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当他看到入门刚满半年的小师弟一招便秒了魔煞时，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进步速度产生了怀疑：这还是那个没有灵根、刚入门时连字都认不全的小师弟么？
章凌之前接三师姐羽芊雪去堂庭山后，便听从师尊安排，替师尊他老人家去东海赴宴，顺便带小师弟出门长长见识。
这来回四个多月的时间，小师弟除了看书，便是买东西，花光了他攒了多年的积蓄不说，买的还净是些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精致的簪子，漂亮的绒花，金灿灿的项链，亮闪闪的镯子，还有些乱七八糟的小物件。
但没办法，谁让这是自己的亲师弟呢，便是想买下整个北靖国，他可能也会掏出攒了几百年的积蓄双手奉上。唉，天照派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护短。
他好像从没见小师弟修习过。
从入招摇山到现在，师尊更关心小师弟的心性，天天讲众生平等、修仙之人应心怀天下苍生之类的大道理；大师兄万浩成更喜欢教小师弟读书写字，从现今的通用字体，到上古洪荒的古语；二师姐白瑞汐更在意小师弟的穿衣打扮，每天都送来好看的衣服；三师姐羽芊雪不在招摇山，还没跟小师弟见上面；剩下的饮食起居啥的，便都是他这个四师兄承包了。
所以，这小师弟只是天天看书，也不练习练习，怎么就会这么厉害的法术了呢？难道天赋异禀，自学成才？师弟厉害是好事，但厉害成这样，多少有些反常。
如果他没看错，小师弟刚出手那一招，可谓极其轻松，又极其狠绝。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让通常情况下不会有理智和惧怕之心的魔煞消失前一幅怕得要死的模样。
魔煞消失后，一白色圆条状东西落到了地上。
章凌瞧着眼熟，正想捡起来仔细看看，却被小师弟抢先一步拿到了手里。他正想问问是什么，小师弟却突然以极快地速度向城西的方向飞去……
“小五，你去哪？”
章凌本想跟随其后，此时城里的人却跪下来求他救人。无奈，他只能先暂时留下，花了一点时间制药救人。
处理完魔煞的事后，在去城西的路上，章凌看到了站在楼顶一动不动的小师弟。
小师弟正低头看着街道，视线随着街道上的某个人影缓缓移动。章凌一看，哟呵，这不是被他和师弟救下的那俩姑娘嘛。
当时他和师弟从东海归来，正巧看到望仙城中魔气冲天，便先来查看。
本来对驱魔没什么兴趣的小师弟，在看到被魔煞追赶的两个身影时，目光一凝，登时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
他当时就觉得小师弟有些奇怪，现在想想，小师弟怕是看上那姑娘了。
不仅看上，还可能是旧相识，买那么多首饰可能也是送给这姑娘的。
“小师弟啊，你是不是喜欢那姑娘啊？”他站到师弟身侧，一脸欣慰的笑。
“喜欢？”
师弟不爱说话，章凌自问自答惯了，这次竟听到了师弟的回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喜欢就是想要，你看你路上买了那么多东西，不就是因为喜欢才买的吗？不过喜欢一个人呢是不能靠买来的，你得先追求人家，先表白，看看人家是不是也喜欢你……”
他一口气解释了那么多，师弟却只是盯着路上行走的姑娘看。那姑娘确实是好看，娇艳灵动，年纪不大，已有倾国倾城之貌。
“师弟，你要是喜欢人家，就别光傻站着，你得当人家面……”
“她不喜欢我。”
见小师弟语气平静，不像在开玩笑，章凌一时间也有点懵：“你跟她以前是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
“你之前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你？你问过她了？”
“她不想要我。”
喜欢，便是想要。不想要，那便是不喜欢。
章凌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虽然小师弟的表情看着没什么变化，但说那句话的时候，小师弟看向那姑娘的眼神中仿佛隐含着无限的落寞寂寥，让他这个做师兄的恨不得把姑娘绑来问问她为什么不要小师弟。
姑娘身形晃了晃，似是快要晕倒。章凌眼看着师弟向来带着几分忧郁冷漠的眉眼上染上担忧，以极快地速度赶在众人之前抢先接住了倒下的姑娘。瞧师弟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想，师弟这怕是完全栽在这姑娘身上了……
恐怕就连师尊也没想到，他们的小师弟，在还不懂人间情爱的时候，便已对人情根深种。
夜已深，章凌在屋顶上坐了多久，他的小师弟就在人姑娘房里呆了多久。
别误会，天照派是名门正派，小师弟彻夜不眠，那是在给人姑娘治伤。
他已经从跟姑娘一起的凡人那打听到了姑娘的名字。乐笙，一听就是个好名字。只是他总觉得这名字耳熟，那个曾在紫霄大殿上控诉战神罪行的凡人姑娘，好像也是叫这个名字。
章凌恍然大悟：难怪师弟一直想去九重天，难道是为了心上人？！
听说那姑娘在九重天时曾怒斥战神拆散了她和她的心上人，还欲对她行不轨之事。若此乐笙便是那敢和天帝叫板的乐笙，师弟会不会就是她的心上人呢？直接问吧，不太好，还是让师弟先明白情爱之事为何后再做打算吧。
第二天一早，他捧着精挑细选了一晚上的书，找到了因不愿在姑娘面前暴露身份，而选择后半夜守在房顶上的小师弟。
“来来来，小师弟，这些书你拿回去好好看看，仔细揣摩一下里面人物的情感。”他把书一本本往师弟怀里放，青梅竹马的二三事，我的狐仙女友，娘子有喜，夫君在下我在上……最后两本，他特意拿布包的严严实实：“这两本，典藏中的典藏，你务必晚上一个人回房看。千万不要让师兄师姐看到，尤其是别让师尊看到。”
见师弟没什么反应，他解释说：“咱们招摇山和堂庭山那些书啊卷轴啊，都太死板，你一直看那些书，可娶不到妻子。”
“妻子？”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妻子，便是会和你相知相爱相守一辈子的人……”
他刚解释了两句，便见小师弟珍而重之地抱着书，眸光微闪，眼中似有希冀。
他突然又有点后悔了：小师弟不怎么明白世俗之事的时候，便已经这样隐忍执着。这要是看完书什么都明白了，万一还得不到心上人，那该怎么办？
“小师弟啊，这人间事呢，本就难两全。若那姑娘心里始终没有你，你也不要强求。大不了咱再换个人喜欢，你可千万不要钻牛角尖。话说，你能告诉师兄，你为什么喜欢那姑娘吗？因为她长得好看，还是她性格好？”
这一次，他没得到小师弟的回复。
罢了，看来是哪哪都喜欢。
他们招摇山天照派除了他一个三百年的光棍，其他都是情种。师尊苦等一女子千年；大师兄和二师姐佳偶天成；三师姐引得战神魔君为她开战；如今又多了个为情所困的小师弟。
唉，章凌常常觉得自己因不够痴情而和天照派格格不入。
***
乐笙一睁眼看到站在自己床边的婢女以及精致典雅、古色古香的房间，差点以为自己又穿越了。
“小姐，需要伺候您梳洗吗？”
这……要不还是先装失忆吧。她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问：“这里是？”
“这里是欧阳家，是大小姐和两位仙人带您来的。”
“欧阳萱？”
“嗯。您昨天受伤昏迷，其中一位仙人替您治了很久。您可还有什么不适之处，需不需要帮您叫大夫？”
“不用不用。”乐笙活动活动手臂，心想这仙术就是厉害，才一晚上，就全好了。
她现在住的，是欧阳家在望仙镇买的府邸。之前住的客栈因为魔煞的缘故，暂时还不能住人，欧阳萱便做主把人都带回来了。欧阳家不愧是北靖国的四大家族之首，哪怕乐笙不怎么识货，也能看出欧阳家为她这位客人准备的衣服首饰价值不菲。
乐笙挑了一套款式相对简单一些的红色衣裙，自己挽了两个发髻，又挑了两个缀着红珠的钗子。梳洗好后，随婢女去了宴会厅。
她醒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卫立国和欧阳萱等人都已在客厅等她。托那两位仙人的福，大家的伤已经痊愈。
十三岁的欧阳烁看到乐笙，立刻红了耳根。他被魔煞抓住后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没想到竟被救了，救他的还是位比他姐姐还好看的姑娘。小少年彬彬有礼地前来道谢：“多谢乐笙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叫欧阳烁，他日姑娘若有需要，在下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乐笙见他也就同自己一般高，却做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用着像是之前从没用过的说话语气，忍俊不禁道：“没事没事，你们也救了我，就不用谢来谢去了。”
比起这个，她还有更重要的事：“那两位仙人还在吗？”
“说是师尊有事，一早便走了。”卫立国过来看了看乐笙的左臂，赞叹道：“难怪一个个都想当神仙，瞧瞧，一晚上，一点事都没有了。”
“那他们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比如我钉魔煞肩膀上的那根簪子，白色的，骨头做的。”
“那魔煞灰飞烟灭，簪子想必已经跟着化成灰了吧……”
这一刻，乐笙无比痛恨自己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能睡。她应该早点醒，好向救命恩人多打听打听。那簪子，是九商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无论如何，她都想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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