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渡魔成圣 > 16、前往云梦
    仙门大比是修仙界百年一度的盛会。


    各门派元婴以下,金丹以上的优秀弟子被拔擢出来,代表宗门参加大比,从而为宗门增光。不但能够展示宗门实力,也将影响百晓生对宗门未来的评估。


    圣人谢衍在世时,大比由儒释道的上宗门举办,热闹至极。圣人坠天,儒道崩落后,修界风云剧变,大比的主办宗门,也只在道门第一宗长清宗与佛门第一寺苦海寺之中轮换。


    此次便是在长清宗的地盘。


    东桓洲,云梦城。


    今日,微茫山阳光正好,白相卿把弟子们召集到六艺场训话。


    “你们小师叔身体不好,这次仙门大比,记得照顾好他,若是让我知道你们有人让他操心的话……”


    白相卿用折扇敲了一下小弟子司空彻的脑袋,挑眉道:“尤其是你们姐弟俩,若是给你们小师叔惹麻烦,小心回来挨打。”


    司空娇答应的非常爽快,偷偷瞥了一眼光风霁月的小师叔,红了脸道:“放心吧师父,我们可喜欢小师叔了。”


    “娇娇姐也会害羞,天上下红雨了啊。”司空彻少年意气,眉眼灵动,他凑近孪生姐姐,伸手在她唇边一抹,指腹留下胭脂色,笑道:“你也会涂口脂呢?诶,还挺好看。”


    穿着嫩黄色衣裙的少女脸忽然红透了,一气之下追着他打,“好哇,司空彻,敢拆我的台,当心你的皮!”


    白相卿养徒弟,向来不拘着他们的天性,哪怕小徒弟当着他的面玩闹,他也从不生气。见司空姐弟又闹成一团,他叹了口气,向最不让人操心的大徒弟招了招手。


    风凉夜性情温良,见师父召唤,顿时放下手中的事务,走了过来。


    “凉夜,咱们仙门大比的事务准备如何了?”


    “师尊,咱们宗门符合要求的弟子,有元婴期的我,金丹期的小师叔、阿彻、辰明与娇娇,一共五人。”风凉夜按了按眉心:“去东桓洲路途遥远,途中不少码头,甚至还要过桓洲海,总不可能御剑……”


    “不要着急,为师从师尊的收藏里,找到了个宝贝。”白相卿向身边的谢景行招招手,温和道:“是一枚飞行法宝。”


    他手掌一翻,掌心多出一枚胡桃仁。


    “可曾见过核舟?”白相卿将胡桃向地上一抛,口中念动口诀,那枚核桃便乍然变了模样,化为足足三四人高的画舫。


    “这就是圣人谢衍留下的法宝?”风凉夜见这核舟气派,仙气萦绕,难得惊叹。“我就知道,师尊这么穷,这定然是师祖的东西。”


    “小家伙,怎么说话呢。”白相卿笑着用折扇打了一下他的脑袋,然后拂袖,面不改色地向他吹嘘谢衍的神通。


    “那是当然,核舟虽小,却可化无穷大,飞无穷远,且不需灵力驱动,自可日行三千里。这是圣人谢衍出行的座驾,融合了多种炼器技巧,可谓是宗师的顶峰之作……”


    “圣人还会炼器?”


    “那当然。”白相卿也不清楚这核舟的来历,只是随意拿些话头诓骗徒弟。“我的太古遗音,便是师尊斫的。”


    “不愧是圣人,当真惊才绝艳。”


    “师尊于世间纵横三千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谓是‘圣中之圣’!”


    他们师徒在吹捧圣人,谢景行已经非常习惯,自动屏蔽这些让人尴尬的彩虹屁,径直走到核舟前,却难得想起了些旧事。


    当年他于云海放舟,日行三千里。


    一盏醉千年,大梦一场,不复醒也。


    他怀念地拂过上面的铭文。那镌刻着一行诗文:“醉里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铭文落款却不是圣人谢衍,而是一个小篆的“殷”字。


    谢衍前世的炼器之术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若说惊才绝艳,远比不过殷无极。


    帝尊的炼器之术堪称登峰造极,他年轻时兴建儒门,画了不少图纸,殷无极则是将他的奇思妙想逐一实现,如今儒门的大半天工奇巧,都与那位帝尊有关。


    谢景行拂去核舟上的灰尘,看着树下的师徒两人,无奈苦笑。


    司空姐弟扯头花进入白热化。司空彻虽然修为比司空娇高出一筹,却不肯正面与司空娇作对,只是颇爱撩闲罢了。


    他见了谢景行,就和见了救星一样,一边扑来,一边大呼:“小师叔救我!”


    司空娇大怒,手中握着长弓,从背后抽出一支箭,娇声斥道:“小师叔也救不了你,说!你把我的胭脂藏哪儿了?那可是我攒了一个月才买到的,可贵了,我特地要带去仙门大比的。”


    司空彻咂舌:“那颜色粉中带紫灰,涂上去和鬼一样,你也要?姐,你化成这副模样往别的道友面前一杵,旁人还以为我儒宗对女弟子投毒!”


    审美被吐槽了的司空娇被他气得半死,你了半天也没讲出话。然后扭脸看向谢景行,粉目盈盈:“小师叔你评评理!”


    谢景行本就是隔岸观火,见火烧了过来,便不得不拿出长辈的态度主持公道,他轻咳一声:“是阿彻不对,怎么可以藏起你的胭脂呢。”


    司空彻喊冤:“我这是为她好!她本来就脾气暴躁,这样怎么嫁的出去?”


    却不想,司空娇拧着他的耳朵:“好呀,我看你是嫌我烦了,想着把你姐姐嫁出去就能去山下喝花酒,睡勾栏了,姐姐我今日不掀了你的皮,就不是你姐!”


    谢景行:“……”


    他们姐弟俩是龙凤胎,一个脾气暴躁刁蛮,一个风流浪荡,嘴贱又爱撩拨,放在一个地儿必然是要吵架的。


    而且,司空娇好像还对他有点什么不可说的少女心事,哪怕早就被他弟捅的底儿漏,也不太好处理。


    他可是儒门圣人,怎么可能对一个徒孙辈的小女孩有想法。


    谢景行揉了揉眉心,他带过的孩子,多多少少都出了点问题。若是真让他去带这些问题儿童,他没自信,还是甩给风凉夜罢。


    白衣的少年叼着小鱼干,坐在树杈上晃着腿。他眉眼倦懒,对万事都漠不关心,遥望远处时,有一种别样的冷淡。


    他见司空姐弟掐到白热化,把啃干净的鱼骨头往树下一丢,正好砸到司空彻脑袋。


    见司空彻投来控诉的眼神,少年噗嗤一笑,才显出几分人味,道:“叫你惹她,活该。”


    司空彻被自家姐姐整的连滚带爬,半扇衣袖都要被箭勾破了。他一边跑,一边仰起头,叫道:“陆辰明你来帮忙啊,我姐不做人了!”


    陆辰明却去看谢景行,眸中略略有些异样,道:“又打起来了?”


    谢景行看着这懒散的少年,意味深长地道:“是啊,打了有一阵了。”


    陆辰明倚在树上,抬起手,接住一只亲近他的鸟儿。


    他慢条斯理地道:“娇娇姐,阿彻发现你买胭脂被坑了,特地下山走了一趟,那玩意儿的确有毒,那龟孙在胭脂里掺朱石粉,还坑了你一个月的月钱,阿彻把那奸商揍了一顿,扔进了护城河里,灌了一肚子水才捞起来。”


    司空娇手下意识一松,看向自家弟弟,半信半疑道:“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不说?”


    司空彻龇牙咧嘴道:“我就想逗逗你嘛,谁叫你审美那么猎奇……嘶,好疼疼疼疼嗷!”


    陆辰明又从油纸包里捻出一根油酥小鱼,咬了一口,语气平平道:“小师叔别管了,等他们打完了,又会黏糊起来。”


    谢景行看向阳光下的弟子们,平日里显得有些距离的温和面容上,才是真正浮现出了笑意。


    儒门就剩下白相卿一个光杆司令,却又是懒散性格,时常闭关,出关之后也没宗主架子,和弟子平辈相交。


    而平日管教师弟师妹的都是风凉夜,他性子温润,根本是把这些孩子宠大的,哪里舍得严加管教,自然是养出了一窝赤子之心的弟子。


    虽然谢景行刚刚入门时属于空降,却意外地没有遭到排斥,反倒被热烈的欢迎了。几个孩子口里叫着小师叔,热乎的不得了,一个劲地围着他转。


    他心生喜欢,便接手了风凉夜的工作,为他们补习落下的儒家学说。三年过去,他与这些弟子,比起同辈,更像是严厉不失温柔的师长。


    司空娇揽着弟弟的脖颈,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唇角的弧度,开心道:“哎呀,小师叔笑了。”说着又推了一把司空彻,娇斥道:“你看小师叔笑起来真好看,你看嘛!”


    司空彻揉着腰上的淤青,嘀咕道:“小师叔是好看,但是你们差辈儿了啊,咱们儒门礼乐严苛,不能成亲!”


    他想起来谢景行被宗主介绍给他们的第一日,当下他姐眼睛就亮了,开开心心地对他说:“实不相瞒,在他看我第一眼时,我连我们孩子名字都想好了!”差点没把他噎吐血。


    司空娇又哼了一下,道:“我不和你说话了!”


    白相卿向风凉夜耳提面命完,塞了不少法器灵石,便要送他们前往东桓洲。


    他来到雕梁画栋的核舟前,手指一敲,核舟便像是有灵一般轻微地颤了颤。


    “这核舟乃是师尊的法宝,平日里他老开了去云里遛弯。”说到此,白相卿的笑容也和煦了几分,“不过嘛……飘凌晕船,师尊行舟的风格又有点狂野,所以他再也不上船了,河里的那种也不,可能是有阴影了。”


    谢景行被他无知无觉地揭短,干咳几声,心想:也就是开得快了些,不至于吧?飘凌以前从没说过半个字啊。


    但是他想了想,风飘凌后来的确再也没上过一切与船有关的法宝,甚至见到就一脸菜色,谢景行的的咳嗽声更大了。


    白相卿关切:“小师弟,嗓子痒?”


    谢景行:“……无事。”


    白相卿拂过他的脉,渡去些许和缓的灵力,见他病容微微褪去,才道:“这一去怕是要数月,师弟要小心身体,你身上还有个麻烦的魔种,可千万别被……占了便宜去。”


    他平日行事不羁,面容却如星如月,如水的琥珀色眸子凝视着人的时候,有种被他装在心里的错觉。


    谢景行神魂不稳,反应在身体上便是格外多病,气急攻心时容易吐血,平日受了风,也会如寻常人一样风寒侵体,脆弱的浑然不像修士。偏生药石用处不大,所以白相卿简直是把他当琉璃护着,生怕磕碰着就碎了。


    谢景行轻咳一声,道:“师兄莫要担心,景行心里有数。”


    白相卿见他脊背挺着,仿佛折不断的松柏,心下忧虑道:“我不能轻易离开儒宗,你此去莫要逞强,若是不敌,便及时罢手。若有何难处,向飘凌、游之求助,他们会到场观战。”


    他说罢,又看向弟子们,含着笑威胁道:“好好照顾小师叔,若是掉了一层油皮……”


    风凉夜一激灵,道:“谨遵师尊之命。”然后痛下决心,道:“想要伤小师叔,必须从弟子尸体上踏过去!”


    司空姐弟纷纷响应:“敢碰小师叔,就是和我们整个儒宗过不去!”


    陆辰明热血不起来,敷衍地点点头,却是答应了。


    白相卿满意地点点头,温柔道:“上船吧,我送你们去东桓洲。”


    谢景行:“……”


    他以前可是儒门圣人啊,怎么现在像个重点保护动物。还要一群最高不过是元婴的小朋友护着,也越活越回去了吧?


    他拂衣,登上久违的船只,感受到充盈的灵力在过去的法宝之中流淌着。在白相卿法术的光芒中,核舟缓缓地离开地面,冲向云霄。


    谢景行倚在窗边,云气已经在船底,连微茫山都变成一个小点。


    他看着空旷到可怕的船,忽然想起,五百年前的那次仙门大比,参加的修士装满了整个核舟。


    而他现在面前,是一个劳碌命大师兄带着三个熊孩子,在核舟上尽情撒欢。


    难怪白相卿这些年把仙门大比都鸽了,他们的宗门代表队……也太磕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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