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泠
八月底，天气黏腻闷燥。
相比较外面，画室里更加热，只有头顶的电风扇“嗡嗡”转个不停，没感受到一点凉意。
时柠拿着炭笔的手有些松懈，配合着笔尖摩擦着纸张的声儿，她眯了眯眼，困得打了个哈欠。
“啪嗒”一声，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笔芯断了半截，又在地面滚了几圈才停下。
时柠弯腰把断了的笔捡起来，拿在手上把玩着转了个圈。
听到这声。
旁边坐着的女生看了眼，打趣:“你这用掉的笔芯，还没摔断的多啊。”
时柠点头:“四舍五入等于我用完了。”
那女生被逗笑。
她刚想转身回去，又忽而想到了什么:“对了，开学以后你还来吗？”
时柠迟疑片刻:“不来了吧。”
“行吧。”女生有点遗憾。
经过暑假一个多月的相处，她还挺喜欢时柠的。
长得好看，说话又有趣，好相处没脾气。
见她不再说话，时柠重新在纸上画着。
手机在口袋里放着，忘了禁音。
她忘了。
这会儿电话突然在安静的环境响起，有些突兀。
时柠动作很快地按着音量键，侧过脸看了下联系人。
她把电话挂断，发了条消息过去【:在画室，下课给你打回去。】
对面乐了【:？见鬼了，你今天那么勤快？】
时柠:“……”
她收起手机，没回。
时柠抬起眼，看向墙上挂着的钟。
十一点五十五分。
距离回家吃饭还剩五分钟，时柠也没什么心情接着画了，磨磨唧唧的拿起一旁盒子里的小刀，削着笔尖等下课。
一只炭笔削了三分钟。
看时间差不多了，时柠把画具收起，装进了一旁摆着的帆布包里。
她坐在位置上，指尖勾着包带拎在手里，划水等下课。
时柠并不是美术生。
学画画全凭兴趣，而时家父母想的也很开，只要你高兴就行。
本着学习氛围浓厚，能让时柠多坚持几天的思想，把她塞进了个美术生多的画室。
时钟指到了十二。
时柠起身，出了画室的门。
夏天燥热的风迎面吹来，也比画室里那风扇凉快得多。
一下课，时柠的困意就彻底消散了。
她心情很好的哼着歌，手中提着的帆布袋一晃一晃，从走廊里蹦跶着走到了楼梯口。
还没来得及下楼。
她忽然想起了刚刚那通电话。
时柠往楼梯旁靠了靠，整个人倚靠在墙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着眼给她打回去。
随着她的动作，衣摆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截细白的腰线。
时柠把手机贴在耳边，等着对方接电话。
没多久。
电话被接通，但双方都默契的没说话。
时柠垂下眼，渐渐有点不耐烦：“什么事？”
她已经率先开口，可偏偏对面还是沉默安静的状态，只剩书本碰撞在一起的沉闷声，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天气本来就热，再加上这会又饿了，搞得时柠更加烦躁。
时柠深吸了一口气，忍着骂人的冲动，个别字咬的有些重：“我急着回家吃饭，能不能别墨迹？”
这声的话音落了以后，对面总算是出声了。
李如嫣“啧”了一声，扶着桌面起来：“急什么？”
李如嫣坐在位置上，把书桌下的作业搬到了桌上，顺带又补了句：“少吃一顿饭死不了，你要是不救我我就要死了。”
阳光有些刺眼，时柠又往旁边挪了挪，躲着太阳。
她阖着眼：“你说。”
李如嫣：“这不是快开学了吗。”
“你作业写了吧？发过来分享分享，让我借鉴一下。”李如嫣手中拿着笔，随手翻了两张卷子。
闻言，时柠眼眸微抬。
“什么作业。”
李如嫣：“？”
李如嫣沉默了良久，才一字一顿道：“暑、假、作、业。”
“算了。”她叹了口气：“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居然会来找你要作业。”
时柠：“……”
时柠：“？”
暑假作业啊。
暑假作业？？
暑假作业！！！！！
卧槽！！！
被李如嫣这一提醒，时柠才忽而惊醒。
暑假作业，她真的，一个字没动的程度。
她舔了舔唇：“你写了多少？”
李如嫣闻言一愣：“一半吧，你呢？”
“哦。”时柠眨了眨眼，老实回答：“我没写。”
“……”
那你说个屁。
李如嫣微笑：“再见。”
时柠急了：“再什么见？”
“这样吧。”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道：“你先把写完的发过来给我抄。”
“剩下的等你写完再发过来。”
“我们一合作，那肯定能混的风生水起。”
李如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忽悠。
这好像跟她自己写并没有什么区别。
倒是这话说的一套一套。
差点把她绕进去了。
－
事实证明。
这种合作太过于不平等，没人会傻到选择去上当。
挂了电话，一想到还有那么多作业等着自己，时柠整个心情都不太好。
以至于回到家以后，她连吃饭也没什么胃口，手里握着筷子戳了戳米饭，随意扒了几口就上了楼。
书桌前，时柠支着脸看向对面窗户。
就这样盯了几秒。
时柠低下眼，从一旁拿起手机。
她打了几个字，发送【: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没多久，手中的手机响了两声。
江知衍【:？】
他停顿了片刻【:你想我？】
一如既往的不正经。
时柠:“……”
有点想抄你的作业。
但这种大实话肯定不能说出来。
时柠这会没底线了【:是有点儿吧。】
看到这句话后，对面的人轻笑了声。
他回:【过几天。】
-
看着时柠从进了门到现在，一直都是不太高兴的样子，母亲徐舒雅稍稍愣了愣，张了张嘴有些欲问又止。
时柠回到卧室找了干净的衣服，拿着浴巾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舒服了不少，时柠回了卧室，坐在了书桌前，拿起了一旁的书包开始翻找着。
半小时后。
时柠有些烦躁的揪了两把头发，深深地呼了一口气，看着桌上厚厚一摞的卷子、本子。
忍着把这些东西丢出去的冲动。
时柠咬了咬牙，从笔袋里摸出了支黑笔，顺手拽了张卷子铺在面前。
就在她打算跟这些纸张一较高下的时候，忽而听到了几声“叩叩”的敲门声。
下一秒，徐舒雅手中端着个果盘，走到了书桌旁。
在看到时柠指尖捏着笔的动作后，徐舒雅眼中闪过诧异，但也只是一瞬。
孩子难得有个写作业的举动，她还是不要出声消散了热情比较好。
看着时柠烦躁的开始拽头发，徐舒雅有些欲言又止。
她本来不想出声的，但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个秃子的形象，心下忽而跳了跳。
“柠柠啊？柠柠！”徐舒雅拍了拍时柠的肩。
一写作业时柠就又开始犯困了。
听到这声，她抬起眼应了声。
看时柠手上动作终于停下，徐舒雅放心了不少，视线落在了对面窗户上：“你小江哥哥今天回来了，不会就去问他，别拽头发了啊。”
江知衍在放暑假没多久，就去他妈妈那了。
按照平常放假来讲，时柠都能抄个作业什么的，也不至于像这次那么急。
可偏偏江知衍这次不在。
闻言，时柠眼皮动了动，抬起脸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对面。
窗帘紧拉着，倒是看不出有人。
不是说要过几天才回来吗。
这货骗她。
啊。
真狗。
-
时柠老早就算了下。
距离开学还有几天，如果让江知衍帮她写的话，自己再写几张，那还是有救的。
当然，前提是江知衍愿意。
毕竟求这位办点事也不比写作业轻松到哪里。
时柠背着包下了楼，穿过了条小巷子，来到了江家的院门口，敲了敲门。
敲完门，时柠站在原地等了会，见没人开门就又敲了几下。
随着她敲门的动作停下，口袋里的手机忽而响了下。
时柠拿出手机，低着眼看了看。
江知衍【:？】
时柠:“？”
她眉毛皱了皱，抬手遮了下阳光，眯着眼看向二楼。
没看到人。
时柠低下头，敲了几个字发过去【:发什么问号？开门。】
这条消息发完，对面再也没有回复。
就在时柠打算背着包回家的时候，忽而听到了门栓松动的声音，而后院门被从内拉开。
太阳光弱之处，少年身形高挑清瘦，阴影打在他面上，肤色更加冷白。漆黑的碎发有些乱，眼梢低垂着，一副困倦默然的模样。
江知衍眼眸垂下，扫向门外站着的时柠，音调平而淡:“有事？”
由于实在太热，时柠也不想站在外面去跟他絮絮叨叨一大堆。
她向前走了两步，想推开挡在门口的人:“你先让我进去——”
少年动都未动。
时柠:“？”
江知衍有些许懒散地倚靠在门框边，面色平淡:“说清楚再进去。”
时柠:“……”
想着自己有求于人。
时柠忍了又忍。
她侧了侧身，背着太阳光站着，抬眼看向门口的人，轻声咳了咳:“就——”
“这不是快开学了吗。”
“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吧？”时柠小心翼翼地看他:“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帮我写几张？”
江知衍眼皮一跳。
他垂眸，视线对上时柠那期待的眼神，唇角扯了下:“没兴趣。”
看看。
人家这话多无情啊。
下一秒，江知衍向她证明了两件事。
——他不但话语无情，就连举动也很无情。
少年从门框边站直了身子，冷白削瘦的手搭上了门边，指节骨明晰干净，正打算关门。
时柠震惊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了手，扣住了那半关着的门。
“等等等。”
江知衍眉眼有些怠懒。
木门被关了一半。
从时柠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清他已经开始烦了。
时柠咽了咽口水，声音越来越小:“我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江知衍:“？”
“我有必要说一下。”江知衍似是好心提醒:“这种事不管怎么说，好像都是我吃亏。”
“……”
时柠继续跟他掰扯:“你骗我我都没说什么。”
“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过几天才回来，结果呢？”
“哦。”江知衍应了声，淡声道歉:“对不起。”
“……”态度诚恳，让人没话说。
时柠眨了下眼，不再扯这个话题。
她商量:“开学后我给你带一星期早餐行不行？”
见他不搭理自己，时柠又试探性问了下:“那，一个月？”
江知衍垂眸。
“不能再多了。”时柠有些心痛:“你再这样我们友谊的小船就要翻了。”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几秒。
见他面无表情，时柠更难过了。
“你知道的，要是开学前我没写完的话，老王肯定会给我加作业的。”
半晌。
江知衍嗤笑了声，稍稍测过了身子，把门打开了点。
“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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