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烟火,陆北炀送姜念回家。
路边坐了个卖土豆的老奶奶,只是行人大多去吃喝玩乐,没人把她当回事儿。
姜念站住,陆北炀看向她。
“她是住在东街的阿婆,老伴很早就去逝了,家里就她一个,怪孤单的。”
说着,姜念走过去,把围巾取下来,裹在老人的脖颈上:“阿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在卖土豆啊?”
阿婆咧开嘴,见到姜念就开心,皱巴巴的双手挑了几个大土豆递给她。
“阿婆,你不要给我了,上次给的山药还没吃完呢。”
“这些土豆我全要了。”旁边传来一个清冽的嗓音。
陆北炀站在一旁,弓着腰,表情很平淡,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感觉。
姜念介绍:“对了阿婆,他是我……朋友。”
阿婆摆摆头,说:“不卖。”她年纪大了,手脚不方便,连说话也有些不利索了。
说完,摸出一个口袋,往里面装土豆,然后塞到陆北炀怀里。
原来她说的不卖是这个意思。
陆北炀当然不肯要,向姜念投来求救的眼神。
姜念笑了声,说:“阿婆,你就卖给他吧,他这人就爱吃土豆。”
男生弯唇:“对,我爱吃土豆。”
阿婆便不再勉强,帮着他们把土豆装进口袋里。
陆北炀摸出钱夹,从里面摸出几张钞票。
阿婆一看,整整五大百,吓了一跳,慌慌张张还了四张回去。
“出门太急,忘了带零钱,您就收下吧,谢了。”陆北炀晃了晃手上的袋子,表情很真挚。
不等阿婆做出更多反应,两个人离开了。
路上,陆北炀嗤了声:“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吃土豆了。”
“那你也没说你不喜欢吃土豆呀?”姜念笑道。
红润的嘴唇一张一翕,在黄亮的灯笼下泛着莹润的光,像初春枝头诱人采撷的樱桃。
陆北炀喉结暗滚:“我不喜欢吃土豆,我喜欢吃……”
姜念:“吃什么?”
“快走吧,这么晚了不困啊?”陆北炀挪开视线。
那时候的小纯情姜念,尚不知道陆北炀的小龌龊思想。
到家的时候,姜父他们正准备关店。
姜父:“买这么多土豆啊?”
姜念看着陆北炀:“刚刚看到阿婆还在卖东西,他就全买了。”
陈东实小声:“虚情假意,卖乖讨巧。”
姜父若有所思点点头,“那王阿婆也是,这么冷的天,还出去卖东西呢,这大冬天生病了可咋整。”
陈东实:“姜叔,你就少操心点儿吧。”
“东实,取块腊肉出来,明天给王阿婆带过去。”
陈东实似乎对姜秋平的多管闲事已经习以为常,忙说知道了。
陆北炀把手上的土豆放下,挠挠头:“那我先走了。”
姜父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这么晚了,你还回去啊?”
陆北炀:“打算在附近找个小旅馆住一晚,明天再走。”
姜父:“还没订吧。”
“没有。”
姜父默了半晌,说:“这春节附近的旅馆可不便宜,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家住一晚吧。”
陈东实第一个反对:“不是姜叔,平时阿猫阿狗你往家里带就算了,你怎么还让陌生人住家里啊。”
“那是念念的同学,怎么就是陌生人了。”姜父和蔼道:“不过小陆啊,留不留还是得看你。”
陆北炀蹭了蹭鼻子,看样子在犹豫,实则偷偷压住唇角的弧度,彬彬有礼地点头:“那就麻烦姜伯父了。”
陈东实知道事情没有改变的余地了,哼哼道:“我告诉你,姜叔他心地善良,才收留你住一晚,你规矩点儿。”
陆北炀心情美滋滋,连陈东实那张充满了嫌弃和不屑的脸都觉得亲切无比:“好的,东实哥。”
“谁、谁是你哥,别以为你用那酒就把我收买了。”他目光在俩人之间逡巡了下,哼了声:“另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姜念:“东实哥,你在说什么啊……”
陈东实站在中间,把俩人隔出距离:“我告诉你哈,我家念念可是考了班级第一,年级十二的人,清宁二中是什么水平,你心里有数吧,以后她可是要考重点大学的人。”
明里暗里都在警告了。
陆北炀神色认真:“知道。”
“那你没事别总打扰她,我家念念一般只跟学习好的人玩,有个词叫物什么聚……”
姜念在一边儿看不下去了,无奈扶额:“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而且东实哥……学长他也是第一名。”
陈东实明显愣了下,但细想一个年级这么多班,参差不齐的,差班的第一的也好不到哪儿去,说不定都排到年级几百去了。
他哼道:“年级多少啊?”
陆北炀的语调漫不经心:“第一。”
“我知道你第一。”
姜念补充:“东实哥,学长他是年级第一。”
陈东实哽住,差点被口水呛到。
特么的,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狠角色。
姜父开口说:“东实,你就别为难人家了,你们先上楼,我出去买点东西。”
“好的爸。”
……
陆北炀随着他们上楼。
一楼是面馆,二楼是三室一厅,三楼是储物间。自从陈东实在店里帮忙后,就住在姜父的隔壁。
客厅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温馨,味道很舒服,隔音效果也做得很好。
墙壁上贴着小红花,颜色泛黄,看起来有段时间了。
姜念:“那时候读幼儿园吧,班里的孩子表现好的话,会得到老师的小红花。”
陆北炀挑眉:“看来你从小就是乖孩子?”
“唔……也有不听话的时候,不过得到小红花会很开心。”
置物架上放着一个相框,是一家三口的合照,姜念举着奖杯,看起来只有五六岁,那时候的五官就很精致小巧了,
姜母笑得温婉,简直像放大版的姜念。与陆北炀印象中,那个小巷子里亲切善良的女人一模一样。
姜父就不必说了,可以用俊朗帅气来形容。
照片的背景看起来像舞台,露出钢琴的一角。
陆北炀:“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姜念抿了下唇,眼里流露出温和笑意,好像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星海杯钢琴比赛,那天我得了金奖。”
陆北炀摩挲了下照片,恍惚间眼前出现一家三口欢笑幸福的场面,他们会用镜头镜头认真记录她每一个成长的瞬间,会珍藏她每一个进步的证明。
而这些东西都是他所没有的。
印象中他的父母只有忙不完的工作,从来没有管过他,有的也只是冷硬的命令,和从不在乎他想法的安排。
他生出了一丝羡慕。
同时,通过这些痕迹去了解她的过去,那种感觉又很奇妙。
“别乱碰!”陈东实把相框放好,“弄碎了,看姜叔不找你麻烦。”
陆北炀和姜念相视一眼,耸耸肩。
几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过了会儿外出的姜父回来了,他手上提着个塑料袋,“随便买的,你看着合不合适,不合适我再去换。”
陆北炀低头一看,袋子里装的是棉拖和洗漱用品。
陆北炀沉默了瞬,他至始至终想的都是随便凑合一晚,没想到姜伯父什么都没说,就去把这些东西准备好。
“很合适,谢谢伯父。”
“东实,今天晚上你就和我睡一个房间,把你那张床给小陆睡。”
陈东实不悦,“姜叔,你干嘛对这个臭小子这么好啊。”
陈东实耿直,说什么都口无遮拦,姜父早就对他的性子习以为常:“小陆,你别介意哈,东实他这人就这样,有什么说什么。”
陆北炀:“没事儿伯父,反正我也认床,我就睡沙发吧,这儿也挺好的。”
姜父便不再强求。
洗漱完,各自回房间。
后半夜。
陆北炀迷迷糊糊睁眼,窗帘半开,映着街道上的光。
他身量挺高的,勉强塞进沙发,忍不住翻了个身。
一个宽大的身影从旁边走过,把窗帘拉上,顺便把客厅的空调温度上调几度,随后走近沙发,把他身上的棉被拉掖了掖,才走进房间。
陆北炀鼻子忽然有点酸,他盯着天花板,忽然自嘲般笑了声。
——人生第一次体会到那种如父爱般的感觉,不是来自于他的亲生父亲,而是别人。
翌日,姜父和陈东实生物钟摆在那儿,很早就起床去忙店里的事儿了。
姜念和陆北炀醒来,在客厅撞了个正着。
两个人都残留着朦胧睡意,姜念睡衣松垮,男生头顶翘着一根呆毛,看清对方那一刻,还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只愣了三秒,恢复意识,慌乱间,一个闪进洗手间,一个闪进房间。
姜念躲在门背后,擦了擦眼屎和嘴角的口水,深呼吸三口气,才淡定地出门。
与此同时陆北炀在洗手间迅速清理完,复又恢复那个大帅比形象,内心祈祷对方忘记刚才那一幕,这才打开门。
男生摸摸头,表情慵懒,瞥了眼洗手间,典型的没话找话:“我用完了。”
姜念哦了声,越过他。
“陆北炀。”她转身。
“嗯?”
“新年快乐。”小姑娘眼底波光流转,嗓音软糯,像是裹了馅儿的糯米糍。
说完,红着脸颊进了洗手间。
陆北炀盯着那道门,嘴角的笑意是如何也压不住。
……
姜父他们已经把饺子煮好。
几人坐在面馆的小餐桌上。
牛肉馅儿的饺子个大皮薄,新鲜排骨熬的浓汤作底,乳白鲜香,好吃到想把舌头也咽下去。
陈东实呀了声,从嘴里吐出一个硬币,笑呵呵道:“今年要发财的好兆头。”
姜父想去弄点腌白菜出来吃,在橱柜没找到,陈东实抬头指了指某处。
就在这个瞬间,陆北炀的头往旁边歪了下。
木筷上夹着的半块饺子便没了影儿。
姜念嗔怪地看了男生一眼,男生细细咀嚼着美食,咸味的饺子被他硬生生吃出了齁甜的味道。
姜父没找到腌菜,陈东实离桌过去帮他。
陆北炀用一个干净的勺子,在自己碗里挑出一个饺子给她。
姜念不明所以,直到她吃出一枚硬币。
饺子里的硬币是姜父包进去的,碗里的饺子也是姜父盛的,保证每个人都能吃到硬币。
陆北炀把自己的硬币给了姜念,这样他的小姑娘就有双倍的祝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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