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回头看见玉儿那一脸纯真美好的笑意,一时愣神,玉儿杏眼脸微圆,开心笑起来就跟漂亮的瓷娃娃一样,真是好看。
他心中感叹,一道视线不喜地射过来,王福立马捻起兰花指,将玉儿的手从自己身上小心平移开。
恭顺地站在一旁,一副你别叫我,没看见殿下还在吗的样子。
玉儿此时身上沾了些泥土青苔,比当初在宫里相见的样子还要狼狈,一双手满是泥土。
这条掩在竹林里的小道,哪有皇宫的地板干净。
玉儿疑惑地看着王福。
王福此前明明都是笑盈盈地跟她说话,再抬头看向傅景。
傅景俊美无俦的脸上似乎比之前更冷了,微微侧身看着她。
从这个角度看去,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狭长的眉眼微微上挑。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有些怕。
嘴唇紧抿,想起傅景让人接她去休息,还主动给她修玉佩,玉儿心里又不那么害怕了。
“殿下,你是来给我送玉佩的吗?”玉儿问道,满是期待,她昨晚就是记挂着这个睡着的。
傅景看向王福。
王福为难,玉佩碎成那样,多半是修不好的。
“三姑娘再等等,哪有那么快就修好的。”
“所以你们不是来给我送玉佩的吗?”玉儿有些失望。
傅景再次沉默,惜字如金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王福便道:“姑娘误会了,今日殿下是为了办正事来的。”
玉儿点头,是她误会了。
她脑子里一个问题闪过,忽然又问道:“殿下,你是太子殿下吗?”
她那日走得急,没来得及问明白,只觉得他们的叫法很像,都有殿下二字。
傅景疑惑地看着她。
玉儿被那样的目光盯住,有些局促,抓着衣角老实道:“如果你是太子殿下,我就不能离你这么近了。”
张嬷嬷说过,太子殿下是极尊贵的人,她不能靠他太近。
不能离你这么近!
竹林夹道,形成回音。
两人彼此伫立着,一片发枯发黄的竹叶随风悠悠飘下来,横亘在两人中间。
玉儿对视着傅景的目光,然后慢慢低头,目光渐渐转而盯着地上的竹叶,她是不是说错话了?
她问完这个问题后,傅景的眼色明显变了,更加深沉,也更加让人捉摸不透。
不知过了多久,竹叶上忽然压过一双金丝黑履,玉儿的视线就只剩绣有云纹的黑色华服一角。
“很重要?”傅景道,声音很是冷淡。他也正好不想看见她了。
玉儿大着胆子抬头,一张近乎妖孽的脸居高临下地对着自己,没有丝毫笑意,让人感觉无形之中有什么压了过来似的。
玉儿摇了摇头,眼中不由自主地变得惶恐,“不重要,你和太子殿下都是好人。”
泪眼盈盈的眸子如缀了流光,不停闪烁。
傅景本以为玉儿是听信那些流言,厌恶太子殿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
好人?
目光变得尖锐,她这样的傻子最该怕的就是那些所谓的好人。
傅景见不得那样明明害怕,却要强忍的一双眼,抬手捂住。
玉儿本来就仰着头,傅景这一蒙,入眼只有黑暗。
玉儿下意识地往前伸手,拉住眼前人的衣角。
圆润的指端紧紧扣住黑色华服的衣角,微微发颤,却好像握住了救命稻草般执拗用力,指节都在发白。
傅景垂头皱眉,王福心惊胆战。
傅景素有洁癖,玉儿那样的一双手怎么能就这么抓住太子殿下的衣服呢?
果不其然,傅景眸色渐深,死死盯着抓住他腰间的那只手。
玉儿的手无疑是好看的,纤细白皙,可就是因为白,可以很轻易地发现她的手掌其实是脏的。
那抹脏现在就紧贴在傅景身上。
王福头顶冒汗,立马上前,就要拉开玉儿,却听到傅景平静道:“怕吗?”
王福才发现,玉儿整个人都在发抖。
玉儿如今好像被迫仰头,修长白皙的脖颈之上,菱形的唇瓣微张微颤。
她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出口,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你所谓的好人,就是这么对待你的。”傅景俯身在玉儿耳边小声道。
他能感觉到手心下不停跳动的眼皮,也能感受到指尖的滑腻。
她哭了!
傅景微微起身,正要松开手,玉儿就要腿软地倒下去。
傅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揽住玉儿,不让她坠下去。
玉儿终于看见光明,眼前的金色万字纹衣襟逐渐在泪眼中清晰过来,一下扑过去,抱着傅景哭道:“不要这么对我,我害怕,我好怕!”
眼泪啪嗒啪嗒地沾湿傅景的玄衣。
“所以,不要相信……”
“玉儿!”
傅景话还未说完,一声惊呼打断,小道之内已经多出了三人。
张嬷嬷回去取完披风发现玉儿不见了,回去找人时正好遇见宋余乾。
宋余乾来时已经知晓赐婚之事,担心邵氏那边可能顾不上他们,他让张嬷嬷自己先带兰苑的人到处找找,他也带了两个人出来。
宋余乾惊讶地看着眼前一幕,自己喜欢的人扑在另一个男人怀里,而且这个男人是当今太子?
宋余乾心中吃惊不已,他背后的两个丫鬟也很是疑惑。
听见玉儿的抽泣声,宋余乾上前行了一礼,“参见太子殿下。”
他目光瞥向一旁,傅景玄色的袖袍从玉儿肩上垂下,玉儿身上有些污渍,整个人还有些发抖。
这一幕难免刺眼,宋余乾喉结滚动了下,努力平静道:“玉儿是微臣的未婚妻,若是玉儿哪里无礼,冒犯了殿下,微臣愿意替玉儿受过,请殿下饶过玉儿。”
“一个傻子,孤还不至于与她计较。”傅景推开玉儿,收回手,背在身后。
玉儿还有些站不稳。
宋余乾扶住她,见玉儿面色不对,苍白如纸似的,轻唤,“玉儿,怎么了?”
玉儿垂着头,泪珠子似断了线,还在啪叽啪叽地往掉。
“孤捂了会儿她的眼睛。”
“太子怎么能这么对玉儿?”宋余乾闻言,语气激动。
傅景抬眸看向他,一副不可一世,有何不可的样子。
宋余乾才发现了自己语气有些过于激动了,解释道:“玉儿怕黑,不能看不见光。平日里睡觉,都要一直点灯才行。
傅景神色平静,好像根本没意识到自己错了。
“希望太子下次不要这样对玉儿,不,希望没有下次。”
宋余乾说完,弯下身,“玉儿,乾哥哥背你回家。”
玉儿点了点头,小脸上满是泪痕,顺从地趴在了宋余乾身上。
她回头看了眼傅景,又快速回了头。
她再也不要相信他了,他是坏人!
一双杏眼里,满是恼怒的怨气。
“殿下。”王福等到人走远了才递上干净的锦帕。
傅景手指动了动,好像还能感受到她眼下的热泪,伸手接过来擦了擦修长的手指。
擦拭的动作缓慢而仔细。
傅景擦完手,将锦帕贴在胸口,准备擦一擦被玉儿眼泪打湿的地方。
“殿下为何不解释?”王福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道。
傅景愿意忍住洁癖,主动将人揽在怀里,还想教三姑娘道理,明显是疼惜的。
他心中惋惜,傅景待玉儿不一般,本是愿意让玉儿亲近他的。
这么多年来,傅景身边一个可亲近的人都没有,可惜傅景又将人推开了,用这样的方式推开了。
打湿的衣裳被按压紧贴肌肤时,傅景心口渐渐传来一丝凉意。
他继续神色冷淡地擦拭,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
直到把帕子交给王福时,才道:“孤为何要解释?”
“去看看丞相回来了没有?”
走了一段路,傅景想起玉儿哭哭啼啼被宋余乾背回去的样子,又道:“去年南越进贡的夜明珠,给她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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