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黎洛栖醒来时已是晌午之后了,等她在床上缓着神时,一芍端着热水进来,“王妃, 午膳备好了。”
她“嗯”了声, 懒洋洋地还想躺回去, 可就在后背膈到被褥之时, 猛又弹了起来,“我阿爹阿娘来过了吗!”
完了,她从前跟赵赫延在云溪村时, 睡懒觉都被父母耳提面命, 说在娘家这般也就算了,在侯府还肆意,岂不是让人说闲话。
如何说闲话的她不知道, 倒是被父母说教了一通,正要起身下床, 两条腿还是酸酸涨涨的, 心里又把赵赫延拎出来骂了一通。
“黎老爷和夫人今早出门了。”
黎洛栖动作一顿, “去哪?”
王爷说怕他们闷,已命人带他们出去逛晋安城了。
黎洛栖撇了撇嘴,想不到赵赫延倒是安排妥当,就是能让她跟着一起出去玩就更妥当了。
吃过饭后,黎洛栖又开始数银子, 赵赫延不让她出门,关于给父母置办院子一事, 她也只能让晋安城的牙人上门,这些人牙尖嘴利, 一会会的功夫就把各处田庄房产吹得天花乱坠。
黎洛栖正双手托腮地看着面前的图纸,忽见一处宅院形制规格一流,地段更是中心,没个一二品的阶级是住不起的。
而那些牙人也眼尖,看到了王妃的关注点,忙开口道:“这户宅院是晋安城数一数二的高门,虽然与王妃的王府不可比,但规格却可比肩侯府,离王府也不远,只是……”
黎洛栖眉梢微挑,知道牙人话里的意思:“能在晋安城中修建这般阔大的宅院,官阶不下二品,普通百姓自然不能住,但按理说也不会拿出来卖,这院子的主人是谁?”
她话音一落,几个牙人脸色微僵,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黎洛栖凝眉道:“快说。”
“是……刘国公府。”
此人话一出口,侯府的下人也愣了愣。
刘国公可是旧帝时期的权臣,风头无两,如今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连宅院都要被发卖了。
黎洛栖对此人没有多少好感,相反,她不会忘记他在上元宫宴上推波助澜,让她改嫁辽真之事。
只是刘国公府的嫡女刘清越,黎洛栖倒是与她有过几次交集,清冷大美人,却不知如今娘家失势后,她过得如何了。
等牙人走后,旁边的一芍撇了撇嘴,“这个刘娘子从前那般得势,明面上对王妃客气,背地里那些小跟班就给您添堵,不过是依仗娘家权势,如今她丈夫薛信卧病在床,没赶上政变,否则,她恐怕也要被牵连获罪了。”
黎洛栖手心托腮,她不喜欢刘清越,但她也经历过夫君患疾时的难过,只是有些物是人非罢了。
傍晚时分,黎弘景和海氏终于回来了,黎洛栖好奇地问他们都逛了晋安城的哪些地方,黎弘景随口说了句:“刘记的面不行了,没有以前弹牙。”
话一落,海氏瞪了他一眼,黎洛栖泡茶的动作一顿,“父亲从前来过京师?”
黎弘景接过茶盏喝了两口,笑笑道:“啊,考科举的时候,不都得上京么。”
“噢。”
黎洛栖点了点头,忽然似想到了什么,又问:“那时候的晋安城,皇帝还是当今新帝的父皇吧?”
黎弘景神色微敛,将茶盏放下,淡淡地应了声,黎洛栖双手托腮:“那父亲对旧帝,可有了解?”
“旧帝乃当今圣上的堂弟,当初太子入辽真为质,先皇病重,而旧帝虽是先皇侄子,但从小与当今圣上感情甚笃,师出同门。”
说到这,黎弘景的语气顿了顿,黎洛栖也只是顺耳听了过去,“那父亲知晓刘国公么?”
她此话一出,黎弘景的眸光微动,“怎么了?”
“眼看他朱楼起,眼看他楼塌了。”
黎弘景笑了声,“活于权力中心就要做好失去一切的准备,否则玩不起。”
“对了,父亲当年科举考的是几甲啊?可是能入翰林?”
黎弘景眉梢一挑:“怎么,来了晋安城,连你也嫌父亲一介白丁了?”
黎洛栖忙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伴君如伴虎,就算能把这头老虎的气顺了,有朝一日也可能换另一头老虎,还不如当平民自在。”
尤其是她今日听闻刘清越的家事,顿感唏嘘不已,人最痛苦的莫过于从高处往下跌落后的不甘心。
黎弘景看着她的眼睛:“小栖当真如此想?”
她点了点头,黎弘景拍了拍她的脑袋:“懂事了。”-
夜里,赵赫延回来了,黎洛栖上前给他卸官袍,从前第一次卸的时候她还不懂,手法笨拙的,让赵赫延好一番等,等到今日才勉强会了。
“在想什么?”
赵赫延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她的头低了低,“过几日就开府了,夫君还不让我去王府看看,到时候宴请宾客,我一个王妃却什么都不懂。”
赵赫延轻笑了声,“王妃坐在那儿便是,那些来拜见你的人自会报家门,能得你记住一二是他们的运气。”
黎洛栖听他这般说,仰头道:“夫君就不能谦虚一点么?”
赵赫延的手臂揽上她的细腰:“我这般卖力为王妃争气,如今却要被嫌了?”
黎洛栖不敢说她今日听了刘国公的事有些后怕,只是道:“夫君答应过我的,往后有什么事都要与我商量,不可瞧不起我。”
赵赫延了然地点了点头,“夫人在家烦闷,爱听些朝臣八卦么,我知道。”
黎洛栖:“……”
“那、那听听也无妨。”
赵赫延想了想,“我今日上朝时,看见工部的陈侍郎了。”
黎洛栖眉梢一跳,想到赵赫延上回对陈观南的态度,她不敢吱声了,怕越说越惹他生气。
于是指尖继续给他松着腰带。
“陈侍郎说寝殿改建好了,我下午去看了看,还不错。”
黎洛栖“噢”了声。
原来说的是寝殿的事啊。
“我还听见他与旁人炫耀,说他的香囊是自己家娘子绣的。”
黎洛栖心头一慌,“夫、夫君是武将,要用什么香囊啊……”
赵赫延琢磨着她的脸色,“那王妃也得给我一两样能让旁人瞧见的东西罢?”
黎洛栖抓起他的手,“这红绳还是我从观里给你求来的。”
“这是神仙做的,又不是娘子做的。”
听到这话,黎洛栖歪头看他,“嗯~昨夜是谁说我是仙女的?”
赵赫延轻咳了声,“王妃自然是天仙下凡。”
“记住就好,旁人的东西再好,都比不过仙女的好,知道么?”
赵赫延看她那双琉璃眼冒着的狡黠聪明劲儿,气息又沉了,“知道了。”
他夫人总是这样,轻易勾火而不自知。
“对了,夫君,开府那日,能请耶律公主来……”
她话说到一半,面前的赵赫延开始褪她的衣衫了,她跺了跺脚,“夫君听我说话!”
“夫人想请她,就算圣上不放人,我也能让她亲自来给你贺喜。”
黎洛栖:“……”
她的夫君,好大的胆子。
对于耶律素与皇帝的私事,她自然不敢过问,也不敢让她知道自己是从赵赫延那儿听来的八卦。
咦,自从赵赫延上朝之后,她好像真的听来了不少让她瞠目结舌的秘辛,例如谁家儿女结了亲,本以为要在朝堂上拉帮结派,结果突然传出了男方与表妹私通之事,这下子两家人在朝堂上也吵得不可开交。
再比如原本定过亲的两家,后来因为男方失势闹掰了,结果新帝一登基,失势的那家又起来了,女方家又记起了婚约想牵线,在朝堂上居然给男方家说起了好话来。
黎洛栖听着听着,就感觉这朝堂之事还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于是看赵赫延的眼神又多了几分担忧。
此刻黎洛栖趴在床上,赵赫延的大掌仍旧搂着她的腰,两人方才好一番动情,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见她小脸儿通红的,眼睛却挂着不安,遂宽慰道:“我与他们不同,在朝堂上没有连襟也没有岳父,实属良臣。”
赵赫延说着,将她抱起趴到自己身上,掌心揉着黎洛栖的长发,每次将她驯服之后,她就会变得像一只温柔小猫,既纯又欲。
“那夫君会不会觉得,在朝堂上没有人帮你?”
黎洛栖下巴抵在他胸膛上,眼睛水盈盈地看他。
“夫人可知,在朝堂上,谁最重要?”
黎洛栖脑子混沌地理清,蓦地亮了下,“圣上!”
赵赫延的指腹摩挲着她的后脊骨,一下轻一下重的,“对了,那你知道,圣上最尊敬的人是谁么?”
这次,黎洛栖摇头了,但看赵赫延这般笑,仿佛小狗摇尾巴,有些得意,她猜了句:“难不成是夫君?”
赵赫延笑出了声,了然地“啊”了声,“原来在夫人心里,本王这般无所不能的。”
黎洛栖不安分地动了动身子,不让他搂了:“夫君吊人胃口!”
“那夫人也吊我一下。”
黎洛栖脸颊一热,气恼道:“快说!”
赵赫延指腹揉着她的手腕,“帝师。”
这两个字,黎洛栖算是明白了,不管是皇帝还是平民,对先生老师都是极为尊敬的,看她父亲教出来的那些学生便知了,一个个在外好大的官威,在她父亲面前却都尊敬谦卑的,说什么都得听。
“那夫君与圣上的帝师可是相熟?若是如此,那朝堂上旁人再怎么结党营私,也有人能替夫君说上几句话。”
赵赫延将她被香汗染湿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精致的耳垂来,他指腹揉着,在她变红的时候,轻轻说了句:“嗯,帝师可是我岳父大人,这关系能让你夫君在朝堂上横着走。”
他话音一落,小猫儿的瞳孔睁圆,岳父大人?
赵赫延的岳父,不就是她亲爹么?!
“夫君,你说清楚……”
然而最后,黎洛栖却被一道道浪打得忘了此间身在何处,他说去哪儿,便去哪儿……-
处暑过后,晋安城的天气便有转凉的迹象,秋高气爽的,倒适合王府开宴。
黎洛栖这几日将侯府的家当行礼都收拾好,命人先搬去王府,等开府那日,她终于能出来放风了。
她本还有些担心这场开府宴请不来多少宾客,毕竟除了赵赫延的王爷身份,她在世家贵族中的关系并不深,但好在她从前跟军眷们打过些交道,晌午刚过,府里的客人就渐渐充盈起来。
黎洛栖刚松了口气,吩咐四司六局注意事项,就见一芍行色匆匆地走上前,黎洛栖让下人们先下去,“怎么了,一脸慌张的?”
“王妃,我方才瞧见刘娘子来了。”
黎洛栖想了想:“哪个刘娘子。”
话音逋落,余光就见一袭清贵身影走来,朝她施施然行礼,黎洛栖眉梢微挑,原来是前刘国公之女,刘清越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在下午六点~
只要我更得够快,就可以追上完结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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