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 江知衍抬了下眉。
见他不说话。
还没两三秒，时柠后悔了，开始在内心疯狂地自我反省。
她是不是有点太勇敢了。
她会不会直接就这样被丢下去。
这个想法一出。
时柠视线移向窗外, 观察了一下地段, 发现这里还挺不好打车的。
而且人烟稀少，只有零星的店铺亮着。
路面宽敞，随着车子的行驶, 远处路灯的灯光被拉出模糊光影, 近处漆黑一片。
还挺吓人的。
看着眼前的一切，时柠也不敢再说话了。
时柠放弃挣扎, 选择闭嘴，保持沉默, 让大家无声遗忘那个话题。
她身子往一旁斜了点, 把额头轻靠在玻璃窗上。而后，眸子侧过，看着窗外流转变动的风景。
时柠在想。
要是江知衍，真的把她丢在这怎么办。
毕竟他没有人性、不是个人, 跟人这个字，压根不沾边。
短短几秒钟。
时柠已经在心里，把如果事件真的发生，她怎么写小作文去控诉、去谩骂, 那些言语都组织好了。
没多久, 一道微信消息提示音响起, 打破宁静。
在安静的氛围之下, 增添了些许声响。
时柠的眼睫动了下, 垂下眼, 看向被搁置在衣裙上的手机。
屏幕亮起, 照着她莹白的脸庞。
时柠还是处于那个姿势没动。
她懒懒地伸出手，从腿上拿过手机，单手输入密码，进入微信查看消息。
余梦【：笑死我了，我跟你说件事。】
时柠简单扫过这行字。
她有点困倦，没怎么认真看，只注意到了“笑死”这个字眼。
单手打字太过于艰难，时柠没长篇大论。
她随手点了两下“H”，敷衍回复【：哈哈哈哈哈。】
余梦【：？】
余梦【：你笑什么：）】
余梦被气到了【：我还没开始说，你敷衍我是吧：）】
时柠指尖滑动屏幕，扫了下上面的消息。
她毫无诚意道歉【：不好意思，没注意，笑早了。】
而后，又打字【：你继续。】
余梦微笑，发了好几条，长达二十秒的语音过来，全都是骂她的。
时柠没点开，以为她开始说事了。
时柠态度真诚，发问【：嗯嗯，然后呢。】
余梦：“？”
你，是不是，有，病。
不用想也能看出她有多敷衍，而且还是一本正经的敷衍。
余梦懒得骂她，索性直接开始说正事。
余梦【：就你们都走了那会，许尘又回酒店了，大小姐在那堵着他不让走，跟个泼妇一样，直接跟许尘吵起来了，让许尘给她一个交代。】
余梦感叹【：太可惜了，你居然不在场。】
余梦【：当时好多人围观，大小姐这次丢脸是真丢到家了。】
时柠全程面无表情地看完。
她没那么爱看热闹的心理，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不太想去谈论别人。
但看余梦兴致那么高。
时柠顿了一会，挑了个表情包回复。
余梦也没有在意那么多，在时柠沉默的间隙里，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余梦【：哦对，我突然想起件事。】
余梦【：上午我去你家的时候，你不是提了一大堆对男朋友要求吗。】
余梦【：我突然一个茅塞顿开。】
余梦【：你那些要求组合起来，他妈这不就是江总？】
时柠：“？”
看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时柠回消息的手一顿。
她抬起眼，打量了一下身旁的男人。
肤色冷白，眉骨硬挺，唇线微抿着，侧颜轮廓利落分明。
随着他阖着眼眸的动作，眼梢染上一丝暧昧缱绻，意味不明的撩人气息。
好看是挺好看的。
现在有钱也是真有钱。
对于是不是只对她好，这件事就有待考证了。
视线落在那张略显勾人的侧脸片刻，时柠收回视线，无聊的划拉着屏幕。
余梦说的挺有道理的。
就连时柠自己在提出要求的时候，都没注意到，她是下意识围绕着江知衍，说出那些话来的。
就算时柠一直在抗拒，在生气。
江知衍却一直，在她心里处于那个，光是本能就抵挡不了的人的角色。
言语间就算带刺，可内心、本能是不会骗人的。
时柠悄悄呼了口气，有些复杂-
关于工作室合作的事，按常理来说，都是由公司下属接手，去交涉后续发展的。
怎么说也轮不到江知衍来。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情况，跟闲的没事干一样，偏偏就是他一直在处理。
江知衍的微信，时柠老早就拉黑删除了。
但出于工作需要，他是交涉方，时柠只能把他加回来。
当年又是拉黑又是删除搞得特别复杂。
现在加回来也要逐一拉出黑名单，将其复原才能重新加上。
重新加回江知衍微信的那一刻，时柠战战兢兢，完全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甲方爸爸。
前几天时柠还大放厥词，说江知衍是自己狗儿子。
当时有多拽，现在就有多低声下气。
果然有钱就是爹。
时柠到现在还记得。
她当时小心翼翼问了句，关于小剧场广告插播，有什么要求这件事。
而后，江知衍说了句，类似于随便你这种话。
快一千万的订单，就这样丢给她随便画，毫无要求。
也壕无人性。
一点都没有当甲方爸爸的自觉，但是时柠就莫名很喜欢这种。
在这个星期三，是许尘的生日。
前一天晚上，时柠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礼物，拿出来放在书桌上。
经历过那晚的事情，时柠本来是不想去的。
她对许尘的看法变了很多，以前觉得他挺温柔的一个人，现在莫名有些难以言喻。
但碍于工作室的所有人都去了。
许尘也就像忘了那天的事情一样，还特别关照，交代她一定要来。
实在是没办法，她要是不去，就显得太不合群了。
从饭店吃完饭出来，一行人拿着蛋糕，陆陆续续去了隔壁的KTV。
时柠跟余梦坐在了角落里。
包间里的灯被关上，只有前方墙面上挂着的显示屏亮起，四周满是屏幕折射的彩色光晕。
蛋糕被放在了茶几上。
随着火苗摇晃的蜡烛被吹灭，包间里的白灯再次亮起。
有人起哄：“许总许了什么愿望？”
听她这样问，许尘笑容温和，没有选择隐瞒：“希望我今晚的表白能成功。”
众人：“？？！！？”
“许总今晚要跟谁表白啊？”
“就是啊许总，平常也没看出来你有喜欢的姑娘啊？”
“……”
听到“表白”两个字，余梦皱了皱眉，难得多看了他两眼。
从直觉来说，不对劲。
一时间，嘈杂议论声遍布。
“先保密。”许尘温声打断，面上满是笑意，看上去心情很好：“好了，大家别问了，分蛋糕吧。”
时柠这边跟余梦闲聊着，忽而，从一旁伸过一只手。
许尘拿了块蛋糕，叫她：“时柠。”
不等时柠开口回答，余梦挑了下眉，刻意试探：“许总是不是偏心啊，怎么也没见你给我拿。”
许尘笑了笑，没回答。
余梦眯了眯眼。
这反应，看看，这他妈太让人多想了，这就按耐不住要当着众人的面，表白时柠了。
时柠没意识到这情况。
她接过，轻声礼貌道谢：“谢谢许总。”
那块蛋糕，时柠一直没碰，就这样拿在手上。
许尘也没去那边跟他们玩，坐在一旁，看着她跟余梦两人聊天。
忽而，许尘开口插话。
“时柠。”
时柠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许尘眉眼温和：“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出来，但是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
洞悉一切的余梦：“……”
时柠：“？”
不给时柠开口的机会，许尘接着说：“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好好考虑考虑。”
他语气有些许卑微。
“今天是我的生日，你……”能不能，别那么果断的拒绝我。
余梦转过脸翻了个白眼，有点想笑。
这不是道德绑架吗？
你可真有一套，特意选生日这天，在大家面前表白，让时柠下不来台不好意思拒绝，真有你的。
余梦真是他妈气死了。
闻言。
如他所说，时柠没急着开口，而是认真想了想。
说实话。
许尘给她的感觉，就像那种，因为她长得好看而喜欢她的。
只要遇到第二个，比她更漂亮的女孩子，那他也会丝毫不纠结地去追第二个。
同理，黄浅珊那件事就是很好的例子。
在有用的时候顺着她，一旦触及到自己的利益，用不上她的时候就吼她。
许尘这人，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感情上，都是善变的。
都是更倾向于有优势那一方的。
江知衍那晚的举动，其一是为了护着时柠，再就是认出许尘是发微信那个人。
目的就是让时柠看清这人什么样。
事实证明这操作很成功。
只不过时柠不知道他还有这层意思，也一丝一毫都没看出来。
她跟江知衍的智商压根不在一个水平。
只知道，她现在对许尘那点好感，随着那件事瞬间消散。
时柠沉思了片刻：“不好意思啊。”
她言语间满是歉意：“我没有要找男朋友的打算。”
“而且我觉得——”时柠卡了两三秒，看着他，慢了半拍，下意识：“你是个好人。”
众人：“……”
这就开始发好人卡了。
余梦都想鼓掌了。
但是她忍住了，跟着接话：“就是说啊，许总人那么好，我们时柠配不上很正常。”
言下之意究竟是谁配不上。
不用多说，在坐都不是傻子，光是听也能听出来了。
许尘的笑容僵了下，却又很快一转而逝，还是保持了那副温和的样子。
他温声：“没关系。”
眼看着气氛尴尬，那边看热闹的也没闲着，出声打破气氛，张罗着过来玩游戏。
时柠抬了抬眼，也没拒绝。
见他们都过来了，围坐在桌旁的起身，往旁边坐了坐，让出空隙。
他们玩的是那种抽卡牌游戏。
按人数在桌上放了牌，里面掺杂了两张一样的，一样的两张分别是“问”和“答”的字眼，谁拿到谁问答。
有点类似于真心话大冒险。
多了三个人过来，就又多加了三张牌放在桌上。
眼看着洗完牌，尽数铺开在桌上。
时柠伸出手，抽了张拿在手里，半遮掩着，低下眼看过去。
彩色的图案之下，有一个小小的“答”字。
时柠：“……”
这可真是离离原上谱了。
刚玩第一局，第一次抽卡，直接就抽到了这牌。
谁看了不得直呼一句倒霉蛋。
时柠面无表情地捏着牌卡，跟着他们一起把牌面向上，放在了桌上。
抽到“答”的是工作室里的一个男生，人胖胖的，叫齐复。
看着那两张卡，齐复笑了，也没多废话，直接开门见山：“谈过恋爱吗？”
时柠淡定：“谈过。”
众人：“……？”
卧槽。
不说他们，就连余梦也震惊了。
“你什么时候还谈过恋爱？”
余梦有些难以置信：“一直没听你说过啊，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面对铺天盖地的询问，时柠一言不发。
等他们彻底安静以后。
时柠抬了下眉，慢慢悠悠开口：“这不重要。”
她伸出手，指尖抵着面前的纸牌，将其推到了中间：“继续吧。”
看她不想说，齐复觉得没劲，接着洗牌铺在桌上。
时柠刚开始还提心吊胆的。
小心翼翼抽取了一张之后，发现跟自己没关系，才放松下来。
几次之后都不是她，时柠愈发大胆。
没想到下一刻。
在时柠自信满满地抽完一张之后，随手翻过来，再次看见了那个小小的“答”字。
时柠的唇角不受控制扯了扯。
她现在看那个“答”字。
隐约间能感受到，这个字在朝她挥挥手打招呼，说又见面啦。
一见她这牌，齐复乐了。
抽到“问”的是个小姑娘，齐复拿了自己普通牌跟她换，再次问时柠的问题。
看这架势。
今天不把时柠的前任套出来，他是不会死心了。
齐复兴致冲冲：“行了，这次只能选大冒险了啊。”
时柠闻言，抬了抬眼。
这人想整她。
时柠似是在问：“这是从哪定的规矩。”
“我临时定的。”齐复满脸笑意，拍了拍手上的牌：“愿赌服输哈，这次选大冒险了啊。”
时柠往后靠了靠，身子陷入了沙发。
她佯作平静：“可以。”
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爽快，齐复还挺诧异，短暂之后恢复正常。
齐复沉默了一会，开始想能让她做些什么。
齐复安静了有多久，时柠就紧张了有多久，全程观察着他的神情。
大概一两分钟过后。
齐复捏着牌，看向她，脸上堆满了笑：“这样，现在给你的前任打个电话。”
时柠：“……”
“跟他撒娇说你喝多了，让他来接你。”齐复说。
时柠：“？”
你妈的。
时柠下意识开始慌乱。
让她去给江知衍打电话撒娇，还不如让她从这楼上的窗户跳下去。
一个是社死一个是真死。
反正都要死，最后是怎么死的，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时柠企图挣扎：“能换一个吗。”
齐复摇头拒绝，一字一顿：“不、能、换。”
“打不打，你是不是怂了啊时柠。”
时柠微笑。
好，很好，问得好。
神他妈你是不是怂了。
你就说，让你去对你前任做这种事，你怂不怂吧。
时柠扬了扬头：“打。”
她把手机拿出，在通话界面停住，想再次挣扎一下。
她抬头，脸上被屏幕打着白光，语气认真地问：“只不过，你指的是哪个前任。”
众人的起哄声戛然而止：“？”
“玩那么刺激？看不出来啊……”齐复愣了，自顾自喃喃自语。
他问：“你有几个？”
时柠轻声“啊”了下：“不多。”
“也就——”她沉吟片刻：“——区区二三十个吧。”
众人：“……”
这他妈还不多。
这多的都有点扯了。
事实证明，时柠这一套还挺成功的。
其他人都忘了打电话这事，完全沉浸在她有二三十个前任的震惊中，无法自拔。
只有齐复不忘初心。
震惊后，他还不忘说：“呃……那你随便挑一个打。”
时柠：“……”
小伙子。
好，很好，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
时柠微笑着看着他，强忍着揍他一顿的冲动，在联系人那边翻找着。
江知衍的电话号码，时柠没给过备注。
找到那串数字后，时柠顿了片刻，指尖在空中停着，迟迟按不下去。
看她这样，齐复急了，上手夺过。
他眯了眯眼，看着那串号码：“是这个吧？磨磨唧唧的你。”
不等时柠开口，齐复已经快一步拨通了。
齐复按了免提，把音量调到最大，四周满是“嗡嗡”的拨通声。
随着一声停顿，电话被接通。
紧接着，时柠的心跳也漏了半拍，有些局促。
齐复把手机递还回去，朝她眨了眨眼，示意她说话。
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时柠更尴尬了。
两三秒后。
从对面传来了一道男声：“什么事。”
这道嗓音寡淡干净，顺着电流声掺杂过来，染上了些低沉的感觉，好听到勾人入骨。
听到这声音，众人一愣。
只觉得有些耳熟，但又想不出来是谁。
既然江知衍已经先行开口。
时柠支支吾吾了片刻，憋出一句话：“我在ktv。”
看着正戏开始，大家也就没纠结那个声音是谁。
一个个都保持安静，动作催促。
时柠有点紧张，字词间满是磕磕绊绊：“然后现在，喝，喝多了，你能不能来接我。”
江知衍：“嗯？”
这声音是真不像喝醉了的。
齐复急死了，疯狂朝着她开口，用很小的气音催促。
——撒娇啊。
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时柠呼了口气，选择不要脸了。
毕竟她也没有脸能丢了。
时柠不太会撒娇，只能凭借着语气助词，去慢慢尝试。
她轻声：“你能不能来接我呀。”
江知衍：“……”
面对着他们的催促，时柠又补了句：“求求你啦。”
江知衍：“……”
这种撒娇，时柠自己认为没什么。
但是她嗓音细软，平常说话就软绵绵的，更何况是这会儿刻意放轻放软了的说话。
一个平平无奇的语气助词，都能在不经意间，带出一长道涟漪。
短暂沉默过后。
江知衍喉咙逐渐有些干涩，眸子中情绪晦暗不明。
他嗓音低哑：“位置发过来。”-
任务完成，时柠把电话挂断，发了定位过去。
听着他们探讨这声音有多耳熟，时柠一言不发，靠在沙发里划拉着手机屏幕。
时不时的，齐复还过来催促她，问前任到了没有。
游戏再次继续，时柠没玩了。
大概十几分钟过后，时柠收到了江知衍的消息。
他让她下楼。
齐复凑过来，张罗着大家：“来来来，都过来啊，时柠的前任到楼下了！”
“让我们看看，这个在二三十个前任中，脱颖而出的男人究竟是谁。”
“……”
几人陆陆续续下楼。
出了ktv的大门，在前方的路边停了辆车。
男人懒散倚靠在车门边，黑色的长款风衣勾勒着高瘦的身形，下面是宽松的黑西裤，周身气质满是矜贵。
这一身深色不太醒目。
却因为那辆车，以及那张轮廓清晰的侧脸，准确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知衍冷白削瘦的手轻垂，修长的指骨节间夹着根烟，指尖轻敲了下。
察觉到了这些视线。
他脖颈轻抬，眸子瞥向门口那处。
众人看向时柠：“？”
卧槽，你别告诉我这是你前任。
读懂他们眼里在问什么后，时柠没出声，只是点点头默认。
众人：“？！”
余梦拽着她，刚想仔细问问。
下一刻，靠在不远处的男人掐灭了烟，站直身子，朝着这边走过来。
看到甲方爸爸，工作室的人陆陆续续打招呼：“……江，江总好。”
余梦推了把时柠，把她往前面推去。
余梦说：“早点回家吧你。”
一看这阵仗，众人急忙连声应下，只有许尘站在后面，一句话没说。
许尘看向他，就算心里再不满意，却也只能憋着。
齐复点头：“对对对，早点回家。”
他们又不是傻。
哪个前任会那么护着，哪个前任会来接，哪个前任能做到这种地步。
再想想时柠平常的态度。
不用想也知道，谁是正在倒追的那一方。
眼看着他们要离去，齐复很会抓重点，又开口：“江总夫人再见！！”
时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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