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炀,你真的决定去了吗?”
驾驶座,刘叔朝后视镜看了眼。
记得那次商业晚会,陆北炀把王总家的儿子揍了,伤势挺严重,听说在医院躺了十天半个月。两家人知道了,碍于生意场上的情面,才没彻底撕破。
这不年底了,陆开耀做东,打算带着陆北炀亲自赔礼道歉。
只是印象中,陆家这父子关系很僵,简直就像两颗定时炸弹,从来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过一句话,哪知陆北炀居然应了下来。
他懒洋洋靠着真皮座椅,薄唇衔着丝冷笑,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宾利gt在繁华街道驶过,霓虹映在车窗上,反衬出少年清冷寡淡的面容。刘叔眼皮跳了下,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到了地方,陆北炀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酒店包厢。陆开耀已经坐在位置上,俩父子坐在一起,空气中一阵沉默。
好在过了会儿,王总他们也到了。王皓吊儿郎当地进来,看到陆北炀那一刻,下意识怂了下。但想到这可是对他的道歉宴,便挺直了腰板坐下。
两个大人说了一些场面话。菜也陆陆续续上来,满桌子的珍馐美味,昂贵菜品。
两人举杯相碰,陆开耀看向陆北炀,示意他开口,
男生慵懒靠在椅子上,眼皮耷拉着,没应声。
陆开耀声音沉了几分:“知道要说什么吧。”
男生冷嗤了声,深邃的眉眼透着股冷意,他拉长音调,怪不正经地啊了声:“嗓子痛,没法说。”
陆开耀看到他这副油米不进的模样,就想踹他几脚。
看在他一口答应来吃这个饭的份上,勉强忍住了那口火气,说到:“就道个歉,能费你多大力气。”
“这倒也不是费不费力气的事儿,而是这声道歉,他配吗?”
陆开耀:“你说什么?”
陆北炀轻嗤:“人渣也配道歉吗?”
在坐几人俱是面色一变。
王皓气血上涌,许是他爸在旁边的缘故,他硬气得多,啪的一声摔下筷子:“你特么骂谁人渣?!”
“骂你呢。”陆北炀言简意赅,嚣张得没边儿。
陆开耀怒火中烧,好在王总是个明白人,干笑几声,圆润道:“消消气,想来这俩孩子是有什么误会,皓皓,你说说当时怎么回事儿?”
王皓道:“当时不就见那个女生喝醉了,周围没人照顾嘛,我就好心带着她去凉亭坐了会儿,哪知这家伙上来就揍我,拉都拉不住。”
“敢情那天在凉亭里对那个女生动手动脚的都是狗?”
“你特么才是狗!”王皓也是个脾气躁的,踹开椅子,越过王总走上前,揪住陆北炀的衣领。
陆北炀冷笑了声,没动,眼底的寒气却让人不寒而栗:“那天挨的打还不够是吧?”
王皓咽了下口水,特娘的,这人打架是真得狠,不要命得狠,他肋骨现在还隐隐作痛。
他眼睛一转,在陆北炀耳边低声道:“那女的腰这么细,长得也怪好看的,玩儿起来肯定很爽吧——”
话未说完,一个拳头破空而来,王皓摔倒在地上,地上赫然是一颗带血的牙:“……我艹!”
陆北炀眼底猩红,下颌冷冽紧绷,像头被惹怒的狮子:“她也是你能碰的!”
两个人打在一起,王总和陆总两个人赶紧拉架,场面混乱。
知道经理匆匆忙忙赶紧来:“不好了不好了,王总陆总。”
几秒后,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出现,才彻底打破包厢内混乱的局面:“经某市民发来录像举报,王皓涉嫌□□,请跟我们走一趟。”
王总面色一白,“这、这警察同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警察严肃道:“谁是王皓?”
王皓鼻青脸肿,含糊不清道:“我没有,爸,我不想坐牢呀。”
最后王皓被警察带走,王总连连给人打了几个电话,冷哼一声,摔门离去。
陆开耀只觉得老脸都丢尽了,恍然想到什么,质问道:“怪不得这么轻易就答应来吃这个饭,原来你是别有用心。你老实交代,背后搞鬼的人是不是你?”
陆北炀神情冰冷,俊脸上也挂了彩,平添几分不羁落拓。
陆开耀怒不可遏,火气再压制不住,扬起手臂,巴掌就落了下去,中气十足地一声:“胡闹!”
陆北炀趔趄了一下,在陆开耀下一个巴掌落下来之前,半空截住了。
少年的力气已经不似当初,强劲地足以反抗。
他清俊的侧脸瞬间红肿,五官透着浓烈的冷漠,仿佛面前的人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他甩掉陆开耀的手,尽量脊背挺直地走出包厢。
……
机车的声响震动天地,刺破夜空,霓虹中只见一道黑影掠过,头盔下少年面色冷冽,舌尖顶了下发疼的腮帮子,嘴角殷红的血迹已经干掉,衬得他肤色冷白。
仿佛只有这种极致的快感,才能让他感觉自己是活着的。
—
日子缓慢地流淌,夜里又下一场雪。
年底了,街道很热闹,面馆生意不错,可姜父和陈东实说什么好不容易放回假,让她去一边玩儿去,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帮忙。
于是第二天,姜念在温暖的被窝赖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门口的树下,她堆着的雪人还在,姜念找来一条围巾给它系上。
…
陆北炀站在陆家别墅的铁艺大门外,呼出的冷气朦胧了他的侧脸,眼底情绪不明。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是除夕,也是陆北炀的生日。
昨天陆母打电话让他回来吃年夜饭,说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他爸爸也会回来,既是过年也是过生日,按照惯例,一家人怎么也得聚在一起吃顿饭的。
好说歹说,陆北炀这才站在了门外。
家里的阿姨见了,赶紧过来开门。
陆母正在摆弄桌子上的餐具和鲜花,她素来是个讲究人,另一个阿姨在端菜。
见到陆北炀,陆母赶紧走过去,“儿子,你可算回来了。”
屋里有暖气,她想接过陆北炀的外套,被他避开了,直接递给了家里的阿姨。
一切都已准备好,母子俩坐在餐桌上,沈禾看着她的儿子,鼻子有点酸意,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两人之间好像横了一条冰冷的隔阂,看不到摸不着,却让人心痛难受。
她试着开口:“你爸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无所谓。”少年薄唇动了动,满脸的不屑。
几分钟后,沈禾接到陆开耀的电话:“欧洲那边有个项目出了问题,我要连夜飞过去处理,就不回来了,你们先吃饭吧。”
客厅寂静,陆开耀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里。
卫衣袖子下的手指紧了下。
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脾气再倔自尊心再强,在亲情面前也会选择一步步后退,他不过是想要一点点关心和一点点爱罢了。
可怎么就这么难呢?
沈禾往陆北炀的碗里夹了块牛肉,“炀炀,我们先吃。”
陆北炀没动,紧接着沈禾又接了一个电话。
自从嫁给陆开耀后,沈禾并不甘心于当个全职太太、享受生活,而是和朋友合伙经营了一家美容院,生意很好,开了好几家连锁。
电话里的人很急,说美容院有个人无理取闹,为了避免事情闹大,让她们赶紧过去一趟。
沈禾只觉得抱歉,陆北炀听着那几声对不起,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烦躁。他忘了当时自己说了什么,总之沈禾走了。
别墅里的阿姨也下班,回去吃年夜饭了。
冬天的夜暗得比较早,餐桌上满满的菜早已冷透,蛋糕像个摆设,放在碍眼的位置。偌大的别墅只有客厅还亮着一盏灯。
陆北炀靠在沙发上,细长的指尖捻着烟,百无聊赖地随便划拉了着手机。
短信显示两条入账记录,金额都很可观。
他扯了下唇一脸讥诮,也就在这种时候,他们才会表现出一如既往的默契。
陆北炀点进微信,死党群里的语音此起彼伏,抑制不住的欢喜。
何振宇:“卧槽,我表弟刚用冲天炮把院子里的水管炸了!场面一度激烈,caocao别对着我——”视频里一片混乱。
张志明:“谁能有我惨,我新买的游戏机被我大姑一屁股坐碎了。”
何振宇:“啊,那真挺惨的,叫声爸爸,给你红包?”
张志明:“爸爸。”
何振宇:[红包]
张志明:“我操,一毛钱???你有病啊!%¥(和谐一万字脏话)”
慕容浩:[红包]
张志明:“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爸……”
赵浪:“我去,今天陆爷怎么这么安静,按照往常早骂张狗子了——我操,今天是陆爷生日!”
“……??!!”
“陆爷,一会儿去哪儿浪呀。”
“酒吧ktv游戏厅还是飙车?”
“要不,来我家吃饭?”
……
陆北炀刷到姜念发的朋友圈,图片上,围着红色围巾的雪人憨态可掬,主人似乎怕它冷到,还给它戴了一顶兔子形状的红帽子,少女半蹲在一旁,笑得明艳动人,像冬日般温暖耀眼。
姜念家的年夜饭吃得比较晚,收到陆北炀语音的时候,她正在门口给小朋友分糖果。
“念崽,我想你了。”
嗓音低沉缱绻,像是被月光浸染。
“姐姐,念崽是谁呀?”邻居家的小孩儿咬着棒棒糖,疑惑地问。
姜念脸上发热,在小朋友头顶揉了揉,让她去玩。
姜念按捺着欢喜如蜜糖般的心情,敲下几个字:我也是。
几秒后,
陆超人:所以……我可以来见你吗?
姜念:啊?
姜念突地愣住,今天是除夕夜,他不陪家人跨年吗?清宁到南临自驾的话至少也要两个小时,况且这么晚了,天还这么冷?
她只当他是在开玩笑,便咧着嘴笑嘻嘻回复:好呀。
陆超人:你转身。
你。
转。
身。
姜念顿住,四肢百骸像是通过电流般奇妙和不可思议。
她转身。
行道树上缀着着红灯笼,彩灯像星星一样斑斓闪烁。
树下少年安静地站着,双手抄兜,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这边,黑色羽绒服敞开,露出里面的卫衣,和一双笔直的大长腿。
我想你了,所以迫不及待地来见你。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