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是周一,英语作业有点多,升旗仪式结束后,姜念帮阮小萱分担了部分作业,俩人一起去了趟办公室。
办公室没什么老师,放好作业,阮小萱打了个哈欠,满脸都是熬夜追剧留下的疲惫。
“同桌桌,上节课老赵讲的题是什么意思啊?我没听懂,一会儿你给我讲讲嘛?”
然而姜念纵使睡眠充足,一遇上数学课再好的精神都不管用,脑子当机几乎是家常便饭。
被这么一问,苦着脸:“……其实我也没听懂,要不等会儿我们一起去问问磊神吧。”
“好啊。”
俩人刚拐进走廊,陆北炀他们就回来了,不远不近,正巧听到这话。
少年迈着散漫的步子走进教室,把上节课用过的书随意扔在一边,闲散地靠在椅子,轻轻蹭了蹭额前的碎发,眼皮耷拉着,瞳孔却漆黑有神,不知道想什么。
赵浪在旁边坐下,嬉皮笑脸道:“哟陆爷,大早上就思春呢?”
何振宇也笑兮兮:“少看点儿。”
陆北炀没好气地看了他们一眼,嚣张地凭借着腿长的优势,朝旁边的赵浪踹了过去:“思你妹呀。”
赵浪不怕死地继续:“小学妹也是妹呀。”
几个男生心领神会,忍不住起哄:“承认吧陆爷,就你那心思,浪哥生日那天你又是烤肉又是递水的就差喂人家嘴里了。”
陆北炀眉眼挑了挑,嗓子眼里压着笑意:“老子在想雷震子帅还是我帅?”
“说真的,没个十年脑血栓问不出这种问题。”
“哈哈哈哈哈”
陆北炀舔了下后槽牙,扣住赵浪的后脑勺一把掳了过来,“走,咱们去外面聊聊人生。”
“陆爷,我错了。”
在少年们的嬉闹声中,秋日缓缓爬上教室的窗台,照亮了这一片好光景。
—
中午放学,宋成和阮小萱打赌输了,要请她吃饭,姜念一个人去食堂。
端着餐盘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与此同时,他们班的磊神也落单了,正好是吃饭的高峰期,寻寻觅觅总算找到两个位置,另一桌坐着高年级那帮刺头,磊神毫不犹豫地走向姜念。
“姜念同学,我能坐你对面吗?”
姜念笑道:“可以啊。”
磊神的屁股还没挨到板凳,旁边的光就被一片高大的阴影挡住。
抬头,正好对上少年打量的目光,他眼皮慵懒,“请问我能坐你这个位置吗?”
应该是不常用这种请求的句子,由他说出来显得十分僵硬,与其说是疑问句不如说是陈述句。
磊神当然认识他,那桌高年级刺头的老大,听说前段时间还逼着人抄二十四核心价值观,把人手都搞废了。
少年眉眼天生压不住一股野,明明是在问他,磊神却有种被威胁的错觉。
转瞬,他温和一笑,屁股自觉地和板凳拉开距离:“当然可以。”
他不敢说不,教室还有十套数学卷子等他刷,他没有时间去抄那些东西。
“学长?”小姑娘抬头看他。
陆北炀蹭了下鼻子,“巧啊。”
打死也不承认,放学铃一响他就站在走廊上死死盯着对面教室,结果还是让他跟丢了。
姜念下意识往磊神离开的位置看了眼。
“放心吧,赵浪那边有位置。”
果不其然磊神步履维艰地走向赵浪他们桌,刚逃出狼窝就落入虎口,他心情忐忑。
磊神家境不是很好,戴了一副眼镜,人也秀气,瘦巴巴的。
赵浪自来熟地把餐盘的另一个大鸡腿给他,大咧咧道:“既然都坐一桌吃过饭了,那以后咱就是兄弟了。”
慕容浩也把餐盘里的烤鸭腿给他:“怎么也是咱陆爷让好好招待的人,不用紧张。”
何振宇:“又不会吃了你。”
磊神表示受宠若惊,他们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甚至有种被大佬罩着的感觉,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赵浪:“你和小学妹是什么关系啊?”
磊神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乖乖回答道:“普通的同学关系啊,她偶尔会来问我数学题。”
于是磊神的餐盘里又多了一个鸡腿。
姜念始终没忘陆北炀的校霸人设,看着磊神那桌和谐的氛围,轻轻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吃这么少?”陆北炀瞥了眼她的餐盘。
——鱼香肉丝和小炒青菜。
“还好吧,一荤一素,营养搭配很均匀呀。”
小姑娘吃饭的样子很乖,也不挑食,夹到什么吃什么,小口小口地咀嚼,像只小松鼠。
露出的那截手腕纤瘦细白,他的一根手指就能缠完,陆北炀想。
过了会儿目光落在她的餐盘,心想必须得给食堂打声招呼,这肉也太偷工减料了。
姜念眼前一晃,餐盘里就多了一个鸡腿,和几块牛肉。
对面的男生懒洋洋道:“吃不下这么多,小同学,你帮我解决了呗?”
陆北炀餐盘里有三样菜,都没怎么动过,白米饭上面还躺了一大块酱香排骨。
姜念乖巧道:“那你下次别打这么多了。”
男生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随便翻看了会儿手机,吃到一半,忽然认真道:“跟你商量个事儿?”
姜念:“什么?”
陆北炀:“听说你们班磊神的数学很好,你经常问他数学题,据我所知磊神要忙兼职的事儿,难免分身乏术。”
姜念惊讶于他知道这么多,下意识接了句:“所以……”
陆北炀挑眉轻哂:“所以考虑一下我呗?”
—
吃完饭,大概还剩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
姜念回到教室,把资料书、卷子、练习册全部放进书包,陆北炀又要给她讲题了,她有点小紧张。
万一他发现她数学比想象中还要菜嫌弃她怎么办,姜念咬了咬唇,磨磨蹭蹭往外走。
同时把磊神那道没解答完的题拿出来,一边走,一边低头看题整理思路,这样陆北炀再给她讲的时候,她不至于跟不上。
……
周彤和学委约好了一起克难攻坚,到了教室才收到对方消息说临时有事,周彤算了会儿题实在写不下去了,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寝室,余光瞥到窗外站着的身影。
他身量很高,单手插兜站在阳台,站姿和他人一样透着股懒意,不知道在看什么,微微侧首,露出面部优越的线条,再加上肤色冷白,被光影映得朦胧,给人一种清泠泠的感觉。
午后的秋日一点也不晒,照在他身上,连每一根发丝都染着光。
他整个人都像在发光一样。
只是这束光茕茕然矜冷孤桀,没有温度。
周彤知道自己不该去打扰他,也不太敢去打扰他,但终究是私心作祟,占了理智上风,让她迈出了那一步……
“陆同学,我可以问你一道题吗?”周彤小心翼翼地问。
陆北炀人挺野的,经常和后排那些人混在一起,学习照样很好,是年级里拔尖的那种,平时班里的人遇到疑难杂题又遇上老师不在,不少人也想到过这位学神,但大多都望而却步,因为不敢。
周彤想到那次大课间,因为下雨天全体在室内做操。周彤站了会儿,听到后面传来窸窣的笑声,同桌扯了下她的袖子小声提醒,例假来了,灰色运动裤上一团显眼的褐色。
坐在她后斜对面的男生似乎刚睡醒,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踹了下前桌让别吵,然后随手捞起校服扔给窘迫尴尬的她,谢谢还没说出口,男生已经偏过头继续补觉。
陆北炀不怎么穿校服,只是随意塞在抽屉,偶尔用来应付一下汪主任。
后来周彤把校服洗干净后还给他,陆北炀什么都没说,耷拉着眼皮瞥了她眼,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她说话,点下了下头继续睡。那天放学是她值日,她在垃圾桶发现了那件校服。
不管怎么样,陆同学对她至少是有一点不一样的吧,周彤想。
果不其然站在阳台的男生看着她,嗓子里发出一声散漫的嗯。
周彤耳朵红了下,把手上的纸笔递上去,陆北炀太高了,本子被遮了大半,她踮起脚还没来得及细看,男生握着笔画了几下就结束了。
周彤接过他还回来的本子,看到上面只写了两个算式,简略到只有“∵”和“∴”
“……”
“连接ab做辅助线,再把a的值代入f(x)化简。”
周彤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以为他会继续,男生视线不动声色地往别处瞥了眼,半晌后收回,懒声:“还有什么事儿吗?”
他那双眼漆黑如墨,眼尾微扬,看人时漫不经心,透着股薄情疏离,周彤脑子里浮现出他拖着腔调,骂那群男生傻逼时桀骜又慵懒的模样,憋了好一会儿才吐出那几个字:“没了,谢谢。”
周彤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走廊迎面走来另一个女生,周彤没怎么在意地转身,听到男生率先开口:“你来了?”
不同于刚才的倦懒,声音很有质感,好像还带着点笑意。
周彤顿住了脚步,居然还是认识的。
女生轻嗯了声,声音软软的,“刚刚看你跟别人讲题。”
男生嗓音平淡:“同学。”寥寥二字带过话题,轻飘飘得像暮秋时掠过旷野的凉风。
周彤看到男生拿过女生手上的本子,倾身配合她的高度,拿着笔开始演算,女生垂着小脑袋,很认真地听着,表情懊恼,他也没有丝毫不耐心,微微勾了下唇,开始重算,声音很温和,和那个不近人情的暴躁学长判若两人。
周彤扯嘴无声笑了下,忽然明白那时候给人解围的他,不是因为所谓的同学情或者别的情感,更像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她最后看了眼,脑子里蜻蜓点水般掠过一个念头。
那束光有了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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