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映洁警惕起来,她心虚,不敢让司元柔跟萧彦碰上。因而她前几日特意对司元柔做了手脚,让她病倒,可她怎么去了寿宴还不够,又跟过来了?
司元柔清了清嗓子,轻笑着,“午宴吃多了,来此散步,不小心惊扰到二位,真是罪过。”
郎情妾意正浓,司元柔还想再听听两人到底能说出什么话,把事情弄得清楚些,也算全了她上辈子死得稀里糊涂的遗憾,没想到这俩人搂搂抱抱,腻腻歪歪,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司元柔这个苦主身上,真是越看越不能忍。
萧彦在司元柔出孝后才见过她,当时第一眼萧彦就觉司元柔是当年站在桃花树下的女子,对其生出亲近之意,几番讨好。可他前些日子见了司映洁,又不确定了。司映洁和司元柔本身容貌是有几分像的,而且他记忆中那件红底白梅的斗篷是司映洁的,又有司家的老仆佐证只有司映洁才有这样的斗篷。老仆说虽然司元柔也有件这种红色的斗篷,但她那件上面绣的是金桂,跟白梅差远了。
萧彦不信自己连件衣服都能记错,所以当年的人一定是司映洁。他急急忙忙换了人来追求。
萧彦觉司元柔跟过来一定是另有图谋,说不定还卑劣地想与他纠缠不休。他一阵头疼,拱手向司元柔赔罪,“司二小姐,以前是萧某莽撞,认错了人,误将你当成了我的心爱之人……”
他叹一口气,很是为难,“可假的幻影总有破灭之时,司小姐,不是你的东西你硬抢也是无用,还望你早早歇了不该有的心思,莫要再与我牵扯。”
司元柔简直要被气笑了,她也当真用帕子掩着唇,笑得乐不可支。清脆的笑声回荡在静谧的湖心亭,惊得司映洁紧紧掐着手心,生怕司元柔多问几句问什么疏漏,而萧彦从这笑声中听出了浓浓的冒犯之意,他是太子,谁敢在他面前这般嘲笑他?
他刚要斥责司元柔不敬,司元柔却先他一步质问道:“这就是堂堂太子殿下给本小姐道歉的态度?”
司元柔无畏地走近司映洁与萧彦二人,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还病着,嗓音有些虚,可她迈着轻软的步子一步步而来,愣是将萧彦逼得后退了几步,而司映洁试图冲上前拦在司元柔面前,被司元柔轻轻摆了下手就给挥退了。
司映洁身体先脑子一步推开,等她反应过来,才觉司元柔身上气势斐然,好似一言一行中带着无形的威慑力,让她本能地服从。她感到一阵恶寒,这个年纪的司元柔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气场呢,只有前世当了太子妃后来又做了皇后的司元柔才有这种感觉,莫非她……司映洁心底生出大胆的猜想。
司元柔停在萧彦面前一臂远的距离处,平静地与他对视。前世萧彦对司元柔厌恶至极,每一次司元柔在别的女人那受了委屈,萧彦从不听司元柔一句,只会一味地偏袒其他女子,惩治司元柔,是以这还是前世今生司元柔第一次有机会这般平淡地与萧彦谈话。
此刻她便与这男人好好掰扯掰扯从头到尾到底是谁的错!
司元柔语调轻缓,“太子殿下,本小姐在深闺中十余年,少与外男接触,更是不认得太子殿下。是殿下您,在我出孝后屡次与我攀谈,损我闺欲,此乃您第一错!错认我与堂姐,是您自己眼拙,非我处心积虑故意欺瞒,此乃您第二错!向我致歉,却话里话外内涵我不肯善罢甘休,没有半分诚意,此乃您第三错!这桩桩件件,都错在太子殿下您自己身上,请问您是如何理直气壮地站在这里指责我?”
司元柔起初语调平静,后面越说越激动,越来越委屈。刚说完便觉喉间一阵酸胀,堵得她难受。前世,萧彦也是这般武断地认定是司元柔骗婚在先,从来没有听司元柔说过一句话,甚至连质问她骗婚都没有!
哪怕萧彦能骂司元柔一句有关骗婚的话,司元柔都能听出来不对劲儿,叫来司映洁和将军府的嬷嬷们对峙,当年桃花树下穿着那件白梅斗篷的人到底是谁,司元柔都不会稀里糊涂地赔上自己的命。
重来一世,萧彦仍是不会说半分软话,话里话外夹枪带棒,还觉不是他自己的错,这让司元柔怎么不气!
萧彦被数落得脸色铁青,怒声呵斥:“无礼!本宫之前觉你是个好的,未曾想你如此以下犯上!”
看来当年那人果真不是司元柔。萧彦依稀记得那桃花树下的小姑娘眉眼弯弯,笑得格外清甜,整个人都似发着暖融融的光,怎么可能是言语咄咄逼人的司元柔呢?
司映洁也附和萧彦,“堂妹,我知你心有不甘,但一切都是定局,你该放下了。你还病着,早早回自己院中歇息吧。”
司映洁生怕司元柔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司映洁好不容易才让萧彦信了当年的女子是她,答应讨圣旨娶她,可不能让司元柔坏了这事儿。
司元柔不分给司映洁半个眼神,笑得莫测。司元柔终于明白萧彦为何前世会直接认定为是她的错了,因为萧彦本能地自信,不觉得错在自己身上。而司元柔都细致地将他的错一条条数出来了,萧彦却像没听见似的,光指责司元柔。
“你不要东拉西扯,太子殿下!”司元柔神色严肃,很郑重,“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您一个人的错,现在,我要求您向我道歉。”
“司元柔你别太过分了!”萧彦脸色发红,他都拱手赔罪了,司元柔还揪着他不放,跟温婉可人的司映洁一点儿都不一样!他错认洁儿,洁儿不光立刻原谅了他,来贴心地安慰他,还是司映洁好。
“我过分?”司元柔淡淡瞥了一眼司映洁,“好啊,那我这就去宫里求见圣上,让圣上知道传言德才兼备的太子殿下是怎样对待我这个忠臣遗孤的!”
过分,且教教萧彦什么是真正的过分!
“我父亲一生戎马,战死沙场,只留下我这一个姑娘。不求你们皇家多善待于我,可萧彦你此时此刻是在明明白白地轻贱我。我去找圣上,如果这也是圣上对待我们将军府的态度,那我无话可说!”
父亲出征前给家里留了块儿进宫的牌子,司元柔还记得放在哪。她想父亲若在世,一定不会看着她平白给人欺负,用用父亲的牌子,父亲一定不会介意的。
“你站住!”萧彦握了几下拳头,有些慌乱,不太情愿向司元柔低头,可若真放任司元柔进宫,那可闹大了。
司映洁上前来劝和,欲拉起司元柔的手,“妹妹,殿下口直心快,都是无意的,是你想多了。咱们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殿下是你的堂姐夫,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啊!好了,妹妹,没事了快回房吧。”
司元柔闪身而过,躲开司映洁的触碰,“你凭什么替我说‘没事’?”
司映洁与萧彦狼狈为奸,都是差不多的货色,竟然大度地替司元柔原谅了萧彦,真是搞笑呢!
萧彦开口欲言,司元柔挥开司映洁的手,“殿下要道歉了吗?本小姐仔细听着。”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见萧彦嘴唇动了几下,仍是一个字没说出来。
司元柔有的是耐心耗着,“殿下不会连这个都不会吧?要不要我教你,只要殿下日后都敬我为师长。来,跟我念对不……”
“对不起!”萧彦黑着脸恶狠狠地说出这三个字,觉天上来了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让他的脸火辣辣地疼。他从没有觉得这三个字如此难说出口,可司元柔简直不可理喻,还想给他当师长?萧彦实在是受不了,他只想早点儿把司元柔这尊神送走!
司元柔掏了掏耳朵,惊讶道:“殿下你说了什么?”
她斜斜地睨着萧彦,面露嫌弃,“殿下,你怎么能在别人说话的时候插嘴,夫子没教过你这样很失礼吗?而且你插嘴的话我没听清,殿下重说吧。”
“你……”萧彦刚说了一个字,司元柔直接冷漠地要走,吓得萧彦慌了神,示意司映洁将司元柔拦下。
萧彦眼巴巴来到司元柔面前,“对……不起。”
司元柔:“我将军府没让殿下吃饱吗?声音太小听不清。”
“对不……起!”
“这三个字就这么烫嘴?”
“对不起!是本宫的错!本宫不该错认你后又错怪你,不该对你态度不好,一切都是本宫的错,本宫稍后回宫遣人给司小姐赔礼,还望司小姐宽宏大量,原谅本宫一次。”
司元柔缓缓舒一口气,“礼就不必了,你的东西我不想要。”
听萧彦说了这么多句“对不起”,司元柔的心气稍稍好受了一些,毕竟她前世才刚刚冤屈地死于这对男女之手,让萧彦低下他那高贵的头认错算得上什么呢?日后还长着呢。
司映洁的心一直惴惴不安,她总觉司元柔的气势不太像闺中的女儿,莫不是真的像她一样……
司元柔最后向萧彦警告,“殿下,你说的‘幻影总有破灭之时’,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还有殿下说的‘不是你的东西你硬抢也是无用’也很有道理呢!希望殿下记住这两句,以后不要让自己太难堪。”
不是司映洁从司元柔这里抢走了萧彦,而是司元柔自己不要的,她不稀罕这种男人。谁要给萧彦当白月光,反正司元柔不想,司映洁这么宝贝萧彦就让她去吧。
司元柔向两人道别,转身离去,一步步似是丈量过一般标准,不疾不徐。她的脊背在厚重严实的斗篷下依然能看得出挺直,细细的白雪落在她的发丝上,显得她美得像冰雪中的玉人。萧彦望着,有瞬间失神,司映洁惶恐地拉了一下萧彦,让他瞬间清醒。
绝不能让萧彦盯着司元柔看!
且司映洁还是不太放心司元柔,可她真就这么走了,司映洁犹豫了。司元柔应该是不知道什么的吧?不然谁会傻到放着现成的太子妃、皇后不做呢?
司映洁左思右想,最终说服自己是多心了,露出安心的笑容,这世上可不是谁都能像她一样有重来的机会。
三日后,宫中皇后千秋,邀了将军府的夫人和姑娘,老夫人图喜庆,让一对姐妹都穿上给她们裁的红斗篷,正是白梅和金桂的那两件,司映洁一下子慌了神,司元柔也愁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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