葭音看了看自己包扎好的手掌, 薄薄的一层绷带。
她笑着对医生说了声谢谢,发现江砚与还没有回来,葭音起身准备出去看看。
打开门, 外面没有江砚与的身影。
葭音奇怪,江砚与去哪里了。
她在附近找了一圈儿, 没有见到。
葭音低头想给江砚与发个消息, 但发现自己的手好像不怎么的灵敏。
动作有点慢。
她用食指点开锁屏, 找到江砚与。
只不过, 信息打到一半, 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音音。”
应声看去,葭音见到了熟悉的面孔。
她松了一口气, 朝江砚与的方向跑过去,身后还背着琴,有些笨重。
见状,江砚与脚步加快了一点,同样朝着葭音过来, 嗓音微沉:“我来拿吧。”
“不用, 我可以”
不由分说的,江砚与已经伸手。
而在指尖碰到琴包的那一刻忽然顿住。
手指动了下,男人背着神, 傍晚的夕阳从旁边的窗户中透进来。
暖黄色的光打在葭音发梢上,光影参半, 周围有细小的毛絮飘下,静谧的像是一幅画。
江砚与垂眸注视着葭音, 光照不到的地方, 江砚与眼底的情绪浓的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
他不动声色的换了一只手。
左手接过葭音的琴包, 转背到了自己身上。
声音平静如水, 拾起葭音的手注视着:“还疼吗?”
“本来就不疼。”葭音强调道。
葭音反问江砚与:“那你呢,你有没有受伤。”
记得当时她好像听到了撞击声,但江砚与把她捂得严实,听得不是很真切。
耳边萦绕的,都是江砚与的心跳声。
她目光紧紧地锁着江砚与的表情,看的仔细。
江砚与笑的一脸自然:“没有,怎么现在还在担心我。”
葭音质疑:“真的吗?”
“我没事,倒是你这个手,留疤了怎么办。”
葭音好笑:“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疤痕体质。”
说道这里,葭音忽然想到江砚与手臂上的细小伤口,她来了一句:“江砚与,你也不能留疤。”
江砚与不以为意:“我们又不一样,这些无所谓。”
虽然都说男人身上多一条疤无所谓,但葭音不舍得。
害怕江砚与的样子不会好好擦药,葭音忍不住多说了一嘴。
“江砚与,你要是有疤,我就不要你了。”
似乎是没想到葭音会这么说,江砚与愣了一下,眉梢情不自禁的上扬了一下。
原本棱角分明不带感情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说不上来的意味。
他重复着葭音的话:“不要我了?”
葭音无语。
她耳朵有点热的瞪了一眼江砚与。
脚步停下,葭音看了看自己的抱着白色纱布的手掌,举到了江砚与面前,问:“你要是再胡说,我就用这个熊掌揍你。”
江砚与目光转移到葭音的手上,似乎是真的觉得有趣,眼底的冰融化,泛出点点笑意。
好听的声音环绕在身旁。
他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弧度,揽住葭音的手。
重复着葭音刚刚的话:“熊掌?”
似乎是在思考,他食指点了点葭音露出来的指尖。
“有这么可爱的熊掌吗?”
“”
莫名其妙的被撩到了,葭音目瞪口呆。
江砚与怎么已经会说这种话了。
这下不止耳朵红了,手指也红了。
不过还好,江砚与总算是笑了。
只不过,还没等葭音松一口气,江砚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音音。”
“嗯?”她下意识的回应。
江砚与看着葭音的手,语气极为认真。
他说:“不可以再受伤了。”
葭音想让他放心:“知道啦。”
她开玩笑道:“等周一我去谭山寺求个平安福好不好,我觉得还真的有点灵。”
说着,葭音心底其实有点心虚。不过虽然心虚,但还是觉得真的灵。
葭音瞥了一眼江砚与,心满意足的感觉无法言语。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动到了江砚与,他眼底滑过一道情绪。
胸口前温热的触感让他记忆起,那块从未摘下过的玉。
小姑娘在自己面前眉眼弯弯。仿佛永远都是这么有灵气。
恍惚间,江砚与回想到第一次重新遇见的时候。
她好像一直都没变。
但那个在自己面前哭过鼻子的娇气包,也慢慢的长大了。
他忽然心底升起一丝不确定的怀疑,如果自己走了,葭音会不会忘记他。
会不会像上次一样,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心脏被拉扯,不愿多想,江砚与用力的压下眼底的痛苦。
他手指动了下,缓缓地抬起。
指腹触碰到熟悉的绳子,玉坠被摘了下来。
有一种落空感和陌生感朝江砚与涌过来。
在葭音诧异的眼神中,江砚与唇角勾起弧度呆在了葭音脖子上。
葭音跟着江砚与的动作垂眸。
一块色泽极好的白玉映入眼帘。
黑色的绳子玉白色羽绒服形成鲜明对比,葭音一下子想到之前在江砚与脖子上见过数次的黑绳。
就是这个。
只是之前,从来没有见江砚与露出来过。
而现在,江砚与把这个带在了她脖子上算怎么回事?
葭音莫名的慌了:“江砚与,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砚与眼底无波无澜,却很温柔:“这个开过光,可以保护音音。”
什么东西会寸步不离,这个玉坠明明是江砚与的护身符。
她怎么可以要。
葭音想也不想的就要摘下来。
江砚与一眼看穿葭音的心思。他手摁住葭音的手,控制住她的动作。
语气温柔却又不乏强势:“带着。”
葭音着急:“不行的,你给我了你怎么办。”
江砚与拉开葭音外套的拉链,白色的玉观音被塞进了葭音衣服里面。
他熨帖的给葭音重新整理好衣服,注视葭音的眼睛,薄唇轻启。
葭音本能的愣住,江砚与的面庞在眼前重新放大。
她听见江砚与的声音,冷冽的声线一字一句吐出:“我不需要什么护身符。”
“但音音必须平安。”
他瞳孔中映出葭音的身影,周围的声音变得模糊,医院的人来来往往,嘈杂的声音成为两人的背景。
太阳在后山一点一点的下落,金黄色的光晕在夹角下移。
他每一句话都砸在葭音的心上。
男人的眉骨即为好看,背着光有很淡的阴影,衬得气质突众。
江砚与目光没有闪任何一下,直直的定在葭音眸中。
他哑声:“葭音就是我的护身符。”
江砚与叫了个车,葭音十分懂事的没有问江砚与刚才他去了哪里,也没有问江砚与那些人是谁。
葭音偷偷地瞥了江砚与一眼,他脸色很差,而此时,仿佛陷入了沉思。
他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葭音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怪异。
就算葭音不问,那几个无法忽视的问题也避免不了的。
为什么那辆车可以刚好的停在小巷门口。
江砚与出去之后去哪里了,为什么脸色更差了。
手掌半握成拳,葭音更小心的打量着江砚与。
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心底好像有一点失落。
不知道这个人在想什么。
要是往常一定可以发现的。
回到家,陈曼婉问:“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下午去练琴的话,一般要到晚上才能回来。
葭音面露尴尬:“妈,我今天没去”
“嗯?”陈曼婉回看葭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葭音缓缓举起自己的手,白色的纱布刺眼。
陈曼婉吓了一跳,放下手上的东西就朝葭音走来:“怎么了这是?”
江砚与在葭音前开口:“陈姨抱歉,我没有看好葭音。
“让她受伤了。”
听见江砚与这么说,葭音不同意了。
她摆着自己厚重的手摇头:“不是的妈妈,是我自己不小心划伤了,然后去医院包扎了一下。”
陈曼婉抬起葭音的手看着,听到已经去医院看过几字抬眼问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葭音讪笑:“哪有怎么回事啊。”
“一点都不严重好吗,几天就好了。”
陈曼婉看向江砚与,在得到江砚与的肯定之后,陈曼婉松了口。
葭音随便找了个借口,拽住江砚与的手就要上楼。
她好像感受到了江砚与一瞬间的僵硬。
短的让葭音以为这是她的错觉。
二楼,葭音再次确定了两件事。
“江砚与你不许骗我,你没受伤吧。”
“没有。”
“那这个真的给我了?”
“嗯,不过音音要保存好,不可以给别人,也不可以弄丢。”
“他只能是你的。”
葭音不知道的是,江砚与在她进房间之后,在外面站了好久。
右臂传来阵阵刺痛。
他沉默的回到房间,坠入眼帘的就是那张没有画完的画。
他走过去,试图提笔继续。
落下的线条歪歪扭扭,像是有千万斤重量压在上面。
“啪嗒——”
清脆的一声音,笔掉落在大理石地面上。
江砚与注视着那张画纸,嘴唇抿的泛白,他立着身,修长笔直的身影似乎有些脆弱。
半响,江砚与弯腰捡起地上的笔,他攥在了手心。
耳边回荡起医生清楚的话。
“这条胳膊如果还想要的话就老老实实的养着,一切重的东西都不要碰,不能劳累,多用左手。”
“画画?如果你能拿稳笔的画。”
“你原本就又旧伤,还是比较建议去你之前的主治医生那里看一看。”
江砚与呼出一口浊气,坐在了床头。
他合着眼睛,思绪很乱,整理不过来。
意识慢慢模糊,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
江开诚在许焰死后的第二年,和另一个很有钱的女人结婚了。
带着江砚与一起过去了。
第三年,那个女人给江开诚生了一个儿子,跟那个女人姓,叫李绛。
名字同江开诚的姓同音。
李绛比江砚与小很多,江砚与不是很喜欢小孩。
在许焰因为意外流产后得了抑郁在出租屋因病郁郁而终后,江砚与就很抵触这些事情。
但江开诚新的人生,他无法说什么。
巧的是,李绛似乎也不喜欢他。江砚与不在乎,反正再过个几年,他就会搬出那个家。
直到有人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那天是许焰的忌日,江砚与头一次和江开诚明着争吵。
江砚与头一次把怨恨带在了表面。
“她是怎么死的你不记得了吗!”
他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在那天带着李绛去游乐园,而忘记为他生孩子去世的许焰。
在沉默中忍耐许久的矛盾一下子爆发。
江开诚知道自己理亏,便好声好气的哄着李绛回了家。
准备和江砚与一起去墓地。
江砚与看到回来的李绛站在门口,他手里还抱着江开诚给他买的最新模型。一切都是为了弥补这次小小的变卦。门边的男孩小小的年纪还无法隐藏眼中的情绪。
江砚与轻而易举看出来,他眼中和江开诚新妻子一样的东西。
说实话,江砚与不理解,他对自己的恶意从何而生。
可是他不在意。
他也不需要。
江砚与回了房间,把脖子上的玉坠摘了下来放在床边。
准备换身衣服再去看许焰。
没想到的是,出来后,原本放玉坠的床头柜上面空空如也。
他脸色变了。
记忆不会错,找遍周围也没有。
有人进了他的房间。
江砚与步履匆匆的走出卧室,谁拿走了他的东西。
楼下没有人,他转身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哥——”
随声望去,江砚与抬头,见到李绛站在三楼。
小孩个子不高,只有一个脑袋露在扶手外面。
看着江砚与,李绛笑了。
“哥哥,我很想去游乐园的。”
江砚与皱起眉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为什么要和我抢爸爸呢。”李绛的语气变得阴森,他问江砚与:“为什么爸爸不能带我去游乐园呢。”
江砚与一言不发,冷声开口:“是你拿了我的东西?”
李绛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忽的笑了。
稚嫩的脸庞露出天真的表情。
他手伸出来,白玉坠子晃在半空中。
江砚与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什么意思。”
李绛问:“这是哥哥的吗?”
江砚与没有回答。
上面的人自问自答着:“那就还给哥哥吧。”
下一秒,李绛松了手
江砚与跟本不用反应,整个人朝着玉坠掉落的方向扑了过去。
那一刻,江砚与脑海中一片空白,似乎已经到了人的极限。
身子重重的落在楼梯的台阶上,江砚与唇齿之间溢出痛苦的□□。
玉坠从指尖擦落,碰在了地板上面。
疼痛从身体的四面八方传来。
右臂垫在身侧,杠在楼梯边沿,痛感格外清晰。
骨头,像是断了。
一瞬间,身体像是动不了了一样。
但他物无暇顾及。
江砚与倒在台阶上,手指慢慢的勾过黑色的细绳。
还好,没碎。
李绛的声音宛如一个小恶魔:“对不起啊哥哥,不小心掉下去了。不过好像没有碎呢。”
那是许焰去世之后,江砚与第一次没有去看她。
手臂骨折,肋骨也差点断掉。
可惜的是,观音还是裂了
江砚与不安稳的皱着眉头,那种动不了的疼痛仿佛又席卷而来。
醒过来手摸到胸前,才发现玉坠已经被自己送了出去。
而葭音坐在桌前,手中摩挲着那块玉。
忽然,葭音眼睛咪了一下,她把玉凑近眼前。
手指抚了一下,上面竟然真的有一道裂痕。
呼吸停止就在一瞬间。
她不会把江砚与的玉坠弄坏了吧。
葭音慌了。
她足足的盯着那个裂缝看了十分钟,样子快要哭出来一样。
偏偏陈曼婉此时敲门。
葭音赶紧吧坠子带回了脖子上,给陈曼婉开了门。
“妈妈,怎么了?”
“来看看你的手。”
陈曼婉看了一遍葭音的药,脸色不太好。
“你和阿与怎么回事。受伤都到一块了。”
陈曼婉叹了口气,问:“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葭音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陈曼婉全部都看在眼底。
最后,她也不问了:“算了,没事就好,要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就告诉我。”
葭音撒娇的笑了笑,抱着陈曼婉的腰:“妈妈你真好。”
陈曼婉好笑的拍掉葭音的手:“别给我来这套,这双手你可要好好的保护着,你要记住,这可是你的底牌。”
“知道啦,不耽误我拉琴了。”
里面的人还在说些什么,江砚与身影晃了一下。
呼吸都变得难捱。
江开诚好像说得对,太幼稚了。
连葭音都保护不了。
那颗心脏仿佛被一千根针扎在上面,痛不欲生。
——“阿与,我问过医生了,你现在的情况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很可能,高考也受到影响。”
——“我希望你出国,不是逼你按照我的想法生活,而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学校和老师,在养伤的这段时间,不会但耽误任何事情。”
——“那个老师你会喜欢的。是你妈妈之前很敬佩的顾老。他现在在法国,我和他说了你的情况,他很欢迎你过去。这会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你是我儿子,我不会害你。金融比画画更适合你。而且,只要这样,我就会把那行车记录仪中黄二伤人的证据交给你,你可以彻底的把他送进去。也不会再有人伤害葭音。”
——“阿与,别冲动,几年而已,之后我便不会在牵绊你。她现在太小,来得及的。”
江砚与转身回到了房间。
太乱了,是什么时候开始乱了的。
他应该是做错了,要不怎么会这样。
原本是想看着他的小姑娘长大的。
眼眶有点发酸,江砚与闭上了眼睛。
——“江砚与,你要是有疤,我就不要你了。”
葭音的说这句话的样子历历在目。
要是她手上留疤了,一定会生气吧。
呼吸变得紧促,忽然,门被敲响。
“江砚与”
是葭音。
葭音进来,小声的说了句:“江砚与”
“你给我的坠子好像坏了”葭音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消失。
江砚与一顿,葭音仿佛陷入自责,头埋的很低。
意识到葭音说的是什么,江砚与了然:“不是你弄的。”
“是我弄的。”
葭音抬头:“什么?”
江砚与没有接话,视线凝在葭音脸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葭音不太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江砚与忽然问她。
“音音,你”
话忽然说不出口,喉咙中仿佛有东西堵住。
江砚与眉头动了一下,葭音摸着鼻子的手上纱布刺眼。
葭音目光澄澈的看着自己。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不能让他的小姑娘受伤了,还一声不吭的受委屈。
只不过,几年的时间,真的来得及吗?
他怕葭音忘了他。
作者有话说:
还是爱你们!晚安!我也困困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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