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等了许久,傅景都没站起来。她不能按照嬷嬷说的那样抱他,就只能先亲他了。
屋内安静,只有两人。
傅景也没想她会说什么,可这样的一句话却让他蹙了下眉。
那道温软软糯的低声细语,令傅景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扭过头去,还未来得及看清那张明艳娇怜的小哭脸。
软软的触感夹着温热,还有一抹糕点的香甜香气,稳稳地落在男人的薄唇之上。
房间一瞬寂静无比,仿若定格。
燃烧的火焰,照亮整个喜庆的洞房,照在两人唇畔相连的地方。
女子的唇明显更红,男子的唇更薄。而无论红与薄,它们连在一起了。
傅景眉眼一眨,垂眼看去,只能看见咫尺距离的一双杏眼。
她睁着眼睛,长睫如扇,眼皮还红肿着,眼角嫣红了一片,眼中的光芒灵动而纯粹,好像并不认为这是一件极其撩人心弦的事情,还与傅景对视了一眼。
干净澄澈的目光,毫无意外地落尽傅景吃惊的眼里。
事实上,玉儿也的确不知晓这代表什么。
只是赵嬷嬷告诉她,这会让太子喜欢她,她便做了。
再多的意味,她理解不出,也理解不了,她只知道,喜欢她是件好事。
玉儿望进傅景的眼里,忽地害怕,长睫一眨,抻长的脑袋退了回来,殿下有一点喜欢她了吧?
又抿了抿嘴,担忧地想着:颠倒顺序应该没事吧?
傅景半垂的眼中闪过流光,放在桌上的拳头不由自主地紧握,注视着她不经意间抿唇的小动作,心忽然又漏了半拍。
目光落在形状姣好的菱唇上,不由变得深邃,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
恰时滋啦一声,灯芯爆裂了一下。
傅景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注视着桌上的金色酒壶,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被亲了。
放在桌上的手彻底紧握,他竟然被亲了?
多年的磨练早就教傅景惯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可此刻,他俊美的脸上,眉头紧蹙,冷漠异常,先是惊讶,紧接着是抑制不住的怒火。
不过也都只是一瞬间,这些情绪就统统被他隐藏。
玉儿觑着傅景面无表情的神色,有些怕,可她还有其他两项。
玉儿大着胆子,颤抖地伸手去拉傅景。
傅景这次当然不会让她得逞,反手一握,剑眉一拧,凌人寒气瞬间逼人而来,“你当真不怕孤杀你?”
刺骨的语气并没有往日那般平淡,是真的蕴藏着杀意。
傅景的耐心与容忍都是有界限的。
或许他待玉儿不同,但不过也只是比旁人多了零星半点,并不代表她可以肆无忌惮,胡乱作为。
更何况,玉儿方才,已经越界了!
傅景眸光变得冰冷,注视着玉儿,一时没有注意到力道。
他习武之人,发怒起来,力道很大,玉儿又天生肌肤嫩,皓白的手腕上很快红了一片。
玉儿原本就很害怕,如今陡然一声,张口就是要杀她,杀她不就是要她死?
还来不及感受手腕的疼痛。
玉儿眼睛一红,立马抽抽噎噎地道:“我……我喜欢殿下。”
她的世界里,她喜欢旁人,旁人就会喜欢她。
她也不知道对傅景有没有用,下意识地就这么说了出来。
傅景看着玉儿梨花带雨地说出勾引人的话,偏偏一双眼澄澈无比,毫无丁点情愫。
他心中异样,皱了皱眉。
傅景渐渐想起,玉儿现在就是一个傻子,哪里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回想起方才的吻,闭了闭眼,是他太在意了。
他早该对这些事无动于衷了。
心中怒气得以疏解,眼前的玉儿还在哭啼。
其实玉儿比常人哭起来好看多了,微圆的脸上哭起来一点都不丑,反倒像一朵雨中娇花,既想捏碎她,让她哭的更狠,又想把她珍之藏之,让她别哭。
可傅景不是常人,他这两种心思都不会有,在他这里,哭无关好看,都只会让他鄙夷轻视。
他注视着玉儿的满脸泪痕,不知为何,抬了抬手。
可当他注意到已经抬起的手时,脸色一冷,他在做什么?
她愿意哭就哭,弱者不值得他怜悯。
傅景放下手,一言不发地松开玉儿,起身离开。
玉儿也在傅景松开她后,腿软地坐在了地上,大哭起来。
没有人能在单独面对傅景的杀意之后还安然无恙,何况是玉儿这般大门不出,没见过世面的娇气姑娘。
门外的王福和赵嬷嬷皆是心惊胆战,又十分规矩地守在门外。
傅景推门出来,两人忙低着头,里面的哭声也因此更加清晰地传入耳里。
“你进去,让她不准哭。”傅景忍了忍,最终只觉得那道哭声令他厌烦,对赵嬷嬷冷着脸吩咐完,用着前所未有的速度,像冲了出去一般,带着王福走了。
其他太子府的丫鬟奴婢直到傅景带着王福消失后,才好奇地朝屋内看了眼。
谁不知道,太子最讨厌哭了。因为太子不喜,入府规则当中便有一条,府中人不准哭泣。
太子妃听起来哭得这么厉害,太子不罚她?
也有人在想,太子妃之前还没哭,现在哭得这么厉害,是不是刚刚行了那事,被太子欺负得太狠了?太子殿下本就高大勇猛,哭或许才是正常的。
太子府规矩森严,这些各异想法只能烂在肚子里,偶尔瞎想也只能供自己知晓。
赵嬷嬷进屋后,忙扶起玉儿。
“太子妃啊,你怎么坐地上了啊?”
“赵嬷嬷,我没忍住,在太子殿下面前哭了下。”
赵嬷嬷:你这哪是哭了一下,你都快把房顶震垮了!
赵嬷嬷扶起玉儿,唤来下人打水,伺候太子妃梳洗。
玉儿不认识旁人,离不开赵嬷嬷。
赵嬷嬷便陪在她身边安慰她,偶尔哭一下也是行的,太子殿下不一定会讨厌她的。
“那我不会死了吗?”玉儿问道。
赵嬷嬷又怎么会知道太子的心思。
不过就今晚来看,或许机会不大。
她到底年纪大,经历过风霜。
玉儿又是旁人说什么便信什么的单纯性子,她不忍心让玉儿这个傻孩子跟着她承担这份痛苦,便道:“不会了。”
玉儿瞬间笑逐颜开,抱了抱赵嬷嬷,“那赵嬷嬷你也不用死了。”
赵嬷嬷哭笑不得,她这话就是用来骗玉儿的,哪里能骗到自己。
不过看着玉儿纯真的笑容,她好像也被感染了,点头应道,又小声叮嘱玉儿,这些话不能被旁人听去。
就算能熬过今晚,她们也算寄人篱下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却不能说。
玉儿闻言,立马看向门口正进来的太子府婢女,一副严阵以待,我不说话的样子。
婢女们此前都没见过玉儿,一见玉儿一张芙蓉面上满是泪痕,却丝毫不影响精致五官带来的和谐,反而这副梨花带雨,故作严肃的奶凶模样让人一眼便知晓了,太子妃是个好看且好相处的人。
相府清廉,下人不多,即使是兰苑特殊,也不过除了张嬷嬷,另配了四个下人。
太子府却不一样。
一说伺候太子妃就寝,守在门口的婢女鱼贯而入,铺床的婢女铺床,梳头的婢女梳头,还有专门的婢女伺候玉儿脱衣洗漱等。
总之,一句就寝,就阵仗极大,不亚于宫中贵妃。
这些婢女训练有素,各司其职,一起进来也不会打扰到彼此。
玉儿先前有些许不适应如此多的陌生人,可到底是享受伺候惯了的。
今日又身心劳累了整日,在婢女的伺候下,反而很快上床就寝了。
承安殿浴室。
傅景也正准备沐浴就寝。
他坐在浴桶中,迷蒙的热气中,隐约能看见他双目阖着,好似在闭目养神。
其实不然,他在想如何处理替嫁一事。
替嫁一事若被有心人利用,他知情不报,说大了可以扣抗旨不遵的帽子。
如今贵妃专宠,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宜出现这样的把柄。
只不过……
傅景睁开双眼,在迷蒙水气中好像又看见那双近在眼前的眸子。那双水眸,即使哭过,亦是灵动纯澈。
傅景视线从窗杦上微移,落在窗户旁的三角花几上,花几上插着一只红梅。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又神情冷漠地慢慢挪开。
那是他第一次碰到另一个人的唇。
那一瞬的感觉好似十分强烈,可他现在想不起来,只记得十分愤怒。
沐浴完毕后,傅景忽然问王福,“你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王福稍稍愣了下,反应过来太子说的是今夜之事。
这件事责任不在太子府,太子府若知情不报,就是欺君之罪。
而若是想着拿这件事去威胁拉拢萧相,这样得来的关系存在隐患。
况且此前太子选中萧红珊,便是从考虑萧覃的角度出发。
萧覃原本就被太子拿捏在手里,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拿捏方式,太子府却要平添风险,亦是不划算。
选择告发,最坏的结果便是萧相随了五皇子明王一派。可萧覃确实抗旨欺君在先,太子只要从中使些手段,萧覃的下场怕是不会多好。自然,明王得到的好处也不会多。
如此看来,选择禀明皇帝无疑是最好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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