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很严重的幽闭恐惧症,但作为一个很会防患于未然的理性人,她不可能把家里装修的很幽闭。她家里的这个环境,不足以诱发她的病,只是今夜她的人渣爹找上门来,又恰恰好停了电,让她心情不佳,不自觉的想到了……那个衣柜而已。
虽然不舒服、不高兴,但程度也是有限的。
可展昭……
可他的确是一个太敏锐,又太温柔的人,看到郁衣葵有一点点的不对劲,就马上冲了出来,还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人。
这动作,他自己也并非是轻车熟路,他明明轻轻地拢住了郁衣葵,整个人却也只是虚虚地拢住她,似乎怕她觉得生气似得,而那只抚摸着她背部的手……比起带着爱、带着欲的抚摸,倒更像是在安慰一只被浑身淋透的流浪猫一样。
郁衣葵却在心底叹息。
老实说,这是她从家乡走出来之后第一次和人同居,在家乡时,她的家庭氛围实在太差,以至于让她非常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也非常不喜欢叫别人侵入她的生活。
展昭的闯入,很显然是个意外。
如果他们不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认识,而仅仅是在工作上认识,那郁衣葵相信,她会在心底把展昭划分到很高的位置,但也绝不可能让他侵入自己的生活。
她身边其实也不乏很多不错的人,在单位的时候也能说得上一两句话,但她始终都保持一种坚定的距离感。
展昭的怀抱很是炙热,但身上却带着一股沐浴露清新的香气,这香气被他的炙热的体温蒸成了一种温暖的味道,有点矛盾,但是却令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这就是她错过的东西么?郁衣葵想。
原来自己长久以来敬而远之的“亲密相处”,感觉竟然是这样的么?并不难受,并不压抑,也并不需要时时刻刻的看另一个人的眼色。
他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却再也不说话了,只是在一片寂静的黑暗之中安静地呼吸着,这让郁衣葵忍不住想起了有些人会在精神极度受伤的时候去吸自家的猫,把脸埋进毛茸茸的一团里,抱一会儿,好像就有力气做其他事情了。
所以她现在是在……吸……猫?还是一只非常温顺的大猫猫?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展昭“嗯?”了一声,似乎想要起身看看她的表情。
郁衣葵却没让他起来,她直接伸手也把展昭给抱住了。
展昭身子一僵。
他在抱住郁衣葵的时候,其实什么都没想,等到抱住了,又忽然不忍放开。他心底乱糟糟的想着她会不会生气,又惊异于自己原来已经这么喜欢她了……
然后……她就回应了他。
其实,郁衣葵的回礼也很轻,只是轻轻地搂住了他的腰,他的腰劲瘦有力,在感觉到这双胳膊换上来的时候,就瞬间绷紧了,在颤抖的呼吸了两下之后,他又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然后……他的手臂就收紧了一些。
二人就这样静悄悄地拥抱着,好似他们不是认识一个月,而是认识了十年一样。
半晌,展昭才道:“郁姑娘……”
郁衣葵道:“嗯?”
展昭叹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开心么?”
郁衣葵道:“嗯……就因为今天的事不开心啊。”
展昭沉默不语。
父母,乃是一个人身边最亲密的人,一个人若是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折磨痛恨,他又怎么能高兴的起来?
展昭想问其中缘由,却又不知道会不会揭她的伤疤,她若不愿意说,他自然不会多问,于是他只是沉默着,又把她拉入了自己的怀里,久久不言。
郁衣葵道:“你这两天上网,居然不看新闻的么?”
当然了,即使看新闻……她的新闻显然也算不得什么非常重要的新闻,看不见也是正常的。
展昭不明所以的摇头。
……其实他只是沉迷纪录片而已,郁衣葵帮他注册了微博,讲道理那些奇奇怪怪的网络用语他是真看不明白,所以随便扫了扫就没再看了。
郁衣葵翻出手机,找出新闻——还是她人渣爹独家专访的那一篇,塞给展昭看,然后等着看他什么反应。
讲道理来说,这种事情一般人还真干不出来。
她或许是在试探展昭。
展昭错愕地接过手机快速浏览了起来,越看,他的脸色就越差,等看完之后,他已紧紧皱起了眉头。
郁衣葵故意道:“这就是他来找我的原因,展昭,你怎么看呢?”
为什么故意这么说……其实她也不知道。郁衣葵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此时此刻却故意如此为难展昭。
展昭道:“此地既禁赌博,你将他送入……大牢,乃是大义灭亲,并无不妥。”
而且他很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个人嘴里说出的自己,一定是经过美化以后的……这个人经过美化之后,都能看出其混蛋的本质来,更不要说那些隐藏在春秋笔法之后的真相了。
郁衣葵继续逼问道:“可我拿了家里的钱出门的事呢?你竟不问。”
展昭道:“这是真的么?”
郁衣葵说:“恩,是真的。”
展昭斩钉截铁地道:“那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郁衣葵:“…………嗯???”
等等,古人不是比现代人要迂腐么,这是怎么回事??
……不,其实展昭本身就是比许多身在现代心在清朝的人要包容、开放许多的,最起码,若是把很多男人关在家里叫他们做顿饭,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严重。
郁衣葵睁大了一下眼睛,似乎想象不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展昭勾唇一笑,只道:“难道你觉得我会训斥你不孝?”
郁衣葵道:“唔,很多人都是这么训斥我的。”
展昭道:“只听那人今日骂得那些话,他绝不是一个好父亲。”
郁衣葵又道:“可那些人总是说,他再不好也是我父亲。”
展昭冷哼了一声,道:“慷他人之慨,何其容易。”
他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微笑道:“展某自己长着眼睛,知道自己判断人之好坏,郁姑娘的为人,难道我不清楚?还得看这些东西?郁姑娘。”
他的语气之中,似乎也带上了一点点的怪罪,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怪罪之意的,反倒是带着一点悲哀、带着一点怜惜之意。
他忍不住想,她也是被万人指摘的人啊……
展昭曾也是的,他身为江湖中人,却一心投奔公门,成了所谓的“公门鹰犬”,曾经的伙伴朋友见了他,也有冷嘲热讽的、也有……再也不见的。
那是他还年轻,又不肯在包大人他们面前露出破绽,日日忍耐,几乎是夜夜都无法安睡,只得起来,借酒消愁。
她……也是一样的么?
而且这个时代,人言似乎更加可畏了,因为人人都能说话,人人都能谩骂。
郁衣葵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是故意要这样试探你的。”
展昭温声道:“我知道。”
郁衣葵又道:“我这样试探你,你不生气?”
展昭忽然叹了口气,道:“我生什么气?流言蜚语你受着、像今天这样难堪的局面你也受着,我此刻还要怪罪你、生你的气,展某岂非不能算是个人?”
郁衣葵并不说话。
展昭道:“我只是……心疼你……”
他的话越来越弱,好似羞赧,又好似觉得自己逾越放肆,不过他搂着郁衣葵的胳膊倒是不自觉的又搂紧了一些……郁衣葵被迫窝在他怀里(当然她自己也没有很想起来)。
她忽然说:“别说了。”
展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苦笑道:“抱歉,我……”
郁衣葵忽然抬头,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展昭。
而展昭的双眸,则骤然瞪大,似乎不敢相信她在做什么,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心跳得却快得很。
他闭上眼睛,慢慢试探着回应这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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