偏脸,便躲过了他的亲吻,江宴唇停留在她的脸旁,他唇蹭过她羞极发红的面颊,附在她的耳畔,低声说道:“现在就想要了你。”

    温庭姝满脸通红,内心又气又羞,想抬脚踢他,但对上他冷峻的目光,温庭姝有些不敢,他又恢复了以前她害怕抗拒的模样,强烈而炽热的吻落在她的颈项间,温庭姝想挣脱,然而江宴太过于强势,温庭姝抽不出手,无法推拒他。

    “江宴,你别这样……好不好?”温庭姝颤着声哀求道。

    但江宴不理会她的反抗,手握着她的腿,抬起来,温庭姝顿时吓得浑身发抖,立即呜咽咽哭了起来。

    江宴动作微顿,松开了手,连同禁锢她双手的手也松了下,温庭姝立刻挣脱手,江宴扶她起身,温庭姝猛地抓着他的衣襟,有些激动,“你别这样,我……我害怕。”温庭姝唇轻颤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面色失去了红润,显得有些惨白,这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经历,她讨厌做这种事。

    江宴发现自己每次显得强势一些,她都表现出一副极度害怕的模样,内心不由感到懊恼,将她揽入怀中,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中哪里还有气,“抱歉。是我的错……你别怕,我以后都不会这样了。”

    听闻他温柔呵哄的语气,温庭姝内心的恐惧才消失,内心觉得很是委屈,她埋首在他胸膛上,整个人已经坐在书案上,也顾不得下来,他脾气一好,温庭姝胆子便大了起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我现在还未与他和离,照顾他不是应当的么?我也无可奈何,你到底生什么气?还要这般欺负人。”

    江宴感觉自己的胸膛被她哭湿了一片,江宴伸手抬起她的面颊,拇指指腹轻轻抹去她的眼泪,“你水怎这般多?”江宴说完目光滞了下,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些暧昧,一看温庭姝,她一脸如常,看着根本没乱想,是他思想污秽了。

    “他病了自然有人其他人照顾他,你何须对他如此殷勤,为了他竟忘了你我的约定……到底他重要,还是我重要?”江宴没好气道,目光又变得冷峻。

    温庭姝觉得他这番话显得有些无理取闹,然细细一琢磨,突然间醒悟过来,她似乎明白了他生气的缘由,温庭姝惊讶地抬头看看他,打量他的脸,“你之前不是说他是我夫君,没必要吃醋么?怎么突然间吃起他的醋来?”

    江宴先是一怔,随后失笑,“这不是吃醋,只是你如此照顾他,我还以为你很爱他一般。”

    这不就是吃醋?温庭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一般吃醋的人都不会说自己在吃醋。”

    “……”江宴默了片刻,又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随你怎么说吧。”

    争不过就假装随她,温庭姝觉得他其实也挺口是心非,温庭姝不再纠结于吃醋一事,“这些事就算我不想做也得做,因为我如今的身份是他的妻子,除非我与他和离……”温庭姝声音一顿,抬眸与他四目相对,“你之前说要想方设法帮助我和离,但我不希望你用阴谋诡计对付他,你也千万别害他性命,我不希望你做这些事,不然我就算和离也良心难安。”

    “我不害他性命,方才只是一时气话。”江宴笑着解释。

    见他忽略前面的那句,温庭姝不满意地说道:“所以你要用阴谋诡计?”见他皱着眉缄默下来,温庭姝轻叹一声,随后与他敞开心扉道:“我知晓这十分难为你,但我的确不希望你为我弄脏自己的双手,我真的良心难安。上次你与我说,秀英能够与吴家取消亲事,是因为吴佪作奸犯科,且他的父亲犯了事,所以你才能促成此事。可宋子卿不一样,他除了之前那件事,便没有犯下过大错,而且他父亲是一品宰辅,比我父亲的官大了不少,想要与他和离谈何容易?”若是在当初在马车上,他说定北侯上门提亲是他的主意,也许如今他们已经是夫妻,而不是如今这般不尴不尬的关系,可惜那时候他并不在乎自己,温庭姝一想到当初的事便觉得很遗憾,不知晓他是否也一样。

    温庭姝的话让江宴心一沉,要光明正大的行动,他根本毫无办法。

    温庭姝见他依旧一语不发,内心也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她决定继续说出自己的想法:“和离并不是你的事,是我与宋子卿的事,和离也是我想和离的,并不是全为了你。”顶多是因为他才让她坚定了这个想法。

    “我与宋子卿是夫妻,同吃同住,我比你更加了解他,更清楚他的一举一动,所以和离一事,便让我自己来,你不要参与了可好?”温庭姝思索片刻又道:“只是我不知道这事要等多久,你如果能等我便等,不能等我,你便另寻她人去吧。”

    江宴原本还认真地听着,听到她丧着脸说要我以后一句话,不由笑了起来,揶揄道:“这么贤惠大方?”

    温庭姝现在听到贤惠大方一词便觉得不自在,在孙氏那里她要敬长辈,在江宴这里,她还能还几句嘴的,她挑衅地看着他:“那我让你等,等到地老天荒,你可愿意?”

    “那我就要落荒而逃了。”江宴似真似假地笑道,随后又认真地看着她,问:“你心可在我身上?”

    温庭姝脸瞬间一热,却还是鼓起勇气,小声说道:“在你身上。”

    没由来地,江宴想起柯无忧的那番话:不要以为她不会同意和宋子卿和离,女人是可以为所爱之人披荆斩棘的,前提是,你得让她看到你的诚意。

    江宴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我等你。”

    温庭姝知道他这句话回答的是她前面的话,而不是那一句地老天荒,地老天荒何其遥远,谁能做那样的保证?

    “不过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光靠你一人,没准我真要等到地老天荒了。”江宴调侃道,随后说道:

    “在白云寺那日,除了我看到宋子卿带着苏雁儿逃走之外,还有一个和尚看见宋子卿带着苏雁儿逃离。”说到这他笑了下,“不过那和尚眼神不大好,当时他以为苏雁儿是你,其实那时你正和秋月惶恐无助地躲着吧。”说着又忍不住戏她道:“可怜的小姐,你夫君都不要你了,就我要你,赶着去救你。”

    温庭姝恨恨地嗔了他一眼,然后又觉得奇怪,“我都没听懂你说的话。”

    江宴微笑着将那日之事说了出来,“我去到白玉寺时,那里已经乱了起来,我想找你,李擎便把那和尚捉了,问他有没有看见你,他说宋子卿带着你坐马车从后面跑了,我担心有浪人跟着你们,便跟了上去,恰好有几名浪人追杀他们两人,我把苏雁儿当做是你,把她给救了,顺道救了那姓宋的一命,不然你真成了寡妇。”江宴微眯了下眼,不悦道:“想想倒是那和尚坏事,你要成为寡妇,我们在一起便容易多了。”

    温庭姝没想到江宴救她之前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对于他后面的几句话,温庭姝没有理会,淡淡地说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那我杀了那多人了岂不是要堕入十八层地狱。”江宴好笑道。

    温庭姝不禁蹙眉,“不可胡说,你那是替天行道。”

    江宴见她如此替自己说话,唇角不由上扬,手背亲昵地蹭了下她的脸,“姝儿,你说的都好有道理哦。”

    温庭姝脸蓦然一热,别开脸,目光闪烁:“我们方才好像在谈正经事吧。”

    江宴微颔首,笑道:“那就谈正经事。就算我是亲眼看到他抛弃你带着他的宠妾逃命也无用,毕竟如今我怎么算得上是你的‘奸夫’……”

    听到‘奸夫’两字,温庭姝立刻嗔了他一眼,江宴忍不住笑,继续道:”我已经让李擎去找了那和尚,听闻那和尚投奔别的寺庙去了。不知晓这件事对你和离能否起到帮助,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

    第56章 宋子卿对她上了心。

    自从宋子卿大病一场之后, 温庭姝便觉得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以往宋子卿面对她时,神色总是冷冷淡淡,很少在她面前笑, 温庭姝知道并非因为他不喜欢她, 而是他本性如此, 他面对苏雁儿也时也是冷冷淡淡, 但若细细观察,会发现他看着苏雁儿的目光中隐隐透着深情, 温庭姝近来觉得, 他总是用曾经看苏雁儿的那种眼神看着自己,温庭姝有些不适应, 而且他对自己比以往好了很多, 常常对她嘘寒问暖, 这几日他每次出门回来, 都会给她带些好吃的回来,昨日他竟然带了糖炒板栗回来,那是她最爱吃的零嘴。

    温庭姝不知晓他怎么知道的,后来才知道, 是秋月告诉他的, 因为前几日宋子卿向秋月询问了她爱吃什么。

    温庭姝不傻,知晓宋子卿近来对她上了心, 这让温庭姝有些担忧, 他若一直这般,自己还如何能够与他和离?

    七月是最燠热的一月, 尤其是正午时分,太阳当空,里里外外便如同个蒸笼一般, 做点活都叫人挥汗如雨。

    温庭姝刚用完午膳便坐在榻上,也不敢出去走动,自己摇着折扇,秋月也拿着一把蒲扇摇着风,一会儿给自己摇,一会儿又给温庭姝摇几下,春花端着一盆冰镇过的甜瓜过来,放到温庭姝面前的小榻上,秋月又热又口渴,看得那冒着凉气的甜瓜,不禁直咽口水。

    温庭姝见状,笑道:“你们也拿着吃吧。”

    秋月笑嘻嘻地伸手,刚要拿一块,就被春花一巴掌拍来,“你让小姐先拿,没规矩。”

    秋月气得冲着她扮了个鬼脸。

    温庭姝有时候看着自己这两丫鬟打打闹闹,其实也觉得有趣,不由莞尔一笑,对春花道:“你让她拿吧。”

    温庭姝虽然对她,但秋月也不敢继续得寸进尺,“小姐,你先尝一块,看甜不甜。”

    温庭姝失笑,“得,这是让我替你试尝了,好吧,那我便先试一块。”温庭姝洗净了手,才拿起一块品尝一口,只觉入口清甜凉爽,不禁笑道:“很甜,你们也快来尝一尝。”

    秋月和春花两人也去洗了手,见温庭姝叫她们尝试才去拿吃了起来,主仆三人正说笑着,宋子卿却从外头走过来,春花先看见了,道:“姑爷回来了。”

    三人立即敛去了笑态,温庭姝端正了面容,起身迎了上去,温婉地笑道:“夫君,用午膳了么?”

    宋子卿今日穿着一袭五蝠捧寿纹锦袍,发笼金冠,腰系玉带,越发显得身形挺拔修长,玉树临风,很是初次见到他时的那副装扮,那时他正和苏雁儿在一起看灯,并未看见自己。

    也是那一夜,她与江宴第一次碰面,想到那些事,温庭姝不禁晃了神,耳边听到宋子卿道:“吃过了,你呢?”

    温庭姝忙收敛心神,微笑道:“吃过了。太阳这么大,你也不怕晒伤,带把伞多好。”

    宋子卿笑道:“忘带了。”言罢从袖中一雕刻精致的木盒给温庭姝,温庭姝疑惑地接过,里面是小小的白瓷盒。

    “我听文衡说,这是最近八宝阁刚出的新品胭脂,最受你们妇人的喜爱,我便买了盒,你改日试一试,看喜不喜欢?”

    温庭姝看着那胭脂盒,勉强扯出一丝笑,“妾身已经有很多胭脂,何必破费?”自从江宴说说想和她在一起之后,便总是送她东西,如今宋子卿也开始送,温庭姝更加担忧起来。

    这几日温庭姝没去梨香小院,她与江宴约好以后至多五日见一面,如今已经是第五日,是夜,温庭姝劝说宋子卿去苏雁儿那处留宿,他没去,温庭姝也不好多劝。

    温庭姝坐在妆台前,宋子卿坐在一旁兴致盎然地看着她除去耳环。

    温庭姝以开玩笑的口吻道:“夫君,你当初不是很喜欢雁儿的么?难不成现在就不喜欢了?雁儿这几日照顾你亦十分辛苦,你应当慰劳她一下。”

    宋子卿听闻温庭姝的话不禁皱了下眉头,那几日他在病中,她衣不解带地照顾自己,让他觉得她是爱他的,可如今她却再次将他往雁儿那边推。

    “我改日再去。”宋子卿语气有些冷。

    宋子卿对苏雁儿和温庭姝的感觉不同,对苏雁儿,他更多的是怜爱,她楚楚动人,又柔弱可怜,让男人忍不住心生保护欲,至于温庭姝,一开始他娶她只是觉得她端庄贤惠,能容得下苏雁儿,且他需要一个名门闺秀来做自己的正妻,为他传宗接代,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爱上自己的妻子,可如今,他内心却有股少年情窦初开的感觉,可他们又已经是夫妻,再说些情情爱爱未免叫她笑话。

    这一夜,温庭姝没有去梨香小院,因为宋子卿留宿在主院,且迟迟未睡,要与她谈诗,说来也好笑,曾经做姑娘之时,温庭姝期待嫁给宋子卿后,与他闺房密语,花前月下吟诗作画,却不想他未婚时便找了外室,令她心灰意冷。如今他倒是想与她做这些事了,然而温庭姝惦记的却是在梨香小院的男人,根本无心与他谈诗作对,温庭姝一直敷衍着宋子卿,只是敷衍完宋子卿之后,自己也沉沉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夜里,宋子卿依旧与她形影不离,这温庭姝内心越来越焦虑,一是她内心升起一股和离无望的感觉,二是她无法去见江宴。

    这一日午后,秋月准备伺候温庭姝躺上床休息片刻,却禁不住问:“小姐,您近来不会还想着和姑爷和离的事吧?”秋月将温庭姝这几日的焦虑看在眼中。

    温庭姝靠着床栏杆而坐,闻言黛眉凝愁,默默无言。如今宋子卿待她十分殷勤,根本没有一个契机,让她旧事重提。

    秋月知道自己说穿了她的心思,“小姐,如今我看姑爷似乎对您越来越上心了,要想和离只怕难上加难了,况且姑爷除了苏姨娘那事,便没有再犯下大错了。”秋月说着不由开玩笑道:“我看姑爷现在对小姐这般殷勤,只怕要他犯错比小姐您犯七出之条还难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温庭姝听闻秋月的话,内心不由一动。

    秋月见她露出思索的神色,不禁慌道:

    “小姐,奴婢开玩笑的,这关乎您的名誉,你可别胡思乱想。”秋月想那七出之条是:无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盗窃,妒忌,恶疾。思来想去,小姐和将世子那事若被人发觉,大概会被按上淫佚的罪名,这可是要人命的事。

    温庭姝没有回秋月的那番话,只道:“我有些困倦,不谈这这些事了。”说着躺到床上,翻身背对着秋月。

    秋月见温庭姝避而不谈,内心不禁感到担忧,恨不得拍自己的嘴几巴掌。

    是夜,宋子卿仍旧留宿在主院,温庭姝看得出来宋子卿很想碰她,前几夜温庭姝都以他病刚刚痊愈宜修养身子为由,拒绝了他的行房请求,这一夜宋子卿又有那意向,温庭姝想若不让他如意,他只怕会一直宿在主院,且傍晚时,孙氏又过来找她,言语间露出想抱孙子的意思,于是温庭姝无奈地顺从了他。

    次日,温庭姝情绪低落,便去了梨香小院,她和江宴约好以后不在白日见面,今日没有前几日燠热,在梨香小院待了片刻之后,温庭姝便带着秋月去了园子里散步。

    温庭姝不自觉地走到她与江宴曾经相会过的地方,却忽然看到假山洞中露出一角红衣,她心口立刻怦怦地跳了起来,转头与秋月低声说了几句,秋月吃了一惊,目光落向假山洞的方向点点头,随后转身而去。

    第57章 假山洞   “饮食男女,人……

    温庭姝一进假山洞, 就被江宴拽进了怀中,紧紧地抱住,两人剧烈的心跳透过身体传达给彼此, 温庭姝抓着他手臂衣服的纤手因紧张激动而轻颤起来。

    待江宴放开她, 温庭姝抬眸看向他, 目光痴痴地看着他的面庞, 明明才几日不见,她却感觉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

    “你怎么来这里了, 不是说白日不见么?”明明他们两人不该在此处见面的, 她却禁不住感到高兴。

    江宴一言不发地地凝望着她,当看到她脖子上的紫色痕迹时, 目光不觉暗了下。

    大白日的, 两人不仅搂搂抱抱, 他还肆无忌惮地盯着自己看, 温庭姝脸一阵阵发热,有些难为情,不禁嗔道:“你怎么光顾着盯人看,也不说话啊!”

    话音刚落, 就被他大力拉到怀里, 温庭姝有些惊讶,下一刻, 他的手抬起她的下巴, 俯身强硬地吻住她的唇瓣。

    温庭姝登时吓了一大跳,这可是大白天, 他怎么能够做这种事?温庭姝想拒绝他,然而被他温柔地亲吻着,温庭姝感觉浑身发软无力, 面颊变得火热,像是置身火炉旁。

    多日未见,让她禁不住想与他亲近,见温庭姝没有推开自己,江宴更加用力地抱着她,向后退了几步,坐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上,让浑身无力的温庭姝坐在自己的腿上,江宴唇离开她的唇瓣,垂眸看着娇喘细细的温庭姝。

    她面颊嫣红,白皙莹润的耳朵也红透了,眼眸氤氲,怔怔地看着他。

    江宴手抚着她的后颈,低低笑了下,随后再次吻上去,唇吮吸着她的下唇,紧接着又稍稍分开,在她唇畔呢喃低语:“这次我教你如何深吻,张嘴。”

    温庭姝羞得不能自已,哪里敢听从他的话张嘴,只是也没有做出抗拒,江宴笑着继续吻她,伸舌迫使她分开唇畔,而后侵入她的嘴里,纠缠她的舌头。

    那湿漉漉的感觉瞬间让温庭姝吓了一跳,想缩回去舌头,却又被他的舌缠上来,来回几次之后,温庭姝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放松下来,沉溺其中。

    江宴稍微离开她的唇,温庭姝有一瞬间感到不舍,江宴低哑道:“学会了么……”

    温庭姝羞涩地点了下头。

    江宴说着抓起她无措的手放在他的背上,继续亲吻她,勾着她的小舌来回纠缠,温庭姝情不自禁地抱住他。

    直到温庭姝逐渐变得无法喘息,江宴才终于放开了她,温庭姝急促地呼吸着,当喘匀了气,意识恢复清醒时,她发现自己坐在江宴的腿上,手不知何时改成了搂着他的脖子,不禁羞得慌忙收回手,眼眸水汪汪地看着他,“我……”她觉得自己太不知羞耻了,竟然在大白日和他在这假山洞里亲吻。

    江宴笑吟吟地看着她羞极发嗔的模样,视线在不经意间又落在她颈项下方的丁点紫痕上,笑容微滞。

    江宴若无其事的收回视线,将心头那股淡淡的烦躁压下,随后温柔地冲她一笑,低声道:“几日不见,不想我么?”

    他这一句话瞬间激起温庭姝内心的委屈,想到昨夜的事,温庭姝眼眶微微泛红,没说话。

    江宴指尖微动,抬起手轻碰了碰她的脸,“怎么了?”

    温庭姝不想与他说自己和宋子卿的事,但也不得不解释,“我这几日没办法去找你,他……宿在屋里。”她不愿意在江宴面前提起‘夫君’两字,这会让她和江宴关系变得尴尬。

    江宴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说道:“你这几日都与他睡了?”

    温庭姝觉得他的话像是在质问,还有着不满,她脸瞬间一热,眼睛也不禁浮起水雾,又凝聚成泪水,一滴滴滑过面颊,透过朦胧的水雾,她看到江宴有些错愕的神色。

    温庭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在他面前总是想哭,明明她以前很少哭的,在宋子卿面前她更是不曾点过一滴眼泪。

    明明他这话听着没什么,可她总觉得有些伤人。

    赤-裸裸的和男人睡在一起,还要承受那种撕扯的疼痛,温庭姝真的觉得很可怕。

    “我……我也不想的,你先前不是与我说过,你们男人离不开肉-体之欢么?我不想,觉得做这这种事十分痛苦,令人感到羞耻,然而他却要逼迫我,他是我的夫君,我难不成能抗拒他么?”温庭姝一口气说完后怔住,内心感到无比羞耻,温庭姝颤着声道:“我……竟在旁的男人面前说自己与夫君的床笫之事,你定觉得我很恬不知耻吧?”

    温庭姝刚要背过身去,却被江宴一把捞了回去,落在他的怀中。

    江宴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我不是旁的男人。你可以对我说任何的话语,这不是恬不知耻,是你愿意信任我,我感到很荣幸。”江宴眼眸有着怜惜之色,他想到了那夜他与温庭姝在床底下,他听到宋子卿对苏雁儿说她僵硬无趣,如今再听温庭姝的话,江宴终于明白她为何抗拒男女之事。

    温庭姝在他的柔声安抚之下,情绪平复下来,也没有那股羞耻感,见她恢复平静后,江宴才认真地说道:“姝儿,听我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男女之事就和饮食一样,这并不是什么让人羞耻的事情,做这事不是纯粹为了传宗接代,也不是女人在伺候男人,对男女而言皆是一种需求,没必要觉得丢人可耻。”

    温庭姝还是一次听闻这种说法,她觉得有些惊世骇俗,她隐约记得,在出嫁之前,母亲与她说过男女之事,母亲与夫君行房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要她伺候夫君,不能违拗夫君,可如今江宴却与她母亲说的完全不一样,做这种事真的没必要感到羞耻?

    “可……可是很痛苦,还要把衣服脱光光的。”温庭姝红着脸,小声道,不知为何,内心突然很是信赖他,仿佛他作为长辈在教导她这晚辈一般,而且在听完他的一番论述之后,与他谈论行房之事时,她竟然不觉得十分羞耻了。

    江宴呼吸一滞,未曾料到自己安抚她几句之后她就变得如此大胆,还在他面前说这种话,听着像在撩拨人,江宴默了好片刻,忽然失笑,“不脱衣服怎么做?”在温庭姝还没能够和离之前,她不可能避得开这行房之事,江宴虽然不愿她与宋子卿如鱼得水,却更不愿意她受苦。

    “因为你总是抱着羞耻的想法,所以变得拘谨僵硬,无法放松下来,如此一来就会痛苦倍增。”

    听闻‘僵硬’两字,温庭姝面色不禁一变,又感到羞愧起来,江宴却低笑道:“但那只是在宋子卿那里。”

    “我知晓你的身体多么柔软。”江宴俯首在她的耳畔低语蛊惑:“姝儿,闭上眼睛,想象与你在一起的人是我……”江宴在她耳畔轻轻地喘息,温庭姝不自觉地感到心跳加速,脸烧了起来。

    江宴的手轻轻捏着她的耳垂,温庭姝身子不觉一颤,江宴自她的后颈缓缓下滑,感受她的身体在自己掌下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他仍旧在她耳畔轻语:“向我敞开身心,不要拘束自己,不要压抑自己,不论是贞洁的,还是腼腆的,亦或是淫-荡的,全部都是我所爱的你。”

    温庭姝感觉耳畔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自己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变化,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在自己耳畔低语,她便感觉浑身滚烫发软起来。

    “姝儿,我在疼爱你……”江宴的唇贴在她的耳朵上,轻轻咬着她的耳垂,沙哑的呢喃:“我在想,你在我耳边娇吟的模样,一定十分动人。”

    温庭姝听着他的话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天夜里做的羞人的梦,她和他在榻上,做着夫妻才会做的事,她不禁感到情思恍惚,一时竟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

    温庭姝觉得自己化作了一滩春水,情不自禁地软在他的怀中,随后耳边听得他轻轻说了句:

    “湿了。”

    什么东西湿了?温庭姝没明白他这句话,有些疑惑地抬眸他,却见他温柔地笑看着自己,修长的手落入她的眼中,那指尖泛着晶莹。

    温庭姝脸蓦然火辣辣地烧了起来。“我……我要回去了,被人发现不好。”温庭姝双颊嫣红,目光闪烁不定,没敢与他对视,余光却瞥见他伸手抵着唇,指腹轻轻蹭过唇畔,在那唇上遗留下微不可察的晶莹光泽,她吃了一惊,忙别开脸,根本不敢看他了。

    “我走了。”温庭姝刚转身就被他拽了回去,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不禁有些害羞,“做什么?”

    “你这怎么出去?”江宴气定神闲地替她整理了下衣服,才笑着放开她,想了想,又道:“我先去吧,你这样子出去很容易出事。”

    温庭姝也知晓自己如今这模样出去了肯定叫人看出点什么,便冲着他点点头,待江宴去后,她感觉浑身仍旧有些发软无力,便坐在江宴方才坐的位置上,想到方才种种,脸上的红晕不曾褪去,反而更加深了起来。

    宋子回到主院,听说温庭姝去了园子,便往园子而去,即将走到时,忽然感觉身后有什么声响,一转头,好像有一抹红影蓦然消失在墙拐角处,快得让人几乎以为是错觉,他回身继续走,忽然想到什么,面色一沉,加快了步伐。

    第58章 “七出之条,你想犯哪条……

    宋子卿拐了个弯, 到园门口,便见秋月站在园内往外头张望,看到他, 秋月神色一变, 转身便要走。

    宋子卿目光一凝, 冷声道:“站住!”

    秋月蓦然站定脚跟, 心口一慌,随后回过头, 给走到她身旁的宋子卿行礼问安, “姑爷。”秋月恭恭敬敬地唤了声。

    宋子卿沉了眉眼,内心疑窦丛生, 冷斥道:“你鬼鬼祟祟地站在做什么?”

    听闻‘鬼鬼祟祟’几个字, 秋月心瞬间一虚, “回姑爷, 奴婢只是在等人春花过来,她回院子里给少奶奶拿扇子,但去了很久,还不见回来。”

    “你们少奶奶在何处?”宋子卿问道。

    秋月偷偷看了宋子卿, 见他面色阴沉, 也不知道他信没信她的话,秋月将头埋低, 小心翼翼地回道:“少奶奶在里面的凉亭子里坐着。”秋月内心扑通扑通乱跳, 也不知晓小姐和江世子在假山洞里做什么,真是要了她的命, 秋月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宋子卿没再理会她,径自往里走,秋月连忙跟上去, 见宋子卿竟往假山洞的方向而去,不由唤住他,“姑爷,走这边。”

    秋月撒了谎,打算把宋子卿骗到凉亭子里去,去到那他自然看不到温庭姝,秋月便继续谎称小姐可能自己去了别的地方,她再借口去找小姐,然后来假山洞通知小姐,她想得很好,可惜宋子卿没有按照她定的方向走。

    宋子卿原本打算随她走,可脚步一顿,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边也能到达凉亭子。”说着往假山洞的方向而去。

    温庭姝在假山洞中回忆着方才江宴,想到自己竟然让他的手碰了连自己都羞于碰触的地方,不禁心如擂鼓,面红耳赤起来,无法再在假山洞待下去,她起身走了出去,然没走几步,便与迎面而来的宋子卿撞见。

    秋月跟在宋子卿的后头,一脸的忐忑不安,看到温庭姝,她更是惊慌失措,她担心露馅儿,忙上前两步,说道:“小姐,您不是在亭子里么?怎么到这来了?”

    宋子卿看着自己这位脸泛桃花,神色慌乱,从假山洞里走出来的妻子,心口像是被什么拧了下,有些窒闷,心头随之升起一股愤怒。

    温庭姝看到宋子卿内心不禁感到慌乱,她让秋月守着园门,却不想她竟把宋子卿带了过来,温庭姝无奈地顺着秋月的话解释:“妾身方才在亭子里坐得无趣,忽看到一对蝴蝶在草丛中飞舞,觉得有趣,便想扑来玩,一路扑着到了那假山洞中,那蝴蝶飞远了,妾身扑不到只能作罢。”

    宋子卿内心并不相信她的说词,只是她回得滴水不漏,他也无法质疑她,宋子卿看了那假山洞一眼,一想到自己的妻子有可能与男人在这里私会,他内心便涌起一股强烈的怒火,他很想走到那假山洞里看一眼,然而那男人大概已经早已离开,去看了也没用。只是等他冷静下来,又觉得也许是自己误会了她,方才他看到的可能是府中的下人,可是府中的下人又怎会穿红衣?喜欢穿红衣的人……宋子卿面色一沉。

    “天气炎热,扑什么蝴蝶玩,弄得满身是汗,回去吧。”宋子卿声音带着点责备。

    “嗯。”温庭姝走到他身上,与他一齐离去园子,温庭姝想到自己有些话要和江宴说的,然而一看到他却什么都忘了,唯有下次见面再说了。

    温庭姝和宋子卿回到主院,春花刚好从屋内走出来,秋月想到自己方才与宋子卿说的话,怕春花露出端倪,急得几步走上前头,“春花,让你给小姐取那把梅花团扇,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扇子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对她使眼色。

    春花怔了下,才反应过来,心头慌了下,连忙向温庭姝说道:“小姐,奴婢正要去回复您,那扇子不知道放哪里了,奴婢怎么找都没找到。”

    秋月道:“你真是傻,找不到不知道拿别的么?”

    温庭姝心口方才一直提着,见春花配合了秋月的话,才暗暗松一口气,随后道:“罢了,都已经回来了,你们无需再争执了。”

    宋子卿听着这主仆三人的对话,神色淡淡,并没有显露任何情绪,他莫名地想到了之前的一天夜里他醒来没有看到温庭姝,最后在梨香小院找到她的那件事,不禁陷入沉思。

    傍晚,温庭姝和宋子卿吃完晚膳后,便坐在榻上喝茶,宋子卿忽然与她说道:“今夜我宿在苏雁儿那里,你不介意吧?”言罢侧目打量温庭姝的神色。

    温庭姝面色平静,放下茶盏,微笑道:“夫君想去便去,何必问我介不介意。”

    宋子卿闻言不觉蹙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是夜,因为今天与江宴见了面,还做了那样羞人的事,温庭姝感到有些羞耻,便没有去梨香小院,幸好她没有去,宋子卿三更天的时候又回到了主院,温庭姝已经躺下,又被他吵醒。

    温庭姝隐隐约约觉得他是在试探她什么。

    自从白天发生扇子一事后,秋月不得已只能将温庭姝和江宴仍在来往的事告诉了春花,春花听完之后,大吃一惊,随后不禁抱怨道:“你们又瞒着我这事。”

    秋月叹了口气道:“春花,这事你不能怪我和小姐,要怪就怪你太笨了,我都怀疑是不是你是不是觉睡得太多,把脑子睡笨了。”见春花怒瞪着她,秋月又连忙说道:小姐先前也没有告诉我她和世子来往的事,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撞破之后小姐才告诉我的,你自己看不出来,难道还要小姐跑到你一丫鬟面前说这事不成?小姐她还要脸呢。”

    春花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随后有些忐忑,“可是小姐怎么还这般糊涂?要是被姑爷发现怎么办?”

    秋月又叹了口气:“这事不是你我得管得了,你只要知道小姐想要与姑爷和离,还有不论如何,我们都得替小姐隐瞒这事。”

    听闻小姐想要和离一事,春花不禁又十分诧异,她和秋月明明与温庭姝在一起的时间差不多,为何她什么都没有发现小姐和江世子的事?还得秋月告诉她,她才知晓,难不成自己脑子真的很笨不成?

    “你听到没有?”秋月道。

    知晓此事的严重性,春花只能慎之又慎地点头,“知道了。”

    * * *

    次日,温庭姝与宋子卿吃完早膳,待他去了书房之后,温庭姝便去了梨香小院,温庭姝昨日才与江宴见过面,而且还是白日,温庭姝觉得他不会来,她只是想来此处待片刻,这地方对她而言,是属于她与江宴的,在这里她会感到内心平静安定。

    温庭姝刚要进屋,却觉得屋拐角处好像闪过一抹人影,她有些诧异,略一思索,绕到屋后,却见江宴倚在墙面上,眼尾稍向上抬,斜睨着她的方向,一侧唇角上扬,露着自信的笑意,似乎笃定她会跟来。

    温庭姝回头看了秋月,不必说话,秋月立刻明白,转身去前头给她望风。

    温庭姝主动走到他面前,与他一样,也贴着墙面而站,她侧目瞥了他一眼,见他含笑望着自己,连忙收回视线,目视前方,脸红红的,“不是说好白日不见面的么?你怎么又过来了?”

    江宴忽然侧身,一手撑在墙面上,将她圈在他的怀中,俯身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挑眉微笑:“我并没有打算见你,是你自己追我来的。”

    温庭姝连忙辩解:“我没有追着你,我以为是什么东西呢。”虽这般说着,她内心却有些发虚,因为她猜到是他。

    “是么?”江宴不信。

    自从昨夜在假山洞两人做了那样羞人的事后,温庭姝看到他总会有股怪异的感觉,以前只是觉得和他待在一起便很好,现在却有些期待他碰触自己。

    江宴的脸渐渐凑近,就在温庭姝以为他要吻过来,准备闭上眼睛时,江宴却轻笑一声:“你脸好红。是不是以为我要亲你?”

    温庭姝脸瞬间更加绯红起来,觉得他故意在逗弄她,不禁嗔了他一眼,“我没有。”

    江宴手搂住她,低声道:“其实昨天虽是在教你,但我也十分享受,今日还要不要继续教你?”

    温庭姝实在受不住他没脸没皮的模样,忙推开他,道:“我有正经事要和你说。”

    听说有正经事,江宴便不再逗她了,转眼间神色便恢复如常,一派正经地笑问:“什么事?”

    温庭姝低了下头,小声地说:“是关于和离一事。”

    江宴期待地看着她,“是需要我帮忙了么?”

    温庭姝摇了摇头,略一迟疑,才道:“如果我犯了七出之条,也……也许就能够与宋子卿和离了。”

    江宴闻言笑容不禁敛去,他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语气莫测:“你想被休?”

    “当然不是。”温庭姝脸一热,连忙道。

    “七出之条,你想犯哪一条?”江宴语气淡淡,略一思索,忽然有些看破她的心思,“无子?”

    第59章

    “我是背着你与别的男……

    温庭姝没想到江宴如此懂她的心思殪崋, 倒是无需她忍着羞耻主动将这些话说出口,她微微点头。

    在这世道上,不能生育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是很严重之事, 她想用不能生育来与宋子卿和离, 势必会承受她人的非议, 江宴从来没想过在她身上做文章, 她倒好,损自己利他人。

    江宴笑道:“你不是很在乎名声么?不怕人家对你说三道四?”

    温庭姝怔了下, 没说话, 她当然在乎,只是她想早点与宋子卿和离, 是她有些急切了么?

    “我可以买通大夫替你办这件事, 只是宋家不可能因为你不能生育, 就会立即让你和宋子卿和离, 就算宋家有这种想法,你娘家那边也不可能让你受这般委屈吧,你是名门闺秀,又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最起码要等上一两年, 而这期间那孙夫人大概会叫你不停的喝各种补药, 看看能不能治好你。”江宴慢条斯理地对着温庭姝说出自己的看法。

    温庭姝不得不承认,江宴说得很有道理, 她想得颇有些简单了, 温庭姝突然感到有些沮丧,觉得单凭自己也许根本无法与宋子卿和离, 可是自己又不愿意江宴用些恶劣的手段帮自己。

    江宴见她蹙着眉神情变得有些沮丧,便伸手轻揉了下她眉间的愁结,轻叹一声, 只能先安抚她道:“姝儿,再等一等吧,你这个办法其实也可行,只是要等到实在无计可施时再用。”

    她不让他设计对付宋子卿,又要自己处理此事,江宴也没辙,只能先让她自己折腾一会儿,“你以后想什么办法之前定要提前与我说,不可以擅自行动,可知?”

    温庭姝惭愧地点头。和离一事说到底是她的事,温庭姝不认为他比自己着急,自从和离的念头升起之后,便似雪球一般越滚越大,她几乎不愿意再与宋子卿同住在一个屋檐之下。

    江宴一边温柔地轻抚着她的面旁,一边说道:“姝儿,你现在要等的是一个契机,等一个可以提起白云寺那事的契机。”江宴凤眸微微凝着冷色,“若是你我之事被他知晓,你不要害怕,你便以那事来要挟他。”说着便附在她耳边告诉她如何利用那件事,温庭姝认真地听着,不敢遗落他的每一句话。

    * * *

    与江宴分开之后,温庭姝没有进书房,而是直接回了主院,刚回到院中,宋子卿恰好也从书房回来,秋闱将至,温庭姝以为他在书房忙于温习功课,却不想他会这么快就回屋来。

    这会儿还不到午时,温庭姝问道:“夫君不是在书房温习功课么,怎么回来了?”

    宋子卿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淡淡说道:“我回来取点东西。你去了何处?”

    温庭姝总觉得他似乎在打量自己,温婉一笑,道:“方才去了一趟梨香小院。”

    宋子卿听闻她又去了梨香小院,内心不禁又多想起来,然脸上仍旧是一副清淡神色,“是去看书么?”

    温庭姝点点头,“近来婆婆让我歇着,无事可做,便只能看看书了。”

    “你之前不是爱作画么?”宋子卿问。

    温庭姝回道:“近来没有什么灵思巧想,便没有作画。”

    两人一同回屋,宋子卿回了内房,温庭姝没有跟过去,而是坐在外头,不一刻宋子卿走出来。

    温庭姝起身,问道:“夫君又要去书房了么?”

    宋子卿点点头,便径自出屋离去。

    温庭姝看着他离去之后,才回到圈椅坐下。

    秋月皱着眉头道:“小姐,你有没有发觉,姑爷这两天总是怪怪的,好像总在试探什么似的?”

    温庭姝也觉得如此,但她没应声。

    秋月心里总是有股不安的感觉,忍不住劝道:“小姐,奴婢总觉得姑爷好像怀疑您了,这几日您还是别和江世子见面了吧。”

    “嗯。”温庭姝轻声应,想着江宴对她说的话,陷入思索。

    午时,宋子卿并没有回屋和温庭姝一起用膳,而是在书房里吃了,呆了几个时辰后,便去了孙氏院里。秋闱将至,孙氏叮嘱了他功课上的事,之后又催促他赶紧和温庭姝生个孩子,宋子卿听闻孩子一事,内心不禁有些烦躁,从孙氏那处离开后,他仍旧回了书房。

    坐在书案前,宋子卿却看不下任何书,他闭上眼靠在圈椅上,不禁想到了他纳妾那日温庭姝目不转睛看江宴的模样,又想到温庭姝常常去梨香小院,甚至有时候夜里也去,那个地方最是幽静,且因为闹鬼无人敢踏足,以及前天在园子外看到的那抹红影,从假山洞里慌慌张张走出来的温庭姝,宋子卿又想到关于江宴的那些风流韵闻,突然间睁开眼睛,目光渐渐变得阴沉。

    宋子卿看向外头,红日西坠,已是傍晚时分,他起身离开了书房,回了主院,秋月正坐在廊下抬头看着天上的晚霞,看到宋子卿归来,她连忙起身迎上前,行礼问安:“姑爷。”

    宋子卿冷声道:“少奶奶呢?”

    秋月回道:“在屋里头沐浴。”

    宋子卿略一思索,“把少奶奶书房的钥匙给我,我去她书房借用一本书。”

    秋月心不禁咯噔一下,“姑爷要找什么书,奴婢帮你找吧?”

    宋子卿淡淡道:“不必,你把钥匙给便成。”

    秋月虽然觉得书房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可她还是有些担心,将钥匙交到宋子卿手中,秋月又道:“姑爷,要不奴婢陪您去吧,奴婢知道小姐摆放的书,可以帮姑爷更快的找到姑爷想要的书。”

    宋子卿道:“不必,你留下来伺候少奶奶。”言罢拿着钥匙离去。

    秋月看着宋子卿离去的背影,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去告诉小姐一声,便去了浴室,温庭姝正坐在浴桶内用手戏水,春花在往温庭姝身上抹香露。

    “小姐,方才姑爷向奴婢要了您书房的钥匙,说要向您借用一本书。”秋月禀报道。

    温庭姝手一顿,不觉蹙了下眉,“什么书?”

    秋月回道:“姑爷没说,也不要奴婢跟去。”

    温庭姝略一沉思,原本还不是十分在意,直到她想起自己写的那句诗还压在书案上的那叠书内,要是被发现肯定什么都瞒不住了,温庭姝内心一慌,匆匆沐浴完后,便穿好衣服,让春花留下来收拾东西,自己则带着秋月往梨香小院而去。

    秋月跟在温庭姝的后头,见她步履匆匆,也不明白她急什么,她也不敢问。

    温庭姝去到梨香小院后,看到敞开的书房门,心跳得愈发剧烈,她缓下脚步,佯装镇定地往书房走去。

    进了屋门,看到宋子卿站在书案前,背对着她,也没有转过头来。

    暮色已至,屋内乌漆墨黑,几乎快看不清东西了,温庭姝看着他那在昏暗之中显得清冷疏离的背影,沉默片刻,唇边扯出一抹笑意:“夫君要找什么东西,怎么点上灯再找?这么黑如何找得了?”说着让秋月去将灯点上。

    没片刻,屋内变得亮堂起来。

    温庭姝正要问宋子卿想要找什么,宋子卿却回头与秋月冷声道:“你出去,把门关上。”

    秋月听闻这句话,心咯噔一跳,瞬间感到慌张起来,她犹豫地看了眼温庭姝,温庭姝面色有些难看,却还是勉强对她笑道:“秋月,你先出去吧。”

    秋月无可奈何,只能走了出去,并将门关上。

    温庭姝看向宋子卿,内心亦觉得忐忑不安,她的目光朝书案看去,那叠书被人微微翻乱,她内心渐渐往下沉,如堕冰窖,浑身冰凉。

    她感到腿有些软,需要一个支撑,她面无表情地走到桌前坐下,怔怔地看着宋子卿。

    宋子卿缓缓回头看她,像是不认识她似的,心口燃烧着妒火,他不敢相信自己这端正持重,贞洁守礼的妻子竟会背着他与男人偷情!

    “那个男人是谁?”宋子卿冷冷地睇着她,内心其实已经猜到那个男人是谁,因为除了那个男人之外,没有人胆大包天敢如此做。

    温庭姝慌乱过后却渐渐冷静下来,她没有起身,仍旧坐着椅子上,看着站在她不远处的宋子卿,若是换在以往,她不会在他站着的时候坐着。

    “夫君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明白。”温庭姝唇边露出淡淡的笑容,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虽然姻缘总前定,两人一心天奈何。”宋子卿冷冷地念道,念完之后,他内心又涌起一股强烈的醋意,他终于明白为何她之前总是劝他到苏雁儿那里留宿,原来这一切都是为了和自己的姘夫在这私会!宋子卿冷笑:“好一个两人一心天奈何……你真以为你做的这些肮脏之事能一直瞒下去?”

    肮脏之事?论起肮脏之事,她做的哪有他做的过分?温庭姝沉默下来,努力抑制内心的惶恐与愤怒,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怎么,不继续辩解了么?”宋子卿将她写的那张笺纸展示在她的眼底,目光阴沉地凝望着她,明明是既定的事实,他内心却莫名地希望她继续辩解,能说得天花乱坠,让他忍不住去相信她是清白无辜的,可是她没有,她直接承认道:

    “我是背着你与别的男人在来往。”她平静地说道,像是在说着一件十分平常事,目光完全没有应有的羞耻和愧疚。

    宋子卿胸口急剧起伏了下,他没想到温庭姝会

    如此干脆的承认,他怒道:“那个男人是谁?”

    温庭姝微微一笑,道:“夫君难道不知道么?”

    温庭姝面上平静的笑容令宋子卿更加怒火中烧,“江宴?”

    第60章 “宋子卿,我们和离吧。……

    听闻‘江宴’两字, 温庭姝面色微变了下,却没有回话。

    这在宋子卿看来即是默认,宋子卿不由走到她面前, 将她拽了起来, 狠狠地掐着她的下巴, 逼迫她面对自己, 温庭姝看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宋子卿露出如此狠戾的目光。

    “你看上他什么?他不过是个品行不端, 以玩弄女人为乐的卑鄙无耻之徒!”

    温庭姝不禁蹙了眉头, 她不喜欢宋子卿如此指责江宴,在她看来, 江宴的确不算是堂堂正正的守礼君子, 但至少他表里如一, 对她体贴入微, 不会勉强她做不愿意的事情,还会告诉她,男人女人是一样的,他甚至会拼了命的保护她。

    可他呢?却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将自己的妻子抛下带着外室逃命, 他有什么脸面说江宴?

    温庭姝蹙眉冷笑:“他品行不堪?你和苏雁儿的命不都是他救的么?”温庭姝以为自己和江宴的事一旦被宋子卿发现之后,她一定会有羞愧得无地自容, 可她直至现在她才发现, 一切捅破之后,她反而不觉得羞愧了。

    “他很好, 不论那一处,我都认为他比你好。”温庭姝挑衅地看向他。

    宋子卿原本听她前面的话,内心还有几分惭愧, 一听她后面的话,妒忌瞬间替代了惭愧,他怒斥道:“温庭姝,你真是不知羞耻,你还算得上大家闺秀?亏得我以为你端庄守礼,贤良淑德,你简直有辱礼教!”

    宋子卿蓦然放开了她。

    被他捏过的下巴传来隐隐的疼痛,温庭姝目光无畏地与他对视着,嘲笑道:“宋子卿,你好意思说我么?都说你是世家子弟的典范,克己复礼,恂恂儒雅,可哪个守礼君子如同你一般,未婚之前便找了外室。”

    宋子卿被她噎了下,这事的确是他理亏,然而他却不觉得自己犯的是大错,他不禁气昏了头,“我是男人,你是女人,这两件事不可一概而论,你是女人,便应该恪守妇道。”

    “你还真是严于律人,宽以待己。”温庭姝听了他这番话,瞬间觉得没必要再与他多做纠缠,温庭姝淡淡地看着他:“宋子卿,我们和离吧。”

    宋子卿惊愕地看着她,仿佛听了极大的笑话,他面色骤冷。

    “温庭姝,你做出这等苟且之事,还想要和离么?你犯七出之条的淫佚,我要休了你!”宋子卿语气含怒道。他知晓犯了淫佚一罪对她这种大家闺秀而言是多么的严重与可怕,她将受千夫所指,连同他们的家族名誉也会被她带累,他父亲乃是翰林院掌院学士,门生遍布朝野,若是被人知晓他的女儿是如此下流不堪的淫-妇,在朝中只怕再也难抬起头来,她现在只有一条出路,便是跪下来哭着求他的原谅,保证与那男人断绝来往,如今他还能让她维持些许体面,不休了她。

    温庭姝胸口急起伏了下,随后缓步走到他面前,在宋子卿以为她要跪下来哭着哀求他的原谅时,她却猛地夺过他手上的笺纸。

    在宋子卿惊愕的目光之下,温庭姝背对着他,颤抖着手快速地将那笺纸放在烛盘之上烧了起来,直到那行字被彻底的烧毁,温庭姝心口才一松。

    而此刻宋子卿才醒悟过来她的目的,然而已经迟了一步。

    温庭姝看了眼烛盘上的灰烬,随后转过头看向宋子卿,微微地笑了,“我是和江世子来往,我是爱他,可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与他偷情?我偏要说你在污蔑我!”

    宋子卿内心燃起怒火,气愤道:“你以为没了那笺纸我就休不了你么?我亲眼所见,你又亲口承认,我照样休了你!”

    “宋子卿,没有证据莫要乱说。”温庭姝此刻已经与他反目,已经没必要再与他好声好气地说话,她冷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白云寺的事,可还记得?”

    宋子卿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提起来白云寺的事,他沉默下来,只定定地盯着她看。

    温庭姝突然很感激江宴那时候对她说了那件事,还有告诉她如何利用此事,不然如今她只能任由宋子卿揉圆掐扁,“当初你欺骗我,说盗匪攻占寺庙之后,你找了我很久都找不到。但实际上,你早已经偷偷带着自己的外室逃命,根本不顾我的生死,这事可有?”

    宋子卿目光闪过惊愕与慌乱之色,他没想到温庭姝竟然会知晓了此事,他斥道:“你莫要胡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宋子卿,这件事我可没有冤枉你,你可还记得将那几名浪人斩于马下,救了你和苏雁儿性命的一名侠士?另外,还有一名和尚看到了你带着苏雁儿从后门偷偷逃跑。”温庭姝顿了下,故意刺激他道:“如今,我的情人……哦,也就是江世子,他已经将这名和尚找到。我如今可是实实在在握着你宠妾灭妻的证据!”

    温庭姝看着他神色从一开始的愤怒到现在逐渐变得慌乱起来,温庭姝明白自己抓到了他的痛处。温庭姝突然觉得自己与江宴的事被他发现或许并不是坏事,这倒是给了她与他旧事重提的契机。

    如果不是他这番逼迫,她都无法鼓起勇气与他彻底撕破脸面,“宋子卿,我们和离吧。你若肯与我和离,你这件事不会有任何人知晓,我们好聚好散。”

    宋子卿终于明白她为何从一开始便一脸无惧,原来她要与别的男人想好了要如何算计他,宋子卿心头的怒火渐渐熄灭,涌起一股惶恐,惶恐自己会失去她,宋子卿定定地望着她:“我若是不同意和离呢?”

    “你不是要秋闱了么?你若不愿意和离,我便是让江世子将你带着外室逃命,留正妻险些被一群盗匪践踏的事传出去,传得汴阳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让他们看看作为世家子弟典范的宋子卿是怎样一个宠妾灭妻的伪君子!你将受所有人的耻笑,连同你的一世前程也要毁于一旦!宋子卿,你可要想好了,是要好聚好散,还是同归于尽?”温庭姝语气平静,便如同往日与他说话那般。

    宋子卿深知谣诼的可怕,若此事传开来,他的前程有可能真要毁于一旦,宋子卿看着温庭姝,没想到前些天还衣不解带照顾自己,贤惠体贴的妻子如今竟如此心狠,令人不禁心寒,他蹙眉道:“庭姝,你可要考虑清楚了?你难道真要同我和离,江宴会肯娶一个和离过的女人,他只是在玩弄你的感情罢了,他玩弄过无数女人,对你不可能是真心的,一旦他将你玩腻,定会弃你如敝屣,你是世家之女,名誉至关重要,一旦和离,将一辈子受人指指点点,你承受得住么?”

    温庭姝不为所动,淡淡道:“此事无需你替我担忧,你且写下和离书便成。”

    宋子卿没想到她如此决绝,对自己竟是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你让我考虑一下。”

    温庭姝步步紧逼:“你只有现在的机会,秋闱将至,时间不等人。”言罢起身,步态稳重地走到书案前,取出纸张,随后开始磨墨,温庭姝要趁他此刻心神混乱之际让他写下和离书,以免他慎重考虑之后,不肯同意与她和离,她其实此刻很紧张,她拼尽全力抑制着自己,才没有浑身发抖。

    宋子卿看着她磨墨的背影,心口不由一慌,走到她面前,放软语气,“庭姝,和离不是我们两人的事,就算我写下和离书,我们双方的父母不同意,这和离书也只能作废。”

    温庭姝没理会,继续磨墨,待墨磨好之后,她拿起纸张,递到他面前,语气冷如冰霜:“你究竟想要什么,可想好了?”

    宋子卿见她如此冷漠绝情,不禁感到一阵心寒,一阵心痛,他目光受伤地看了她片刻,随后拿起笔,手停顿了好片刻,才在纸张上缓缓写道: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冤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宫之主,一别两宽,各生欢喜。①”

    写完,他罢了笔,宋子卿压下心头的复杂情绪,冷声对她说道:“此事先莫要告诉我母亲,她绝对不会同意,待寻个机会,我们再与她说此事。”言罢看了那和离书一眼,眸中掠过些许痛苦,随后蓦然转身离去,像是逃避什么似的。

    温庭姝没有理会宋子卿的离去,她像是做梦一般看着那和离书,不敢相信宋子卿真写下了和离书,她一直以为这事会无比艰难,却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解决了。

    她颤抖着双手,拿过那和离书,浑身的力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光,她浑身无力,瘫坐在地上,浑身瑟瑟发抖,眼泪不受控制地汩汩流下,一切结束之后,她才知道方才的自己其实是多么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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