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不聊了?”周羽棠伸出两根手指,倒过来做出“走”的动作,“我走啦?”
容尚卿坐在软席上动也不动:“请便。”
“告辞。”周羽棠果断起身,
唯恐这大魔头反悔似的拽起朱狗剩开溜。
顾人叹急道:“首尊,
岂能让他在罪狱随便乱窜?若叫他记住了布局和阵法……”
“无妨。”容尚卿不以为然的一笑,
道,
“他早晚要来罪狱的,
先熟悉熟悉环境也好。”
顾人叹:“……”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顾人叹想多了,周羽棠哪有心思在罪狱溜达,
从容尚卿寝宫出来之后一秒都不多呆,
麻溜儿的离开魔修窝,因为跑的太急还差点岔气儿。确定后面没有尾巴之后周羽棠才松下戒心,靠树根底下歇口气。
朱狗剩活这么大还没飞这么快过!——虽然是被人带着飞。
他大口喘粗气,
满眼戒备,
对周羽棠避如猛虎:“你为什么救我?”
周羽棠上气不接下气,
等呼吸稍微平复了点才指着自己问:“你看我像菩萨吗?”
朱狗剩呆愣摇头。
周羽棠:“所以我救你当然是有目的的笨蛋!”
朱狗剩:“……”
“第一个问题,
为什么姬如霜要抓尹喻?”不等朱狗剩回答周羽棠就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
这种级别的行动像你这种小喽啰肯定不知道。第二个问题,你上线是谁?夜宫是不是绑架了江小枫栽赃给掩月楼,
目的就是要掩月楼跟罪狱狗咬狗?”
朱狗剩被问的一愣一愣的,虽说他脑子不笨,但失血过多也叫他头晕目眩力不从心,
想了老半天才搞明白周羽棠说了什么,
惊讶的瞪大眼睛道:“你,
你怎么知道这些……不对!我,
我是掩月楼的弟子,
夜宫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你别胡搅蛮缠,信口雌黄!”
周羽棠无语了:“就你这记性还当间谍……咳咳,还当细作呢?”
朱狗剩一脸茫然。
“仙都,记不记得?”周羽棠耐心给他科普道,“我的主人是谢炀,想起来了吗?”
朱狗剩震惊失色的捂住嘴巴:“你你你你你……”
“江小枫在哪儿?”
他们的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陆盏眠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塞个人进去,再说了,掩月楼再不济也是魔界三大门派之一,哪有那么容易就被人潜进去的。
——当然了,他们上回是有春儿提供的秘密通道,不作数。
“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朱狗剩大有一种为革命舍生取义的架势,看的周羽棠直翻白眼。
“哦,你就这么对你的救命恩人啊?”周羽棠端起架子来,朱狗剩顿时陷入两难,纠结的直薅头发。
周羽棠大感意外,想不到这个魔修还挺……知恩图报的呢哈!
朱狗剩自言自语道:“我娘说了,别人帮了你,你如果不报答回去的话,是要遭雷劈的。还有,救命之恩是无以为报的,宛如再生父母,所以他要我干啥,我就得干啥,天下只有不是的儿女,没有不是的父母!”
周羽棠没仔细听,就看见朱狗剩嘴唇蠕动叽叽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正要问,冷不防朱狗剩朝他大步走来,张口就喊:“爹!”
周羽棠如遭雷劈:“???”
“救我一命就是我再生父母,爹要找江小枫是不是,我这就带您去找!”朱狗剩气壮山河,把周羽棠震的外焦里嫩。
什么玩意儿啊!
这便宜儿子大可不必啊,大可不必!
朱狗剩想通了这点,立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的头儿是十方分舵总舵主,他对我有恩,我得报答他,所以自请到罪狱当细作。”
就,就你这么耿直的傻白甜真的适合当细作吗?周羽棠不忍吐槽。
“得得得,我要先去找主……”
“小糖,速归!”
脑中响起这道声音的瞬间,周羽棠一把抓住朱狗剩的手腕,朱狗剩只见眼前光影疾闪,简直是山川颠倒江河逆流,不过瞬息之间他就被带到了城门口,周围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主人!”周羽棠欣喜不已。
看到他好端端的,谢炀松了口气:“你上哪儿去了?”侧目一瞥,看见了同行的魔修,谢炀一点警惕之心都没有,因为就朱狗剩这种等级的喽啰,他随便摆摆手就能叫他死无全尸。
周羽棠拉着魔修介绍道:“夜宫的魔修,十方分舵二分舵一营三魔窟的朱狗剩,主人还记得吗?”
朱狗剩弱弱的纠正道:“我已经是一营营长了。”
谢炀稍作回忆,面无表情道:“没印象。”
朱狗剩早就被无视惯了,毫不气馁,他苦思该怎么叫人。谢炀是爹的主人,那么就算爹的上级,比爹还大的关系应该叫做……
朱狗剩立正站好:“爷爷!”
谢炀:“???”
周羽棠:“……”
在周羽棠不讲道理的拳头下,朱狗剩总算将“爹”改为了“恩公”。
周羽棠把事情跟谢炀说一遍,一行人果断启程前往空濛小筑。
朱狗剩在前方带路,黄鹂鸟紧跟其后,死灵海距离空濛小筑还是有段距离的,朱狗剩有伤在身走不快,谢炀倒也不着急。反正是罪狱跟掩月楼的好戏,江小枫不会有危险,所以早到晚到都可以。
用了两天的时间抵达空濛小筑,刚刚进入主城就听到摆摊儿卖古玩的小贩说瑶台月下逢有热闹看,隔壁卖豆腐的问他有什么热闹,小贩夸大其词的说道:“魔君斗法,搅的风云变色暴雨倾盆,那是人仰马翻血流成河啊!”
他话音方落,远处天空就飘来滚滚雷云,小贩立马把古玩团吧团吧要收摊儿:“快走吧,别一会儿打到这来,咱们都跟着遭殃。”
“对对对。”那人豆腐也不要了,抱起自己的沙皮狗嗷嗷逃命。
周羽棠等人不约而同的前往瑶台月下逢,远远就瞧见了在半空中殊死搏斗的两个人。
说是殊死搏斗,其实战况很明显是单方面碾压。尹喻虽然技不如人,但他毫不退缩,放出灵宠颜如玉做帮手,同时提剑逆风而上,披荆斩云,长虹一剑气势磅礴,却难以劈开陆盏眠坚硬的护体魔息,累的冷汗攀上背心,各种明伤暗创让他呼吸乱作一团:“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小枫那般待你,你居然绑架她!”
“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陆盏眠提气掐出一道剑诀,剑气穿云而过,远远望去像是将天空都给劈开了一般!
尹喻被迫接招,强烈的剑气劈头盖脸的压下来,五脏六腑都被狠狠挤压着,血腥气直冲咽喉。
“咝咝!”紫貂不管不顾扑了过去,陆盏眠目露寒光,反手一把掐住紫貂的脖子,尹喻大惊,“颜如玉!”
陆盏眠正要送紫貂归西,冷不防一柄墨色折扇凌空飞来,陆盏眠不得不分神躲闪,尹喻抓准时机斩断剑气,同时击出一掌将颜如玉抢了回来。
陆盏眠落目望去,冷笑出声:“谢伶霄。”
折扇飞回到周羽棠手里,朱狗剩凑过去悄声说道:“恩公,江小枫就在距离此地十公里外的破庙之中。”
尹喻好好检查了一下紫貂,见宝贝灵宠安然无恙才放心,回头看见谢炀和周羽棠,顿时大喜:“你们来了,太好了!陆盏眠这狗东西绑走了江小枫还死不承认,谢炀,快跟我一起打到他服!”
谢炀没有帮腔助阵,而是拽过朱狗剩问道:“你们什么计划。”
朱狗剩本想说这是夜宫内部机密不能外传,但左右一想,谢炀是恩公的主人,那也是恩公,秘密可以瞒着任何人,但是不能瞒着恩公,不然会遭天打雷劈的!
再说了,夜宫内部早有传言,说是宫主相中了谢炀这根苗苗,正想法设法拉他入伙呢,甚至还要谣传,说是宫主许诺了谢炀圣使的尊位。
如此说来,那不就是自己人了?
自己人就更不应该隐瞒了!
朱狗剩说道:“总舵主早就把陆盏眠的灵宠引去了破庙,那金毛狮子看见被五花大绑的江小枫,肯定要设法营救,为了邀功必定会带来给陆盏眠。”
周羽棠直呼好家伙,原来是自己宠物坑自己啊!
陆盏眠眼底含刀,一时摸不准他们来空濛小筑所为何事,更搞不懂尹喻劈头盖脸就说他绑架江小枫是怎么回事。
倒是陆盏眠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有些心乱,正要召唤金毛狮子,目光无意间瞥见远处飘来的魔云,待看清云上玉立的白面书生之时,陆盏眠双目充血,如同一头暴怒的野兽:“容尚卿!!”
“本尊来早了?”容尚卿依旧是那副不起眼的打扮,但这并不能掩盖他远超常人的容貌。
瞧见这里静悄悄没打起来,太上仙门和天雪宗的人更是没来,容尚卿特别失望:“早知道在罪狱睡一觉再来了。”
尹喻本能想喊“小心”,话到嘴边才反应过来不妥。陆盏眠出剑极快,电光火石之间便跟容尚卿过了三招。
尹喻在心里纳闷,干嘛要提醒容尚卿那混蛋小心啊,他死了才好呢!看魔修狗咬狗就是开心,畅快极了!
尹喻将紫貂收回袖子里,说道:“没想到你真的会来救小枫。”
容尚卿释放魔息将陆盏眠暂且困住,回眸朝尹喻不屑一笑:“救她?搞笑,本尊是来看热闹的,顺便问问本尊这条狗是怎么挣脱狗绳的!”
容尚卿忽略尹喻,耳目众多,左右长老多年来钻研上古秘术,见闻广博,学贯中西,想必早已将蚀魂破解之法跟阁主大人禀告了吧?”
说着,意有所指的瞥了眼谢炀。
周羽棠无辜的耸耸肩:“蚀魂可是我主人自己解的,跟听阙阁没关系。”
“好了好了,知道你主人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了。”容尚卿不耐烦的挥挥手,“但这旷世奇才有他一个谢伶霄就够了,至于陆盏眠么……呵呵。”
容尚卿脸色一变,眼底闪过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邪肆:“白娇娘,是你搞的鬼?”
身披斗篷的女人从巷子深处走出来,脸上戴着面具,浑身上下用袍子遮的严严实实,几乎没有皮肤裸露在外。
容尚卿在心里冷笑,并指划出一道魔息,虽然速度极快,但本身攻击力度并不强。岂料那女子竟没能躲开,被魔息打个正着,面具“啪”的一下炸开,碎片毫不留情的划在她脸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女人跌倒在地,浑身颤抖,斗篷也被风掀开了。
众人傻眼,尤其是朱狗剩:“圣,圣使!?”
周羽棠和谢炀虽然吃惊,但并不意外。时隔几个月不见,陆盏眠已经恢复的红光满面,皮肤也细腻了,白嫩了,腰板也挺直了,嗓音也变得动听了,一副皮囊说恢复就恢复。
因为没有了病痛折磨,因为蚀魂已经离体。
而代替他承受这些苦难的人,理所当然被蚀魂折磨的面目全非。
白娇娘,堂堂夜宫圣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昔年的她是何等的千娇百媚风华绝代,又是何等的威风凛凛英姿勃勃。如今却变成了这副样子——
瘦骨嶙峋,皮肤上的皱纹能夹死蚊子,白发苍苍宛如八十老太,身体羸弱的恨不得走两步都喘。
何必呢?
周羽棠早就知道白娇娘是个无药可救的恋爱脑,是个彻彻底底的蠢货,是个让人又恨又唏嘘的可怜虫。
当他真正看见白娇娘这副模样的时候,有同情吗?没有,她白娇娘但凡换一个人,换一个值得她这样付出的真男人,周羽棠都会夸一声“女中豪杰”,可现在这样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救了。
不知丹妍地仙看见纠缠多年的宿敌变成这副模样,会不会感到大仇得报的痛快。
容尚卿看了忍不住发笑:“原来如此,还真有傻子心甘情愿的为垃圾付出。”
“闭,闭嘴。”白娇娘一边咳血一边喊道,“你个冷血无情之人懂什么是爱吗,你不懂,所以你没资格说我。”
容尚卿:“不懂你喜欢一个垃圾?呵,什么品味!”
“我,我不许你,不许你侮辱他!”白娇娘猛然起身,长臂挥出,数道桃花枝朝容尚卿纠缠而去。容尚卿手握业火箫轻轻一挥,桃花枝寸断!
白娇娘遭受反噬,又吐出一大口鲜血,明明狼狈不堪,却装出游刃有余的模样:“不知好歹的臭男人,给你桃花运都不要!”
容尚卿身形一闪,快的让人看不清他是何时动身的,就见他一把掐住白娇娘的脖子,毫无怜香惜玉之情的一捏。
白娇娘整具身体化作无数片桃花瓣,纷纷扬扬蒲了满地!
容尚卿面无表情道:“烂桃花!”
谢炀跟尹喻躲得快,总算逃过一劫,朱狗剩被桃花瓣掀翻在地,但他神色如常的爬起来,并未受到任何阻碍:“恩公,您没事……”
周羽棠身上落满了白色桃花瓣,他站定原地不动,双目空洞无神,不过片刻功夫那白色桃花突然变成了粉红色,耀眼明媚,煞是夺目。
白娇娘强撑着身子站稳,远远望去,猖狂的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桃花劫桃花劫,小凤凰也难逃世俗红尘的七情六欲,入了谁的桃花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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