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先不急,我再想想。”萧覃皱眉,理了理衣襟,好像并不满意这桩婚事。


    “是得好好想想,不能给玉儿耽误了。其实,长青那孩子我们也算从小看着长大的,他对玉儿也一直很好,有他护着,想必玉儿将来是不会吃亏的。”邵氏絮叨着。


    “我之前可有叫玉儿早起?”萧覃忽然打断道。


    邵氏一愣,“你昨夜倒是提过一句,红珊那孩子一时胡闹置气……”


    邵氏话没有说完,看了眼萧覃。


    关于玉儿的事,他从来不会忘。


    萧覃这才想起,难怪玉儿今日起这么早,难为那孩子了。


    萧覃又叮嘱了邵氏几句,说是以后别给玉儿做鲜艳的服饰,她年纪小,撑不住,还有那发簪的样式,挑些女孩子喜欢的,年年有余的寓意虽好,但不能常戴。


    邵氏一一应承,直到送萧覃离开,她才对身边人道:“听见老爷的话了吧,把那些东西都拿回来烧掉。”


    *


    正院那边有了动静,西边的静园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蕊姨娘放下手中的刺绣,看了眼对面如坐针毡的萧明珠,“你现在可以去找玉儿玩了。”


    萧明珠白眼,什么嘛!说她闯祸,不让她去找玉儿,现在又准许她去找玉儿了。


    蕊姨娘顺着萧明珠离去的身影,看见屋外的玉兰。玉,鱼,这里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看来相爷还是舍不得玉儿。


    萧明珠来到兰苑时,正好遇见正院里来人说玉儿的衣服和发饰上的纹路出了些差错,寓意不太吉利,要收回去。


    萧立凡也在。


    “什么不吉利,我看肯定是萧红珊见不得你比她好看。”萧明珠揽着玉儿道。


    萧立凡皱眉,他这亲姐一点都不像个女子,私下里动作粗鲁至极。


    “我说得不对?”萧明珠挑眉,又皱眉,“不对,你小子不是说要去温书,怎么跑兰苑来了?”


    “玉姐姐,告辞。”萧立凡置若罔闻,对玉儿道。


    “他居然无视我!”萧明珠气道,几乎要去把萧立凡这小崽子抓回来,被玉儿拦住了。


    “二姐姐,我听你说书,你给我说书吧!”


    “行,姐给你来一段!”


    由着萧明珠在兰苑折腾了一阵子,转眼就到了傍晚。


    冬日的黄昏总是欠些景致的,给人沉甸甸压过来似的。


    玉儿虽然看着康健,但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需要日日喝药才能镇住。


    张嬷嬷趁着喝药的时间,走过来对着玉儿道:“小公子的话不无道理,大姑娘总是欺负姑娘,姑娘一直忍让,也不是个办法。”


    小时候萧红珊就欺负玉儿没上过学堂,说玉儿是傻子笨蛋,玉儿无动于衷。


    她不能去学堂或许真是因为她脑袋不够聪明。


    后来萧红珊嘴上讨不到那点子好,就开始动手。明里暗里,有机会就来欺负玉儿。


    玉儿也从不跟萧覃说。


    玉儿想起邵氏跟她说的话,“母亲说过,大姐姐不是故意的。大姐姐也是父亲的女儿,却不得父亲疼爱,是我霸占了大姐姐应得的那一份。”


    “而且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母亲又会来跟我道歉的。母亲没有欺负过我,且对我很好,我不想看到她跟我道歉。”玉儿愧疚纠结着。


    张嬷嬷叹了口气,看着玉儿自己柔顺乖巧地拈起一枚蜜饯喂进嘴里,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邵氏的确待玉儿很好,这是不容置疑的。就拿此次过年的新衣,也明显是子女当中最好最用心的,她一点也没有亏待玉儿。


    *


    当今皇上有九子,太子傅景为第四子。傅景乃是先皇后所出,作为立储人选,无可争议。


    然而皇帝偏宠贵妃,对于傅景并不满意,碍于太后和朝臣施压,才在傅景十二岁那年,立了傅景为太子。


    傅景成为太子一年后,便带兵打仗,逐渐稳住地位,威名远扬。


    在朝臣心中,不知比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五皇子好上多少倍。


    五皇子便是贵妃之子。


    此刻,五皇子傅辰正在府内大摆宴席,载歌载舞。


    他喝得酩酊大醉,还不忘左拥右抱,“今晚,本王定要好好疼爱你们。”


    两个娇滴滴的美人羞赧地依在他怀里。


    王府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喜庆。


    傅辰走到房门时,忽然浑身一冷,他把着美人肩头,下意识地用力,怎么感觉阴嗖嗖的?


    美人身上只着一件薄纱,“王爷,你弄疼我了!”


    “哈哈,那本王等会儿就给你吹吹。”推门而入,也不顾还没到床上,就猴急起来。


    “啊!”忽然一声尖叫。


    傅辰不耐烦地回头。


    屋内,十几具黑衣人尸首,手脚尽断,头首分离,浑身是血。


    强烈的血腥气味一时也刺鼻袭来。


    傅辰只感觉腹内翻滚,一把惊骇地推开两人,跑到屋外将今晚的吃喝全吐出来。


    他今晚吃得多开心,此时就吐得多难受。


    太子府内。


    傅景已经卸下戎装,着了件玄色锦衣常服。


    他生得长眉入鬓,五官凌厉,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多年来手握权势,表情越发内敛,周身气压却越发凛冽,丝毫看不出二十出头的样子。


    此刻,他半垂着眼,把玩着手中的玉章,听着下面人的禀报。


    傅景也没说什么,王福极有眼色地让人退下了。


    今日明王府内,可怪不得傅景。


    傅景在外打仗,丰功伟绩。班师回朝,却还遇上刺杀。皇上不分青红皂白,连查都不愿查一下,就说无凭无据,此事作罢。


    恐怕就算有证据,依着皇帝那颗偏得没边的心,也无济于事。


    幸好傅景有先见之明,与其用那些人去争一个根本得不到的公正,还不如自己动手,叫小人不得安生。


    当今太子,早就羽翼渐丰,可不是谁都能轻易拿捏的。


    “殿下,今日您要查的那位女子查到了。”王福道。


    傅景微微抬眼,他手下能人众多,查一个人并不费劲儿。


    “是萧相府内的三姑娘。”


    因为是傅景第一次要查一个女子,王福多查了点。


    原来这女子竟然在太子进宫之时就冲撞了太子,出宫之后又惹得太子不悦。


    太子下令查她,多半是看她极不顺眼,想要做些什么了。


    但这人是萧相的女儿,他一时没敢轻举妄动,不然早绑来任傅景处置发落了。


    傅景没有说话,只是将玉章放在桌上,似乎在思考。


    王福摸不准傅景是不是在衡量萧覃的价值。


    萧覃出身江南的一世家。那家族世代书香门第,百年来更是出了不少文人大儒,个个兼具治世之能。但族中也多是清高之辈,不愿入仕,萧覃是个先例。


    萧覃一入仕,便名列榜首,高中状元,得先皇看重,一步步走到现在。


    先皇临终前,还请萧覃辅佐新皇,望他帮助新皇开辟盛世。


    所以,如今的萧覃,可算两朝元老。


    萧覃随了他们萧家人,是个清高而冥顽不化的。近些年来,明知皇帝有意改立五皇子,也坚持保持中立,不站队。


    贵妃拉拢他,他更是言他只忠于君,没给贵妃留一点面子。


    傅景若想拉拢萧覃,那这次他女儿惹的事,恐怕就要轻拿轻放了。


    王福站在傅景身边,时间一长,他就越摸不准傅景的意图。伴君如伴虎,他只盼自己少出差错,轻声又道:“这三姑娘还有些奇怪。”


    王福也不等傅景示意,便接着道:“据探子来报,萧相十分疼爱这个女儿,但萧相却不让她上学堂,也没私下里请个名师教导。就像金屋藏娇一样,萧相将那三姑娘养在园子里,甚少让其出门。除了他们萧家自己,几乎没人知道这位三姑娘的存在。还有人传,这三姑娘其实是个傻子。”


    “傻子?”傅景抬头道。


    “传言这般说的。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呆在院子里,除了吃便是睡。”


    傅景对此微微一顿,挑了挑眉,“可查出缘由?”


    “只是下人间的猜测传言,尚未得到实证。”王福实话实说。


    这一点其实有些奇怪。萧覃自己便学富五车,就算女儿痴傻,可他若是真心疼爱,也总该教些什么的。这什么都不让学,和养一个废物有何区别?


    傅景不喜欢不确定的回答,而且似乎对这件事有着一定的定论,起身,“还有何事?”


    不管玉儿聪明还是傻,亦还是不知缘由地故意装傻,这些涉及的都不过些家底私事,对他并没什么用。


    “还有一事,太后那边来了人,选妃之日定在了十五。”


    太后是先皇后的亲姑母,两人母族皆为司马家。先后去世后,傅景能活下来,很大缘故就是因为她和司马家。此次选妃办冬日宴,也是她的意思。


    傅景对太后算不得亲切,但太后的话,他总是要比常人顾忌一些。


    “萧府是不是也要参加?”傅景沉吟道。


    王福一怔,殿下是还记着那姑娘?


    “那姑娘好像与京城鲁国公宋家有婚约,估摸此次选妃是不会参加了。”


    傅景似乎有些意外,有婚约了?


    “沐浴。”


    王福愕然,不是想收拾这位三姑娘?


    太子不喜欢红色,她竟然穿了满满当当的红色碍太子眼。


    不过此前,他似乎也不知太子不喜欢红色。


    傅景的心事向来难猜,王福不敢再妄自揣度,按照傅景的意思,安排沐浴。


    翌日,太子选妃的事便彻底传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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