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寻常的一天,孟之舟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早起,赶地铁,到幼儿园工作。
然而,当一天的工作快要结束时,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傍晚,最后一个孩子被家长接走后,她开始打扫卫生。
这类杂事由班里的老师轮流做,今天轮到她。
正弯腰擦着桌子,忽然有个声音叫她。
她直起身,看向门口,发现是园长刘丽萍。
刘园长朝她走过来,面容和蔼,嘴角带笑:“幸好你还在。这几天我光顾着忙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什么事?”此时的孟之舟心里有些打鼓,她到这家幼儿园快三年,园长从没像今天这样,私下里到教室找过她。
“就是拍综艺的事。”
孟之舟更不明白了,拍综艺的事找她做什么?
只听刘园长继续道:“那综艺,要在你们班拍。”
“啊?”孟之舟从没想过这件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不免惊讶。
“导演只想要小班,说孩子小,更可爱,跟那些嘉宾们的年龄差也越大,更容易产生戏剧效果。我们园的小班就那几个,综合老师和孩子们的表现,数你的班最合适。我跟导演推荐了你,导演看过后,也同意,于是这事儿就决定了。”
刘园长简单说了经过。
“他们要拍多久?”
“三周。”
明星顶替她们的位置,成为老师带孩子,那她们几个老师怎么办?孟之舟问园长:“拍摄期间我和王欣她们该做些什么,暂时被调去别的班吗?”
总归得分配事情给她们做吧,难不成让她们休息。
孟之舟最不想休息,休息意味着没收入。
“都安排好了,李敏暂且去别的班实习,王欣呢,到我这里辅助我做些文书工作,正好我最近有点忙不过来,你就留在班里。”
“我留班里?”孟之舟有点懵。
“有任务的。”刘园长说,“那些拍摄嘉宾对孩子不了解,不知道怎么和孩子相处,更不懂该怎么教孩子,你负责对他们进行一些必要的指导。还有,拍摄过程中,孩子们可能会有突发|情况,你最细心,需要你盯着。”
孟之舟放下心,不让她当闲人就好。
但是,心没放下多久,她又生出一个新的疑虑,默了片刻,问园长:“我不用入镜吧。”
“不用。”
“那就好。”
园长笑:“估计呀,只有你不想入镜。换成其他人,巴不得入镜呢。”
这点也是园长会选孟之舟的另一个原因,她不仅踏实勤恳,还稳重低调,不喜出风头,也不追星,和那些明星打起交道来,不至失了作为老师的仪态。
孟之舟垂下眼眸,没说话。
刘园长交代完孟之舟,刚准备走,手机响起了提示音,她点开,一边看一边对孟之舟道:“你看,刚说完需要你指导,这就来了。他们节目组今天开会,想顺便让你过去跟他们讲讲每个孩子的情况,好心里有个底。”
孟之舟没想到她前一秒才刚知道,后一秒就要让她执行:“太突然,我没准备。”
“你对孩子们那么了解,哪还用准备。”刘园长对孟之舟有充分的信心:“带着照片过去,直接给他们讲就行。你可以的。”
而后园长把地址发给孟之舟,告诉她车费报销、这些额外的工作也会给她算加班费,便离开了。
“我可以吗?”孟之舟却不那么自信。
没那份自信,便无法如刘园长说的那样,什么都不准备直接过去,心里会没底。
加速打扫完教室,她步履匆匆地赶往办公室,打开电脑。
平时她有在制作孩子们的成长手册,点开,再新建一个word文档。
成长手册里花里胡哨的装饰和冗长的絮语不要,只提取照片、姓名、年龄、性格等重要信息。
每个孩子,依次加进文档中。
做好后,打印两份,用订书机分别订好,收进挎包,出发。
虽说路费会报销,但孟之舟看时间来得及,还是难改节省的习惯,选择了地铁。
地铁站离最终目的地有些距离,孟之舟出站后,走了十分钟才走到。
那是一栋两层的欧式别墅,坐落在风光优美的金湖边上。
孟之舟仰头看,楼体亮着金黄色的光,映出墙面上恢弘精美的立体大理石浮雕。
那浮雕是几个人物,前前后后有层次地排列,穿的皆是古希腊式的斜肩长袍。
正中为首的那个手中执着一只圆肚水瓶,做往下倾倒的姿势,从瓶口处,汩|汩地流下一注清泉来。
只是围墙挡住,看不到流向了哪里。
孟之舟看呆,除了富丽堂皇,她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竟在这样豪华的地方开会?这完全超出她的认知。
收回目光,走到紧闭的大门旁。
门上有个指纹密码锁,却不见门铃。
她又寻了一圈,还是没看到,索性用指节叩门。敲上去,立刻感觉到了这门的厚重。
如此厚重的门,再加上一方院子,里面的人自然听不见敲门声。
孟之舟等了会儿,才意识到这点。她没有导演的联系方式,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园长。
挂断电话不到两分钟,门“呲呲”响了声。
孟之舟疑惑,试着推一把,门开了。
门里并没站着人,估计是远程操控。
她踏进去,迎面便看到了路尽头的喷泉,喷泉正中矗立着一位半敞的大理石雕女神,女神身姿优美,双手举过头顶,托着一个同材质的花瓣盘。
方才看到的水瓶流出的水,便落在了这花盘中。
叹为观止,这是艺术品吧。
孟之舟绕过喷泉,往开着的房屋正门走去,视线还是不舍从女神像上移开。
她眼睛看着女神像,脚步未停,没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正从门内走出。
那男人垂眸点烟,也没看到她。
两人在门口处结结实实地撞了肩。
男人反射般地将夹烟的手移开,以免烫到对方。
“不好意思,我没看路。”孟之舟揉着发痛的肩,仰头看对方,却在看到对方面容的瞬间,整个怔住。
她试图遗忘的回忆,刚归于平静的情绪,全都如浪潮般卷回。
下意识地张嘴,差点呼出他的名字,却见对方蹙着眉,看她的眼神清冷陌生,又带着丝不悦。
那眼神鲜明地再次印证,他把她忘得彻底。
虽然已知道,可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地揪了下,声音就此哽在喉头,吞不下也吐不出,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
正这时,一个雄浑的男声传来:“小孟,你来了。”
紧接着是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听到声音,贺祁宇转头,孟之舟恍了片刻神,也看过去。
那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刚才听他叫了声小孟,孟之舟觉得是在叫自己,却又疑惑:“你是……”
“我是郑麟,那个要在你们幼儿园拍综艺的导演兼制作人,我们见过。不,确切地说,是我见过你,那时你在教室里忙,你们园长领着我在教室外面看了几眼。刚才园长打电话告诉我你已经在门口,我赶紧给你开了门,没等太久吧?”
郑导外表看来是个粗糙大汉,居然还挺细心周到。
“没有,就等了一会儿。”孟之舟暗暗平复心绪。
“那就好。”他朝孟之舟笑笑,手向贺祁宇一挥,说,“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贺祁宇,我们这次综艺的主咖,本职工作是演员,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他的戏。”
“没有。”孟之舟如实回答。
她曾试图看过,但只看了不到一分钟就放弃,并不是贺祁宇演得不好,而是荧幕中的贺祁宇和她所认知的贺祁宇大相径庭,让她感觉很别扭。
“哈哈,没看过啊,看来祁宇还不够火。”郑导笑着看向贺祁宇,此刻,贺祁宇的脸偏向别处,正自顾自抽着烟,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懒得理会两人的谈话似的。
孟之舟想解释说不是,被郑导爽朗而洪亮的声音打断了。
“诶,祁宇,别光顾着抽烟。这位是幼儿教师孟之舟,有关和小孩相处方面的问题,你有什么不懂,可以问她。”郑导拽了下他的胳膊,他才悠悠转过眸来,嘴里咬着烟,闲闲地嗯了声。
郑麟见贺祁宇似有不耐,想着估计他是嫌被打扰了,下巴努了下,招呼孟之舟道:“走,我们进去,我介绍其他人给你认识。”
孟之舟看向贺祁宇,贺祁宇并没看她,眼睑懒散地垂着。
她收回目光,跟着郑麟走了进去。
进去后,是一个偌大的客厅,两侧陈列着各式欧式家具、雕塑、摆设、油画,琳琅满目。
正中,垂下一盏圆形的三层水晶吊灯。灯光打在雕像和家具上,有种熠熠生辉之感。
顺着吊灯抬头看,发现屋顶竟是满绘的鎏金壁画,画的是有名的《创世纪》,孟之舟不觉驻足。
郑麟发现她没跟上,叫她,她才收了视线,快步跟上郑麟。
他们穿过客厅,右拐,进了尽头处的房间。
刚一踏进门,屋内所有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其中一个阳光帅气的男生,上下打量了孟之舟一番,问:“这是谁家的艺人,怎么没见过。新人吗?”
“什么艺人,人家是幼儿园老师,叫孟之舟,从今天起,也算是你们的老师了,指导你们如何教小孩、和小孩相处。”郑麟回答完,紧接着转头对孟之舟道,“他叫陆恒,是男团组合成员,他们那个组合目前正大热,叫seven。”
七个成员就叫seven,倒也省事儿。郑麟腹诽,并没说出口。
“长得这么漂亮,竟然不是艺人。”陆恒稍向孟之舟走近了些,满怀热情地问她,“你知道我们组合吗?”
seven没听过,她只听过赛文。赛文在某种程度上也可称作组合成员吧,奥特曼组合。
她摇摇头,说了句不好意思。
陆恒摆手:“没听过也正常,我们才刚出道不久,还需努力。”
话语中透出谦逊有礼。
这房间里除了陆恒,其他都是节目组的主创人员。郑麟简明地给孟之舟介绍了下,而后问:“周舒桐呢,就剩她一个嘉宾还没到?有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到,让这么多人等她。”
“快到了。快到了。”导演助理忙回答。
郑麟沉下脸:“你十五分钟前也是这么说的,再打电话催她,没看贺祁宇等得厌烦,都去外面抽烟了。”
“我立刻催她。”助理火急火燎地走出会议室,打电话去了。
这是一间会议室,中间摆放着一张大长桌,四周摆满椅子。
还没开始正式开会,大家都很随意,或坐着,或站着,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交谈。
郑麟让孟之舟随便坐,自己转头跟工作人员聊起接下来的拍摄。陆恒站在郑麟身旁听,不时搭上几句话。
只有孟之舟全然是个局外人,根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她眼睛环了一圈,到角落人少的位置坐下,无聊赖地,视线投向窗外。
窗外树影晃动,透过晃动的树影,她看到了半倚在一盏灯柱下的贺祁宇。
他微低头,倦懒地抽着烟。
烟草烧出一条细雾,袅袅地飞向头顶的灯。
灯光落下,勾勒着他好看的轮廓。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在做梦,梦裂成碎片,又汇聚成一个贺祁宇。
那个贺祁宇也像这样站在路灯下,在等她一起回家。
她走到他身边,看着他手里的烟,嗔他:“你才十五岁,不可以抽烟。”
他把手背在身后,悄无声息地摁灭烟:“没抽,我就尝尝。”
“尝也不可以尝。”她秀眉倒竖,气呼呼地瞪他。
他伸手接过她的书包,甩到肩上,温柔地对她笑,声音也温柔:“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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