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法海手抖了一下,赶紧放下肩上的扁担,而后将她从耳朵上拽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他声音变得很大:“成何体统!青娘子,你这样很没有规矩!”


    刁蛮被他手指头一捏,也生气了:“谁叫你把我变这么小的?”


    法海听了这话,眉头都皱了:“分明是你故意拦我!”


    “我就是想要泡水……”刁蛮一听这话,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他瞪圆了眼:“现在不是泡过了?”


    为了防止她碍事,法海直接把人揣在了怀里:“休要胡闹,我还有正事儿,等我找着了有缘人,我把你放西湖里去泡!”


    “什么有缘人不有缘人,你一和尚,跟人有缘不好听啊!”刁蛮挣扎起来,偏人又小,怎么也钻不出衣裳,因而声音有些闷闷的:“法海你停下!”


    法海自然是不理她的。


    刁蛮深深的吸了口气,“你停不停?”


    听得他脚步依旧往前走,刁蛮索性一闭眼,顺着衣衫摸索着往上攀爬,待发现着力点之后,她牙根紧咬,暗道一声抱歉,而后拽着布料腰部用力,抬起双腿——对准胸膛一点儿青春痘狠狠地踹了下去!


    法海:“????”


    法海:“!!!!”


    法海当即绿了脸,倒吸一口冷气,将人拽出来后咬牙:“青蛇妖,你大胆!”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也没有下杀手,只用手指将她捏起:“要泡水是吗?我让你泡个够!”


    而后也不管自己的什么有缘人,足尖一点便消失在了原地,待进了自己所住的寮房[注1]后,气的将人扔在了桌上,又取出了紫金钵盂:“过来。”


    刁蛮一看是法海的标配法器,警惕的躲在了茶壶后面:“你把我变大,否则你胜之不武!”


    见她这般说,法海感觉有些头疼,这青蛇妖不似一般妖精那般怕佛道中人,偏其身上没有血孽之气,自己便是要收她都没个由头。


    刁蛮琢磨着他脸上的表情,见他没有一言不合就开打,便想着道个歉先跑了再说,没想到外间门被敲响,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法海禅师可在?”白素贞在外头敲门:“小妖乃青城山下修道千年的白蛇,曾拜于骊山老母门下,此番与家人入这杭州府为了一桩尘缘而来,若是舍妹有得罪之处,小妖愿奉上手中的高僧舍利,还望禅师手下留情。”


    刁蛮:“……”大为感动!


    可你这是主动送上门了呀!


    法海看了一眼桌上巴掌大小的人儿,走上前去开了门:“回吧,青蛇在此处并无不妥,只她性情顽劣,合该留在寺中听一段时日的佛法,待来日浮躁之气洗去,你们姐妹自然会有相聚之日。”


    白素贞见门打开,稍愣了愣,掐指一算,而后笑道:“原来是我青妹妹的机缘到了。”


    她弯腰行礼:“有劳禅师,只小妖修的是道法,这舍利想来与禅师更有缘法,还请收下,也当了却禅师对舍妹的恩情。”


    法海点点头,倒也没拒绝:“你去吧。”


    刁蛮见白素贞真的毫不犹豫的掉头就走,赶忙大喊:“姐姐带我回去啊!”


    白素贞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哄她:“听话,留在禅师身边对你有好处。”


    说完直接身形一闪,临走还顺手关了门。


    刁蛮:“……”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白素贞!


    刁蛮心说神话故事都是骗人的,电视剧也是骗人的,妖精跟和尚也并非是不共戴天的!


    生气倒不至于,她也知道白素贞没有害自己的心思,且方才他们二人的谈话也听到了耳中,估摸着是自己留在法海身边会有好处才这般的。


    只明白道理是一回事,再回头看看那一脸淡然的和尚,刁蛮就突然有些郁闷:“我要干什么?”


    她认清了自己现在寄居别人屋檐下的事实:“既然没打算收我,把我变大好不好?这样很不习惯。”


    “暂时不必。”法海不着痕迹的多瞅了她两眼,没好意思说这是自己私心作祟。


    毕竟巴掌大的人很是可爱精致,变大了……额,到底男女有别,变大了不太方便,也不自在。


    想着自己还挂单在灵隐寺,法海也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人家的,便又回了山腰处,将木桶取了回来。


    进了屋后,他往自己身上丢了一个清洁术,正要上床盘腿而坐,不知为什么,看了一眼在钵盂中跳脚的小人时,他鬼使神差的躺了下来,往身上盖了棉被,还将钵盂放在了自己的枕头旁,直接闭眼入眠。


    刁蛮:“……”


    这倒霉和尚!


    -


    接下来,法海白日里除了替寺里干点活儿,便就是捧着钵盂口诵佛经,如此几日,他的佛法精不精深没人知道,刁蛮却是听了个头昏脑胀。


    偏这倒霉和尚白日里诵完经后,晚上睡得特别香,任由她在耳边大呼小叫也纹丝不动。


    到最后,刁蛮索性自暴自弃,他诵佛经,她便高声念道德经,可能是谁的嗓门大谁就占便宜,到得最后,法海这个曾说出“一心向道”的和尚,倒是觉得道德经念起来比佛经更顺口了。


    今日又是这般,顺着她的话拐到了“无名天地之始”[注2]上,法海睁开了眼,叹了一口气:“我爹曾经送我去修道,只修了没两年便因金山寺的主持说我与佛有缘,而后在山上落发出家。”


    刁蛮:“……你爹可真舍得!你爹几个儿子啊?”


    她嘴角又抽了抽:“这样看来,佛祖是得罪了天尊了啊!”


    法海看了她一眼:“不可胡说。”


    又道:“修心修禅,心中有佛便处处是佛,禅宗不曾阻止门下僧人婚嫁之事。”[注3]


    说到这里,他脸红了红,咳嗽一声岔开了话题:“我落发也是见师兄们都是这般,说是甚为利索。”


    并不是什么剃去三千烦恼丝。


    刁蛮:“……”


    刁蛮呆了呆,“这,这样啊?”


    孤陋寡闻了我,第一次听说古代和尚还可以婚嫁的!


    哦,对了,“那是不是喝酒吃肉也是可以的?”


    “你想做甚?”法海眉头皱了起来,“可以是可以,只我如今在灵隐寺,虽说佛祖不介意,可我不想污了佛门清静之地。”


    刁蛮:“……”


    她哼了一声:“你让一只蛇天天跟着你吃青菜豆腐,甚至连豆腐都不能多吃,你说我想做甚?”


    说完,见他手指放在桌上,她直接抱了起来啃了一口:“我要吃肉!你再不让我吃肉或者不放我离开,我直接把你啃了!”


    别说当妖了,就是当人的时候她也不是吃素的呀!


    更别提这倒霉催的穿越了,就是晚上下班馋肉又不想动手才把自己馋过来的,如今吃了好几日的素,嘴巴都淡得没了味儿。


    法海本想说她的吃食都是自己亲手做的,甚至食材还都用灵力梳理了一遍,没想到她突然如此动作,当即指腹麻了起来,一股红晕迅速从脖子往上攀爬,到最后便是耳垂都红艳艳的。


    他下意识的侧过了头:“你!女郎家怎可对男子动手动脚的!”


    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刁蛮可算是看出来这和尚是个嘴硬心软的人物了,除了有时候会莫名暴躁之外,并没有激情揍人的情况发生。


    她胆子倒也大了起来,“我是妖啊!不是女郎,动手动脚怎么了?我上回还踹你那——呜呜呜!”


    话没说完,法海直接伸出中指将她弹回了钵盂。


    刁蛮:“????”


    这太踏马的气人了!


    以大欺小,这谁能顶得住啊!


    刁蛮直接跳了起来,心说顶不住也要顶!


    见她生了怒,法海只觉心头软软塌塌的,眼中似有润光闪过,就这么伸着手指头,任由她又踹又咬。


    到最后,还是刁蛮自己没劲儿才消停了下来。


    脑子冷静下来之后,想到自己做了什么丢人的事儿,她又有些懊恼,干脆转了身,后背对着他,接连几日都不跟他说话。


    待法海发现自己念佛经都没人对着干的时候,突然就不习惯了,便是改换道德经也都再听不到她的声音。


    这一现象叫他心口有些发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心头空落落的,什么有缘不有缘人的,早就忘到了后脑勺。


    甚至在他忍着愧疚与羞意带她出去买了一只烤鸡时,刁蛮也是将糖衣吃掉,鸡骨头当做炮弹丢了回去,话却是依旧不说的。


    心道我这么个臭脾气,你要是忍不了,就赶紧把我放了呀!


    要不把我扔了也行,我能找到家的!


    没想到法海见她这样,心里更没底了,回到寮房,伸手在自己的大光头上摸了摸,又见她坐在钵盂边上搓着衣角,突然间心身一动,想到了一个好点子!


    悉悉索索的,他将自己出门时娘给准备的布料取了出来,裁成了两块巴掌大的布料,又催生了几缕头发,以灵力为针,头发为线,剪剪戳戳的,弄了件衣裳出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手里拎着这巴掌大小的布料,他紧张得厉害,手心都发了汗,走到桌前:“青娘子,我,我那日不该弹你的。”


    刁蛮依旧背对着他,一点回话的意思都没有。


    法海抿抿唇,将手掌展开,而后吹了一口气,手中的布料便自动套在了刁蛮的身上。


    刁蛮这会儿正准备作到法海受不了她把她扔了呢,哪想到从天而降一黑影,把人罩了个严严实实,就露了个脑袋出来!


    刁蛮:“……”


    刁蛮不可置信的低头看了一眼,终于破功,转身看向法海:“你!”


    法海有些不好意思:“还挺合身的。”


    刁蛮:“????”


    踏马的臭和尚你是不是眼瞎啊!


    合适你大爷!


    见她脸都红了,法海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咳嗽一声:“这是我送你的,回头我再给你做,你别生气了。”


    刁蛮:“!!!!”


    做做做!


    做你大爷的做!


    谁踏马稀罕你个麻布袋子啊啊啊啊!!


    你这倒霉和尚你连胳膊都没给掏俩洞出来啊啊啊!!


    两片破布戳个洞,你是不是见过小日子那边的晴天娃娃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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