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时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骤然松了口气,他这些日子一直表现的不疾不徐,看上去胜券在握,一点都不想被困在城池内的人,然而实际上他还是有些紧张的。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稳妥的事情,骆时行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去设想最坏的可能性。
如果程敬微还没来城破了怎么办,如果程敬微来了也没能阻拦住都松芒布吉又怎么办。
这些都是需要他去思考的,然而想要解决眼下的困境又谈何容易。
这些天他都没怎么睡好,为了不让人看出来他甚至还让王安同去买了些粉过来,为的就是遮盖黑眼圈。
也幸好这年头的贵族男子其实是有敷粉习惯的,所以他敷粉也没让大家觉得奇怪,只是有些疑惑——越国公肌肤细腻如瓷,白皙如玉,怎么也开始敷粉了?
如今程敬微终于到了,骆时行心中的大石也算是放了下来。
骆时行问道:“怎么得到的消息?能判断出他们现在在什么位置吗?”
巡逻兵说道:“大概已到了二十里之外,程将军用了信号弹还有飞鸢。”
想要派人送消息进城是不要想的,都松芒布吉不可能给他们机会,在这种情况下,只能通过别的手段。
现在岭南军队在外通信一般都是用信号弹做指示,只不过程敬微担心信号弹转瞬即逝,表达的不够清楚,干脆又用上了飞鸢,力求双重保险,让骆时行知道他已经到了。
飞鸢传递信息一般都是用不同的颜色,程敬微用的颜色就是让骆时行安心在城里等着,他马上把都松芒布吉逼离这里。
然而骆时行怎么可能真的在这里等,他立刻把王安同喊过来说道:“你去想办法跟阿微打个配合,对了,带上图古朴和他的兵。”
图古朴就是赞斜拉那个力大无穷,武艺高强的儿子,之前吐蕃征兵征来了不少人,骆时行这次就准备让他们上战场试试。
王安同眼睛一转,立刻说道:“您放心!”
骆时行的确是放心的,王狗子可以说是程敬微手把手教出来的,如果王安同都不能让人放心的话,这里也就没人能让人放心了。
王安同虽然平时表现得很耿直,说话也不过大脑,但打起仗来他就会变得狡猾如狼。
他先是等了两天,不停的派斥候出去查探都松芒布吉手下军队的动向,他跟程敬微无法联络,就只能通过对方调兵的情况来判断。
然而一连等了两三天,王安同都没发现都松芒布吉的手下有什么动作,他思索半晌之后觉得他家将军可能有些为难。
程敬微倒并不为难,他只是在从容布置而已,在过来的时候发现都松芒布吉还在城外驻扎他就知道对方应该是没能在小猞猁手上讨得好处。
这样的话他反而不着急,他也想早点把小猞猁解救出来,但却不能冒失,万一把都松芒布吉刺激到,让对方不管不顾的去冲击逻些城,小猞猁那边压力会变得很大。
所以程敬微的打算是一点点的消耗,至于怎么消耗……让都松芒布吉觉得他手下的军队比较好打就行了。
只要对方判断出他这边比较容易拿下,必然会先对他动手,反正逻些城在那里跑不掉,而他这里则是带着很多补给,甚至还有都松芒布吉最眼馋的火·药。
示弱这种事情程敬微做起来简直是得心应手,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正好他跟都松芒布吉没打过,都松芒布吉并不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不过都松芒布吉显然不会特别轻敌,程敬微能够打下匹播城本身必然有一定实力,所以他一开始试探的十分小心。
所以才显得程敬微这边比较慢,实际上就算程敬微着急也急不来。
王安同却显然有些心急,他判断不出程敬微的情况,但他觉得自己可以给程敬微制造一个机会。
这么一想,王安同就把图古朴喊过来问道:“想立功吗?”
图古朴眼睛一亮,他当然是想立功的,他还想加入玄衣军。
早在玄衣军入城的时候他就特别眼馋对方的军装和装备,要不是他一心想要进入玄衣军,他的父亲赞斜拉也不可能特地跑到骆时行这里来说那些话。
图古朴用力点了点头,他个子很高,块头也很大,身上都是肌肉,这就导致他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颇为憨厚的样子。
王安同又问道:“怕死吗?”
图古朴一仰头十分骄傲说道:“吐蕃的勇士从来不怕死。”
王安同满意地点点头说道:“现在我有个非常危险的任务交给你,若是成功,我会为你在使君面前美言几句,若是不成……你可能丢了性命,这件事情十分危险,你要想清楚。”
图古朴想都没想就点头说道:“王司马请说。”
王安同面容沉静,看上去跟平日里在骆时行身边闹腾的样子竟然判若两人,他看了看外面说道:“带着你的吐蕃士兵,出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要让都松芒布吉以为逻些从城内而破。”
其实王安同有很多办法误导都松芒布吉,但他没跟图古朴说,也是存了一份试探的心思。
他们岭南可不收废物,只是力气大能打在岭南混不下去的。
图古朴点头:“末将明白。”
王安同故意说道:“此事为机密行动,不得让任何人知道。”
这是防止图古朴去找他爹求援,毕竟赞斜拉还是有点脑子的。
图古朴抓了抓头走了,虽然他不能找他爹求援,但他还有手下啊。
他手下那么多士兵,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瞒着那些士兵的,于是就有人提议先去找都松芒布吉投诚,然后在对方放下戒备的时候再反水。
这个办法的确可行,但都松芒布吉会轻易相信吗?图古朴虽然看上去憨厚,但也不傻,他需要一份投名状。
这个投名状还必须有分量,于是他想了想,直接去家族地牢把他那个恋爱脑弟弟给抓了出来,带着就走了。
他的亲弟弟,应该比较有分量吧?
骆时行是第二天睡醒了才知道这件事情的,王安同当然是不敢隐瞒,将事情全部都说了一遍。
骆时行听了之后一度恨不得再睡一觉,他皱眉说道:“你别给阿微捣乱。”
王安同却说道:“使君放心,肯定不会影响将军的,就算图古朴真的失败了,也没什么影响,反而有这么两条人命的仇,会让赞斜拉跟都松芒布吉之间的裂痕更大,让他们彻底无法再有和缓的可能。”
骆时行抬眼看向他:“其实你原本就想让昂图古朴去送死的吧?”
王安同对着他讨好地笑了笑:“怎么会呢,我就是说一个最坏的结果罢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蹲在骆时行面前,抬眼看着他,那样子看上去竟然真的跟狗子一样可怜又无辜。
骆时行颇为头疼:“等事情结束我再修理你。”
这不把人命当命的毛病是跟谁学的?
程敬微不可能这么教他啊,在骆时行眼里程敬微虽然偏激了一点,但实际上也不会滥杀无辜,王安同怎么就没学点好呢?
王安同若是知道肯定要喊冤,他这些可不就是跟程敬微学的么。
在必要的时候,程敬微做事情可以说得上是不择手段。
而图古朴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真的懂点策略,他居然真的给都松芒布吉造成了一定的干扰。
他带过去的都是吐蕃普通百姓组成的队伍,都松芒布吉扫一眼就知道这队伍什么都没有,武器装备不够精良,士兵也没受过训练。
所以他是不把图古朴放在眼里的,而图古朴的确带对了投名状。
他到了都松芒布吉面前张嘴就说他弟弟为了能够跟谁谁谁家的小娘子在一起,出卖了家族,所以才导致逻些城被敌军占领。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只不过他把他爹做的事情给放到了他弟弟身上,而他弟弟虽然是个恋爱脑,但如果站在都松芒布吉那边去看的话,居然还算得上是忠臣。
然而都松芒布吉不知道啊,不过对于这位小郎君跟他心上人无法在一起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还是他的王后跟他八卦的。
对于此事都松芒布吉深信不疑,于是他手起刀落,就把那位正在挣扎的小郎君给砍死了。
砍死之后,他眯着眼睛看着图古朴问道:“现在城内什么情况?”
图古朴说道:“城内如今一分为二,敌军占领了王宫,我父正在摔人竭力抵抗。”
不得不说图古朴的外形实在是太有欺骗性了,看上去就像是个老实人,都松芒布吉打量了他半晌说道:“好。”
图古朴知道他并没有真的相信,便主动说道:“赞普,末将愿为先锋,替赞普除去程敬微!”
都松芒布吉嗤笑一声:“就凭你带的这些散兵游勇?”
图古朴严肃说道:“末将知道不容易,但末将想要证明我父子对赞普忠心耿耿,为此便是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都松芒布吉挑眉打量了他半晌,这才无可无不可说道:“既然如此,你便为前锋吧。”
图古朴立刻说道:“是!”
然后都松芒布吉就放他去跟程敬微火并,再然后……在接触玄衣军的一瞬间,图古朴的手下就举起了骆时行给他的令牌,及时喊道:“越国公有话让我带给程将军。”
正觉得对方送军功的玄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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