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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见周则彦,是五年前。
林一玫还记得,那天是他们的毕业典礼。他难得穿了件白衬衫,站在人群中同人合影,永远都是这般花团锦簇。
他周小少爷的身边,从来不缺人。
所以林一玫不觉得,那天的一夜荒唐之后,忘不掉的会是周则彦。或许是她想错了,哪里是难忘,分明是记恨。
记恨林一玫让他成了被丢下的那一个。
事已至此,林一玫早已不在乎,她只当他们是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来是让自己安心,二来,还是希望这件事不要牵扯进来无辜的人。
“哪位?”周则彦笑的讽刺,“林一玫,咱两可是睡过的交情,你忘了?”
林一玫闭了闭眼,她早该知道周则彦这东西放浪形骸惯了,大庭广众地说出这般不分场合的话,是他一贯的作风。
“周总别是认错了人。”林一玫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表现得落落大方,“我是zq杂志的。”
她看向梅岚的方向,继续说:“那边那位是我们杂志社的主编,我们杂志社想给您做个专访,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
梅岚看到周则彦看过来,立即笑了笑。
“zq?”周则彦看着名片上的三个字,又瞥了眼林一玫,“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林一玫笑说:“您说笑了,我这不是在邀请您?”
她故意拿话激他,他这人向来反骨,越是这样,他越是来劲。
周则彦捉住林一玫的腕骨,他的指尖过分冰凉,在这冬夜,似是贸然灌入的穿堂风。
他们这样僵持,晚会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四目相对,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周则彦的眼神太澄澈,总是给人一种无声的审问感,林一玫作为警察,最怕的就是这种眼神。
林一玫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周则彦看出任何蛛丝马迹,她的呼吸浅浅,心里却如同刀绞。
她太清楚自己做了什么,也清楚周则彦为何如此。
周则彦没说话,牵着林一玫的手腕往外走,当着一众人注视的目光,堂而皇之地带走了林一玫。
他们大概猜得到,无非是有人被周则彦看上,明天的八卦头条怕是又要挂上个几天才能消停。
周则彦拉着林一玫进了一个房间,在楼道的最里头,房间的灯光明亮,似是这人的话太过浮浪无度,她总以为他们在行什么不/轨之事。
他说,让我看看你们zq的诚意。
周则彦一如既往地纨绔子弟做派,高高在上的语气和姿态,就连侮辱人都是这般轻浮不堪。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你穿成这样不就是来勾/引我的,既如此,何必装什么贞洁烈女,不如来点实在的。
林一玫不是善于讨好人的性子,特别是私下无人的时候,她才不会任由周则彦拿捏。
“周则彦。”林一玫的态度强硬,不再委曲求全,“你这么恨我,应该不想和我扯上什么关系吧?”
周则彦眸光一顿,多了几分戾气,他轻笑说:“不装了?”
“不装了。”
没有装的必要了。
林一玫没和周则彦坐一起,他随便找了个桌子靠着,抬手懒懒的将假发摘下来,侧眸看向周则彦,轻声问:“这样看着会不会顺眼点?”
周则彦抬眸,看着林一玫的模样却是一怔,顺眼归顺眼,但陌生极了。
他不说话,林一玫便自顾自的说:“权当帮我这个忙,毕竟,”
她停了下,又继续说,“睡过的交情。”
这话里倒是充满了威胁,仿佛在说,你这么讨厌我,要是不帮我办事,我就把咱两的事捅出去。
他们之间,拼的就是谁比谁豁的出去。
但周则彦同样知道,她不会。
“明知道是我,为什么还来?”
他不解。
她走了这五年,不就是为了躲他,可如今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倘若是为了一次采访,这不是林一玫的性格。
林一玫足够敏锐,也足够了解周则彦,她双手撑着桌子,没看他,只是平静地说:“为了工作。”
周则彦也不急,跷着腿,慢慢跟她耗着,不紧不慢说道:“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这就是实话。”林一玫心理素质远比从前好,可面对周则彦,她永远无法冷静,“如果这次能够采访到你,我所拿到的提成够我离开现在住的房子,就这么简单。”
这是最直观,也是最合理的解释。
尽管周则彦不信。
两人沉默许久,林一玫把玩着手里的假发,顺顺毛。她佯装耐心十足,实则已经心乱如麻。
周则彦突然这般沉得住气,是她没想到的。
不知过了多久,周则彦突然起身,大步走到林一玫跟前,人未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绿柑橘气味先一步闯入鼻息。
不等林一玫反应,周则彦单手捏住她的脸,虎口抵在她的唇边,眼睛注视着她,不说一句话。
“你……”林一玫想说话,奈何双颊被捏的生疼,她想,若是此刻不是有求于他,她一定给他一个过肩摔。
她的眼底没什么情绪,冷冷地看着周则彦。
“你当初跑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周则彦只觉得有趣,“你还真敢来见我。”
“有什么不敢?”林一玫始终不肯服软,一字一句地说,“总不会阿柴你对我念念不忘吧?”
阿柴是周则彦的小名。
闻言,周则彦微微抬眼,神色有所动容,他手上的力度轻了些,过了会儿他松手,沉声说:“到时候我会让秘书联系你,你最好,随叫随到。”
林一玫揉了揉脸颊,在心里暗自骂了句脏话,她的嫌恶并不明显,得了答复,便随意“嗯”了一声。
出去前,林一玫在房间整理好假发,好在不是特别乱。
周则彦早她一步出去,待她出来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外面的人也都散了不少。
只有梅岚还在原地等着,她说周则彦的秘书方才过来找过她,要杂志社准备后续事宜,一旦得空便可接受专访。
“话说,你在里面都干嘛了?”梅岚不会往那方面想,“看不出来你还有两把刷子。”
林一玫没搭话,耳边传来不少闲言碎语,无非是说她靠手段搭上了周则彦,或是这一晚有人马上飞上枝头变凤凰。
也有人解释说,两人青梅竹马,不过是叙叙旧罢了。
众说纷纭,什么样的版本都有,这些都与林一玫无关了。她想,明天头条怕是避不开的,若是被陆嘉城他们知道,不知又会是怎样的局面。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只希望尽快处理完这次的事,向上级申请离开南城,继续回北城任职,这样就再也不会碰上周则彦了。
林一玫的事情忙完,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她也不想听别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自己,索性同梅岚打了个招呼,自己打车回家。
到了夜里,即便是穿了外套爷无济于事,风一吹,林一玫便打了个冷颤,她吐了吐气,裹紧外套,在路边拦车。
这附近偏远,不好打车,网约车也一直显示排队。
林一玫穿着高跟鞋,脚面裸露在外,已然冻得通红。她等不到车,心一横,准备再往前走走,打算碰碰运气。
走了没多久,林一玫看见路灯下站个人人,仿佛老电影里的画面,那人懒懒地靠在车前,点了根烟,不像是在等人。
林一玫脚步一顿,看清那人是谁,只觉得自己倒霉。所谓冤家路窄,莫不是说的就是这个。
她原想装作没看见,直接从周则彦面前走过,无奈这人不打算放过她,跨步拦在她的面前。
风气萧索,周则彦低眸看,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打量着她,他的语气寡淡无味:“回家?”
“嗯。”
达成目的的林一玫,显然比方才冷漠许多。
“脸倒是变得快。”周则彦轻笑,“就不怕我突然反悔。”
林一玫不为所动:“周总一言九鼎,总不至于因为我出尔反尔。”
周则彦笑意沉沉:“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
“是吗?”
周则彦瞥她一眼,眼里有一丝轻蔑。
林一玫不语,自知谎言不可信,不如闭嘴的好。她的脚几乎没了知觉,皮肤微微有些疼痛发痒,她下意识想去跺脚,还是忍住了。
她不想再让周则彦看到她的窘迫。
这时,林一玫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一串数字是没有备注的陆嘉城。
林一玫不想被周则彦知道太多,直接挂断了电话,很快装进口袋里,问道:“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上车后,两人坐在后座,前面是司机和秘书,中间的挡板被升起,将车内的空间阻隔开来。
夜里路上没什么车辆,林一玫报了地址便靠在窗户上小憩,说到底还是拒绝和周则彦交流,她生怕他问起当年的事。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车停在了附近的街道,具体是哪个巷子林一玫没细说,司机只好停在这附近。
林一玫连一声谢谢都吝啬,她推开车门,抬脚便下了车。
周则彦此时也跟着下车,不等林一玫发问,他自己先开了口:“知道你住哪,我也好跟我妈交代。”
林一玫这才想起,自己回来只因有任务在身,一直没有联系过其他人,就连一直疼爱她的沈霓君,她也没有联系过。
今天这事一出,沈霓君必然会知道她已经到了南城,若是这样被沈霓君知道,怕是要伤了她的心。
林一玫叹气,没有拒绝周则彦送她的要求,只是裹着衣服往前走。今晚下过一场雨,进了巷子,地上的泥泞足以影响他们的速度,何况林一玫穿着高跟鞋,更不好走。
她看了周则彦一眼,原是想让他就此放弃,不用再往前,谁知这人瞥她一眼,说道:“怎么?想我背你?”
林一玫一怔,觉得无语:“不需要。”
她什么苦没吃过,这算什么。
林一玫沿着墙边走,才走了几步,便被周则彦搂住腰身,将她抱起。只不过刚到楼下,便看见从楼道下来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的手里正提着垃圾袋,准备出去。
男人看着周则彦怀里的林一玫,忽然变了脸色,昏黄的灯光下,他皱着眉问:“你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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