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游野在意识崩塌之前,问了怀树——
“你不知道我的血,对你有如此吸引力,对吗?”
此刻怀树身形顿了顿,这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我当时说,你猜对了。”
他一开始确实没预料到,自己会对游野的血没有抵抗力,在游艇卫生间发出猎食信号纯属意外。
之后,为了避免这种不可控的生理变化暴露身份,他开始服用刘医生调配的药剂。
药剂能将吸血鬼的猎食信号分解,转化为同类无法分辨的香水味。
这种独一无二的香水味有点类似信息素的存在。
游野笑:“还有呢?”
怀树侧过脸看他,视线在他嘴唇和喉咙间移动,他说:“你很美味。”
游野回以同样的视线:“谢谢夸奖,你也是。”
“不过,我想不明白,”游野话锋一转,问道,“既然你对我进行了初拥,那一定在更早之前尝过我的血,为什么在游艇卫生间时,会这么不小心呢?”
怀树在游艇泄露猎食信号时,冒失得就像是他第一次嗅到游野的血味。
这很不合理,按理说在怀树对夏柏冬进行初拥时,就应该知道他血的味道,也会有所防备。
究竟是为什么?
游野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不合理很可能与转化原因有关。
怀树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但很快,他又掩饰掉自己的情绪:“或许,我没你预想的这么谨慎吧。”
两人对视数秒,最后游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而问道:“书中只说了初拥后,被转化者无法抗拒转化者的血液,并没有提及相反的情况,我们之间是怎么回事?”
怀树摇头,这会儿他是坦诚的:“我也没法确定,从没见过类似情况。”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画室。
画架旁凌乱地堆放着作画工具,看来不久前,怀树正在画室创作。
“可以让我看看吗?”游野问。
“当然,”怀树重新弄热壁炉,“只是还没来得及画完。”
游野绕过画框,当他看清画布上的内容时,先是一愣,而后忍不住笑了。
脸上也微微有点发烫。
画面里的游野露出尖齿,嘴唇被刺了道口子,鲜红的血液浸湿干涸的皮肤。
他微微扬起头,在月光下露出苍白脆弱的脖子,凸起的喉结上重叠了无数个指痕,像是被谁用手指反复抚摸揉捏。
他的眼睛潮湿一片,像是氤了层灰蓝色的雾气,迷茫又充满蛊惑,似正对凝视他的人发出危险的邀请。
整张画也以灰蓝为底色,嘴唇和脖子上的血红色突兀又鲜艳。
怀树:“这是昨晚的你。”
他重新坐回画布前,继续完成他的画作,“我喜欢把令我震撼且美丽的事物画下来。”
游野的脸又烫了些:“谢谢夸奖。”
昨晚他这么肆无忌惮地“引i诱”怀导,看来这会儿对方开始反击了。
“画好了送你,”怀树面上不动声色,嘴上却得寸进尺,“很快了,要是没事的话,你可以陪着我画完。”
顿了顿,他说:“我想你也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
游野:“什么都可以问你吗?”
怀树:“都可以问,但我会酌情回答。”
游野并不打算客气,他问:“所以,庄园历代主人都是我们的同类?”
怀树:“没错,在吸血鬼的繁盛时期,他们有自己的交易市场和暗号,这座庄园只出售给遵守规则的同类。”
游野微微挑眉:“他们?”
这个词,怀树完全把自己划在吸血鬼之外了。
怀树抿了抿唇:“我从不参与类似的交易。”
“哦,”游野继续问,“走廊上的肖像画都是你画的吗?”
“是,”怀树,“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住在岛上,每隔几十年回来一次,每次庄园都换了新主人,我就以画师的身份给他们留下一张肖像画,那几百年很流行这个。”
游野:“后来呢?他们都怎么了?”
怀树:“死掉了。要么是被吸血鬼猎人杀死,要么是被夜狼咬死,要么选择了自杀。”
游野微微一愣:“自杀?”
怀树语气平淡,像是在叙述与己无关的事:“传说中割开吸血鬼的喉咙、然后施以火刑能彻底杀死吸血鬼,这是真的,许多吸血鬼到了最后,会选择相似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顿了顿,他有些出神的望着画作说,“毕竟永生是罪恶,也是惩罚。”
空气静默一瞬,壁炉发出噼啪的燃烧声。
游野想起书里的记载——
「吸血鬼诞生于罪恶,生存即是惩罚」
作为新生吸血鬼的他,因为有系统奖励获取基础血袋,生存模式要比寻常吸血鬼简单得多。
游野继续问:“现在庄园的主人是谁?”
怀树思考了片刻,模棱两可说:“只要把戏拍完,你会见到的。”
“哦,”游野毫不掩饰脸上的遗憾,又问,“到目前为止,你初拥过几次?”
这次怀树作画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了看游野,游野也盯着他,重复道:“几次?”
“这个问题涉及剧透,我不能给你答案,”怀树说,“下一个问题。”
这个回答倒是让游野有些意外。
为什么初拥次数会涉及剧透呢?
游野抿了抿唇,想了想问:“你和刘医生是什么关系?”
他和怀树的习惯一样,在思考、或是觉得有意思时,就会抿一抿嘴唇。
怀树:“患者和医生的关系?或者说,雇主和雇员的关系?”
游野:“还有呢?”
怀树:“契约关系,我们各取所需,互为平衡,也互相牵制。”
游野:“他在监督我对不对?如果我一旦做出危险的举动、或是无法通过他设置的考验,就会被他清理掉,就像上次在灌木林被狼袭击,假如当时我没佩戴狼骨,或是出于恐惧的本能咬死那只狼,将会和以前很多吸血鬼一样,会被群狼分食。”
怀树定定地看着他,莞尔:“看来你已经很清楚了。”
游野:“第一天抵达庄园时,我房间有个人影,是刘医生吗?”
怀树:“你认为他去你房间的理由是什么?”
游野耸耸肩:“挂上那幅夜狼的油画监督我吧,毕竟你和童晚的房里都没有这样的画。”
怀树:“这恐怕得你自己去问刘医生。”
游野:“算了,不重要,我已经换上了你给我的肖像画。”
怀树笑了:“嗯,我看到了。”
游野:“是啊,毕竟这两天晚上,你都在我的房间。”
说完,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我可以问你,为什么要把我转化成吸血鬼吗?”游野半开玩笑地问。
怀树:“不可以,这是作弊。”
“好吧。”游野像只猫一样懒懒地坐在红沙发上。
红沙发有个特殊的含义,潜规则。
此刻游野将头搁在沙发柔软的布料上,伸了个懒腰,“怀导,你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会感知寒冷,为什么每次都给我披上外套、烧热屋里的暖炉?”
怀树专心致志地画着他的作品,回答得很理所当然:“作为你的转化者,我有义务配合你的演技。”
游野愣了愣,笑了:“你很会接戏。”
怀树莞尔:“谢谢夸奖。”
壁炉静静的烧,窗外的雨似乎变小了,雨打窗户的淅沥声渐渐有些听不清。
怀树说:“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明天大概率会是个晴天。”
游野有些担忧:“可明天有很重要的戏。”
晴天对新生吸血鬼而言,并不友好。
怀树想了想:“睡眠可以帮助降低日光带来的副作用。”
吸血鬼无法入睡,可经过数次实验,游野找到了一个办法——
怀树身上压倒性的、属于绝对强者的猎食信号,可以让他迅速感到困倦,从而陷入睡眠。
游野微微仰头看他,脸上是夏柏冬该有人畜无害:“怀导,为了明天的戏,可以请你帮我入睡吗?”
怀树静静地看了他片刻。
他当然知道这家伙的意思。
“好,”怀树取来干净的刀片,还用酒精消毒了一遍,“别弄在明显的位置,不然太为难化妆师了。”
游野接过刀片笑:“我知道。”
他想了想,给怀树空掉的酒杯倒满红酒,然后割开指腹,将自己的血滴进红酒里。
在酒精和血液混合的一瞬间,熟悉的香水味充斥密闭的画室。
困倦感如期而至。
游野边吸着自己流血的手指,边将酒杯递给怀树:“祝我们明天拍摄顺利?”
高级猎食者的气息将他密不透风包裹其中,游野很快就迷糊了。
他甚至连酒杯都拿不稳,好在红酒洒出来之前,已经被怀树稳稳接住。
意识远离之前,游野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声音含糊地问:“怀导,第一次在画室,你是故意弄伤手指,试探我的忍耐力,对吗?”
怀树很坦诚:“是。”
游野迷糊地笑:“看来我没经受住考验。”
因为困倦,他灰蓝的眼珠看起来潮湿又暧昧,可这会儿怀树也好不到哪儿去。
怀树不置可否,明知多此一举还是为游野盖上了毯子,看他已经睡着了,在他耳边低低地说:“这幅小羔羊的外表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灵魂呢?”
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想。
……
游野醒来时,已经是早晨。
他身处画室,日光从东面的窗户照了进来,他迎着光照揉了揉眼睛。
如怀树所说的,充足的睡眠降低了日光对他的副作用,此刻日光打在他身上,游野并没感到明显不适。
画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怀树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昨晚的画作已经完成,画框上贴了张便利贴,上面简单的写了三个字——
「送你的」
游野撕下便利贴,他发现怀树的字迹和他一模一样。
难道这也是系统拷贝了他的数据吗?
但这暂时不重要,此时此刻,游野感受到久违的晴朗和惬意。
他伸了个懒腰,正要享受这个平静的早晨。
可一阵骚乱打破了早晨的安宁。
庄园里两位遛狗的工人神色慌张地赶了回来,他们白色的工作服上沾满血迹和泥土。
他们在距离庄园不到两公里的灌木丛里,看到了一具狼的尸体。
“那是一只狼崽子,它的腹部被利器剖开,身上的血被放干,内脏也被掏空……”
“它四肢被绳索捆着倒挂在树冠上,树下似乎画了奇怪的图案和文字,但被雨水冲掉了大半,实在看不清了。”
“像是某种古怪的仪式,我们已经把可怜的狼崽埋了,希望不会触怒神明……”
红岛上的人们信奉狼,狼被杀对他们而言,是最糟糕也最恐怖的事。
在这个晴朗的早晨,未知的恐惧弥漫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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