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间南方有一脉山系名曰南山,方圆千里,崇山峻岭,层峦叠嶂,灵力充沛。数千年来一直有凡人和精怪来此修炼,久而久之,便成了天地间各修炼门派的聚居地,号称南山修真界。


    南山修真界每年九月都会打开结界的入口,山门大开,选拔具有修炼天赋的人和精怪入内修行,称为“选修大会”。而神仙的子孙后代,则不用参加“选修大会”,想何时修行便可何时修行。


    一个月前,南山修真界发生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天照派师尊泊訑(音同博宜)在路边捡了个新弟子。


    距离九月的“选修大会”还有半年多,已经三百多年未收徒的泊訑仙尊却突然收了个非神非仙的少年当入室弟子,不禁让修真界的众修士和神仙后代们对这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仅年轻一辈诸多好奇,其他各门各派的仙尊们也多有疑惑:“验灵石”验不出他的灵根,“照妖镜”看不出他的真身,“斩魔阵”也对他毫无反应。仙尊们甚至借来了冥界的“三生石”,也没看出他的前世今生。


    堂庭山上有座归一塔,塔分十八层,塔顶悬有天魔珠,相传是上古魔神的心脏所化而成。那少年来后,沉寂数千年的天魔珠刹那亮如白昼,十分骇人。可现在天魔珠又不亮了,倒也不能说它就一定和少年有关。


    散落在人世间的灵力、人妖精怪身上的灵根皆来自于天神昊一五千年前的神力,是以唯一明确对少年有所响应的,便是那“封神榜”。但是吧,少年拥有神力,却并非神身,实在是奇怪。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上天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


    在天照派泊訑仙尊的极力劝说下,南山修真界留下了这个怪异少年。少年天赋异禀,过目不忘。短短一月,便从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变成了颇有学识、法术不错的入室弟子,比那些早他几年修习的修士都要厉害很多。


    这一天,天悲派已经近千年未踏出过堂庭山的尚泽仙尊特意拿上自己的珍酿,来招摇山找老酒友“叙旧”。


    尚泽生性随意无为,口无遮拦。他毫不避讳地打量了远处坐在桂树上看书的少年好一会儿,才转头问旧友:“诶我说小泊訑啊,你从哪捡来这么个怪胎?”


    确实是怪,少年一进南山地界,尚泽就没来由地一阵心惊。他掐指一算,算到故人前来,但这个少年,显然不是他的故人。


    泊訑向来护短,见尚泽对自己的小弟子如此“不怀好意”,便趁他盯着少年时,一口气喝光了所有仙酿。


    尚泽摇了摇已经空掉的酒壶,忿忿不平道:“你为何如此小气,他本来就怪,我还说不得了?”


    “无论如何,小五现在都是我的小徒弟。你如此为老不尊,难怪没有新弟子愿意去你的堂庭山。”少年来之前,泊訑已有四名弟子:大弟子万浩成,上古神兽玄武族后裔;二弟子白瑞汐,青丘九尾狐一族;三弟子羽芊雪,已飞升上神;四弟子章凌,凡人修炼成仙。少年不愿透露姓名,泊訑便按照排序,先唤他“小五”。


    尚泽比泊訑多活了两千年,手下却只有一个弟子祝余,原是招摇山上的祝余草妖。“哼,那是我不愿带徒弟,麻烦死了。”要不是天界规定自占山头的门派仙尊必须收徒,他连这一个徒弟都不想要。


    泊訑但笑不语,随后抬手招呼桂树上的少年:“小五,过来。”


    少年一手拿书,身形利落地跳到了地面上。


    他头上束着高马尾,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分向两边,模样是一等一的好看。天照派的衣服都是白衣上点缀金色花边和纹饰,精致却不繁杂。这样一身衣服穿在少年身上,为他的少年气上又添了几分贵气。而他那天生深邃略带忧郁的眉眼,则让他给人一种孤高疏离之感。神秘,不可靠近,又惹人注目。


    他走的不紧不慢,面无表情。明明看起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一幅对世间万物都提不起任何兴趣的冷情模样。


    “这是你师伯尚泽仙尊,他那归一塔上藏书众多。你去找你大师兄拿壶桂花酿跟他换令牌,届时可去堂庭山看书。”


    少年面无悲喜,倒是听话地很快拿来了一壶仙酿。


    尚泽迫不及待地喝了几口,夸道:“还算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行吧,你们天照派的事我可没心思管。那令牌给你,看不看随你。”


    少年接过令牌,道了声谢,复又回树上看书去了。尚泽看到少年头上脂白色的簪子,瞳孔微缩。等人稍一走远,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到底从哪捡的?那簪子,不是你给的吧?那可是上古魔兽赢鱼的骨头!”


    不同于急到快要跳脚的尚泽,泊訑一脸云淡风轻:“鱼骨罢了。小五心性单纯,不会变成你想的那样。我从人贩子手里买下他的时候,他连何为买卖都不知道。”


    “那你这是买来的徒弟啊……”


    “也不全是。我告诉他想去九重天需修炼成仙,他便跟我走了。他无亲无故,初见时满身鲜血,是个可怜的孩子。他喜欢看书,去堂庭山时,你多照看一些。”


    “半买半骗。”听到泊訑的话,尚泽猛喝几口酒压下了到嘴的担忧,孩子?怕就怕这少年比你我加起来活的都久。“他想去九重天做什么?”


    “许是报恩吧。初见时他身上穿的衣服很怪,材质却是九重天最上等的络云锦。想必先前曾受过神仙指点。”


    “报恩?我看报仇还差不多。”尚泽对九重天完全没有什么好印象:“就九重天那帮神仙,见到小五这样的怪人不把他当场诛杀就已是万幸了,何来恩情。”


    泊訑知道尚泽对九重天颇有怨言,便没有反驳。九重天为维护六界安稳,确实做过不少过分的事,但好歹都是在南山修真界修习过的同门,倒不至于如尚泽所想全是不讲道理之徒。


    聊完小五的事,泊訑开口同尚泽说起了羽芊雪的请求:“你来的正巧,今早芊雪传音来说要借祝余草给人治伤,过两日便到招摇山。祝余草我招摇山有,但那人身上中了六根销魂钉后又被剔除仙骨,若要痊愈,恐怕得去你的堂庭山找祝余仙君。”


    “销魂钉,剔仙骨?羽芊雪这是要给那个叫什么瑶的治伤啊。”尚泽抱着酒壶,兴奋地晃了晃。虽然一直宅在堂庭山,但他对九重天的动静可谓了如指掌:“夜夙辰和云霄这对狗男女可真是不地道,虐待你的宝贝徒儿也就算了,还把那无辜的凡人和小仙娥牵扯进来。不过那凡人骂的好,实在是好。不忠不信,不仁不义,我想这么骂天帝那一家子很久了。”


    泊訑想到自家徒弟之前的遭遇,诸多感慨,不禁轻叹一声:“战神禁足百年,想必不会再来纠缠芊雪。她之前经历那些便当做飞升上神的磨练吧。”


    “禁的什么足啊。”尚泽看着泊訑摇了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怎么还是这么迟钝?之前徒弟都被虐成渣了,你还以为她在九重天当差;如今夜夙辰已经不在暮辰宫了,你还当他乖乖禁足呢。”


    泊訑罕见地生气了:“堂堂战神,如此将天界律法不放在眼里!天帝为何不派兵追回?”


    “追?他亲爹自然是替他瞒下了啊。”


    沉思片刻,泊訑一脸凝重地叫来自己的四弟子章凌,派他去接羽芊雪和陆瑶,以防万一。


    夜夙辰的确暗地里偷偷离开了九重天,但泊訑没有料到,他先找的,不是羽芊雪,而是那个在紫霄大殿上将他骂的狗血临头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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