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时间真的很宝贵。
小田切看了一眼大厅门上方挂着的钟表,时针正颤颤巍巍咔吱一声移动到下一格。
已经是下午三点半。
这个下午过得不可谓不惊心动魄,他在横滨可从没见过这种架势,也可能是因为横滨里有乱步先生吧,有乱步先生在的话,不可能会出现这么长时间才能破获的案件。
而且看起来毛利家的那几位和警方相当熟悉,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像行动中的死神,走到哪里死到哪里。
害得他还拿出单片眼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应该是特殊体质不属于“异常”范畴吧。
总而言之,他得离他们远点,他可不想每次都被警察拦下谈话。
因为小田切晴真的很讨厌自我介绍为小田切晴。
这么一通下来,需要为过去的事情赎罪的老板被警方带走,店内其他人员只能茫然地看着店主离开,他们还要不要继续工作,这是个问题。
料理也已经凉了,显然现在不会有人帮他们重新做一份或者加热,那干脆不让风见裕也吃饭好了。
他相信作为公安,风见裕也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小田切转了一圈回到他自己的包厢,他对警方的后续处理实在不感兴趣,现在更重要的是他们得快点结束这个。
离他下一个约会没有多少时间了。
和纸拉门被刻意留了一条细缝,只要有人经过小田切就能看到。
很快,有一个全身黑色的男人拉开纸门走进来坐在他对面。
风见裕也。
小田切不动声色地将这个人和他查到的那份资料重合。
三十岁的警部补,中规中矩,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他注意——但是警察厅警备局警备企划课的“zero”小组他倒是有点在意。
毕竟很少有人能躲过他的初次筛查,也就说明了这个小组有那么点和其他小组不同的地方…对吧?
稍微,引起了点他的兴趣呢。
“很抱歉,风见先生,因为我后面还有其他约会——”小田切拉长语调,他很清楚这样有多容易引起他人反感,但他现在心情不太好,无暇顾及会不会被人听到和他在外人设不符的冷酷,“你最好长话短说。”
?
不是?
叫他来线下见面的不是你本人吗?
现在又要求他长话短说了?
风见裕也,今天也在因为任性的合作对象感到窒息。
他长呼一口气,从差点被警察同僚检查的公文包中取出一份薄薄的资料——事实上有关这个人的资料远远不止这些,但是他的上司降谷先生作出了如非被对方亲口提问,其余无需作答的要求,作为属下,他自然也遵从这个命令。
小田切几乎在公安先生拿出资料的一瞬间就抢到手里,粗粗翻过几页后忍不住生出几分难以克制的怒气——但为了尽快解决这位,他还是强迫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不好意思,我并没有在这份资料里看出你们这一方的诚心,如果不拿出点我想要的情报来的话,还请另寻高明吧!”
他很巧妙地略过了“公安”这个代名词,只用“某一方”来形容,是不是也就意味着这个人对他们公安并没有什么好感?或者说,只是将官方,一视同仁——
风见裕也虽然对眼前这位情报人的狂气有一定的了解,但还是忍不住为公安叫屈。
最后他拿出了降谷先生建议他的话:“关于在资料中没有表现的情报,请直接提出疑问,只要和……安全无关,我们都会回答。”
很高明的回答嘛!看来公安中还是有厉害人物的——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查到了,今晚就回去试试怎么样?
小田切心里想着这些,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哈?我没有搞错吧?现在应该是你们——在向我寻求帮助?这样的态度,可能让我不得不选择其他方哦!还是说——”
风见裕也的上身肌肉被这几句话戏弄紧绷,看起来完全不像个干练的公安,事实上他的冷汗已经在脊背上滑过了。
“这就是你的目的呢……风见先生?”
小田切绕过不在场的某人为他准备的陷阱,几句话就夺回了这场对话的主导权。
“请向我提问。”
最后风见裕也只能讷讷地重复这句话。
这才像是在寻求帮助的人嘛!
小田切毫不在意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事,在拿回主导权后他终于想起来将无法自然合上的纸门拉紧,而后找了东西将门抵住。
虽然是没什么作用的工作,但做了总比没做好对吧。
他坐回原位。
“那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作为fbi的赤井秀一,和以酒为名的组织的关系,能解释一下吗。”
这是个试探。
风见裕也很快意识到既然不止一方向这位情报人提出“赤井秀一”这个名字,也就意味着对fbi和赤井秀一小田切晴不可能一无所知,甚至某种程度上来说,可能了解得比他们公安还深入也说不定。
“赤井秀一,是fbi安插在那个组织的——卧底,”风见艰难的形容着这个降谷先生非常在意的男人,卧底这种事听起来确实不那么光明磊落,但对于一个组织来说,某种程度上是必须的,“在事情败露后,他被组织里的人带走,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最终导致——”
“赤井秀一被那一枪击中,然后和车一起化为灰烬……是这样吗?”小田切漫不经心地敲着桌板,这种事情他是第三遍听到,从三个不同的角度。
fbi认为那辆车爆炸实属莫名其妙,组织一方认为基尔的真实身份存疑所以同样质疑赤井秀一的死,而公安,则给了他第三视角。
“从我们了解到的情报来看,是这样的。”风见肯定道。
“目前我能掌握到的,也比你们多不了多少。”小田切不觉得这有什么难以启齿,他对待工作向来坦白,反正这世上也不会存在他查不到,其他情报员却能查到的事。
异常那侧另说。
但他并非真的如此从容,否则他也不会从横滨赶来,只为了实地去看看赤井秀一的葬身之处。
当然,是如果名为赤井秀一的fbi真的在那里死去的话。
“事实上——我也认为那辆车的爆炸未免太巧,像被人精确计算过那样严丝合缝,”在小田切一遍遍观看那段监控视频时,他就曾忍不住惊叹这件事,哪怕是现在他也不得不承认,将一切都化为灰烬是个绝佳的主意。
风见裕也没有回话,作为公安他不能对小田切的怀疑作出任何回应,哪怕他想了解的正是这个问题。
如果抛开职业操守,小田切绝对会投这个人还活着一票,但作为情报人来讲,他不会对客户作出没有证据的引导,所以他浅浅带过这个话题,向风见抛出第二个疑问。
“那第二个问题是——这一切,又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公安当然有权利,有义务保障公民的生命安全——但是他们完全可以只和“组织”有关,可赤井秀一这个人,是fbi的搜查官,无论如何也不该被公安纳入保护范畴。
所以在这件事上,公安的“第三方”身份,究竟是为了什么——小田切好奇很久了。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意料。
风见裕也怔愣了一瞬,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上司的关系,他们公安对这群fbi保持着高度警惕,现如今其中最棘手的那位不明不白死去,他们需要保证赤井秀一不会再活回来对公安部的行动产生影响吧?
听起来怪像坏人的。
“这位fbi搜查官并非以现在的身份进入日本境内,我们合理怀疑还有其他人员和他一样,”他顿了顿,尽量让公安部听起来像人民的好公仆一些东西,“以不那么正规的途径进入日本,我们需要拿到这份名单,用来保障日本公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也就是说,你们需要一份‘卧底’名单咯?”小田切单刀直入,他没准备考虑让话变得好听一些,他也不需要。
风见痛快地承认:“是的。”
“哪怕这些人可能会因为这份名单死去?”
“哪怕这些人可能会因为这份名单死去。”
真是——可怕的公安部。
对日本的掌控欲真强啊。小田切忍不住感叹道。
不过他不讨厌就是了。
或者说……这种想要将一切纳入自己保护圈的行为,正合他意。
“我明白了。”
小田切晴将少得可怜的、不完整的、几乎没有任何重点在上面的,赤井秀一的资料随手折叠几下,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机被他按亮屏幕,四点三十分,几句话而已,竟然耗费了这么长时间——
这下他是真的没时间了。
“今天就到这里——虽然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但最想知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小田切站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所以,如果我有了决定,会再通知你的。”
“不知道会不会有下次见的风见先生,再见啦。”
他将自己制作的障碍物拉开,踏出包厢,终于能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将刚才严肃的气氛一洗而空。
说是来不及,但半个小时能做的事情并不少。
小田切慢悠悠地走下楼梯。
“所以请问现在有时间和我谈谈吗——晴君?”
他循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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