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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有错,上天自然会惩罚我,而不是让黎清开口说话。
魏楚不知道黎清满脑子都是些什么东西,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我觉得,你师兄应该会比你先成亲。”
黎清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有问题,甚至开始和周围的师兄们讨论起了送什么礼物,“那我们不就惨了,要送两次贺礼!”
魏楚本打算解释一下,可听了黎清后面的话,脸色微妙地沉了下来。
是自己听错了吗?
“多言!”
裴钰忽然回了头,面色冷峻,正言厉色,大声打断了黎清的发言。
魏楚嗅到了弥漫的沉重压抑的气息。
众人停止了交谈,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你刚才说的那话什么意思?”
魏楚打破了这片沉默,他旁若无人,对这份施压好毫不在意,径直冲黎清开了口。
“黎清,你哑巴了?”
“怎么没人说话?”
“这不是好事吗?怎么就不让说了……”
黎清垂着头,嘟嘟囔囔,一副不服的模样,“谁不知道……”
“我让你闭嘴!”
裴钰哑着声,不嚷魏楚,只盯着黎清。
“好了,干什么呢。”
霍展君调了调气氛,“不说就不说了呗,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
裴钰挪开了压在黎清身上的视线,看了眼霍展君,
黎清眼睛都憋红了,是气的,“明明是魏楚先开的口吧,怎么就逮着我一个人训呢!”
“魏楚可是裴钰的亲师弟,你和他哪一样啊?”
霍展君早就习惯黎清这幅表情了,“不训你训谁?”
魏楚从裴钰开口时便闭了嘴,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真有意思。
裴钰想要隐瞒的……不会是那个灵栀师妹吧?
一个大活人,又怎么可能藏得住呢?
韩戎可是告诉了他很多消息。
魏楚早就发现了。
韩戎从来不会在信件里提除自己之外的人,就连师父就很少聊到。可是他一遍又一遍的提起裴钰师兄和灵栀师妹相处的如何和睦,是多么的般配。
想必第一次撞见他和裴钰同在一屋的那个早上,就觉得不对劲了吧?
所以才会暗戳戳地传递一些消息给自己吗?
想到这里,魏楚抬起头,不经意地扫过裴钰的背影。
渐渐地,天色已晚。
“原地驻扎休息片刻,让师弟师妹们垫垫肚子,活动一下。”
“今晚连夜赶路,明日应该就到迷雾森林传送阵了。”
裴钰拽紧马绳,高举右手示意队伍停步,下达命令。
被困在马车上一天,除了中午在灵寿镇稍有自由时间的师弟师妹们终于挨着了地面,皆是满脸轻松,他们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开始三三两两的扎堆,形成一个个小团体。
一个个火堆燃烧的旺盛,木屑点成小小的火星在空中飘散,很多人拿出储备的干粮,说说笑笑。
魏楚捧着水囊润了润嗓子,伸手靠近火堆,暖了暖手背。
“师兄。”
韩戎找了过来,靠在魏楚的身边,看了眼坐在魏楚对面的裴钰。
“怎么过来了?”
魏楚接过韩戎递来的点心,咬了一口,歪着头看他,“不和大家一起吗?”
韩戎摇了摇头。
“人家都带干粮,或者备着饱食丹去秘境里抗时间。”
魏楚只吃了一点,就没了胃口,“你怎么带了点心,这样不行的。”
“呦,韩戎师弟?”
“魏楚怎么还喜欢吃这玩意呢?”
霍展君不知从哪蹿了出来,就着魏楚的手咬走了剩下的点心,“有点太甜了。”
见状,韩戎眼皮一掀,直直地盯着霍展君。
“韩戎师弟,干嘛这么看我?”
霍展君压在魏楚的肩头,拖着长音,故作糊涂,“就吃了一块你师兄的点心而已,不至于吧?”
这不是纯粹恶心韩戎吗?
魏楚觉得霍展君有些幼稚,可到底嘴上劝韩戎不要和霍展君一个见识,并没有制止霍展君依偎着自己的动作。
他只是劝韩戎:“乖,回去休息休息,总是自己一个人像什么样子。”
霍展君也跟着唉声叹气,“对啊韩戎师弟,你该不会连个朋友也没有,只会黏着你师兄吧?”
就差明目张胆把“盯师兄狂魔”五个字刻在脸上了。
韩戎不自觉地盯着霍展君揽着魏楚脖颈的手,脸颊的肌肉微微抽动。
朋友?
朋友会动手动脚吗?
这幅嬉皮笑脸的贱模样!
还自作主张吃了师兄剩下一半的点心!
“韩戎师弟,你这是什么表情呀?”
霍展君嘴上柔的不得了,目光却像冰一样冷,穿刺在韩戎的身上,“你师兄不是要你乖一点吗?你不听话了?”
刺激过了,可就反效果了。
魏楚把握好了度量,适时拽开了霍展君,摸了摸韩戎的脑袋,“回去吧师弟。”
不是每个人都会像魏楚一样对韩戎饱含善意,万般纵容的。
“是,师兄。”
掩住了满是敌意的双目,韩戎顺从地低下头任由魏楚抚摸。
这副兄友弟恭的友爱场景十分温馨。
裴钰突然拧着眉起了身,脚步有些趔趄,往旁边的树林走去。
韩戎则不甘地磨磨蹭蹭赖了一会儿,见魏楚仍然坚决地拒绝了自己的亲近,只得不舍地回了自己所在的分组。
火堆旁只剩下了霍展君和魏楚,黎清不知去哪儿了。
“你师弟可真奇怪。”
霍展君笑意不达眼底,用长杆拨弄着火堆,“不是吗?魏楚?”
“那又怎么样呢?”
魏楚终于弯了弯眼睛,回望霍展君,“展君哥哥可真是多管闲事。”
不过给了霍展君三分薄面,希望他能明白一个道理。
在主人面前教训他喂养的狗勾,真是让人不爽。
霍展君没想到魏楚会如此回复,动作停在了半空中,“你知道……”
“展君哥哥,我最后说一次。”
魏楚亲昵地捻去霍展君侧脸沾上的灰烬,盯着他的眸子。
燃烧的火光如此剧烈,跳动的橘红色火苗一高一低。
飞蛾扑火,再所不惜。
它在火焰中焚烧为灰烬,痛苦淌过寸寸飞翅,可它后悔过吗?
霍展君拦不下那只飞蛾的。
“……那又怎么样呢?”
“展君哥哥。”
魏楚的笑容艳丽灿烂,比最盛大的烟花还要璀璨。
也就是这个瞬间。
霍展君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无法阻止那只飞蛾,那是心甘情愿的赴死。
“我去别的地方转转,透透气。”
“霍师兄可要想明白了。”
想明白,不要多管闲事,越俎代庖的道理。
魏楚起了身,理了理衣服,朝着一个方向走去。他钻了林子,聚精会神地闭目,调动真气朝四周发散,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慢慢勾起唇角。
绕过几个树丛,拐了几个弯。
魏楚远远地看见了裴钰。
裴钰好像瘦了许多,面部线条更为分明,有些憔悴,眉间冒出了一些细细的纹路,思虑慎重。他依靠着粗壮的老树,抱着一把剑,仰望天空,不知在想什么,愣愣地出神。
魏楚隐了气息,默不作声地走到裴钰的身边。对方像是完全沉在自己的世界了,竟真的没发现魏楚的靠近。
“师兄。”
魏楚看了一会儿,见裴钰还没有反应,只得出了声,“是我。”
裴钰被惊的一抖,呼吸不稳,脚下踩空了,撞在依靠的树上,吃痛地皱起眉。
“师兄还好吗?”
魏楚关切地近了两步,低声询问裴钰的情况。
裴钰没有说什么话,肉眼可见地慌张,将魏楚的本命剑塞到了魏楚的怀里,绕过魏楚就想走。
“师兄真的什么都不想说吗?”
魏楚收了剑,拽住了裴钰的胳膊,“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这是陷阱挖好的倒数第二步。
最后一步,是让那个倒霉的人主动跳进去。
最后一次机会?什么机会?
裴钰声音都在颤,他不敢直视魏楚,又没有挣脱魏楚的拉扯。“师弟,别这样……”
“师兄总算是开口唤我了。”
魏楚垂着眼,靠上了裴钰的背,侧脸贴着他的脖颈,他握着裴钰胳膊的手松了几分力。
裴钰这次没有逃。
一开始,他觉得这样不对。
两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呢?更何况,魏楚还是他的亲师弟。
裴钰觉得都是自己的错,也一定是他的错。
师弟还小不懂事,是自己让师弟走了歪路。
更令裴钰无法面对的是自己的内心。
他似乎无法拒绝这份朦胧的暧昧,甚至是渴望对方将目光一直放在他的身上。
但这是不对的。
“我们不能……这样。”
裴钰的回答没有一点底气。
他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但他没有办法。裴钰试过了,躲开魏楚,不去见他,不去想他,试图将对方摆在师弟的位置上。
“为什么不可以?”
魏楚撤了一步,转了裴钰的身子,让两个人面对面。
魏楚和裴钰差不多高,但是他微弯着腿,依靠着树上,两只胳膊圈住裴钰的脖子,仰着脸看的对方的模样,倒多了几分依赖。
裴钰被他拉的一个踉跄,双手下意识地握住魏楚的腰,将对方压在树上。
魏楚漫不经心地凑了上去,轻轻吻了下裴钰的下巴,一触而分。
“我们是可以的。”
“全世界,没有人可以反对。”
裴钰有些恍惚,他的手指蜷缩,捏紧了魏楚的外袍。
从那个严肃说出“我们都是男人,没什么”到“我们不可以这样”需要什么思想上的转变呢?
只需要一个吻。
只需要明白,两个男人也可以相恋,两个女人也可以共白首。
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只要不违背道德,不将这份欢愉的爱慕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们有资格成为彼此的道侣。
“原来一直怕这个吗?”
“师兄莫不是觉得……我们,是件很羞耻的事情?”
魏楚缓慢地在裴钰的唇边吐息,一只手伸到裴钰的脑后,轻轻.插.入他的发间。他双目似阖非阖,睫毛垂下来,小小的唇珠鼓鼓囊囊,语调带了点引.诱。
裴钰紧紧地盯着那颗小圆珠,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的一生里,没有离经叛道,向来循规蹈矩。
裴钰遵从了家族的意愿,带着父母的期盼进入青玄门,成为墨守成规,万人敬仰的天才剑道修真者。直到他发现,自己因为一个人,推翻了对过往的全部认知,否定了自我。
哪怕后来整个世界都告诉他,他没有做错什么,裴钰却觉得自己是有罪的。
可是喜欢一个人,哪怕你再罪孽深重。
又怎么会因为这份情感而觉得羞愧呢?
魏楚唇边的笑似乎暗示着什么,他捏紧了裴钰的发根,完全闭上了双眼,睫毛颤动。
裴钰整个人都被击溃了。
美好月色的夜晚,魏楚轻轻吻在他的唇角,又或者是他心甘情愿、义无反顾地为怀里人去挡雷劫,他夜晚在后山吹过无数次冷风,也曾徘徊在魏楚的屋外犹豫不决。
他所有的懦弱和坚强,都混杂表现在魏楚的身上。
有时候裴钰觉得魏楚好似步步紧逼,让他退无可退,身后是万丈悬崖,唯一的生路就是承认自己愿为他放弃未来。
这份目的并不纯粹。
裴钰甚至能从魏楚的每一句示弱,每一字暗示里听出笃定和万般把握,像囚鸟像困兽。
他原以为自己能拒绝这一切。
可是现在。
裴钰俯下身去,眼角熬得通红,几乎带了哭腔,要落下泪来。
“师弟,亲亲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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