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怎么突然青光眼了?眼睛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夏兰枝抹着眼泪道:"你爸自蕙羽出事后悲伤过度, 后来眼睛不舒服了很长时间都不愿意去看,以为自己只是干眼症和结膜炎,就滴滴眼药水。医生说, 这次是高血压引起的眼压偏高,导致了急性青光眼发作。不仅是眼压升高,这次脑卒中引起了脑细胞的数量减少, 大脑的功能减退,很有可能会引起老年痴呆……"

    "不要说了,你出去吧。"不想这些事情被小辈知道, 再加上这次高血压的主要原因是被薛宏俊气到的,这种脸面丢尽的事情薛庆宇真的不想再提到。

    他冷着脸赶人道,夏兰枝握了握拳,随即轻柔道:"那我去接宏俊了……你们慢慢聊。"

    薛宏俊被拘留了整整两周,夏兰枝真的快心疼死了,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背着薛庆宇把人搞了出来。因为她自作主张的行为,他们刚刚又吵了一架。

    等到楼下车子离去的声音后, 不等裴温瑜先开口,薛庆宇率先道:"温瑜,我想单独和你聊一聊。"

    薛蕙羽和裴温瑜对视了一眼, 牵着裴煜祺暂时离开。

    在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 薛庆宇沉声开口道:"温瑜, 我现在这副身体恐怕短时间不能管理公司……宏俊我不放心, 他接二连三地出错, 如果还把公司交给他代理,整个公司可能毁于一旦。子不教父之过, 这次一定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绝对不能简单地让他复职!"

    "爸爸,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代理薛氏集团吗?"

    薛庆宇点了点头, 道:"我知道你现阶段还需要忙碌裴氏集团,但其他人我都不放心,只能交给你了。我会让秘书写好代理书,我养病这段时间,薛氏集团全权交由你负责。"

    没想到岳父竟然真的回心转意做出这样的决定,看来这次薛宏俊种种犯罪行为真的把他气坏了……裴温瑜愣了愣,轻声道:"爸爸,只是暂时代理的话没有问题,但我觉得比起我,恐怕有其他人更适合成为你的接班人。"

    "谁?"薛庆宇皱起眉,"总不能让我交给旁系亲戚吧……赵副董野心勃勃,交给你至少以后是煜祺的,如果交给其他人,我担心他们会趁机有了妄念……"

    "是蕙羽。爸爸,蕙羽并没有死。她回来了,就在我们的身边。"

    从薛蕙羽口中得知系统是有漏洞后,裴温瑜就研究起了这个漏洞。

    不能直白地说出沈雪是薛蕙羽,但是可以委婉地提出,蕙羽还活着的事实。只要合理地避开敏感词,不要特指是沈雪,就不会被系统捕捉到,也就不会被系统屏蔽。

    哪怕后面被系统发现漏洞,也有打补丁的时间差。一旦岳父认出了蕙羽,那么屏蔽系统就会失效……后面沟通起来就方便多了。

    尤其现在岳父对薛宏俊失望透顶,是蕙羽回归薛氏集团的大好时机。

    "她今天也来了。"裴温瑜努力地暗示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作蕙羽没有死,蕙羽也来了……"

    今天跟裴温瑜一起来的不就是那个叫沈雪的家教吗?那个家教不是陪着煜祺一起来的吗?

    薛庆宇的脑袋嗡嗡作响,实在是无法理解裴温瑜在说什么。

    "温瑜,我知道你思念蕙羽,但她们长得根本不一样。"

    想到妻子一直在他耳边碎碎念着家教的事情,薛庆宇不由担心道:"如果蕙羽还活着,蕙羽为什么三年里一直不回来?你不能被别人利用了!"

    "我知道爸爸一时间难以相信,这是她和煜祺的亲子鉴定报告。"

    裴温瑜将亲子鉴定报告递了过去,薛庆宇因为青光眼的原因辨认得很困难。

    裴温瑜也是递出后才意识到岳父看不清,他咬了咬唇,道:"那让她进来和你说说话行吗?爸你应该知道的,有些事情只有蕙羽和你两个人知道。而且,爸你完全可以和她再做一次亲子报告的检验方法最准确不是吗……"

    "等爸爸确信她是蕙羽的话,我认为薛氏集团全权交由蕙羽代理比交给我更适合。"

    突然捕捉到他们对话的系统原本应该屏蔽裴温瑜的这段话,立刻打上补丁。但犹豫的瞬间,薛宏俊已经被裴温瑜这段话摇动了……在信的不信的边缘反复摇摆。

    算来算去,裴温瑜的确没说到敏感词。觉得这种不算是违规的系统再次隐瞒没有上报给主系统。

    薛庆宇沉默后,颤着唇道:"那……让她进来吧。"

    薛蕙羽进屋后,房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透过模模糊糊的影子,薛庆宇恍惚间仿佛的确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在向自己走来。

    "薛董,你有什么问题就问我吧。"冰冷生疏的称呼让薛庆宇心口酸涩,但是的确……在他和女儿吵架冷战后,她就是这样冰冰冷冷地称呼他为"薛董"。

    他沉默了一会,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问什么。

    薛蕙羽几岁开始学芭蕾,因为什么原因学习芭蕾,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薛蕙羽早在自己的访谈里交代的一清二楚。

    而女儿出国离了他那么长时间,他们之间就很少再有独处的时间,甚至每次见面每次都要吵架。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对竟女儿了解甚少……

    他轻声问道:"蕙羽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乐项目是什么?"

    "碰碰车。"

    "蕙羽小时候一直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就是你上次表演的生日歌芭蕾舞。在蕙羽生日时,我也每次都会为她准备生日礼物……蕙羽十岁时,我送了她什么?"

    "一双舞鞋。"

    不等薛庆宇继续询问,薛蕙羽直白地打断道,"我十二岁那年,因为妈妈去世,非常抑郁……十三岁生日那天,你让我放弃芭蕾,说是为我好,我们大吵一架,也是第一次争吵。十四岁时,我才知道薛宏俊不是夏兰枝前夫的儿子,而是你的亲生儿子、我的亲弟弟。我质问你为什么要出轨背叛妈妈,你对不对得起妈妈,我们第二次争吵。从那年起,我就再也没有收下你的礼物,也没有再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薛庆宇心头大震,颤抖道:"蕙……蕙羽……"

    "你、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一直不回家……爸爸,好想你……"

    他双眼通红,想伸手去触碰薛蕙羽,却被薛蕙羽冷淡地躲了过去。

    他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

    "家,这里是我的……"裴温瑜按住了越说情绪越激动的薛蕙羽,生怕薛蕙羽和薛庆宇再度吵起来影响到复活任务,主动地将薛蕙羽复活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解释道:"爸爸,蕙羽现在这个样子只是暂时的,她要完成复活任务才能真的复活。爸爸相信她就是蕙羽的话,就让蕙羽代理集团吧。"

    "你这是……要让我相信这么玄幻的事情……?"

    薛庆宇毕竟是中老年人,哪里能接受自己的孩子死去又复活的事情,所以一时间无法缓过神,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了。

    "如果你还不相信的话——"

    脚步声突然从下面传了上来,薛蕙羽当即不再废话,拔下一根自己的头发递了过去。

    就见下一秒,夏兰枝不敲门就推门而入。

    "庆宇,我把宏俊接回来了。"

    她说着,伸手将在拘留所里呆了两周的薛宏俊推到病床前。

    将DNA报告不动声色地翻转了背面,又将薛蕙羽递来的的头发紧紧地捏在手心里,薛庆宇抬眼望向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就见薛宏俊面色苍白地低垂着脑袋,那身子仿佛风能吹倒一般憔悴瘦弱得弱不禁风,一副在拘留所里受苦的惨样。

    "爸爸我错了,我这次真的错了。"薛宏俊哽咽地跪在薛庆宇的床前,自扇着巴掌道,"我真的是一时误入歧途……宋伟民说是公益演出邀请我,我才去的……没想到是那种地方……对不起爸爸……"

    儿子在自己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早已气过头的薛庆宇只觉得浑身疲惫。

    他看着冷漠围观的裴温瑜和薛蕙羽,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大半,另一半难以置信的部分只能他派人查验真伪,甚至他必须要拿出证据让集团的董事和股东们相信他的女儿回来,而这些事情绝对不能被夏兰枝知道,否则又要吵起来。

    薛庆宇瞬间头疼了起来,摆摆手道:"我累了,你们都出去吧。"

    裴温瑜原本还想再说什么,薛蕙羽却见夏兰枝和薛宏俊还在那边假惺惺地演戏。她生怕被夏兰枝发现什么,捏了一把还不死心的裴温瑜,将他一把拉出了房间。

    "他们演戏不演个半小时是不会离开的。我们一直不走反而会让他们起疑心,担心你是不是趁机在盘算什么。"

    薛蕙羽顿了顿,道:"而且刚刚复活值增加了,爸爸应该认出我了。"

    "加了多少?"裴温瑜紧张地反问。

    "加了五点。"

    "怎么这么少?"裴温瑜瞬间慌了,"确定认出了吗?"

    "爸爸都叫了我的名字,怎么可能没认出,就是……"薛蕙羽抿了抿唇道,"我要复活,必须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爸爸必须承认,我是薛氏集团的继承人。他刚刚只是让你在他生病期间代理薛氏集团,内心其实是故意用你打压一下自己的儿子,想让薛宏俊认识到错误,继承人恐怕依旧是薛宏俊。而你只是管理公司的工具人罢了。现在你突然说,我复活必须让我继承薛氏集团,爸爸会有疑心和顾虑也是正常的。例如我们是不是一起编了一个谎。小时候吵架的事情,是不是我对你说过。所以,关于我们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是不是假扮薛蕙羽,他肯定也需要自己派人调查一番。"

    叫上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的崽崽,裴温瑜皱起眉担心地问:"那你知道的未来里,爸爸多久才能康复?"

    薛蕙羽摇了摇头:"我的所作所为已经改变了未来。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句话的裴煜祺立刻担心道:"外公病得很重吗?外公刚刚都看不见我,眼睛好奇怪……是和爸爸生一样的病吗?"

    薛蕙羽摸了摸懂事的好儿子,一直冰寒的面上立刻扯出温柔的笑容:"没事没事,应该很快就会好的,爸爸不是马上就恢复了嘛……"

    "恩恩。"不知道妈妈和外公关系不好的裴煜祺由衷地祈福道,"希望外公的病快快好,生病真的太难受了……要打针,还要吃好多好多药呢……"

    "懂事的乖宝,我们回家吧。"

    "我们下次什么时候来看外公呀?"在生日宴上被外公夸夸后就觉得外公不是坏人的裴煜祺是真心地担心起了外公。

    但是想到原著里裴煜祺被夏兰枝虐待而身为外公的薛庆宇却毫不知情的剧情,薛蕙羽毫不犹豫地拒绝道:"外公要静养,别打扰外公休息。"

    不知道妈妈根本不想自己和外公外婆有任何接触的裴煜祺信以为真,点点头道:"等外公病好了,我们再来看外公吧。"

    望着关爱老人的幼崽,薛蕙羽实在难以启齿,只好点点头道:"好,等外公病好了,我们再过来……"

    薛蕙羽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孩子估计没几天就忘了,也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别太担心啦,等他做完亲子鉴定,肯定会联系我们的。DNA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回家后,薛蕙羽的情绪已经冷静了下来,反而安慰着一脸愁容的裴温瑜:"你刚才已经说了,如果我没有成为集团继承人,我就没办法复活。爸爸如果在看到亲子鉴定报告后,还选择了薛宏俊……"

    薛蕙羽冷笑了一声道:"那就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我去死……他虽然干着出轨的恶心事,但应该不会对我见死不救的,更何况,我看他似乎真的对薛宏俊挺失望的,薛宏俊表演自扇巴掌的戏码都没让他心疼一下。"

    薛蕙羽幸灾乐祸地说着,又忍不住摇头道:"现在失望有什么用,薛宏俊这个二世祖完全就是被他们养废了……从一开始做错事情就擦屁股,违法犯罪也为他兜底早早地保释出狱,如果现在还不好好教育,那真的是没救了……"

    和薛蕙羽想的一样,薛庆宇的确抱有着顾虑。在夏兰枝和薛宏俊终于离开后,他立刻打电话给了自己的秘书陈国文。

    他现在看什么都模糊,而关于女儿的事情却又下意识地觉得不能告诉夏兰枝,所以悄悄地将薛蕙羽给自己的一根头发和一根自己的头发一同递给了陈国文。

    "尽快进行一下亲子鉴定。"

    陈国文办事速度很快,再确认了亲子关系后,薛庆宇让秘书草拟了一份新的人事任命书。

    陈国文犹豫道:"裴温瑜先生已经是裴氏集团总裁,再任命他担任薛氏集团总经理,难免会让人意乱纷纷……薛董,真的要公布这份任命书并且让裴温瑜先生代理您吗?"

    "是的。"薛庆宇冷声道,"还有一个人也需要任命,任命我的女儿薛蕙羽为薛氏集团总裁。"

    "薛总!"陈国文震惊道,"薛小姐已经去世了,您怎么……"

    "那份DNA报告就是我和我的女儿的。蕙羽没有死。"薛庆宇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道,"我现在有多少股份?我想把我的股份都转给蕙羽,但是别被兰枝和宏俊知道,他们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闹……所以找个他们都不在的日子,让律师过来一趟。等手续全部办完后,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宣布这些事情。"

    临时股东会议需提前十五天通知股东。如果裴温瑜说的那番话都是真的话,蕙羽的时间太紧迫了,他必须尽快召开股东大会。

    "明白了薛总。"陈国文压下心头的震惊,一脸为薛庆宇考虑的口吻道,"薛小姐没有办理过死亡证明,所以还没有走变更登记的手续,现在依旧是公司的股东。内部的股份转让只需要订立书面协议,不需要再经其他股东过半数同意。此外,股权转让没有规定转让的股东一定要到现场的,股东可以委托其他人代为办理股权转让登记。所以,薛总若是想要私底下转让的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太太和少爷难免会察觉到异样……"

    "你说得对,那就由你帮忙处理吧。"

    "好的薛董。"

    接到任务的陈国文没有马上离开薛宅,而是走到了夏兰枝面前,将薛庆宇准备把股份都秘密地转给薛蕙羽和薛蕙羽没有死的事情都告诉了夏兰枝。

    "你说什么?他要把股份给薛蕙羽?"正在修剪花枝的夏兰枝目光一寒,恨恨地咬了咬唇道,"这死丫头确定没死吗?"

    "DNA报告的确是亲子关系……"

    陈国文还以为是薛庆宇怀疑薛宏俊不是自己亲生的,要验薛宏俊的DNA。如果验出来没有亲子关系,他再去狠狠地敲诈夏兰枝一笔,把报告替换了……

    没有怀疑是不是哪个小三小四的私生子是因为薛董事业心比较强,真没有乱搞其他男女关系。最主要的是,当年夏兰枝找上门后,得知自己还有个儿子的薛董就结扎了……

    陈国文奇怪道,"但薛董为什么要验和薛小姐的DNA,他是怀疑薛小姐不是他的孩子吗?薛小姐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出面呢?而且很奇怪,薛董只是养个病,为什么把所有股份都要转出去……怎么能一点股份都不留给薛少爷……"

    陈国文愤愤不平,夏兰枝同样气得火冒三丈,"咔嚓"一把剪掉枝干道:"他既然要转股份,就让他转吧。只是……"

    夏兰枝冷哼一声,附在陈国文耳边耳语了几句。

    在陈国文离开后,她拿着一瓶降眼压的眼药水来到薛庆宇的房间,关心地提醒道:"庆宇,你又忘记滴眼药水了。医生不是说了吗?必须要降眼压,一天要滴三次眼药水。我把眼药水就放你桌上,你可别再忘了。"

    在接到任务的第三日,陈国文准备好了所有任命书和股份转让的手续材料。

    "薛董,所有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了,请您查阅完后在最下面签字并按上手印。"

    陈国文将一份份材料一一递交到薛庆宇的桌前,薛庆宇戴上眼镜,将纸质文件拿到眼前看,但剧烈的眼压让他眼前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文件上密密麻麻地写了什么。

    他立刻拿起桌上的眼药水滴了滴自己的眼睛,再次仔细地从上到下扫视着文件,但长时间的阅读越来越吃力,他看了一页后将眼镜拿下,闭着越来越酸痛的眼睛,揉了揉跳痛的太阳穴,道:"眼压太高还不能长时间阅读文字,你读给我听吧。"

    陈国文接过文件,一条一条详细地读着,在读完所有内容后,他将笔递给一直闭目聆听的裴总,指着文件上空白的地方道:"薛董,在这里签字按下手印……"

    薛庆宇睁开眼,在陈国文指的空白地方刷刷刷地签下了大名,并按下了手印……

    薛庆宇不知道的是,在他垂头签字的时候,不知何时就已经在门口的夏兰枝就这样冷冷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并和正面对着她的陈国文隔空对视了一个眼神。

    离开房间的陈国文心虚极了,他在刚刚偷偷地换了文件,没想到夏兰枝算准了,薛董真的看不见也注意不到两个文件细节上的不同。

    "调查到那个死丫头在哪了吗?"夏兰枝冷着声问。

    陈国文摇了摇头,轻声道:"最近裴温瑜一直公司家里两点一线,根本没去其他地方……"

    "真的奇了怪了,也不知道人从哪里冒出来了。"夏兰枝咬唇道,"死了就没那么多事了,真是晦气!"

    "财产转移的事,王律师怎么说?"

    "他说只要拿到本人亲笔签名就没问题,就是要隐秘地转移,需要一两周时间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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