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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小产   ……

    江宴是十月十五日离开汴阳去往蔚云城的, 剑啸阁有不少成员愿意追随着他。离去那一日,柯无忧去长亭送了江宴,除此之外, 其他人并没去。不过他的父亲江北塘, 以及他的好友陆修言和白枫已经提前设宴为他饯行。

    江宴穿着玄色劲装, 手戴皮质护腕, 腰悬长剑,脸上并没有戴半面具, 露出了他真实的容貌, 那些愿意追随江宴的组织成员是前几日才真正得知他的另一身份是定北侯世子江宴,得知真相后, 他们虽是惊讶, 但仍旧坚定地追随着他。

    “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柯无忧轻叹道, 内心有些感慨, 随后又笑道:“等你们在蔚云城站稳脚跟,我便去追随你们,其实汴阳真有些待腻了。”

    “随时欢迎。”江宴挑眉笑了下,随后看了眼天色, 淡声道:“该走了。”

    江宴看了柯无忧一眼, 凤眸中透着抹迟疑。

    柯无忧感觉他想对自己说什么,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大步离开了亭子。

    李擎牵马到他面前, 江宴跨上马,扬鞭而去, 其余组织成员以及李擎亦上了马追随其后,马蹄声轰隆,那抹如黑云般翻涌的身影渐行渐远, 最后化作一黑点消失在柯无忧的视野之中。

    柯无忧想,江宴那还未说出口的话大概是与温庭姝有关的吧。

    温庭姝没有去为江宴送行,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

    前些天和江宴发生了那些事,导致她一直心怀忧郁,做什么事都心神不属,无法静下心来。但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得以解决,她感到心安下来。

    这样的分开是最好的。彼此没有怨恨,和和平平的分开,温庭姝庆幸自己那夜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江宴,与他共度了一个十分美好的夜晚,她已经没有遗憾。相信江宴也一样吧。

    温庭姝执着画笔,在冰雪宣上细细地描绘着,过几日柳一白就要回汴阳了,温庭姝可不想被柳一白教训。

    “小姐,柯公子来了。”

    秋月走进画室,禀报道。

    温庭姝动作一顿,随后放下画笔,离开画室,去见了柯无忧。

    两人叙了寒温,又饮了茶。

    温庭姝放下茶盏,主动说道:“无忧,你今日可是去给江宴送行了?”

    柯无忧打量她的面庞,见她面含浅笑,脸上完全没有不舍或者幽怨之色,内心略觉奇怪,不知道她是真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嗯,他刚刚走。”

    温庭姝微微一笑,也没多问,端起茶,继续慢慢饮啜。

    柯无忧眼眸微眯了下,“你们两人……是彻底的散了?”

    温庭姝唇刚贴着茶杯边沿,又缓缓放下,她垂着眼眸,凝望着杯中的茶梗出了下神,才抬眸笑看着她,平静地说道:“嗯,我们已经彻底散了。”

    看着她释然的笑容,柯无忧愣了许久,随后又朗笑了起来,“如此也好,这世上,除了情情爱爱之外,还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东西。等到闲下来,我们一起离开汴阳,去游山玩水可好?”

    温庭姝闻言有些惊讶,“去游山玩水?”

    温庭姝原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离开汴阳,去游山玩水,就算现在有所改变,也从来未动过如此出格的念头。

    * * *

    江宴离开汴阳后,清河公主便怒气冲冲地去了定北侯府找江北塘算账,她已经得知江北塘建议江宴去蔚云城的事,那些海之国的海盗最是猛悍狡猾,孝文帝屡次增兵,都无法重创那群海盗,反而吃了大亏,他竟然让自己亲儿子去蔚云城,这不是让他去送死,是做什么?

    去到定北侯府后,得知江北塘不在府中,与友人去外头喝酒了,清河公主心中更加火冒三丈,江宴这边才刚启程,他便去寻友人喝酒,他这是庆祝他儿子去找死?

    清河公主一拍桌案,在堂内的人纷纷跪了下去,站在一旁的李姨娘也跪了下去,江清柔跟在李姨娘身旁,她虽然有些害怕清河公主,但内心有些不服,不肯跪下来。

    李姨娘紧蹙眉头,扯了扯她的衣服,示意她跪下。

    江清柔本来不想跪,但看着自己母亲一副隐忍与严肃的模样,担心自己母亲被清河公主刁难,还是撅着小嘴跪了下去。

    清河公主看着府中总管,凤眸含威,“立刻去把江北塘叫回来。”说着目光落在李姨娘身上,似笑非笑道:“他若不回,你便说本宫与李姨娘在闲话家常。”

    江北塘近来鲜少饮酒,今日江宴启程去蔚云城,江北塘作为父亲,内心其实有几分有些惆怅,也有几分担忧,只是这些心情无法与亲近的人诉说,江北塘才邀了友人一同饮酒,疏解愁绪,并不似清河公主想得那般庆祝儿子去送死什么的。

    江北塘得知清河公主去了府中,还拿李姨娘作为要挟后,内心感到有些不悦,便辞了友人,回了定北侯府。

    江北塘回到定北侯府,看到除了清河公主以及她带来的宫女,定北侯府的人全部都在跪着,连同李姨娘以及江清柔也在跪着,不觉皱了浓眉。

    江清柔跪得膝盖很痛,看到江北塘回来,顿时一喜,却也不敢轻易起身。

    看着自己的女人以及女儿跪在地上,而清河公主却懒洋洋地靠坐着舒适的椅子上,脸上挂着悠然的笑容,江北塘眉眼更冷了几分。

    “你这是在做什么?”江北塘声音浑厚而凌厉,随后看向地上的李姨娘和江清柔,“兰芝,清柔,你们都起来,回自己的院子。”

    清河公主心有不痛快,也想拉着他们一起不痛快,凤眸扫向地上的一对母女,娇斥道:“不准起来。”

    李姨娘和江清柔见清河公主如此动怒,皆不敢再起身,只能默默地跪着,江北塘看着清河公主如此仗势欺人,不禁又想到回到当年被赐婚一事,古潭般的深眸愈发冷沉:“清河,你到底意欲何为?兰芝和清柔并未招惹到你。”

    招惹到了。在清河公主眼中,她的亲人就只有两个,她的弟弟和她的儿子,她的弟弟远在京城,如今自己的儿子也去了战场,她成为了孤身一人,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和和美美,清河公主心里不得劲,就想让他们跟着难受,“你怂恿本宫儿子去蔚云城,安危不可知,本宫心里不舒服,所以你们一家三口也别想舒服。”

    清河公主完全不掩饰自己的目的。

    江北塘浓眉蹙起,将底下的人全部挥退,并让人关上门,清河公主也不怕,仍旧目含挑衅地看着江北塘。

    江北塘压下心中的躁动,好言说道:“清河,江宴也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不希望他出任何事,只是作为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做出一番功业出来,似先前那般肆意妄为,流连于花丛的浪荡行为不可取。”

    清河公主冷笑一声,“本宫不想听你的大道理,本宫只知晓本宫的儿子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也别想安稳的过日子。一个曾经想着拿儿子给人赔命的人,本宫凭什么相信他会在乎自己的儿子?”

    江北塘面色一变,随后沉下眉眼,“清河,你对我有怨恨,直接冲着我来,不关兰芝她们母女的事。先让她们离去。”

    江北塘此刻浑身透着一股令人畏惧的威压,每当江背塘露出这样的神情时,就连李姨娘也会心生畏惧,但清河公主面对这样的他,却毫无畏惧,她贵为公主,他虽是她的丈夫,却也是臣,他再厉害又能拿她如何?

    “打蛇打七寸,本宫的怒火冲着你,你似乎不怎么在意,所以当然要冲着你最在乎的人。”清河公主言笑晏晏,他越是紧张偏袒李姨娘母女,清河公主越是要动她们两人,也要让他跟着自己一样提心吊胆。

    江北塘隐忍着怒火,“清河,江宴年纪已然不小,他有自己的主见与抱负,并不是我逼他去战场的,他如今也未遭遇了什么不测,你不要无理取闹。”

    清河公主红唇弯起弧度,“他是未遭遇不测,但本宫提心吊胆,睡不好,吃不好,心里很不好受。所以本宫要把你的女人和女儿带到公主府住一段时间,替本宫解解闷。”

    清河公主言罢冲着外头高喊:“来人。”

    门砰的推开,几名甲胄卫兵闯了进来,

    清河公主没有带江北塘给自己的那一支精卫过来,而且带了完全忠于自己的人。

    “把她们两人带走。”清河公主指着跪在地上面色苍白的李姨娘与江清柔,与那几名卫兵道。

    江北塘目光微厉,扫向他们,“本侯看你们谁敢。”那几名卫兵被他凌厉的目光震慑住,一时间竟犹豫着不敢上前。

    清河公主见状气极,厉声道:“还不动手,本宫是你们的主子。还是他是你们的主子?”

    那几名卫兵闻言纷纷冲上去要捉拿李姨娘和江清柔,却被江北塘拔刀阻止,还没过几招,那几人便败在江北塘的手下。

    清河公主见江北塘为了李姨娘和江清柔两人竟然违抗自己的命令,还伤了她的人,内心震怒不已,想也没想便起身,直接夺过一卫兵的剑,直接朝着李姨娘砍去。

    清河公主知道江北塘定然会出手阻止,所以毫无顾忌地挥剑过去,江北塘脸色大变,连忙冲过去,钳制住清河公主的手腕,紧接着将她甩了出去。

    清河公主扑跌在地,一旁的宫女吓得急忙忙去扶起她,清河公主推开那两名宫女,往前走了几步,一张口,正打算借此治他们的罪,一股剧痛从腹中传来,她不由蹙紧了眉头,低头一看,只见鲜血从她的脚下一滴一滴落下,她面上浮起些许茫然。

    江北塘见状,深眸掠过惊愕之色。

    清河公主只觉得眼前一黑,不由往旁栽去,江北塘心口没由来的一慌,比那两名宫女更快一步的冲上前,接住了她,急声呼唤道:“清河!”

    第102章 清河公主&江北塘……

    “小产?”

    江北塘听闻太医的话, 心中顿感错愕,想到自己与清河公主在碧水县的那个夜晚,他心蓦然一沉。

    清河公主行事虽是放荡, 但江北塘认为她不会糊涂到去怀男宠的孩子, 弄脏自己的皇室血脉。

    江北塘目光冷厉地看向太医, 沉声道:“几个月了?”

    太医在他充满压迫力的目光之下, 内心有些犯怵,他战战兢兢地回答道:“两个月左右。”

    算算时间这孩子的确是自己的, 江北塘面上不禁笼罩着一层寒霜, 心中一时间复杂难言。

    “侯爷,请节哀。”

    耳边传来太医的话语以及一声沉重的叹息, 江北塘回过神来, 看了太医一眼, 又看了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清河, 内心感到无比懊悔,若不是他方才将她推到,这孩子不会没。

    清河公主眼皮微动,从昏迷中醒来, 看到江北塘坐在床头, 正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由感到些许茫然, 腹中仍旧感到隐隐的疼痛, 让她回想起在定北侯府发生的事,面色不禁一沉, “本宫这是怎么了?”清河公主虽是如此问,但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清河公主从床上坐起,江北塘伸手想扶起她, 却被清河公主伸手制止,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只看着她面前的太医,她面容虽然苍白憔悴,但美眸透着厉色。

    太医连忙跪下来,头埋得低低的,苍老的声音有些发颤:“公主……您小产了,还请节哀。”

    清河公主虽是心知肚明,但听闻“小产”两字,还是怔忡了片刻,她伸手抚了抚肚子,有股不真实的感觉。

    “知道了,你退下吧。”

    清河公主语气十分平静,让人完全听不出来哀痛的情绪,太医退下之后,清河公主看向守在床边的几名宫女,“你们也退下。”

    转眼间,屋内只剩了清河公主以及江北塘,清河公主打量了眼屋内的环境,屋内摆设古朴大气,大概是江北塘的卧房,清河公主柳眉蹙起。

    “清河,你现在感觉如何?”江北塘的声音不似以往那般不近人情,反而有些柔和,大概是因为心中有愧。

    清河公主移到江北塘身上,原本心中沸腾的怒火不知为何竟全部熄灭,想治他们罪的念头也没了,心莫名地有些发空。

    “不舒服。”清河公主神色有些茫然,其实她不希望怀上孩子,但听闻孩子没了,她内心却有股空落落的感觉,又不想江北塘以为自己是因为没了孩子而感到不舒服,便补充了句:“背不舒服。”

    江北塘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愧疚感更甚,拿起旁边的软枕给她靠背,又小心翼翼地帮她调了调位置,“这样可觉得舒服?”

    清河公主看着他那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容,与他含愧的目光撞上,不觉皱了皱眉头,突然扬手猛地扇了他一巴掌,声音却淡淡的,“谁准你碰本宫的?”

    想到他今日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清河公主到底没忍住向他撒气。

    江北塘怔了片刻,随后若无其事的坐回到椅子上,平静深远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怒火,反而透着纵容,“你如果仍觉得不满意的话,可以用这个来。”

    江北塘抽出腰间的刀递到她面前。

    清河公主冷笑道:“你以为本宫不敢么?”

    江北塘没有似以往一般反唇相讥,而是静静地等待着她接过刀。

    清河公主突然意识到,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然而她并不喜欢这样的变化。

    “这孩子不是你的,你别自作多情。”清河公主冷冷地说了句,清河公主觉得自己并不是太难过,因为从未期待过,掉了更好,她也不想受怀胎十月的折磨,只是血脉相连的感觉令她心生几分怅惘,“你滚出去吧,本宫要休息了。”言罢躺回到床上,背对着他,假装睡去。

    肚子忽然传来一阵阵疼痛,像是那还未来得及成形的孩子在控诉着她为何不保护好它,清河公主不由瑟缩了下身子,疼得有些想哭,不过她却不想对着江北塘哭,他们这对夫妻早已名存实亡,对他哭,只会让她显得很可悲。而且自从她的父皇驾崩之后,她便再没有像任何人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她已经习惯将那一面隐藏在心底深处。

    江北塘怔怔地看着清河公主那显得有些孤寂的身影,心中有股说不出来的感受,似心疼,似不忍,又似愧疚,或者几种情绪都有。成亲二十几年,江北塘虽然不爱她,但总归是有情义在的,只是因为两人性情不合,时常发生争执,便有些互看生厌。但一旦她不经意间露出脆弱的模样,江北塘便无法再对她板起面孔。其实想想,她内心不好受也正常,因为要替她的弟弟盯着晋王的一举一动,所以她不得不远离京城,来到汴阳,如今陪在她身边,他们唯一的儿子也去了战场,她身边的那些男宠都是不可交心的。而他的身边如今还有兰芝和江清柔。

    江北塘沉吟片刻,对着清河公主的背影说道:“我明日就把兰芝和清柔送回娘家,我不会再见她们,直到江宴回来为止。”

    江北塘从来不认为自己对不起清河公主。

    当初他和清河公主刚相识之时,江北塘便十分干脆的拒绝了她,表明自己对她无意,是她以绝食自尽等手段令先帝下旨赐婚,他才逼不得已娶了她,娶了她之后,他并未拈花惹草,也放弃了自己所爱之人,在她怀孕之后,他甚至放弃了自己的抱负,回京陪她。

    李姨娘是在她另觅新欢之后才进府的,当初也争得了她的同意。

    她要来汴阳,他放弃重回战场的机会,跟随她而来,只为夫妻一场,担心她遭遇不测。这个是江北塘个人的选择,他并不期待得到她的感激,他只是求个问心无愧。

    他唯一对不起的女人是李兰芝,当初曾承诺过她明媒正娶,承诺一辈子只有她一个女人,结果却让她做了自己的妾。江北塘其实不愿意耽误她,也曾劝她另觅良人,可是她不愿意,执意要跟在自己身边,生死相随,江北塘最终还是私心留下了她。可这些年来,她却受了不少苦,是他对不起她。

    江北塘本以为自己的这番话会令清河公主满意,不料清河公主却蓦然从床上坐起,面如寒霜地看着他:“江北塘,你这是何意?”

    江北塘目光扫了眼她的肚子,“今日之事是我对不起你。”

    清河公主一字一句地问道:“本宫问你是何意?”

    江北塘面不改色地回答:“你不是看我与她们在一起不舒服么?我如今将她们送走,我想你会高兴一些。”

    清河公主最讨厌他这一副被逼无奈又透着怜悯的眼神,仿佛她是那恶毒又可怜的人,这让她想起当年逼迫他娶她之事,其实想想,她的确是恶毒又可怜。

    清河公主已经很久没有去想过去的事情,然而此刻,那些事情全部涌现在她的脑海,这让她心生倦怠。

    “不需要了。”清河公主觉得自己其实是在自作自受,怪不得别人。他并无过错,只是她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他好过罢了。想到这里是他的卧房,自己却还让他滚,清河公主又是一阵自嘲,“该走的人是本宫。”清河公主冲着外头喊道:“来人。”

    江北塘不由皱眉,声音含斥:“你身子不适,不要急着离去。”

    清河公主不理会他的话,起身下床,江北塘阻止她,沉声道:“不要任性。”

    几名宫女推门而入,看到两人在争执,不敢贸然上前。

    清河公主觉得江北塘此刻似乎把自己当做了无理取闹的小姑娘,内心很是不悦,“都说了孩子不是你的,掉了就掉了,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江北塘头隐隐作疼:“我是为了你身体着想。”

    清河公主头也疼,“谁要你多管闲事,你谁阿?”

    江北塘心口急起伏了下,冷声道:“别忘了,我们还是夫妻若不是夫妻,我也不想多管闲事。”

    清河烦不胜烦,忍不住说道:“哦,那我们和离吧。”

    江北塘蓦然怔住,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随后深眸落在她的面庞上,想要探究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她表情淡淡,但又隐隐透着认真。

    江北塘心中感到有些惊愕,他从来没有想过清河公主会向自己提出和离,他觉得这十分可笑,他声音严厉:“清河,你我已经不年轻了,不要再说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不切实际?清河公主方才是一时冲动说出口的,可是说出来之后,清河公主却有股无比轻松的感觉,仿佛是放过了自己,也放过了所有人,于是她红唇勾起抹冷笑,“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和离之后,你就可以把你心爱的女人扶正,她再也不必当妾了。”

    江北塘微愣,而后缄默,年轻时他是希望与她和离,只是一直未能得偿所愿,如今二十多年过去,她才与他提出和离,江北塘却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有股莫名的怅惘,直到清河公主离去,江北塘都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不知该如何作答。

    第103章 再遇   温庭姝只觉他变……

    时光荏苒, 眨眼间已经过了一年多。梅雨时节,天气一直阴雨连绵,淅沥之声, 没日没夜。

    温庭姝从午睡中醒来, 轻启纱窗, 湿润的风扑面而来, 外头淫雨霏霏,天地万物皆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之中, 给人一股仍旧处于梦境中的错觉。

    想到自己方才做的那个梦, 温庭姝不由黛眉轻颦,内心升起几分惆怅。

    这样阴沉的天气, 连绵不断的雨更加惹人愁绪, 温庭姝只觉得内心纷扰, 无从排遣。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 发生了许多事情,比如清河公主与江北塘和离,江北塘扶正了自己的妾室。这件事引得汴阳城百姓们议论纷纷,热度至今未减。

    温庭姝的闺友赵文慧年初嫁到了白家, 她与白枫简直就是一对冤家, 两人时常发生争吵,一旦争吵必定将和离挂在嘴边, 可是两家人不同意两人和离, 他们这对冤家就算互看不顺眼,也只能凑合着过。先前与白枫好上的桃夭夭因为白枫拿不出钱来给她赎身, 便与一富甲一方的商人勾搭上了,最后被那商人赎回去当了填房。

    宋子卿、方琼以及陆修言在春闱中皆高中魁首,不过会元以及状元并未出自他们三人, 而且由京籍的一名人士尽收入囊中,这状元郎乃是三元及第,听闻年纪轻轻,且俊美无俦。

    榜眼与探花为宋子卿、方琼所得,陆修言被选为庶吉士。

    温庭姝听她父亲说,原本方琼经义、诗赋都比宋子卿强一些,应该是第二名榜眼的,只因为方琼容貌比宋子卿更胜一筹,孝文帝便钦点他为探花,宋子卿便得了榜眼。不知从哪朝代起,这探花已然成了容貌端正的代表。这年春闱三鼎甲皆为年轻人,令朝臣们不禁感慨,后生可畏。如今那四人已经同入翰林院。

    前段时间,宋子卿定了一门亲事,是京中的一官小姐,至于是谁,温庭姝并不知晓,也不想去打听。方琼那边依旧未曾定亲,听说想把女儿嫁给他的权贵人家不少,然而他全部拒绝了。

    温庭姝静静地凝望着外头的雨,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叹一声,掩上纱窗,回身走到小榻上坐下,携起几上未看完的地记翻阅起来。

    再说她自己,温庭姝的书画铺子仍旧是老样子,其实以她如今的能力,可以多开几间,挣多些钱,但那样太花费时间精力,温庭姝的初衷并不为挣钱,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而已。

    在绘画上,她的技法日臻成熟,渐渐有了自己的风骨,柳一白已经不再指点她,但温庭姝觉得自己的画比柳一白的画仍差了许多东西,温庭姝觉得这也许是与阅历和见识有关,大家闺秀的身份束缚了她,让她无法和柳一白一般,到处去游历,增长见识,拓展视野。

    之前柯无忧提议与她一同去游山玩水,但至今还未实现,温庭姝看着手中的地记,忽然有些向往起来。

    正这么想着,春花领着柯无忧进来,“小姐,柯公子来了。”

    温庭姝眉眼一喜,抬眸看去,见柯无忧穿着蓑衣,手上还拿着油纸伞,还是作男子打扮,显得剑眉星目,英气十足。

    温庭姝放下手中的书,连忙让秋月去准备茶点,随后起身相迎,看着她发上有些湿意,便道:“外头一直在下雨,你怎么还过来呢。”

    柯无忧看了她一眼,见她面庞上淡施脂粉,乌黑浓密的秀发盘成简单的髻子,插只碧玉簪,上身穿着雪色纱衣,下身系一条白绫长裙,纤纤玉手搭在小腹前,手上还捏着一方素帕,仿佛一树梨花迎风前,愈发显得清新脱俗,温婉动人。

    柯无忧将伞递给秋月,又径自除去蓑衣,笑吟吟地说道:“你一个人呆着不闷?我来给你解解闷。”

    温庭姝莞尔一笑,柔声道:“是你自己呆着觉得无聊吧,才找我给你解闷吧。”

    两人如今的关系已经越来越亲近,有时候温庭姝会肆无忌惮地与她打趣,柯无忧从来不会与她生气。

    柯无忧含笑说道:“你不要戳穿我的心思啊。”

    柯无忧放好东西后,温庭姝携起她的手坐到小榻上,用帕子帮她擦拭脖子脸上的雨水,一边说道:“我看你衣服都湿了,要不你进我屋里换一身我的衣服吧?”

    柯无忧懒得换,也不想穿女装,便笑道:“湿一点点而已,这会儿也不冷,无碍。”

    秋月送上茶点,柯无忧与温庭姝一边说闲话,一边饮食。

    柯无忧喝了半盏茶,吃了两块点心之后,目光隐含深意地看向温庭姝,笑道:“南边海域军事大胜,如今江世子已经成为蔚云城的守城主将,才短短近两年的时间,他便坐上了那个位置,当真非普通人能比。”

    温庭姝听闻这消息不觉怔了下,而后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他如今已经实现自己的抱负,温庭姝内心很替他高兴,而她也终于可以彻底地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

    温庭姝虽然没有再见过江宴,也没有与他互通音信,但因为柯无忧一直与李擎书信往来,所以温庭姝总是在柯无忧嘴里听到关于江宴的事。

    从柯无忧那里,温庭姝知道,江宴成为主将的路并不容易,期间经历过好几场凶险的战役,身上受了不少伤,严重的一次险些丧命。温庭姝知道自己与江宴再无可能,也从不主动去打听他的事,但柯无忧总是会主动与她说起,每每听到这些消息,她的心都跟着一提。尽管不在一起,她仍希望他平安顺遂。

    柯无忧一直在观察温庭姝的神色,但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是平静从容的,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对江宴不舍或者担忧,又或者爱慕的神情,也许是真放下了吧。

    柯无忧收回目光,看向屋外头的雨,感觉闷得慌,目光不经意间一瞥,看到几上的书籍,眼眸一亮,盈了笑意,“姝姝,我们离开汴阳,去游历一番如何?”

    温庭姝对上柯无忧期待的目光,心蓦然一阵狂跳,突然间不大想拒绝。

    * * *

    六月廿十,天晴,宜出行。

    车声辘辘,黄土飞扬,一辆马车行走在一条古老而宽广的官道上,车上坐着温庭姝,柯无忧,以及秋月。

    这三人都是男子的装扮,温庭姝第一次扮男装,有些不适应,为了真实,柯无忧让她用白布将胸部勒平裹紧,这令她感到心口总是有些发闷,也不知道柯无忧怎么忍受得了日日如此。

    这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程,是温庭姝做的最任性的一件事,她没有与方夫人商议,只留下一封书信给方夫人,告知她自己要与闺友去一趟远门,不日便归来,之后便带着秋月和柯无忧踏上了游历的旅途。温庭姝把春花留在了汴阳,让她帮着照看铺子,如今春花已经被温庭姝配给了温府的一名小厮,她已经是有夫君的人了。温庭姝原本打算给秋月也挑一门亲事,但秋月不肯嫁人,死活要当老姑娘一直陪着她,温庭姝其实知道她的心思,便没有勉强她。

    她们一路走走停停,领略着各地风土人情。不知不觉间,已经走了近十日,这一路上温庭姝既欣喜又紧张。

    这一日,她们来到了一座古老的小镇,小镇历史悠久,建筑街道处处透着一股沧桑的历史感,小镇是海外与内陆商旅往来的交通要道,因此还算繁华热闹。

    镇上街道两侧,店铺林立,大多是卖本地特色商品,还有旅店客栈,酒肆茶坊。

    行走在熙来攘往的宽阔石板大街上,温庭姝问道:“无忧,这地方你曾经来过么?”

    一路上柯无忧对这地方表现得太过熟悉,看着并不像第一次来。

    “以前来过一次。”柯无忧笑道。

    温庭姝正打算问她来此地做什么,一阵

    急骤的蹄声猝然响起,人声沸腾,行人纷纷街道两旁躲去。

    温庭姝,柯无忧,秋月三人也跟着躲到边上,随后跟着众人一起看去。

    街的那头,几百匹身着铠甲的战士骑着高大的骏马朝着他们这头疾驰而来,众人被那彪悍强大的气势震慑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一声,整个街道只有马蹄声如雷鸣轰耳。

    当那群战士的面目渐渐清晰,温庭姝看到为首之人,着玄色铠甲,身形魁伟,迎着烈日,仿佛天神降临人世。

    当看清那人的容貌时,温庭姝不由怔住,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一旁的秋月也惊呼一声,舌头打着结愕然道:“小……小姐,那不是江世子么?”

    温庭姝没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为首之人,轰隆的马蹄声在耳边响起,温庭姝看清他的脸,仍旧是熟悉的面容,只是没有了当初那股脂粉媚态,神色冷厉慑人,浑身透出的枭霸强悍气势压迫得人几乎不敢抬头。

    他并未注意到她的存在。

    直到马蹄声远去,温庭姝才缓过神来,捂着乱跳不止的心口,心忖,这还是江宴?温庭姝只觉得他变得很陌生,还有些可怕。

    第104章 将军   他这样一语不发……

    街道再次恢复原有的安宁, 众人开始三五成群,热烈的讨论着方才的事情,温庭姝这才得知这座小镇接近蔚云城, 而方才那些战士是要去追击一伙浪人, 他们在讨论江宴时, 脸上尽是崇敬向往之色, 让人完全想象不到,他们口中所谓将军便是那放浪不羁, 只爱风月的定北侯世子, 江宴。

    “姝姝,走了。”

    肩膀被拍了下, 温庭姝蓦然回过神来, 看向柯无忧和秋月, 柯无忧一脸笑吟吟的, 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秋月则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温庭姝微微笑了笑,跟上柯无忧的步伐,一路上, 三人谁也没主动提起江宴。

    这小镇因是海外与内陆商旅往来的交通要道, 因此小镇上处处可见一些身着奇装异服的行人,温庭姝发现有的人五官很奇特, 眼睛与她们的颜色竟然不一样, 而且头发有的是红色或者白色,有的还是卷发, 温庭姝看着感到很新鲜,但因为担心失礼,她没敢过分盯着人看。街道两侧摆着很多摊子, 卖的货品很杂,有的东西既古怪又新奇,温庭姝闻所未闻。听柯无忧说是海那边的一些国家传过来的东西。

    温庭姝停在一摊位前,伸手取过一像是铃铛的东西,“这东西不就是铃铛么?我们这也有啊。”

    柯无忧暧昧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拿起另一个铃铛,而后附在她耳边说道:“此物名为勉铃,解使佳人心胆,惯能助肾威风。”

    温庭姝一怔,觉得这东西听着不像是什么正经东西。

    见她一副懵懂的模样,柯无忧又好心为她释疑:“房事上用此物,妙不可言。”

    温庭姝闻言脸蓦然一热,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一般,连忙将东西放回原位,她没想到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竟然还有人卖这种东西,这里还真是民风奔放。

    柯无忧没有放下勉铃,而是付了账,将那勉铃收入囊中,温庭姝见状也不好意思问她买来做甚,温庭姝从未听闻她有情人。

    “说起来,如意套的制作方子,也是我从海外得来的,然后改良的。”柯无忧忽然说道。

    温庭姝脸瞬间红了红,不想和她在人来人往的地方讨论这种事情,温庭姝看了眼一旁的食店,说道:“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吧。”

    柯无忧一点就通,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笑吟吟道:“我们家的小公子饿了么?走,爷带你去吃好吃的。”她冲着她挑了下眉眼,姿态十足十的纨绔子弟。

    温庭姝不由感到羞涩,小声嗔道:“你别闹。”

    温庭姝如今扮的是男人,在外人看来,她就是一文弱俊雅的书生,两人勾肩搭背的模样并未引起大多数的注意。

    然而,斜对面一家茶馆的二楼靠窗位置,一男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着她们两人。

    男人博带广袖,修眉长目,高鼻丰唇,五官深刻透着异域风情,正懒洋洋地靠着一美人怀中,他身旁还随着几位花枝招展的美人,弦丝拔动,雅音绕梁。

    “好了,不闹你,走吧。”柯无忧见温庭姝红了脸,不再打趣她,笑着放下手,径自往前走。

    温庭姝正欲跟上,却总觉得好像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不由转眸一看,便看到斜对面的茶馆二楼,一男人正目光犀利地盯着自己,两人目光对上,他勾唇一笑,眉梢眼角,尽显风流。

    温庭姝一怔,总觉得他的眼神不怀好意,温庭姝不由蹙起眉头,转身快步跟上了柯无忧。

    三人吃过午膳之后,决定在镇上留宿一夜,柯无忧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一爿环境精雅洁净的客栈投宿,她们一共要了三间客房,都在二楼,并排,温庭姝住在正中间,屋内宽敞明亮,洒扫得纤尘不染。

    柯无忧有些困,沾床便睡。

    秋月帮温庭姝收拾好东西之后,温庭姝也让她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温庭姝睡不着,倚着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出神,脑海中却浮起在街上遇到江宴的情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像是有些遗憾,遗憾他没有看到自己,却又有些庆幸他没看见自己,觉得两人最好不再相见,温庭姝正叹息间,敲门声突然响起。

    温庭姝心神不属,以为是柯无忧或者秋月,没多想便走去开了门,却不想看到两名穿着黑衣服,头戴着竹笠的陌生男人,温庭姝吃了一惊,正要关上门,一把粉末忽然朝着她洒过来,温庭姝只觉得头一阵晕眩,紧接着两眼一黑,便倒了下去。

    * * *

    再次醒来,温庭姝发现自己躺在一张

    铺着凉簟的大床上,她先是茫然了一瞬,而后蓦然想到自己晕倒前的遇到的那两名陌生男子,心口猛地一跳,吓得她连忙坐起身。

    温庭姝连忙检查了下身体,发现身上衣物完好无损,心神稍定,只是她浑身粘腻,像是出了很多汗,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温庭姝看了眼四周,这是一个陌生的屋子,桌上一灯如豆,照得屋内昏黄暗沉,目光落在轻薄的窗纱上,外头天已经彻底暗下。

    这里是哪里?温庭姝禁不住心惊胆颤起来,她小心翼翼地移动身子,正打算从床上下来,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几声笑语,温庭姝顿时惶惶然地躲到床角处,眼眶泛红,瑟瑟发抖。

    “呀”的一声,门被人从外头推开,温庭姝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里,想找点东西来防身,然而床上什么也没有,只能作罢,温庭姝缩着身子,目光惊恐地看向来人。

    来的是两名穿着武士服,腰间配刀的高挑女子,看到温庭姝醒来,两人神色一喜。

    其中一女子笑道:“公子,你终于醒了。”

    温庭姝见两人态度和善,并不像是坏人,心中的恐惧稍稍减少,但还是感到忐忑不安,“你们是谁?为何把我掳来?”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挤眉弄眼,随后又齐齐看向温庭姝,另一女子笑道:“公子,我们不是坏人,是我们将军救了你。”

    将军?温庭姝怔了下,在她昏迷时还发生过什么事么?温庭姝内心感到十分疑惑,“你们将军是谁?”

    那女子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嘿嘿一笑,“将军就是将军啊。”

    另一女子推了推她的胳膊,像是在感叹她的傻气,然而看着温庭姝,笑说道:“公子知道定北侯世子江宴么?他就是我们的将军。”

    听闻江宴的名字,温庭姝惊愕之余,惊恐不定的心彻底地安定下来。

    温庭姝为自己刚才恐惧的表现而感到赧颜,她从床上起来,本想向她们施一女子礼,忽然想起自己如今是男子装扮,不知道有没有被她们识破真实身份,便斯文有礼地向她们作了一揖。

    温庭姝虽然以前没有扮过男子,但她见过自己父亲是如何行礼的,她的父亲一举一动皆温文尔雅,温庭姝模仿起来并不难。

    两女子见温庭姝雅致翩翩,与她们军中的粗鲁莽撞的汉子完全不同,不由对视一眼,哧哧笑个不停。

    温庭姝见她们笑自己,暗想她们会不会识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温庭姝硬着头皮说道:“请问一下,可知晓我的同伴在何处?”

    两人齐齐摇头。

    温庭姝神色有些凝重,又问:“不知你们将军如今在何处?”

    其中一女回答:“将军在书房与人商议事情,这会儿或许已经谈完了,你要见他么?”

    温庭姝觉得她们并没有识破她的女子身份,索性继续装下去,她微颔首,又行了一礼,压着嗓子说道:“可否请姑娘为我引见一下?”

    “那你跟我来吧。”那女子热情地说道,随后领着温庭姝出了屋子,往她们将军的书房而去。

    温庭姝并不是急着要见江宴,而是想要打探柯无忧和秋月的行踪,她很担心她们,穿檐过廊的一路,温庭姝内心一直狂跳不止,她有些紧张,温庭姝不禁在想,江宴会不会也没有识破她的身份,以为她是男子?

    温庭姝随着一女来到空阔的庭院,院子里没有花花草草,也没有奢靡的摆设,处处透着一股凌冽端肃之气,令人不禁心生压迫感,偶尔能看到一些士兵从她面前闪过,他们腰杆挺拔,目不斜视,威风凛凛,看着就是一副训练有素的模样。

    两人刚来到书房门口,几名身着铠甲的战士便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温庭姝神色有些诧异,但也没问什么,大步离去了。

    “将军,您救的那名公子求见。”女子洪亮的声音传到温庭姝的耳中,温庭姝心跳瞬间加速跳动起来。

    里面静了片刻,才传出一道声音,“进来吧。”

    他的声音与一年多前的有些不一样,更低沉,也更加稳重,听着就有股能够号令三军的气势。

    温庭姝腿不禁有些发软,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惊惧。

    “公子请进吧。”

    温庭姝听到身旁的人声音,便抬起脚步,徐徐走了进去,那女子没有跟进去,守在了外头。

    温庭姝抬头看去,江宴背对着她,褪下铠甲,显出那昂藏八尺,肩宽腿长的身形,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温庭姝总觉得他更高大魁伟了些,自己站在他面前显得好像十分渺小。

    将铠甲放好,他转过头来看她,他的容貌没变,细看仍旧昳丽,皮肤黑了些,看人的目光不再温柔多情,显得凌厉慑人,这样的目光令人不禁忽略了那抹艳色,只被他的气势震住。

    他这样一语不发地看着她,让温庭姝心脏不由自主地剧跳起来。

    第105章 他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影……

    江宴朝着她走过来, 温庭姝本以为他认出了自己,正要开口说话,然而他只是走过去将门关上, 随后又返回书案前, 温庭姝凝望着昂藏的背影, 只见他龙行虎步间自有一股令人折腰的威仪。

    江宴坐到案前, 目光掠向她身旁的椅子,声音沉稳地说道:“坐。”他一边说一边脱下手中的护腕, 放到一旁。

    他到底认没认出她来?温庭姝心中满怀着疑虑, 犹豫片刻,还是朝着他作了一揖, 压低嗓子说道:“多谢将军。”

    抬眸时见江宴并没有露出异色, 眼眸毫无波动。

    温庭姝小心翼翼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看了他一眼, 又微垂下视线。

    他真的与以前判若两人,许是在战场上厮杀太久,他浑身上下皆透着凌厉严酷的气息,再不复往日的平和可亲, 温庭姝不禁心生畏惧, 根本不敢与他对视。

    温庭姝想他也许没有认出自己,内心不禁有些焦虑, 无忧和秋月的安危未可知, 温庭姝觉得自己不能够再继续纠结下去,正要开口坦白自己的身份, 却听江宴道:

    “温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温庭姝愣住:“……”原来他早认出她了,想到自己方才还在他面前行男子礼仪的模样, 温庭姝脸顿时一阵臊热,“我与无忧出来游玩。对了,江……将军,你有没有看到无忧和秋月她们两人?”

    江宴听闻她生疏的称呼,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我已经派人去客栈找她们两人,你且再等等吧。”

    温庭姝有些惊讶,不由问道:“你怎么知晓她们在客栈的?”

    江宴听闻她诧异的口吻,侧目看向她的面庞,一对上她的目光,她立刻微低下头,江宴不疾不徐地回答:“把你带走的那两人已经交代此事。”

    原来如此。温庭姝还以为他早知晓她们的下落。“我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不知发生了何事?”温庭姝感到很惊奇,自己明明被人迷晕过去,怎么突然就被他救了。那么这里已经是蔚云城了么?

    救温庭姝只是一个巧合。江宴其实也没想到温庭姝会到梧桐镇来,看到温庭姝那一刻,江宴内心是吃惊的。当时他们抓捕到浪人之后,便打算回蔚云城,归途中,一顶轿子从他们身旁经过,凭着敏锐的直觉,江宴觉得他们一行人有问题,便让人拦住轿子,盘问跟随着轿子的两名黑衣男子,那两名男子只当江宴不认识温庭姝,便回应轿中坐着的是他们的公子,江宴坐在马上,以剑挑开轿帘,往里面扫了一眼,却发现里面躺着的竟是女扮男装的温庭姝,江宴便直接下令将他们带回蔚云城审问。

    听闻事情经过,温庭姝内心不禁感到后怕,庆幸自己遇到了江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温庭姝站起身,对着他盈盈一拜:“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这是温庭姝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才做出来的举动,自己与他的那一段情早已经成为过去,两人如今只怕是连旧友都算不上。

    她穿着男装,行的是女子礼,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客气。温小姐坐吧。”

    江宴毫无情绪波动的沉稳声音传到温庭姝的耳中,温庭姝直起身子,姿态端庄娴静地回归原位,转头看他,问道:“敢问将军,那两名男子为何要把我抓走?”

    江宴听她一口一个将军,到底没忍住,沉声道了句:“以前如何叫我,如今便如何叫我,将军这一称呼出自你口,听着不自然。”

    温庭姝愣了下,听着他这口吻像是在命令她,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已经习惯用这种语气与人说话,温庭姝温顺地回了句:“是。”温庭姝回想了下以前自己是怎么称呼的他,一开始是江世子,后来是世子,再后来是直呼其名,但此刻温庭姝绝对不敢直呼其名的,叫江世子又显得太过生分,想了想,唤道:“世子。”

    这一声熟悉的世子,勾起了江宴的不少回忆,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江宴很少去想温庭姝,一开始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也不敢想,后来是没有时间去想,他要做的事情太多,他面对的是随时有可能让他丢掉性命的敌人,哪有兴致与时间去想这儿女情长?去伤春悲秋?若不是再见到她,江宴觉得自己或许真已经忘了她。

    江宴并没有沉浸于往事太久,收敛神思,眼神倏忽一沉,道:“你可认识楚南阳?”

    温庭姝不明所以,摇了摇头回答:“不认识。他是何人?”

    江宴沉声道:“他是蔚云城首富之子,是他命人将你带走的,原因我还未查清楚,待查清楚之后我再告知你。”江宴言罢站起身,说完该说的,江宴并不打算与她叙旧,“你还未吃晚膳吧,我让人送吃食到你屋里,你吃完好好休息,待找到柯无忧和你的丫鬟,我再让人通知你。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便不陪你了。”

    说来惭愧,江宴的一长段话里,温庭姝光注意吃食一词了,她还没有吃晚膳,经他一提醒,温庭姝感觉的腹中空空,很是饥饿,她站起身,随着江宴出了门。

    不知晓是迷药未全消,还是因为太饿的原因,温庭姝还没有走几步,眼前忽然一黑,随后身子晃动了几下,幸好被一旁的江宴扶住,才没有栽倒。

    “没事吧?”

    两人近在咫尺地对视着,温庭姝看着他熟悉的面容,对上他那凌厉却又不失关切的目光,不由晃了下神。

    如今已是夏日,温庭姝穿的衣服很薄,那只揽着她腰肢的大掌如同烙铁般炙热又强悍,那热量传递到她的肌肤上,温庭姝感觉浑身也跟着热了起来,腿没由来的一阵发软,她回过神,佯装镇定:“我没事,多谢。”

    江宴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将碰过她腰肢的手背到身后,神色自若地说道:“走吧。”看着温庭姝曼妙的背影,江宴背在身后的指尖不自觉地搓揉着,脑海中想到方才那细滑如凝脂般的触感,心跳不由一阵加速,眸光也沉了几分。

    他或许低估了她对自己的影响力。

    江宴让人送温庭姝离去后,便回了主屋,江宴其实并无事情处理,只是不知道应应该如何面对温庭姝,才随便找了了个借口让她离去。与她的重逢是江宴怎么都料想不到的,她未醒来之前,江宴想着的是,把她当普通的客人对待,待找到柯无忧和她的丫鬟,便送她离去,可与她说过话,接触过之后,江宴似乎还是无法将她当做普通客人。

    江宴走到浴室,解开衣服搭在架子上,这边气候一入夏便极其燥热,他穿着厚铠甲奔波一日,出了一身汗,十分粘腻,此刻只想冲个凉水澡。

    拔出墙上竹管的塞子,清凉干净的水从管口涌出来,竹管连接的是屋外头的溪水,需要冲凉时只要拔出竹管的塞子便成,用水十分方便,江宴站在竹管下方,任由水流从头顶冲下来,滑过他肌垒分明的结实胸膛,他的身上多了不然疤痕,其中一道从左胸延续到最下方的腹肌上,看着扭曲狰狞,江宴低头看着那道疤痕,若是让温庭姝那样的千金小姐看见,想必会十分害怕吧。

    从浴室出来,底下的人已经送来了晚膳,江宴并无食欲,直接走出了屋子。冲了凉水澡之后,江宴感觉浑身清爽,精神也好了不少,想到温庭姝独自一人待在客房,不知她是否会感到不适应,略一思考,还是决定去看一下她。

    去到客房时,剑秋刚收拾完碗筷,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江宴,她恭敬地喊了一声:“将军。”

    江宴微颔首,“温公子呢?”

    剑秋回答:“在屋里沐浴。”

    江宴声音低沉:“知道了,你去吧。”

    剑秋离去之后,江宴看了眼屋内,最终没有进去,只是站在廊下等候,看着外头浓稠的夜色,想着当初在汴阳的日子,那些风花雪月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再见温庭姝,江宴从她的眼眸中看不出一丝留恋以及怀念,有的只是难以掩藏的惧意,她怕自己,这个认知让江宴唇边浮起自嘲,也许他和她没什么好谈的了。

    江宴眉眼渐渐冷冽,正打算离去,屋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叫。

    江宴担心温庭姝的安危,想也没想便冲进了屋内的浴室。

    温庭姝跌坐在地上,面冲着他的方向,脸上尽是惊恐之色,身上未着寸缕,地上散落着她的外衫。

    江宴目光一滞,而后循着她的目光,江宴看到一条花斑蛇在桌腿下扭动着身躯,江宴大步流星地走过去将它抓起来,打开窗子,将其扔了出去,这将军府靠着山,蛇虫较多,屋内窜出一条蛇其实并不稀奇。

    待回过身来时,温庭姝已经扯过地上的外衫遮挡了胸口,香腮绯红,眼眸秋波盈盈,像是羞极了的模样。

    江宴脑子里不由回想起方才进来时看到的那冲击性的画面,气血有些上涌,转开目光,手微微握紧,佯咳一声,才道:“你没事吧?”

    第106章 男人的劣根性。

    温庭姝的脚扭伤了, 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坐在地上不起来,温庭姝没想到两人重逢的第一天便遇到如此尴尬,如此令人羞耻的事情, 温庭姝羞得无地自容, 不想麻烦江宴却又没有办法, 她微微别开脸, 难为情地小声说道:“脚扭到了。”

    江宴有些错愕地怔在原地,若是在以前, 他可能会直接将人抱起, 但如今这种情况……江宴犹豫了下,沉声问:“那我抱你到床上?”

    他那一脸正派端肃的神色让人完全不觉得他会动什么歪心思, 温庭姝脸上灼烧起来, 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回答他:“嗯。”

    江宴得到她的同意, 脚步干脆地上前, 只是当看到她只是用衣服挡在身前时,脑海中想到衣服底下的情形,江宴还是迟疑了片刻才将她打横抱起。

    当手触碰到她冰凉的肌肤上,江宴感觉她身子不自觉地颤了下, 这个变化令江宴目光沉了下, 脑海中不觉闪过衣服底下,她身无寸缕的模样, 心神一荡, 脚下速度不由加快,一到床榻前, 立刻将她放下,仿佛自己抱着的是烫手山芋一般。

    江宴视线从始至终未落在她身上,一直守着君子之礼, 匆匆回到浴室,取下搭在衣架上的一身衣服,当看到旁边的亵裤和一条长长的白布时,他愣了下,而后明白过来那白布是用来裹什么的,他喉结滚动了下,将那两样东西一并扯下,回到床旁边。

    温庭姝紧紧抓着衣服挡在胸前,然而这根本无法挡不了多少,温庭姝只觉得浑身凉飕飕的,与光着身子无异,温庭姝看到江宴衣服上被水打湿了很多地方,不由感到有些惭愧。

    江宴没理会她的话,将衣服放在她身旁,沉声说道:“你先把衣服穿好。”言罢便大步走了出去,并将门掩上,回了主屋。

    温庭姝看着他离去后,才缓缓松了口气,大概是太久没见,温庭姝面对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初相识的时候,忍不住感到拘谨与害怕。

    温庭姝捡起亵裤,想到方才的情形,脸又开始烧了起来,连忙在心里安慰自己,他又不是没看过自己,有什么可害羞的。

    温庭姝匆匆穿上衣服后,坐在等了片刻,也不见江宴进来,难道已经离开了么?

    温庭姝将两足并在一起,对比了下,觉得扭伤的那只脚好像肿了,伸手碰了碰脚背,一股剧痛传来,温庭姝不由蹙了黛眉,又往屋子地上四处看了眼,她担心还会有蛇蹿出来,根本不敢离地,而且她也走不动路。

    屋内悄无人声,唯闻四壁虫吟,让人不由心生几分孤寂,温庭姝双手抱膝,将脸埋在双臂之中,眼睛有些发酸,温庭姝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精,不论是初相遇,还是时隔一年多再相遇,自己总是麻烦他。

    随后又想起柯无忧和秋月,她们找不到自己一定很担忧吧,正想着,门声忽然被人敲响。

    温庭姝蓦然抬头看向门外,心中微喜,

    “进。”温庭姝道,只当是剑秋,却不想是江宴去而复返。

    江宴沉默地走到床旁边,坐下。

    温庭姝不由说了句:“我以为你回去了。”

    “嗯,回去拿药。”江宴淡淡地说道,“我看看你的脚。”

    温庭姝惊了下,不由往回缩了下脚,诚惶诚恐道:“不碍事的。”

    江宴目光变得严肃,“若不想明日走不动路的话,你就装。”

    他虽然没有生气,但神色不怒自威,令人禁不住心生惧意。

    温庭姝觉得他真的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不似以前那般会柔声哄人,念头刚起,温庭姝有些羞赧,难不成自己还期待他哄她?

    “那……就有劳了。”温庭姝不希望他觉得自己忸忸怩怩,便浅浅一笑,感谢道。

    江宴不再多言,握着她的脚腕,将她的小腿搭在自己的腿上,检查了下她脚上的伤势,随后拿过一旁的白色瓶子,倒出里面的深色液体,在掌心揉了一圈,才侧目看了温庭姝一眼,提醒:“可能会有些灼痛,你忍耐点。”

    “嗯。”温庭姝低声回了句,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脚背,轻轻地揉捏着,温庭姝并不觉灼痛,目光不由落在他的身上,他应该是刚刚沐浴过,披散着的长发有些湿润,身上穿着宽松的衣袍,这会儿垂着眼,神色专注,面庞被昏黄的光线镀了一层柔和光泽,不似今夜在书房见他时那般凌厉慑人。

    察觉温庭姝在盯着自己,江宴手上力道忽然加重,温庭姝不由轻哼了一声,瞬间回了神。

    江宴看了她一眼,面不改色地问:“疼么?”

    温庭姝咬紧牙关,摇了摇头,不敢说疼,以免他觉得自己娇气,不知为何,温庭姝总觉得如今的江宴并不喜欢娇气的人。

    温庭姝发现他的掌心比以前粗糙了许多,她的肌肤细嫩,被他掌心的茧子磨得有些疼,又有些痒,温庭姝的脚背渐渐发热,伤口随之有股灼痛感。

    “疼的话便说出来。”江宴又道。

    温庭姝咬牙隐忍,仍旧摇了摇头,一心对抗着那股脚下灼痛感,未曾看见江宴唇角渐渐向上扬起。

    剑秋来到客房门口,本来看看温庭姝还有什么需要,然刚一敲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低吟声,听着十分暧昧,她怔住,随后听到里面传出人声:“不行了,你还是轻点吧,好痛……”

    剑秋不由猜测他们在屋内在做着见不得人的那种事,而后俊俏的脸红了红,内心无比惊奇,怪不得她们将军对女人没兴趣,原来是好南风,剑秋脸上露出一副发现了惊天秘密的表情,她竖着耳朵去听到,听到他们将军似调笑一般说道:“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受不了疼。”

    剑秋脸上又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想不到她们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铁石心肠的将军竟然也会说这般调情话语,剑秋一连发现两个秘密,心中藏不住,急急忙忙跑去找剑冬,要把这秘密告诉她。

    屋内。

    江宴替她上完了药,温庭姝连忙收回了脚,“多谢。”想到自己方才实在受不住疼痛向他求饶的事,温庭姝脸不禁红了红,不过也因为方才的对话,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间轻松不少。

    掌心仍遗留着滑腻温软的感觉,令江宴心口一动,凤眸落在她的脸上,从见她的第一面,江宴便有意不去注视她,如今细看,她的容貌与他记忆中无差别,若要说有什么不同,便是她的眉眼间较之前多了几分成熟风韵,江宴随口一问:“成亲了么?”

    温庭姝闻言一愣,脸突然热了起来,眉眼低垂,神色温婉地回答:“没有。”

    温庭姝想,他应该只是随便找话聊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江宴扬了下眉,目光仍注视着她,“也没有定亲?”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淡定,声音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温庭姝还是要摇了摇头,抿着嘴浅笑来掩饰自己的窘迫。

    温庭姝与他分别之后便无心情爱,一直专注于铺子里的生意和绘画,方夫人倒是她说过几家门第,都被温庭姝回绝了,温庭姝平日里深居简出,基本也碰不到什么男人,不过,也有对她起心思的男人,只不过他们基本都算得上有礼有节的男人,不向江宴那般主动,也不会半夜三更闯入她的宅邸勾引她,温庭姝端庄持礼,并不与他们眉来眼去,这样一来也没什么发展。那些男人会来铺子借着买东西之名与她说上两句话,有时候他们言语若有轻薄之意,温庭姝便会对他们疾言厉色,之后他们便再也不敢来铺子里挑逗她了。像江宴没脸没皮,无所不用其极追求女人的男人真只是个例。

    江宴本想问一下缘由,但一想又觉得没有任何意义,便没有问下去,江宴目光不经意瞥见她白嫩细滑的玉足,脑海再次浮起方才在浴室看到的旖旎画面,心变得躁动起来,这才意识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并不妥当。

    江宴偏原本以为自己对女色已经不上心,然而一见到她,他才发现,自己还是摆脱不了欲,究竟是因情生欲,还是仅仅是男人的劣根性,江宴已经分不清楚。

    “那你呢?可有遇到让你钟情的女子?”

    江宴正要起身告辞,便听到温庭姝轻细的声音,江宴有些惊讶地看向她。

    温庭姝对上他显得深邃莫测的目光,不禁感到有些害臊,她告诉自己,她只不过是在‘礼尚往来’,并没有别的意思。温庭姝等了片刻,没等到江宴回话,心中有些忐忑起来,她认真一想,觉得自己这句话问得有些不妥当,他是来打仗的,并不是来谈情说爱的,自己却问他有没有钟情的女人颇有些失分寸,温庭姝正要解释,江宴却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然后回答她的话:

    “在军中遇到的全都是一帮大老爷们儿,哪里会有什么女人?而且,我无心去谈情说爱。”

    温庭姝听到他的回答,内心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莫名有些高兴,只是她没想到,江宴刚说完这番话后的隔天早上,温庭姝去江宴的书房中,便看到了一个女人。不是剑秋剑冬,而是一个发挽双鬟,娇俏可人的少女。

    第107章 余情未了。

    温庭姝因为挂念着柯无忧和秋月, 所以早早便醒了,温庭姝径自去洗漱,也不要剑秋剑冬服侍, 她们两人虽然是江宴派来伺候她的, 但温庭姝看得出来这两人根本不是伺候人的, 她们两人虽为女子, 但也许是和军中的男人相处久了,言谈举止皆大大咧咧, 豪爽粗鲁, 有时候前一刻还在屋里,后一刻便跑得跟风似的, 叫也叫不住。

    温庭姝听说她们上过战场, 对此, 温庭姝是心怀敬佩的。

    温庭姝脚伤已经无大碍, 走起路来虽然还有些许疼痛,但不会影响姿态,她吃完了早膳便去找江宴,打算问一下柯无忧和秋月的事, 她怕他公务繁忙遗忘了此事。

    引着温庭姝去江宴书房的一路, 剑秋一直神色暧昧盯着她看。

    温庭姝虽目不斜视,但仍旧感觉到剑秋的视线, 内心有些不自在, 忍不住看向她,微笑有礼地问:“剑秋姑娘为何如此看着我?”

    剑秋闻言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她搓了搓脖子,笑道:“温公子,你们汴阳城的男人都生得这般俊俏么?”

    温庭姝一怔, 也不知晓该如何回答她这句话,毕竟她不是男子,也没有见过太多男人,不过她接触过的男人基本都生得俊俏,还没等她作答,剑秋又笑道:

    “我从未见过像温公子这般美……俊俏的男子。”剑秋差点想说她美丽,幸好及时止住,美丽是形容女人的,虽然她男生女相,有时候姿态也有些像女子,但估计不会喜欢人说她美丽,像她们军中那帮汉子,要是被人说像娘们儿,他们定会大发雷霆。剑秋偶尔会怀疑她是女人,但下一刻就会想自己是少见多怪,毕竟她自小跟着父亲在军营里长大,见识过全都是粗鲁的汉子,还没有见过文雅的男人。以前她也不知道男人和男人还可以这样那样,还是她常去的一家面食店的老板的婆娘与她说的,说是他们隔壁有个男人好南风,剑秋实在想不到她们的将军竟然也好这一口,想到此,剑秋不禁看向温庭姝,表情略显怪异。

    “多谢夸奖。”温庭姝微笑道,除此之外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与剑秋相处一起,温庭姝已经知道她是个心直口快之人,对于她这样直爽的女子,温庭姝其实并不排斥,甚至挺喜欢,只是她感到不适的是,今天她看自己眼神一直十分怪异,也不知晓为何。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江宴的书房门口,门敞开着,里面不止江宴一人,还有一少女,发挽双鬟,穿着杏黄色的衫裙,亭亭玉立于屋内,江宴则坐在书案旁,一刻不停歇地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对少女的存在并不作理会。

    温庭姝第一反应是,江宴不是说,军中没什么女人,那么这位少女又是何人?温庭姝顿住脚步,还没等她犹豫要不要进去,江宴便抬眸往她这边看来。

    温庭姝像是撞破别人的好事一般,脸上闪过些许窘色,她语气十分小心地说道:“抱歉,我可有打扰到你们?”

    那少女回头看向温庭姝,她一脸愤然,像是正处于气头上,未等江宴开口,她便娇斥道:“有,你立刻给我出去!”

    温庭姝怔了下,还没做出反应,一旁的剑秋已经看不下去,抢上前一步,出声道:“楚姑娘,你别太过分,这位是我们将军的贵客。”

    剑秋口中的楚姑娘名叫楚南湘,乃是蔚云城首富之女。

    “贵客又如何?”楚南湘显然嚣张跋扈惯了,才不理会什么贵不贵客,她只知晓他爹每年都会给军营投一大笔钱财,还出钱为他们打造过几艘巨型战舰,她也是贵客,贵中之贵。

    少女这边说着,江宴那边已经搁下了笔,命令道:“剑秋,你退下。”随后看向温庭姝,语气清淡,“你进来。”

    听闻这话楚南湘心中感到不满,然而见江宴面色严肃,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她平日里虽然刁蛮任性,但面对着江宴,她总是收敛着脾气,她仰慕他那通身威仪慑人的气派,也喜欢他冷漠疏离的态度,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对她越是冷淡,越是不近人情,她对他越是无法自拔,当然,她最喜欢的还是他这张脸,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皮囊。

    温庭姝看了少女一眼,才看向江宴,他神色凛然,一副不容人拒绝的强硬姿态,温庭姝不知道两人什么关系,她其实有些不愿意夹杂在他们中间,只是江宴是此间主人,温庭姝身为客人,还有求于他,也不好和他对着干,只能乖乖听他的吩咐进了屋。

    温庭姝走了几步,便停下,没太往前,因为她感觉到了那少女的敌意。

    江宴不满她的举动,沉声道:“过来我身旁。”

    温庭姝能够感觉少女冒着火光的视线,温庭姝硬着头皮走到书案前,不知江宴究竟意欲何为,心中颇有些无奈,“世子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江宴久不习惯仰望人,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往前一拽,温庭姝跌坐在他的腿上,温庭姝惊了一跳,想起身,然而他的手臂却如同铁箍般紧紧钳制着她,温庭姝红着脸低声嗔怪:“你这是在着什么?”温庭姝本以为他已经变得正经,却不想今日又故态复萌,竟当着旁人的面如此调戏她。

    一旁的楚南湘娇俏的小脸尽是震惊之色,在她眼中,就是两男人在搂搂抱抱,“你…你们在做什么?”

    江宴没有看楚南湘,目光仍旧落在温庭姝通红的脸上,低声问:“可否记得昨夜我临走之前,你对我说过什么话?”

    温庭姝一愣,回想了下,自己似乎说过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还说报答之类的客气话语,温庭姝其实只是与他客气一番而已,毕竟她不认为自己能够帮他什么。

    岂料他毫不与她客气,在她耳畔压着嗓子低语道:“现在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对上他高深莫测的目光,温庭姝不由发愣,正思索着他打算如何要自己报答他,便见他转过目光看向楚南湘,一脸肃然道:“正如你若看到的,我喜欢的是男人。”

    那沉而有力的话语一出,温庭姝和楚南湘同时怔住,脸上皆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楚南湘看向一脸错愕的温庭姝,又抬眸看向江宴,那双水灵的杏眸泛了一圈红,根本不信他的话,她委屈地说道:“你骗人,你是为了让我知难而退吧?你根本不可能喜欢男人!”

    是的,他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这男人明明最喜欢女人的,温庭姝腹谤道,温庭姝看着泫然欲泣的少女,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但温庭姝没可怜她多久,因为她自己的处境也很尴尬,不知道是否是她错觉,温庭姝觉得江宴身体似乎有些僵硬,坐在他的腿上,就如同坐在坚硬的,像是被火烤过的虬枝上,说不出的难受,她不觉动了动身子,江宴眉一皱,手臂蓦然收紧,禁锢着她,不许她再动弹。

    江宴此刻也不与她楚南湘废话,目光抱歉地看向温庭姝,在她疑惑的目光之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俯首封住她的唇。

    楚南湘彻底呆住,看着他们两人当着她的面亲吻,心中只觉得又气又羞,还感到有些恶心,两男人怎么可以做这种事?楚南湘无法理解,红着脸斥道:“你……你们真是不知羞耻。”说着就转身冲了出去,险些撞到躲在屋外偷看的剑秋,剑秋一脸尴尬窘迫,楚南湘瞪了她一眼,哭着跑了。

    楚南湘离去后,江宴离开了她的唇,温庭姝心中一片混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温庭姝以为他们之间的那段情已经成为过去,可他如今这样待她又算什么?

    虽然他是为了让楚南湘知难而退,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温庭姝还是很不赞同,这会让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变得暧昧起来。

    江宴定定地看着她,两人咫尺之距,将她排斥的神情尽收眼底,这让他想起过去对她穷追不舍的事情,这才意识到,那些事不是遗忘了,只是被他刻意压到心底。

    江宴目光骤然变冷,唇边浮起抹弧度,“不是说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么?就连拿一吻抵消也不肯?”

    江宴如今心神都用在了打仗上,便没了心思再去哄女人,这太浪费时间,只不过因为楚南湘她父亲的原因,江宴对她并没有太过疾言厉色,只是冷漠待之,只是他也没想到他越是冷淡,她越是纠缠得紧,还扬言一定要得到他,这令江宴苦恼不已,才想用这招来把人赶走。

    吻了温庭姝后,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冲击着他的心,让江宴更加苦恼,他意识到自己余情未了,但江宴不愿意承认,当初是她不要自己的,自己再死乞白赖地求着她重修旧好,实在有损他的威严。

    他唇边浮起的嘲讽让温庭姝看到过去江宴的影子,温庭姝晃了下神,才板起面孔,正色道:“世子若是觉得可以抵消那便抵消吧。只是我希望,世子以后莫要不经过我的同意便做出……做出这样轻浮的举动,我们明明已经分开了,不是么?”

    江宴目光阴晦不明,手一松,放开了她。

    得到解脱,温庭姝立刻从他腿上起来,大有一刻都不想多待的架势。

    江宴的目光愈发沉,他冷声道:“这个自然,我们,今日这一吻我也是逼不得已,并不是对你余情未了,你别自作多情。”

    温庭姝面色微白,有着难堪之色,正要辩解,门突然被人敲响,是剑冬,只听她回禀道:“将军,楚南阳到。”

    第108章 男人的嫉妒。

    温庭姝听到有客人到, 正打算先离开,江宴却道:“不必走,那楚南阳便是派人抓走你的人。”

    温庭姝脸上闪过惊色, 她倒是想看看是谁派人抓走了她, 自己明明未曾与人结怨。

    江宴让她坐在一旁等候。

    温庭姝端坐下来, 因为方才不愉快的谈话, 两人此刻谁也没再理会谁。温庭姝目光一直落在门外,心忖, 派人抓走自己的那人叫楚南阳, 方才被气走的那位少女也姓楚,这两人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正猜想着, 见剑冬领着一男人进来, 男人博带广袖, 修眉长目, 高鼻丰唇,走路时衣袂飘飘,处处透着潇洒与风流。

    温庭姝心中吃了一惊,这不是她昨日在梧桐镇看到的那名男子?可是她与他根本不认识, 他为何要抓自己?

    楚南阳悠然步入屋内, 朝着坐在书案前的江宴作了一揖,才抬起头, 笑道:“不知将军唤在下前来有何事相商?”虽是面对着江宴, 但他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往温庭姝那边看去。

    温庭姝看着他不禁有些出神,总觉得他不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颇有些当年江宴的影子。

    见温庭姝也在看自己, 楚南阳唇边不由浮起淡淡的笑容,目光有些得意之色。

    江宴注意到温庭姝的目光一直落在楚南阳身上,作为大家闺秀的她, 向来不会如此直勾勾地盯着一男人看,是什么原因让她竟这样失态?胸口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憋闷,江宴抬起手欲扯松襟口,又觉得稍有不妥,便往上抵唇,佯咳了声,随后冷冷地看了楚南阳一眼,“楚公子,莫要与我装傻。”言罢让剑秋去将迷晕温庭姝的那两人带了过来。

    得知自己的手下把事情都招了之后,楚南阳看着这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两人,暗道了句废物,然后看向江宴,嬉皮笑脸地说道:“将军,在下并未让这两名蠢才将人迷晕带走,在下明明再三叮嘱他们,只是让他们有礼有节的把人请到舍下而已。”楚南阳言罢看向两人,面色蓦然一变,猛地往两人身上各踹了脚,满脸不悦道:“蠢才,你们到底懂不懂什么是请?”

    江宴沉着脸看着他装模作样,江宴虽未与他正面打过交道,但已经听闻过他的不少事迹,他是楚南湘的兄长,著了名的花花公子,富贵闲人,身边女人无数,喜欢玩弄女人,看上的人会不择手段的弄到手,直到腻之后再将人抛弃,江宴并不希望温庭姝被这样的人欺骗。

    温庭姝看着楚南阳踢人,不由蹙了下眉头,下意识的想,如果是江宴的话,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正想着,楚南阳忽然回头看向她,脸上浮起温和亲切的笑容,然后走到她身旁,一腿屈膝半跪在她面前。

    温庭姝不觉蹙眉,“你……你这是做甚?”

    “美人儿,这一切的确只是个误会,让你受惊了,实在是抱歉。这两人便交给你处置吧,要杀要剐都随你高兴。”

    他抬眸看着温庭姝。那一眼,竟有股难以言喻的风流。

    温庭姝心头一跳,一瞬间只觉得看到了当年追求自己的江宴,她稳了稳心神,然后感到有些无奈,虽然不相信他的话,但他这般嬉皮笑脸地把自己摘得一干二净,温庭姝也不知如何应对,“楚公子,我与你同为男子,受不得你这一声美人儿。”温庭姝压着嗓音说道,因为方才和江宴闹了龃龉,也不好请江宴帮自己解围。

    楚南阳眼眸眯了下,他阅女无数,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真实身份,楚南阳第一眼就对她产生了兴趣,她明明看起来一副端庄守礼的模样,行事却胆大妄为,竟然扮作男人出来行走,这女人很有意思,楚南阳想要得到她。

    “古时把香草美人比做忠贞贤良之士,可见不止女人才能被称为美人,男人同样可以称之为美人。”楚南阳笑吟吟地说道,并不戳破她的谎言。

    听着他这番歪理,温庭姝额角隐隐作疼,觉得这男人没脸没皮的程度可与过去江宴比肩。“楚公子,你先起来吧。”他这样半跪在她面前成什么样?

    江宴冷眼旁观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搁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渐渐收紧,似极力忍耐着什么。

    楚南阳站了起来,那双凝望着她的桃花眼含情脉脉,像是与生俱来的,“昨日我茶馆里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便知晓你我是同类人,你也喜欢男人吧?”

    温庭姝一怔,瞬间反应过来他有龙阳之好,温庭姝顿时尴尬不已,看了眼江宴,见他表情冷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温庭姝无奈看回楚南阳,为了让他彻底死心,便道:“楚公子,其实我是女的。”

    楚南阳脸上毫无意外之色,扬眉笑道:“是么?无所谓,我其实男女都可以。小姐,敢问芳名?”

    温庭姝愣住,突然有种被他耍弄了的感觉,心中顿时有些恼火,只是对着他言笑晏晏的模样,温庭姝也没可奈何,只能回答:“温庭姝。”

    楚南阳笑问:“静女其姝的姝么?”

    温庭姝微微点头。

    “好名字,果然人如其名。”楚南阳陈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温小姐,自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后,我的满脑子都是你的身影,像是中了魔怔一般,所以才冒昧让人去请你过府一见,却不想那两名蠢才竟如此冲撞了你,我该如何向你赔礼呢?”楚南阳忽然携起她的手,突如其来地问了句:“温小姐,可曾订过亲?”

    ‘砰’的一声响,温庭姝和楚南阳齐往江宴的方向看去,只见他站了起来,大概是因为起身过急,身后的椅子被带翻在地,他的凤眸阴冷地扫过楚南阳握着温庭姝的手。

    温庭姝觉得他的眼神很可怕,像是要杀人的模样,一时间忘了抽回手,任由楚南阳握着。

    江宴见状心中极度不悦,内心有股想将楚南阳那只手砍下来的冲动。然而他只是淡淡地说道:“楚公子,既然是误会,你可以走了。”

    江宴面色从容平淡,但楚南阳仍旧敏锐地察觉到此刻的江宴惹不起,他放开温庭姝的手,反正他也不急于一时,这会儿江宴在,他也做不了什么。便朝着江宴作了一揖,随后对着温庭姝挑了下眉,含笑扬长而去,并不理会自己那两名手下。

    叫人将那两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楚南阳手下拖下去后,书房内再次只剩下江宴和温庭姝。

    江宴送温庭姝出了屋子,温庭姝突然想到柯无忧和秋月来,心中不由懊恼,正要询问,却听江宴语气冷漠地说道:“你可不能看上他那样的人。”

    听听他这话,好像她见一个男人就会看上人家一般,她是色中饿鬼么?

    温庭姝刚要跨过门槛,听闻他的话不禁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淡淡地问:“你是在命令我么?”或许是因为方才他在屋中冷眼旁观的表现令温庭姝颇有不满,温庭姝语气不由也有些差,她也不会以为他在吃醋,毕竟他方才才让她别自作多情。

    江宴也没有意识到自己习惯性地用了对下属的口吻,面对温庭姝的冷淡,他感到心烦,尤其是想到她方才没有拒绝楚南阳的碰触,心口仿佛被大石压着,窒闷得慌,语气不禁变得不耐烦,“我只是想提醒你,那楚南阳是个好色之徒,最喜欢玩弄女人,你别被他的花言巧语欺骗。”

    温庭姝心口像是被针刺了下,他还是小瞧了自己,觉得自己会被楚南阳引诱,温庭姝沉下眉眼,“当初你不也是用花言巧语来骗我?怎么,只准自己花言巧语,不许他人花言巧语?”

    江宴见她旧事重提,又像是在替楚南阳说话,莫不是在怨他把人赶走?江宴一股气腾地涌上心头,上不去,下不来,“所以你喜欢他的花言巧语?”

    听着他质问的口吻,温庭姝难得心生逆反情绪,她微微一笑,带着些许挑衅意味:“谁不喜欢好听的话?”

    江宴没想到温庭姝也会用这种话来噎人,她唇边的笑容很碍眼,江宴心乱之下口不择言:“既然你喜欢他的花言巧语,那你就去找他好了,到时被玩弄得团团转,可别哭。”言罢冷笑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下台阶。

    温庭姝被他这些话气得浑身发颤,见他走远,也不知怎的,突然恶向胆边生,握紧拳头快步跟上去,猛地往往他后背狠狠捶打了下,“你混蛋。”

    她的力道对江宴而言便同猫抓一般,江宴脚步一顿,纹丝未动,温庭姝只觉得自己细嫩的手像是打在坚硬的石头上,疼得她手发颤,然后回过神来,也怔住,她到底在做什么?竟然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

    江宴回头,看着她缩到胸前,仍紧紧拽住的粉拳,大概也没想到这是温庭姝会做出来的举动,目光透着不可思议,随后立刻冷了脸。

    温庭姝本来要他收回他方才说的话,然而面对着他冷厉慑人的神色,通身迫人的威仪,温庭姝内心不由产生一股蜉蝣撼树的渺小感,觉得自己自不量力,他一只手大概就能把她收拾了,温庭姝意识到他如今是号令三军的将军了,而不是当初那个还会温柔哄人的江世子,温庭姝最终只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江宴其实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失分寸,但一想到她方才对楚南阳的态度,心便冷了下来,她对他已经没了情意,自己还要与她暧昧不清?与其拖泥带水下去,不如干脆了断,他冷着脸,转身大步离去。

    温庭姝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神色渐渐黯然,她独自一人回了客房,刚进门猛地想起柯无忧和秋月,她怎么又将此事忘了?温庭姝正觉懊恼,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小姐。”

    回头一看,却见李擎领着柯无忧与秋月朝着她走来。

    第109章 “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自那日与江宴闹了龃龉后, 温庭姝一连几日不曾见到江宴,听剑秋说,江宴要去检阅新打造的十几艘战舰。

    这几日温庭姝一直待在将军府, 因为天气太热, 太阳又猛, 挂在人的头顶, 就像火炉般炎热,所以温庭姝不敢出门, 柯无忧就管不了许多了, 她是个待不住的性子,每日都要外出, 至晚方归, 每次回来她都会给她带一些汴阳没有的特色吃食, 温庭姝这几日因为天热没什么食欲, 那些吃食便落到了剑秋等人的口中。

    温庭姝觉得自己出来得已经够久,怕方夫人在汴阳城忧心她,决定等着江宴归来便辞去,但一直等到七夕节到来, 江宴都不曾归来。

    温庭姝白日被柯无忧劝说出门, 拗不过她陪她出去了一趟,两人还去了城郊海滩, 听剑秋说, 今夜城郊的海滩上会有烟花聚会,还有歌舞表演, 届时会十分热闹。她们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许多人,正忙着搭戏台子。

    几人在海滩上逛了一圈, 听搭戏台子的工人说,今夜这七夕会的费用全都是城内首富之子楚南阳出的,那时温庭姝才知楚南阳原来是富家公子。因为温庭姝和柯无忧都是男子装扮,那些工人毫不避讳地说了楚南阳与女人们的那些风流韵事。

    温庭姝听了之后并不觉得惊讶,看到楚南阳的第一眼,温庭姝便知晓他是位花花公子。这几日他并未出现在她面前,他撩拨她的那些话温庭姝也只当是骗女人的花言巧语而已,她根本不会去相信。其实那天温庭姝那天与江宴说那句‘谁不喜欢好听的话’也只是一时气话,觉得江宴把自己当成了容易被男人欺骗的笨女人。当初自己不信他的花言巧语,难不成楚南阳说的她就信了?明明他应该知晓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的。

    要不是今日听闻楚南阳这名字,温庭姝几乎都快忘了他这个人。

    太阳落山后,便不似白日那般闷热了,

    从海滩回来,温庭姝出了一身汗,粘腻腻的,受不了便去浴室冲了个澡,将军府的浴房很奇特,以竹管连接屋后的溪水,需要冲浴时便拔出竹管上的塞子,便会有水流出来,这水很清澈干净,也没有杂物,不知道是否用什么东西过滤过,经过一天太阳的暴晒,这会儿水还有些微烫,温庭姝挺喜欢这样的冲浴,很方便,也省时间。

    冲浴过后,温庭姝换回了女装,剑秋剑冬如今都已经知晓她是女子,一开始得知这事实时,她们都很是惊讶,也终于知晓她们将军并不好南风,然而这件事已经在底下渐渐传开。

    温庭姝和柯无忧、秋月用完晚膳之后,夜幕开始降临,温庭姝本来约好与剑冬剑秋一同去海滩的,然而这两人都是风风火火的人,嫌温庭姝做事温吞,便先走了,留她们三人后面再去。

    温庭姝和柯无忧是初更才去的,远远地便瞧见海滩上灯火辉煌,与天上星月交相辉映,一股如梦似幻的感觉,鼓乐声,人们的欢声笑语,经海风送来,让温庭姝不禁受到感染,唇角不由得扬起。

    戏台上演的是牛郎织女,台下围坐满了人,中间直立着一座高台,上面坐着的都是打扮得十分鲜丽的年轻女子,远看着花团锦簇,格外惹人注目,高台中间垂着一架软帘,里面隐隐透出几道人影,看不清是什么人。

    蔚云城民风开放,不论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还是千金小姐,皆可在外抛头露面,并不被人指摘。所以温庭姝并没有带面纱,以免被人当做异类。

    三人来之后才发现看戏的人都是自己带椅子或者凉席过来的,而她们什么都没带,只能站着,那座高台上还有些空位,但温庭姝等人也不敢贸然去坐,柯无忧想到来的路上有人卖交杌,便让温庭姝和秋月在一旁等候,她去买,温庭姝和秋月便站在人群中等着,柯无忧刚走没多久,便有两名花枝招展的女子从高台上下来,走到温庭姝身旁,十分殷勤地邀请她到高台上一同看戏。

    “多谢两位姑娘的美意,只是我们的同伴已经去买交杌了,等一下她便会回来。”温庭姝婉拒道。

    “坐在下头哪有高台上视野好,下头的人又杂乱,姑娘这般貌美,可别叫那些臭男人占了便宜。”其中一女说道。

    温庭姝正要出言拒绝,另一女又笑道:“好妹妹,快快随我们上去,免受人挤轧。”

    两人连劝带推地将温庭姝往高台上带,温庭姝却不过她们的热情,又看高台上坐着的都是年轻女子,料没什么问题,便半推半就地随着她们上了高台。

    那两女子挽着温庭姝的手往高台中间带,一直到软帘前,“姑娘进去里面坐吧。”

    温庭姝看着坐在正中间的一道人影,内心隐隐觉得不安,正打算推拒,软帘缓缓向两边掀开,一袭华美衣袍蓦然映入眼帘,视线偏上,是熟悉的面孔,正是那楚南阳。

    两名浓妆艳抹的美人分坐在他两侧,正殷勤的给他捏肩捶背,他整个人靠在软榻上,一双多情的桃花眼笑吟吟地注视着温庭姝,“温小姐,我们又见面了。”说着将身旁的两名女子挥退,“温小姐,请进来与我一同看戏吧。”他伸出手,热情地做出邀请,完全不理会身旁两女子哀怨的眼神。

    那两名女子瞪了温庭姝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下去。

    温庭姝微垂视线,举止庄重而客气地说道,“多谢楚公子的好意,不必了。”

    温庭姝转身要走,却被带她前来的两名女子拦住,秋月被人拦在下方,不能上来。

    温庭姝蹙着眉头,转头看向楚南阳,“楚公子这是何意?”

    楚南阳目光落在她身上,她今夜换回了女装,乌黑浓密的秀发盘成倭堕髻,髻簪着步摇花钗,下缀穗状摇叶,方才她转过身来时,那穗状摇叶纹丝未动,可见其端庄娴静的姿态。她上身穿着雪青色纱衣,下系一条白绫长裙,纤手搭在小腹前,手上捏着素帕,一副大家小姐的风范。这几日因为看上了别的女人,楚南阳差点忘了她,今夜看到她,突然又生了兴致,他目光扫向她身后的两女子。

    那两女子会意,立刻将温庭姝推了进去,温庭姝脚步不稳,跌入楚南阳的怀中,温庭姝一惊,挣扎着想要起身,楚南阳却伸手禁锢着她的腰肢,看着她满是羞恼红晕的面庞,楚南阳笑得一脸轻浮,“温小姐怎么如此不小心?”

    “楚公子,请自重。”温庭姝疾言厉色道。

    楚南阳笑吟吟地说道:“就不放。”

    见说他不听,温庭姝不禁气急攻心,没也没想便扬手煽了他一巴掌,“登徒子。”

    温庭姝这一巴掌直接把楚南阳打懵了。

    楚南阳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目光变得阴沉,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人哄着捧着长大的,从来没有人敢打过他,就连他父母也不舍得打他一下,这女人竟然敢打他?楚南阳手臂收紧,更加不肯放她离开,温庭姝拼命挣扎,从后头看着,两人就像是暧昧纠缠一般。

    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呵气声,暗影袭来,楚南阳抬眸一看,对上江宴阴森慑人的目光,钳制着温庭姝腰肢的手不由一松,温庭姝慌忙站起来,转头看到江宴,吓了一跳,担心他误会自己和楚南阳,她顿时感到一阵慌乱无措。

    江宴没看温庭姝,蓦然俯首,手如闪电般迅速抓住楚南阳的衣袖,连一句话都懒怠与他说,便直接将人扔下了高台,楚南阳重重跌在地上,疼得直抽气,心中恼怒不已,破口大骂道:“江宴,你给我等着。”

    江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随后一语不发地拽着温庭姝走下高台,离开了海滩。

    柯无忧和秋月刻意远远地落在两人后头。

    一路上温庭姝内心一直感到忐忑不安,江宴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放开,温庭姝能从他手的力度感觉到他隐忍的怒火,他明明说过他对她已经没了情意,那么他如今这怒火又是冲着谁的?温庭姝不理解,蹙着眉头淡淡地说道:“江宴,你放开我吧。”

    江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依旧拉着她往前走,他走得太快,温庭姝一直落在他身后,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神情,温庭姝心烦意乱,本来不想解释今夜之事,免得他又觉得她自作多情,可还是不由自主地开了口:“我和楚公子根本没什么,是他强迫我的。”

    温庭姝本以为江宴不会相信,却不想他十分干脆说道:“我知道。”

    他的声音很低沉,温庭姝怀疑是自己听差了,不禁沉默下来。

    江宴忽停下脚步,回头专注地凝望着她,又复述了一遍,“我知道。”他一字一句地认真清楚地说道:“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明明是无比坚定的口吻,为何温庭姝有种他在自欺欺人的错觉。

    温庭姝看不透此刻的江宴,觉得他今夜很奇怪,他不应该像那天在书房里对她冷嘲热讽么?为什么突然间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地就要相信她,温庭姝心里发慌,小心翼翼地抽回手,扯出一丝笑容,“回去吧。”

    江宴看着她忽然变得客客气气的笑容,胸膛几不可察地起伏了下,在温庭姝与他擦身时,蓦然伸手拽住她的手,似自语道:“已经不能再忍了。”

    温庭姝身子一滞,转头疑惑地看着他,对上他略显痛苦的目光,不能再忍什么?

    江宴道:“若我说,我对你余情未了,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110章 “求你,打我。”……

    自从那日与温庭姝在书房分别之后, 江宴连日来一直心情烦躁,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那楚南阳会不会趁他不在将军府之时去找温庭姝?然后像当初自己引诱她那般去挑逗温庭姝, 温庭姝会不会也对他动心?毕竟当初她也对善于花言巧语的他动心过。

    江宴不认为自己是在嫉妒楚南阳, 他只是担心温庭姝受到伤害, 毕竟那个楚南阳喜欢玩弄女人, 他对温庭姝定非真心,只是出自于猎艳心理。

    他与温庭姝怎么也算是旧相好, 担心她受到伤害也算正常之事。虽然他对她还心存好感, 但那不足以让他放弃自己的尊严与威仪,去乞求她的情意。作为数万战士的表率, 他又怎能被儿女私情困扰, 为一个女人折下高傲的腰杆?

    纵是余情未了, 他们两人也不一定非要一起, 等她离开蔚云城,一切将会回归到原来的生活。这几日,江宴一直这么说服着自己。

    然而就在今夜,当他看到温庭姝与楚南阳暧昧地纠缠在一起时, 一股强烈迅猛的情绪自胸口腾地升起, 他清清楚楚地明白,那不是担心温庭姝受到伤害, 而是嫉妒, 害怕。

    他发现自己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他嫉妒楚南阳, 害怕温庭姝移情别恋……不算是移情别恋,温庭姝对他早就没了情,谈何移情别恋?尽管如此, 江宴发现自己仍旧无法放开手。

    江宴记得在汴阳与她度过的最后一个夜晚,他与她说过,希望她能够找到能够给他幸福的男人,可如今,他意识到他根本无法忍受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

    看着温庭姝一脸错愕之色,像是无法置信一般,江宴又坚定地复述一遍,“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温庭姝脸上突然浮起红晕,心中怎么都想不到江宴会突然说出这样令人措手不及的话来,他不是说没有对她余情未了,又叫她别自作多情?那如今这样又是为何?是占有欲作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你不是讨厌花言巧语又多情的我?自从与你分开之后,我不曾再碰过别的女人,也不曾再与别的女人暧昧过,你喜欢无所不能的强者,我正在尽力地去成为这样的人。过去的事情我也已经彻底的放下。你能否再重新接受我一次?”

    江宴心口不由紧提了起来,耳根莫名地发起烫来,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凝神等待着她的答案。

    温庭姝因为从来没有想过与江宴重修旧好这个可能,所以他的话令她很惊愕,不知如何是好,她沉默了许久,久到气氛变得僵凝起来,江宴开始感到有些不安。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几声锣鼓声,海滩上空金光涌现,无数焰火在夜幕中绽放。

    温庭姝转头看去,看着那令人目眩神迷的焰火,随后又回了头,但没有与江宴对视,逃避似地说道:“我在汴阳城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焰火。这里看得不清楚,我去那边看。”说着不动声色地抽回被江宴拽住的手,转身往柯无忧她们那边走去。

    江宴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内心虽然失望,但也没有继续勉强她。他抬眸凝望着她的背影,手渐渐收紧。

    * * *

    焰火结束之后,温庭姝与柯无忧、秋月一同返回将军府,江宴早已经离去,一路上温庭姝心神不宁,一直想着方才江宴的话。

    秋月见温庭姝心不在焉的,不由担忧的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温庭姝回过神来,勉强扯出抹微笑,摇了摇头。

    柯无忧去买交杌之时撞见江宴,江宴问起温庭姝,得知她在海滩,便改道去了海滩,却不想让他碰到温庭姝和楚南阳纠缠到一起的画面,柯无忧相信温庭姝不会喜欢那楚南阳,而且她也从秋月那里得知温庭姝是被强迫的,就是不知道江宴会不会误会,柯无忧不由问道:“姝姝,世子误会你了么?”

    温庭姝看了眼柯无忧,对上她担忧的目光,复又笑了笑,“没有,你们不必担心。”

    温庭姝本想等江宴回来后便向他辞别,可是听了江宴说的话后,温庭姝却犹豫起来,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江宴,但事实上,得知他对自己还余情未了,还想要与她和好时,她的心又变得摇摆不定。

    翌晨,温庭姝洗漱过后,剑秋送来早膳,温庭姝从她那里听闻江宴今日在府上。用完早膳后,柯无忧闲不住,打算出门,温庭姝有些担心江宴来找她要答复,便也跟随柯无忧出了门。

    “你今日怎么突然想到要出门了?”两人走出将军府的大门,柯无忧笑吟吟地问道,等了片刻,未曾得到温庭姝的回应,不由往她那看去,便看到她目光盯着某一方向出神,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见不远处大树下停着一辆豪华宽大的马车。车身镶金刻银,一看就价值不菲。

    “谁家马车,这般张扬?”柯无忧惊讶地说道。

    温庭姝不禁微蹙眉头,心中隐隐猜测到里面的人,但还是摇了摇头,两人走下台阶,刚要经过马车,马车的帘子突然从里掀开,只见楚南阳从车上跳下来,一袭博带广袖风流潇洒,他几步上前,拦住温庭姝的去路。

    温庭姝原本以为经过昨夜那一遭,他不会过来找她了,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大胆,温庭姝蹙眉道:“楚公子想做什么?”

    楚南阳言笑晏晏道:“温小姐要去何处?我送你一程?”说着正要靠近温庭姝身旁。

    柯无忧却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温庭姝身前,冷笑道:“楚公子还嫌挨打得不够?”

    楚南阳笑容一滞,桃花眼闪过窘迫之色,而后看向温庭姝,嬉皮笑脸地说道:“为了我喜欢的姑娘,挨打也值得。”昨夜被温庭姝煽了一巴掌,楚南阳原本十分生气,毕竟以他的容貌地位,女人大多竭力捧着他,更没有女人敢忤逆过他,温庭姝可谓是在虎口上拔牙,楚南阳本来想找人教训她一顿,可冷静下来后,又熄了念头。因为她那一巴掌,他惦记了她一夜,今日一早,也不知为何,有些心痒想见她,觉得被她打一下竟还挺刺激。

    温庭姝并不喜欢他,便神色冷淡地回答,“抱歉,我已经有钟情之人了。楚公子别白费力气了。”

    楚南阳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爽,又嫌柯无忧碍事,一把将他往旁推了推,抢到温庭姝面前,“那个定北侯世子?还是你身旁这小白脸子?”

    就连他这阅女无数的花花公子竟然也认不出来柯无忧是女子,温庭姝看了柯无忧一眼,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这个念头。

    “若是那定北侯世子,一介武夫,嗜杀之辈,哪里有我会疼人,懂温存?”楚南阳说完看向柯无忧,语气讥讽:“若是你身旁这柔弱的小白脸子,他有我钱多?”

    温庭姝实在与他交谈不下去,担心上街会被他跟着,便转身要回将军府,楚南阳几步上前拦住她的去路,“别急着走啊。”

    温庭姝额头隐隐作痛,蹙眉道:“你还想被扇巴掌么?”

    楚南阳想到昨夜那一巴掌,脸上不由闪过些许忸怩,但很快,他又不要脸地笑道:“你煽啊,打是疼,骂是爱,你打我便是疼我。我与你说,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哪个女人打过我,连我娘都没打过。你是第一个。”楚南阳越说越来劲,不由将脸送到她面前,没脸没皮道:“求你,打我。”

    温庭姝不由往后躲了下,看着他送上来的笑脸,莫名地觉得他像之前总是出现在她铺子门口一摇尾乞怜的小狗,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

    楚南阳看着她嫣然的笑容,不由怔怔地出了神。

    温庭姝自觉失态,瞬间有些难为情,拿着帕子按了按唇角,像是要抹去唇边那抹笑意似的,正准备走,一抬眸却看到站在府门口廊下的江宴,他的目光落在她这方向,神色似乎有些冷,温庭姝不由愣了下,他一直站在那么?

    温庭姝心怀不安地走过去,心里猜测着他站在那里多久了,会不会误会什么,虽然温庭姝什么都没有做,但内心莫名有股做了错事被人发现的心虚感觉,走到台阶前,温庭姝不由停下脚步。

    江宴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浑身上下无不透着一股睨视万物的威仪气度,也让他多了些许难以亲近的冷漠疏离感,温庭姝心想,若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她对他也许会心存敬畏,但一定不会心生爱慕。

    温庭姝本觉得他在生气,不敢上前,但他只是淡淡地说道:“回去了。”

    好像没生气。温庭姝暗暗松了一口气,回头看了眼柯无忧,柯无忧笑嘻嘻地冲着她摆摆手,示意她别管她,一旁的楚南阳只当温庭姝在看自己,朝着她露出一风流的笑容。

    温庭姝蹙了蹙眉,一回头,见江宴脸色僵硬,她轻提裙角,迈上台阶,冲着他温婉一笑,“走吧。”

    江宴表情微微松缓,转身与她一同进去,一路无言。将她送回客房门口后,江宴似乎没打算离去。温庭姝想到他昨夜说的那些话,以为他要向自己要答复,内心正觉得紧张局促,却不想他开口问道:

    “为什么对他笑?”

    温庭姝一怔,自然知道他说的那个他指谁,温庭姝不觉蹙了下眉头,正要开口解释,江宴忽然伸手,拇指指腹抵着她的唇,制止她开口。

    “算了,你对他笑就笑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宴目光落在她蹙着的黛眉上。

    “……”温庭姝觉得江宴越来越难懂……不,她大多数时候其实都看不透他,温庭姝想说话,却被他暧昧的举动闹红了脸。

    江宴若无其事的收回手,眉微微皱起,像是思考了一番,才说道:“你若喜欢楚南阳那样的,我也可以变回之前的模样。”

    温庭姝:“……”这还能说变回来就变回来么?这未免太儿戏了吧。

    第111章 你便是我江宴唯一的妻……

    是夜, 温庭姝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这边天气炎热, 夏日床上只铺一层凉簟, 躺在上面虽然凉快, 但很硬, 并不舒服。

    温庭姝此刻满脑子都是江宴今天对她说的那些话。江宴以为她喜欢楚南阳,所以说要为她变回原来的样子。在说完那话之后还没等她回答, 江宴便被到来的李擎叫走了, 听闻是军中有事。他如今已经是令人敬仰的大将军,怎能又变回从前那放浪不羁的模样?

    江宴曾以为她讨厌他的甜言蜜语, 其实不然, 她只是讨厌他并非出自真心, 讨厌他对很多女人说过那些话, 她想要的只是他的独一无二。她也不讨厌他的放浪不羁,轻狂肆意,甚至羡慕那样的他,只是承认自己喜欢那样的他, 便等于与所学的礼法对抗, 所以她不敢承认。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温庭姝喜欢的都是那样的江宴。

    温庭姝虽然有些畏惧如今的江宴, 但温庭姝并不想他为了她去做出任何妥协, 她希望他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

    不过,今日那些话他也许只是说说而已。

    温庭姝劝自己不要过于在意他的话。她从床上起来, 准备去倒点水喝,今日厨房做的饭菜盐放多了,有些咸。

    温庭姝走到桌前, 刚要拿起茶壶,忽听闻敲门声响起,温庭姝有些诧异,这会儿谁会过来?

    “谁?”温庭姝开口询问。

    “是我。”

    外头传来江宴低沉优雅的声音。

    温庭姝心猛地剧跳了下,犹豫片刻,才走去开门,他昂藏挺拔的身影瞬间笼罩而来,让人不禁心生压力。

    他身上穿着白色宽衫,半披着长发,浑身带着水汽,应该是刚刚沐浴完,浑身带着股淡淡的香气,分辨不出来是什么香,闻着还让人有股心情愉悦的感觉,总之很好闻。

    温庭姝佯装镇定地微笑道:“怎么还没睡?”

    “我们白日还没交谈完吧。”江宴凤眸紧攫着她的面庞。

    温庭姝想到白日他说的话,突然有些紧张,“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行么?”温庭姝感觉有些不知所措,便背过身想去倒水喝。

    背后突然响起闩门声,温庭姝有些诧异地回头,却对上江宴似笑非笑的目光,突然觉得他今夜有些不对劲,很像他以前的模样,难不成今日说的话都是来真的?

    江宴走到她面前,手试探性地轻揽住她的腰肢,眼神专注地看着她道:“自从我们重逢以来,我们就没好好说过话,既然你还没睡,我也有空,我们叙叙旧如何?”

    温庭姝脸颊有些发烫,终于确定他之前说的改变不是随口一说而已,温庭姝蹙眉推开他,道:“江宴,你不用这样的,你不用为了我改变自己。”

    温庭姝思绪有些乱,被江宴深沉的目光盯着,温庭姝只觉得有些无措,她走到桌旁拿起茶壶倒杯水,暗影袭来,江宴的胸膛从她身后贴来,手撑在桌面上,“不是改变,除了已经放下过往的生活以及困扰着自己的那件事,我还是原来的我,只是因为怕你不喜欢,才一直克制自己,不敢再像从前一般对你。”江宴俯首道,压低的声音宛如在与情人昵语。

    江宴的确没有骗她,人的性情怎么能说改变就改变,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虽然在下属面前他不会放松自己,但在心上人面前,谁能一直保持端着的姿态?江宴原本以为温庭姝会喜欢严肃不苟的他,才一直没有暴露本性,却不想她对这样的自己更加客气畏惧。反而对着那楚南阳笑语嫣然,既如此,那么他何必再继续装下去?

    温庭姝已经许久未曾见过江宴这模样,不同以往的是,如今的他更具有侵略性与压迫感。

    温庭姝蓦然转过身去,一抬眸,与江宴丝毫不掩饰情意的凤眸对视上,他两手撑着桌沿,身躯朝着她压来,温庭姝逼不得已身子只能微微往后仰,心里乱糟糟的,温庭姝从未有一刻像如今这般,觉得情爱是如此地扰人,她平静许久的心被他轻易的一句话就搅弄得波澜迭起,温庭姝幽怨地说道:“我已经分不清楚,哪个是真正的你,你说的话那句是真,哪句是假。”

    江宴怔了下,沉默片刻才说:

    “我知道我以前对你说过很多言不由衷的情话,但接下来我所说的,没有一句假话,我以我手下数万战士的性命做担保。”两人在咫尺之距互相对视,江宴凝望着她的目光有着令人无法质疑的认真。

    “过去我的确欺骗过你。一开始我确实只是想与你来一段短暂的露水情缘,因为我从未与你这样端庄守礼的小姐好过,觉得很新鲜,很刺激,为了得到你,我对你说过很多虚情假意的情话,

    你说我在轻视情爱,玩弄人心,这的确没错,后来你对我不信任,也是我的报应,我认了……”

    看着温庭姝越蹙越深的眉头,江宴内心其实很紧张,但是他的面部表情控制得还算是完美,他继续从容地说道:

    但我想说的是,不知在何时起,我已经无法自拔地迷恋上你,我想要得到你的全部,想要与你共度一生,那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也不知晓为什么会是你?失去你之后,我体会到痛不欲生的滋味。”江宴言罢俊脸微微地红了起来,以前他说再多的甜言蜜语都不会觉得不自在,但此刻他却有些难为情了,或许是因为第一次与女人如此袒露心扉。

    不是温庭姝的错觉,她竟然看到江宴红了脸,温庭姝为自己这发现而感到不可思议,随后回味刚刚说过的话,温庭姝不觉也红了脸,有些羞赧地低下头,他方才说的话简直比他以往说过的还要肉麻。

    “你曾问我,我的真心能否维持一辈子,这个我无法向你保证,人心易变,我想谁也不能保证能够爱谁一辈子。我能够保证的是,若是你嫁给我,你便是我江宴唯一的妻,没有妾,没有通房,亦无外室。”他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话语中有着劈山断海的力量。

    温庭姝目光掠过诧异,心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他的意思是就算有一日他不爱她了,也会对她负起责任,哪怕他自己痛苦,也不让她受委屈?温庭庭脑子变得一片空白,无法再思考任何事情,只是不由自主地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对视着。

    江宴的手轻轻握着她搁在桌面上的手,声音低而缓慢地说道:“就算不爱我,也再给我一次追求你的机会?这次,我保证不会再有其他女人夹在我们中间。”

    温庭姝抿紧了唇,因为水还没来得及喝,她感到很口干,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温庭姝不知道是因为太过紧张慌乱,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对于江宴的话,温庭姝已经无法再质疑,他用他手下数十万的战士性命做担保,来表明他对她的真心,不知为何,温庭姝心中的压力感比欣喜更重,她有股想要逃避的冲动。

    江宴想说的已经全部说完,如今他要的是温庭姝的答复,然而温庭姝整个人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一动也不动,像是对他所有的表白话语无动于衷一般。

    看着温庭姝脸上明显的惶恐不安之色,一抹苦笑在江宴唇角划过,江宴并不想勉强她,收回手,支起身子,微笑着安慰道:“你不用急着答复我,你好好想,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回答我。”江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沉声:“我等你。”言罢转身而去。

    然后就在他刚走到门口,一柔软的身子猛地扑向他的后背,从背后搂住了他,江宴浑身一震,他低头看着那双嫩白纤秀的手,脸上有片刻的失常。

    温庭姝第一次如此主动去抱一个男人,她感到很害羞,好在江宴此刻看不到她的神情,她可以大起胆子,“若是将来有一日,你不爱我了,就直接与我说,我们好聚好散,没必要耽误彼此。”当她说完这些话,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或许别的女人更看中一个独一无二的身份,但她想要的只是他独一无二的爱,如果有一日他不爱自己,却为了责任不背叛自己,那么不止他痛苦,她也会痛苦,温庭姝不需要他的同情与施舍,她已经和离过一次,已经没什么再害怕的。这一刻,温庭姝感觉自己是疯狂的,但也是高兴的。

    听了温庭姝的话,江宴怔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激动与狂喜排山倒海一般涌向他的心头,江宴蓦然转过身,温庭姝还没看到他脸上神情,唇便被狠狠地吻住。

    两人都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如今这样,江宴与她十指交缠,目光沉沉地俯视着她。

    温庭姝躺在凉簟,心跳渐渐加速,脸不禁像是被火烧一般,两人的呼吸渐渐紊乱。

    江宴俯身噙住她的唇,手放开她的手,一路攻城略池。

    右侧绵软忽然一疼,温庭姝抓着他的衣襟蓦然一扯,直接拉开了他的衣服。

    江宴笑了下,微微支起身子,语气亲昵:“这般迫不及待?”

    温庭姝脸一红,正要反驳,却忽然看到他身上那道狰狞的疤痕,猛地怔住。

    第112章 ……

    “江宴,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听着温庭姝充满着担忧的声音,江宴笑容一敛,忽然将她抱起, 让她背对着他, 靠在他的怀中。

    江宴唇凑到她的耳际, 柔声安抚道:“没事, 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明明看起来很严重,怎么算是小伤?温庭姝惦记着他身上那道可怖的疤, 完全没了兴致, 正要转头问话,膝盖却被曲起, 玉足分在两侧, 温庭姝被他紧拥着动弹不得, 脸一阵发烧, 温庭姝努力去忽视他的举动,关切地问道:“之前好像不曾见到这伤疤,是上了战场才受的么?怎么受的?”

    江宴微笑着伸手抚着她的纤颈,又握住那棉软, “说了你会被吓到的。”江宴微皱着眉头, 问:“是不是很丑?”

    温庭姝猛地僵住,只觉得心口被扯动着, 身子不由打了个激灵, 纤手紧拽着裙角,眸中水光盈盈,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着小声地说道:“我方才没看清楚,你让我看一眼, 可好?”

    温庭姝觉得他并不想让自己看他的伤口,是怕吓到她,才故意让她背对着她,那样他也太小瞧她了。

    “下次再给你看。”江宴埋首亲着她的颈项,内心还是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身上那么丑陋的伤疤,也怕吓到她,他轻咬着她耳朵,温柔低笑地说道:“姝儿,我们分开一年多了,想不想我?”

    “别咬耳朵。”见他故意转移话题,温庭姝有些不高兴,纤手捂着耳朵,小声低估了句:“我才不想。”

    江宴听着她似嗔非嗔的声音,江宴眼眸掠过戏谑,手臂忽一使劲,逼问:“真不想?”

    温庭姝猝不及防不由往下一倒,趴伏在凉簟上,温庭姝顿时吃了一惊。

    “……才不想。”温庭姝坚决不肯承认自己想他,又觉得自己这模样太过不雅,急声请求道:“江宴……要不把灯灭了吧。”

    江宴俯身凑近她,低声笑道:“姝儿,灭了灯如何还能欣赏你的美?”

    温庭姝脸一红,觉得这样太过于羞耻,什么都会被看到,就在这时,背后的重量忽然消失。

    温庭姝禁不住回头,只敢看他的脸,他凤眸深暗,眼尾泛红,仿佛一只正要冲破牢笼,撕碎猎物的野兽。

    温庭姝禁不住瑟瑟发抖,有些恐惧,还很没安全感,她此刻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你这样是在欺负人。”磕磕巴巴地说道,因为过于羞耻,她声音都是颤抖的。

    说话间,温庭姝头猛地朝前撞了下围栏,她吓了一跳,忙伸手抓住底下雕栏,温庭姝不由蹙着眉,紧咬下唇,过了会儿,痛感消去,温庭姝蹙紧的黛眉才微微舒展开来。

    身后传来江宴低沉的声音:“撞到了么?”

    如今的他与一年多前的温柔似水不一样,一举一动皆有着横扫千军的气势,温庭姝觉得自己要死了。温庭姝有些生气,将脸埋在臂膀间,低低抽泣,不想理他。

    江宴意识到自己的莽撞,俯身有些抱歉地亲了亲她,柔声道:“对不起。”

    温庭姝仍旧不搭理他,她此刻羞得不能自已,咬牙隐忍不让自己泄露什么。然而过了片刻,温庭姝不由扭头看了他一眼。

    在她眼前晃动的那袭白衣掩住了那道狰狞的疤痕,江宴垂眼,深邃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盯着某处,七月的天炎热无比,哪怕底下是凉簟,屋内还是如同蒸笼,热得人大汗淋漓,温庭姝看到一滴汗自他绷紧的额角滑下,滴在凉簟上,一滴又一滴。

    眼前的一切逐渐被眸中的朦胧水雾遮住,温庭姝努力想要看清他,但意识已经渐渐丧失……

    * * *

    次日,温庭姝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醒来时身旁已经没了江宴的身影,温庭姝并不知晓他是何时离去的,温庭姝心中浮起些许愧疚,以前她还未与宋子卿和离时,每次与宋子卿同榻而眠,她必定都会醒得比他早,或者与他一同醒来,因为要伺候他更衣洗漱什么的,这原是作为妻子应该做的事情。

    温庭姝不禁想到自己与江宴几次同榻而眠,都是在他去后才醒来的,江宴会不会觉得她懒惰?温庭姝暗想下次自己一定要起得比他早。

    温庭姝推枕而起,只觉得浑身清爽,并没有出汗的感觉,突然记起来昨夜迷迷糊糊间,江宴好像抱着她去了浴房。

    想到昨夜的事,温庭姝耳根有些发烧,穿好衣服后,秋月也不见进来,这丫头也不知去了哪里?

    温庭姝拖着沉重的步伐打开门,走出了屋子,便看到秋月和李擎站在庭院中的银杏树下,不知在交谈什么,虽然距离很远,温庭姝仍旧感觉到秋月此刻十分害羞,唇角一弯,笑了起来。

    秋月忽然转头往温庭姝这边看来,看到温庭姝,她慌慌忙忙撇下李擎往她这边走,李擎并未过来,只是隔着老远冲着她躬了躬身子,便离开了。

    秋月走到温庭姝身旁,小脸红扑扑的,根本不敢直视温庭姝的目光,“小姐,李擎是帮世子拿糖炒栗子过来的。李擎说世子有公务在身,得傍晚才能回来。”

    听到江宴不在,温庭姝内心微感失落,淡淡回了声:“嗯。”

    温庭目光带着思考地看向秋月,她知道秋月对李擎情有独钟,否则她也不会一直不肯嫁人,她至今仍记得当初春花嫁人时她那羡慕的目光,那目光可不像是想当老姑娘的神情。

    秋月见温庭姝一直盯着她看,愈发地不好意思起来,忙道:“小姐,奴婢伺候你梳洗吧。”

    温庭姝点了点头,而后笑问:“秋月,你老实与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李擎,若是喜欢,我改日便与世子说,把你配了李擎,若是不愿意,我以后便不再提此事了。”

    秋月听闻前面的话原本还不愿意承认的,但听了后面的话又慌了起来,她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就……就算奴婢愿意,那块木头疙瘩也不知道愿…愿不意啊。”

    温庭姝莞尔一笑,道:“我会让世子问一问你那块木头疙瘩愿不愿意的。”

    秋月脸更加发烫,“小姐,您可千万不要与世子他们说,奴婢同意了,这羞人答答的。”

    “你也知道害羞。”温庭姝轻摇了摇头,笑道:“好,我不说。”

    秋月这才放心,而后笑嘻嘻地说道:“小姐,您与世子和好了?”

    这下轮到温庭姝脸红起来,温庭姝垂着粉颈,微点了点头,随后转身进屋,秋月偷笑着跟进。

    温庭姝今日并未外出,一是走路不方便,二是她打算写封信让人送回汴阳,以免方夫人担忧。柯无忧午时来了她屋里一趟,得知她和江宴和好之后,并不是十分吃惊,她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和好,柯无忧与她说了一会儿话,便去找李擎了。

    温庭姝在将军府没什么事可做,总觉得时间很漫长,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傍晚。中午下了雨,之后一直没出太阳,浴房里竹管的水都是凉的,秋月去厨房要了热水,准备伺候温庭姝沐浴。

    当温庭姝褪下衣服时,秋月登时有些惊讶:

    “小姐,您身上怎么了?”

    温庭姝低头一看,连自己都不曾注意,她浑身都是青紫色的痕迹,胸口上,腰间,就连大腿内侧都未能幸免,最严重的是膝盖,像是跪了一日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温庭姝抬眸对上秋月诧异的眼神,耳根发烫,只觉得尴尬不已,“这里的床太硬了,硌到的,你出去吧,我自己洗。”

    秋月有些不信,但也不敢问,满怀着疑惑走了出去。

    温庭姝踩上踏脚凳,泡进浴桶里。

    疲惫的身子被温水浸泡,温庭姝轻叹一声闭上眼眸,头微微向后仰,靠在浴桶中,脑海中不由想起昨夜之事,温庭姝脸上渐渐浮起红晕,也不知道是被热水蒸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泡了一会儿,帘后忽然响起一阵细微动静,温庭姝睁开眼,只道是秋月过来,便懒懒地说道:“秋月,你帮我把那香露拿过来。”

    没片刻,帘子掀开,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温庭姝接过香露,看着那只带着茧子的大手,蓦然觉得不对劲,一转头,对上江宴似笑非笑的目光,温庭姝脸上的红晕瞬间更深,不由往底下缩了缩:“怎……怎么是你啊?”

    江宴一手搭在桶沿,目光落在温庭姝的身上,眼尾微抬,微笑道:“姝儿,又不是没看过,你害羞什么?”

    他凤眸此刻全是赤-裸裸的戏谑,像极了过去的江宴,只是穿着较为正经,温庭姝气得牙痒痒,“你出去,快点出去。”温庭姝羞急发嗔道。

    江宴唇边笑意加深,突然俯身亲了下她的脸颊,目光若有似无地看向水底下,而后在她耳边低语:“姝儿,我们一起洗澡如何?”

    “不要!”温庭姝面红耳赤道,在清醒的情况下她是坚决不肯做这种事的,而且这会儿天还没黑,实在太羞人了。

    第113章 “天,姝儿,你怎么还……

    江宴最后还是被温庭姝赶出了浴房, 江宴知晓她生性害羞拘谨,肯定不会同意共浴,他其实不过是想逗一下她, 看她满面娇羞的模样, 所以被她赶出来内心也没觉得失落。

    江宴笑着坐在屋内的椅子上等着温庭姝从浴房出来。要让她在他面前彻底放开自己, 或许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他会享受这个过程。

    等待期间,江宴不由回味起昨夜她从背后主动抱自己那一幕, 唇边笑容逐渐加深, 等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为温庭姝的主动拥抱他而傻笑时,江宴脸上闪过些许窘迫, 他手微握成拳, 抵唇想要藏住那笑容, 可唇角刚压下去, 又难以抑制地扬了起来。

    温庭姝从浴房走出来,看到江宴坐在椅子上,面含笑容,仿佛遇到了什么喜事, 温庭姝不禁问了句:“你在笑什么?”

    江宴回了神, 颇有些尴尬,凤眸落在她身上, 一怔, 因为天气热的缘故,她身上穿的衣服很轻薄, 上身是白蝉翼纱对襟汗衫,内罩火红色抹胸儿,下系一条绯色落花流水裙, 她头上挽着松松的发髻,额角粘着几缕湿发,脸上应该是被水汽蒸的,浮起两团红晕,秋波盈盈,像是喝醉酒一般,姿态娇慵无力,眉眼间多了几分以往不曾有的妩媚。

    江宴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目光变得深邃具有侵略性,就像是蛰伏于黑暗之中的一团火焰。

    与他对视上那一刻,温庭姝觉得屋内变得闷热起来,让人禁不住浑身发燥,后背又渐渐出了一层薄汗。

    恍惚间,温庭姝再次看到江宴那猩红深邃的眼眸以及那滴从他从他绷紧的额头滑落而下滴在凉簟上的汗水,直到耳边响起江宴的低语:

    “在想什么?脸这么红?”

    温庭姝神思蓦然回归,对上江宴暧昧的目光,温庭姝心中顿时感到无比羞涩,嗔了他一眼,推开他,走到床上坐下,瞪视着她:“我问你笑什么,你也不回答我,反倒问我在想什么,你好没道理。”

    江宴笑吟吟地走到她身旁坐下,一手将她揽入怀中,扬眉道:“我的笑是与你有关,你想的事情可与我有关?”

    温庭姝耳根一热,她绝对不会让他知晓自己方才在想什么,她头一低,避开他的探究目光,“跟你没关,你少自作多情。”

    江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俯身怜爱地亲吻着她的唇,眯着凤眸呢喃低语:“你总是这般心口不一,其实我知道你方才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昨夜的事?”

    他是怎么知道的?温庭姝有些诧异,还没等她反驳,江宴突然把她推倒在凉簟上,他随之躺下来。

    “你做什么?”温庭姝想要坐起身,却被他伸出臂膀阻止。

    “没做什么。”江宴微笑道,一手支着额角,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像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她一般。

    温庭姝被他看得一阵心慌,双颊嫣红,她小声嘀咕道:“你怎么一直盯着人看啊?”

    江宴手背轻蹭着她的脸颊:“我觉得你越来越好看了,让人一看就无法再无法移开眼睛,你是不是给我灌了迷魂汤?”

    这男人果然还是改不了说甜言蜜语的习惯,不过温庭姝此刻已经不再排斥,只觉得内心甜滋滋的,就像是被灌了蜜一般,忍不住也跟他开起了玩笑:“对啊,我在你的饭菜里下了迷魂药,以后你会对我言听计从,你怕不怕?”

    江宴失笑,亲了下她的额头,垂眸看她,“简直……求之不得。”说着又柔声宠溺道:“我的姝儿可真是厉害呢。”

    温庭姝脸埋在他的怀中,为自己幼稚的话语而害臊。

    江宴抚着她的发,思考片刻,他放开她,凝望着她的脸,慎重地说道:“姝儿,我过段时间要去京城一趟,我想顺便回汴阳一趟,然后向你母亲提亲。”

    温庭姝一怔,看着他眼眸毋容置疑的认真,心中不禁升起甜蜜的感觉,“我也没答应要嫁给你啊。”温庭姝眼睛左顾右盼,就是不敢放在他的身上,简直就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羞答答的,最后实在承受不住他的目光,蓦然坐起了身。

    江宴听出她的言不由衷,笑了起来,也跟着起身,故作委屈道:“姝儿,忘了昨夜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得对我负责。”

    温庭姝看着他幽怨委屈的目光,不由惊讶道:“明明你对我做了过分的事情……”他真是恶人先告状,温庭姝说着掀开衣服,给他看自己的膝盖,“你看,都成这样了?”

    江宴瞬间被她雪白嫩滑的肌肤吸引,目光一暗,而后又笑着扯开自己的衣襟,背过身去给她看自己背后的几道血痕,而后转身看着她,笑道:“姝儿,你也挺狠,昨夜差点把我弄.死。”

    “你……”温庭姝脸热辣辣的,也不知道他背上的伤是她何时留下的,“那…还不是你太蛮横了!尽欺负人。”他们这会儿是在比较谁受的伤更重?这是否太幼稚了?

    说到受伤,温庭姝蓦然想起他胸膛上的那道疤痕,目光落在他的胸膛上,“你昨夜不是说要给我看你身上的伤么?”

    江宴穿好衣服,闻言一挑修眉,目光掠向她,不认账:“有么?我不记得了。”

    温庭姝见他敷衍自己,心中很是生气,昨夜他怎么都不肯脱下上衣给她看那伤疤,今日还糊弄她,温庭姝不由较真起来,趁他不备,突然将他往凉簟一推,而后跨坐在他身上。

    “姝儿……你真是让我惊喜,没想到你也有如此迫不及待的时候。”

    江宴不可置信地看向她,而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不止江宴惊愕,就连温庭姝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她不会是被鬼俯身了吧?虽觉羞耻,但是骑虎难下。

    “不要转移话题,你快给我看看,你方才不是给说要和我一起共浴,难道……”温庭姝学着他平日里暧昧的眼神,睨了他一眼,“共浴的时候你也穿着衣服么?”温庭姝明白自己之所以会有如此大胆出格的举动,完全是因为江宴对自己的纵容,她知道他不会生气,甚至喜欢自己主动,只不过她平日里觉得那样做太过于羞耻,而不愿意去做那样的事,但其实她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江宴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青涩却又显得无比勾人的暧昧眼神,心中像是被羽毛拂过有些痒,他沉默下来,佯装思考片刻,才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要我给你看也可,不过我要一点甜头。”

    江宴难得见她露出如此让人心动的一面,当然希望她更加的主动一些。

    甜头?得寸进尺,温庭姝才不会给他任何甜头,温庭姝轻哼一声,“我记得有人说过,要给我当奴隶,奴隶就是这么反抗自己的主人么?”

    “天,姝儿,你怎么还会说这种话?”江宴凤眸掠过激动之色,语气也变得高昂。

    温庭姝有些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兴奋,她懵了下,突然不知接下来该说什么了。

    “那么,我的主人,我若是不愿,你可是要对我霸王硬上弓?”江宴笑吟吟地说道,随后又无奈似地摊开两手,声音暧昧又蛊惑:“那就对我为所欲为吧。”

    温庭姝痴痴地看着他,只觉得狐狸精都不及他那挑眉抬眸间的风情勾引人,等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他的美色迷了眼,脸不禁一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对他做什么呢。她明明只是要看一下他的伤疤,却被他弄得如此暧昧。“你自己把衣服脱了吧。”温庭姝道,她才不要帮他脱,免得又被他一番轻薄,他这人一找到机会,绝对会对她出手。

    江宴失笑了声,如果她这句话用在别的情境之下那大概会让他心乱情迷,知道她此刻心思纯粹,江宴心生些许遗憾,还感到有些不安,他脱下上衣,将那肌垒分明的结实胸膛以及那道从左胸延续到最下方腹肌上扭曲狰狞的伤疤一并展露在温庭姝的眼前。

    温庭姝在他脱衣服那一瞬还感到有些害羞,直到看到他身上那道深长的伤疤,心底却只剩下满满的心疼和难过,“怎么受的伤?”

    看到温庭姝脸上没有害怕和厌恶,江宴忐忑不安的心才放下,又看她眼眶渐渐变红,盈了一层水光,心口一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语气轻松道:“在战场上受伤是很正常的事,不必担心。”

    见他似乎不愿意多提,温庭姝便不再追问下去,纤手不由小心翼翼地轻抚着他那道疤痕,就在此时,江宴突然发出一很小的,类似‘嗯’的声音。

    温庭姝瞬间缩回手,抬眸看他,抱歉地说道:“现在还疼么?”

    江宴微微失笑,“不是这个原因。已经不疼了,就是有些敏感,你别碰了,不然我可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来。”江宴看着她的目光颇有些耐人寻味。

    温庭姝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脸一阵发烧,这时才发现两人的姿势过于暧昧,她连忙转移话题:“对了,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何事?”江宴问。

    “我想把秋月许配给李擎,你问问李擎愿不愿意?”温庭姝道。

    江宴早知道李擎对她那丫鬟有想法,听了温庭姝的话后,笑道:“好,我问问。”

    温庭姝想了想又道:“你就与说他若不愿意的话,我就把秋月许配给别人了。”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江宴低头亲了下她光洁的额头,似抱怨似委屈地说道:“我们之间的婚事都不见你如此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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