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骨忧太回到了咒术高专。


    他走进校门的时候,已经评上一级咒术师的狗卷棘也恰好出完任务回来。


    “狗卷同学。”乙骨忧太从车上走下,爽朗地抬手打了个招呼。


    狗卷棘点头:“海带。”


    少年的紫眸清澈,看着伊地知的车开走,歪了歪脑袋没在乙骨忧太身后再看到任何生物,不由地有些疑惑:“鲑鱼?”


    这个和伏黑惠一模一样的动作使得乙骨忧太的笑容里带了些无奈:“我也不总是和秋叶在一起。”


    狗卷棘站在原地回忆了一下,随后坚定地否认了:“鲣鱼干。”


    他说完,秀气的眉头皱起,露在高领外的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乙骨忧太一眼,再开口时有些犹豫:“大芥?”


    是“没事吧?”的意思。


    乙骨忧太的脚步停顿了一瞬,他侧过脸看向身侧的狗卷棘,忽地轻笑了一声。


    乙骨忧太抬手覆在后脑:“啊啊,不愧是狗卷同学,这么快就发现了吗?”


    狗卷棘竖起大拇指:“鲑鱼。”


    乙骨忧太收回了目光:“不,只是有些吵架了而已,请不用担心。”


    咒术高专里除了乙骨忧太和草间秋叶外没有第二对情侣,狗卷棘回忆了一下偶尔瞄过的八点半肥皂剧,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对方的陈述。


    “鲑鱼。”


    狗卷棘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拍了拍乙骨忧太的肩膀,安慰似地回了个眼神。


    乙骨忧太看起来更无奈了。


    他正要说些什么,抬眼却看到了狗卷棘递到面前的手机屏幕。


    因为语言的限制,狗卷棘偶尔也会把想说的话打在手机的备忘录里。


    [真希说为了庆祝你们回来,下个星期要一起去新开的那家烤肉店庆祝。]


    狗卷棘问。


    [要推迟吗?]


    乙骨忧太没有立即给出答案:“五条老师他们也去吗?”


    狗卷棘点头,想了想。


    [一年级的两个新生那天似乎有任务。]


    乙骨忧太对于前几天一年级新入学的新生没有什么印象,也不感兴趣。


    很显然,他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件事上。


    他缄默了半秒,温和地对狗卷棘点头:“我会去问问秋叶的。”


    乙骨忧太说着,在去往宿舍楼的分叉路上和狗卷棘告了别。


    橙红色的天空随着摆动的时针沉了下去,夜幕的颜色实在太过浓郁。


    浓郁到将少年眼里翡翠般好看的颜色也染黑了。


    -


    乙骨忧太写完今天任务的报告的时候,闹钟刚刚好响起。


    时针指过九点,穿过咒术高专外结界的人员却没有任何变动。


    前一天还说要来找他学习咒术的少女食言了。


    明明说咒术后天也可以再学的是他自己,但乙骨忧太自己也不知道他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他用手盖住脸,沉沉地叹了口气。


    里香:“看吧,秋叶被忧太你气跑了。”


    乙骨忧太覆在脸上的手悄悄松开,唇瓣的颜色淡淡的,声音和表情都平静。


    “别再想着她了,里香。”他说。


    里香庞大的身影扭曲了一下,它哼了一声,“那我自己去找秋叶。”


    乙骨忧太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里香也安静了下来。


    真正的里香早在他一年级接触诅咒时就已经消失了,现在存在的里香只不过是他的术式而已。


    【“为什么?——为什么的话,因为我要大一点吧。”】


    蝉鸣充斥的夏日,春花刚刚凋零。


    那时的草间秋叶不过七八岁,却打倒了十岁的孩子,将里香书包上被抢走的挂件递回了他们的面前。


    【“所以,比起忧太和里香,我就是姐姐哦。”】


    【“既然是姐姐的话,在弟弟妹妹面前当然就是无敌的啦。”】


    黑发的少女理所当然地说着,搂起了一节衣袖,笑起来又蠢又可爱。


    她这一笑,脸上刚结痂的伤口就裂开了,殷红的血从发青的伤口周围渗出,草间秋叶自己却没有察觉到。


    【“笨蛋。”】


    乙骨忧太听到里香轻轻骂了一句。


    他转过头去看,却连里香的表情都没捕捉到。


    因为在那之前,里香就已经上前。她的双手张开又合拢,将脑袋埋在草间秋叶的怀里。


    乙骨忧太站在原地有些无措,他张了张唇,话却被草间秋叶打断了。


    【“忧太。”】


    稍长一些的少女一只手摸了摸里香的脑袋,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


    【“不和我撒撒娇吗?”】


    草间秋叶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玩笑的口吻,她背对着炽热的太阳,光晕在她的轮廓上渡了层温柔的暖黄,使她看起来比太阳还要耀眼。


    乙骨忧太有些发愣。


    【“啊,抱歉,这只手刚才打架的时候脏……”】掉了。


    这回顿住的变成了草间秋叶。


    乙骨忧太在她收回手前回握住了她。


    他的力道不轻不重,表情却很坚定。


    ——要是快点长大就好了。


    ——再长大一点的话,他就能保护里香和秋叶了。


    乙骨忧太明明是这样想的,面前的少女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的肩膀颤抖,笑声清越,柔软的黑发蹭过他的额头。


    草间秋叶垂下眼看他,声音有些苦恼。


    【“■■■■■■■■■■■。”】


    乙骨忧太不太记得草间秋叶那时说了什么,他只隐约记得,那时被拆穿心思的自己因着对方的话,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回忆到这里的少年神色温柔下来。


    他撑着桌子站起,拉上了外套的拉链。


    乙骨忧太刚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石子敲打玻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乙骨忧太就这么停在了原地。


    他的眉头皱起,没什么犹豫地改变了方向。


    男生寝室的楼下,草间秋叶一见他就提起了手里的袋子,她左右看了看,最后无声地做了个“礼物”的口型。


    乙骨忧太觉得她生怕被宿管发现的警惕的动作有些好笑。


    他的手撑住窗台的边沿,拉着衣领,没什么犹豫地从三楼跳了下去。


    草间秋叶立刻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你们咒术师走路都这么省事的吗?”她吐槽道。


    乙骨忧太纠正她:“你也是咒术师。”


    好像也是。


    草间秋叶又忍不住瞄了一眼三楼的高度,她在心里暗自评估了一下距离,最后还是保守地掐断了在这方面省力的可能性。


    她宁愿被咒灵吃掉,也不愿意蠢到自己摔死。


    草间秋叶这么想着,正想把手里从神奈川买的特产送给对方,却发现了乙骨忧太脸颊侧淡淡的血痕。


    因为被黑发掩住了,看上去并不明显。


    “你受伤了?”草间秋叶问。


    乙骨忧太顺着她的目光,瞳仁偏向眼尾,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


    草间秋叶:“你会反转术式的吧。”


    乙骨忧太注视着她皱起的眉头,嗓音微低地说:“没有在这种程度使用的必要。”


    草间秋叶眉间的皱痕又深了些。


    她想要看看乙骨忧太还有没有受其他的伤,可乙骨忧太穿着外套,她能看到的只不过是他的脸和露在外面的一截手臂而已。


    “好吧。”草间秋叶说,“那我换个礼物。”


    乙骨忧太看着她把手里的袋子放了下来。


    少女的指甲修剪圆润,指尖的温度伴随着她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落在他的脸上。


    乙骨忧太默不作声地等她做完,垂眼看向对方手上小熊图案的纸屑,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侧的ok绷。


    一个特级贴着小熊图案的创口贴——乙骨忧太觉得这件事传出去,以后见到的每个人都能嘲笑他一遍。


    他抿了抿唇,正要去揭,四指却被草间秋叶倏地握住。


    “不准揭。”存好档的草间秋叶颇有底气地说,她顿了顿。在乙骨忧太逐渐幽深的眼神注视下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姐姐,听我的。”


    乙骨忧太看着她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半晌没有动作。


    草间秋叶正要收回手,却听见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少年毫不费力地反握住了她的手,说来也奇怪,明明感受不到多大的力气,草间秋叶却无法再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草间秋叶这才发现乙骨忧太的手上带着很多细细的薄茧,可能是长期用剑的缘故,他的五指收拢,手臂的肌肉线条也极为好看。


    乙骨忧太终于想起了那句被他忘记的话是什么。


    【“我说的可不是这种撒娇啊。”】


    八岁的草间秋叶曾笑着这么对他说。


    她把他当做小孩子,因此展现出了保护者的姿态。


    可现在她已经不能再保护他了。


    她纤细,弱小,乙骨忧太甚至不需要使用咒力,就能轻而易举地反剪住她的手。


    但乙骨忧太并没有那么做。


    “你总是带着这个?”他只是问道,手指捏紧,声音也有些发闷。


    草间秋叶顿了下,花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乙骨忧太指的是创口贴。


    有道理,比起没什么用的,创口贴咒术师是不是应该随身带纱布和绷带更合理点?


    草间秋叶这么想着,没得到答案的乙骨忧太却咽了口气。


    “算了。”他说。


    少年松开了她,咒力凝聚在指尖,擦着她的耳畔射出。


    隐在暗处的诅咒被牢牢地钉在了墙上。


    乙骨忧太:“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等到草间秋叶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越过她,抬手卸了刀袋,用抽出的太刀终结了尖叫着的诅咒。


    草间秋叶突然想到,那天她在公寓里碰到诅咒的时候,乙骨忧太说过一句“竟然跟到了这种地方来吗”。


    她那时以为是诅咒是跟着乙骨忧太来的,现在想来……


    “我被谁盯上了吗?”从没和任何人结过仇的少女震惊地用手指向了自己。


    乙骨忧太含糊地应了一声。


    草间秋叶不解:“为什么?”


    她又没在外面使用过术式,就算是她能破解五条悟的无下限,消息也应该没传得这么快吧?


    “不知道。”乙骨忧太回答,他平静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脚边的礼物袋上,又落在她土黄色的裙摆上。


    和她今天发的照片里的那个人一个颜色的衣服。


    “诅咒也有自己的喜好。”乙骨忧太把手收回了裤兜,偏过头去不看她,“只是单纯讨厌黄色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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