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表，已经十二点多了。本来想说些关心的话的，但是到了嘴边又变成，“熬这么晚打算考清华北大？”
沈之悦没理他，只是敲字问：“新工作很忙吗？”
以前在金碧辉煌工作的时候，沈之尧最迟也会在十二点之前回家里。但最近一段时间，对方回家的时间倒是越来越晚了。
沈之悦想起赵洐那张略显正派的脸，觉得和自己哥哥相比，沈之尧更像是时刻准备使坏的反派，因此并不太能确定他有没有被新老板欺负。
沈之尧：“你能不能别光打字，说话会不会？”
对方摇头。
‘小哑巴’三个字脱口就要出来，他忽然想起赵炎生那个傻小子那天在车里和他说的话，于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不太习惯和妹妹说软话。
无论是家里出事前，还是出事后，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桀骜不驯的哥哥形象，或许在沈之悦心里，还要再加上一条不尊重人。
但赵炎生一个外人，比他还要关心自己的妹妹，这个让认知让沈之尧稍微有些不舒服，语气不由自主的弱了下来。
“怎么就不能说话了？”
“你....”沈之尧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沈之悦疑惑的看着他。
沈之尧硬着头皮道：“声音一点也不难听啊。”
沈之悦微微有些惊讶。印象中哥哥并不是会说这种话的人。他说的更多的是‘小哑巴’。
见妹妹不回应，沈之尧有些挫败，“你为什么不能多说几句？”他每天那么努力的工作，那么努力的工作。
他多想听她多说几句话。
沈之悦回屋了。
沈之尧一脸挫败的坐在沙发上。
一门之隔，沈之悦偷偷的，小声的叫了一句“哥哥。”但是说的不好，磕磕绊绊的，声音依然很难听。
等听到沈之尧那屋的房门关上之后，她又躲在被子里小声的多念了几句。
声音真的不难听吗？
明明之前还总叫她小哑巴。
她盖着被子沉沉睡去。不知道为何，梦里的她又回到了当初被人放火时的家。
父母欠下了高利贷，追债的人找不到人，便找到了家里来。见敲门没人应声后，便想着用大火逼他们出来。
可是她的父母正在公司的顶楼上，正准备一跳了之，家里只有她和哥哥两个人。
她那么害怕，哭的那么伤心，嗓子都被浓烟熏得说不出话来。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躺在了医院的床上，嗓子也说不出话了。
因为家里发生的事，再加上嗓子坏掉的缘故，沈之悦休学了一整年。直到嗓子稍微有所好转，能够开口说一些简短的话后，沈之尧才安排她跟着下一届的同学一起上高二。
沈之悦从未问过沈之尧，为什么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他还能供得起她继续留在私立高中读书，支付起那么大的一笔学费。
她也不敢去问。
她害怕一旦问了，对方就会让自己退学和他一起去打工。
沈之悦这晚睡得很不好，做了一晚上的梦，直到第二天早上，沈之尧把她从床上摇醒。
“懒家伙，你不看看都几点了。”
“我这么辛苦供你上学是让你睡懒觉的吗？”
沈之悦终于清醒过来，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钟，还有半个小时上学，路上也得耽误十五分钟。于是迅速起床洗漱。
沈之尧跟在后面唠叨，“天天起得那么晚，你在学校到底有没有认真学习？”
“.....”
好可怕。
现在的哥哥有一种被妈妈附身的感觉。
“喂！早饭！”他跟在她后面追着问。
“早饭也不吃就走了？”
沈之悦穿上鞋，随手接过早饭放到包里。
出门前，她定定的看着沈之尧。
“没有天天。”她一字一顿的说。说话速度慢了，声音倒是字正腔圆，再加上有刻意的修正嗓音，到也听不出来多奇怪。
没有天天？什么天天？
什么意思？
是说她没有天天睡懒觉？
沈之尧第一次听到妹妹跟他顶嘴，一时间脑子还没转过来。
他正准备再说话，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只留给他一脸的灰。
“玛德....”沈之尧气到叉腰。什么时候还学会顶嘴了？
但人也走了，他生气也只能一个人生闷气，于是只好收拾好屋子，自己也准备出发去上班了。
上班的路上，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
“小哑巴刚才是不是和我说了四个字？”
没有天天
不多不少，正正好好四个字。
想到这，沈之尧差点没激动的从公交车椅上弹起来。
这么久以来，这还是沈之悦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话超过三个字。
比那个混蛋‘赵炎生’还要多一个字！
这该死的胜负欲。
沈之尧想，等下次见到赵炎生，一定要和对方好好炫耀一下。
还有。
他妹妹明明会说话的很，都学会和他顶嘴了。
以后再也不叫她小哑巴了！
·
今天公司要迎接一个国外的投资商，因此沈之尧一大早就跟着康波一起到机场接人。
“待会少说话，听不懂的看我眼色行事。”
虽说最近沈之尧已经在恶补英语口语了，但毕竟是第一次面对大客户，说得太多容易出错。康波的意思，见见世面就行了，倒也不用真的打肿脸充胖子非要上去拽两句洋屁。
康波很快联系上对方的助理，带着沈之尧一起迎了上去。
“叶总。”他业务娴熟的接过对方的行李，然后递给沈之尧。沈之尧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就急着鞠躬，也跟着喊道：“叶总您好。”
“小尧？”叶韶有些不太确定的问。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之尧也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叶韶。
“叶哥....”不是说是个国外的老板吗？这段时间还一直使劲恶补英语来着，怎么到了机场一看，竟然是以前邻居家的哥哥？
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寒暄的好时机，沈之尧急忙改口道：“叶总。”
叶韶笑了，“以前不是都叫哥哥的吗？”他把自己的行李又从沈之尧手里拿回来，“哪有要小朋友替我拿行李的道理。”
康波十分有眼色的把行李都接到自己手上，“还是我来拿吧。”他使了个颜色给沈之尧，让他站到叶韶身边。
康波老奸巨猾，假装不经意问道：“没想到小沈和您还是老熟人啊？”
这是句废话。
从沈之尧被赵洐带回公司的第一天，康波就调查过他的身份，知道对方是曾经破产了的沈家的儿子。并且还有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哥哥叫叶韶。
原本倒也没想利用对方这一身份，只是照例调查一下赵洐身边人的情况，好确老板身边没有别的公司派来的卧底。但没想到这次的合作对象正巧就是叶韶。这也是为什么，这以次的生意，康波极力推荐沈之尧和他一起来。
都是熟人好办事啊。
能跟在赵洐身边的人都是人精似的，叶韶当然不相信这一切只是巧合。
但回国的第一天就见到沈之尧，确实让他非常高兴，于是也愿意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说。
“我和小尧从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回忆起童年的那一段珍贵的回忆，叶韶脸上的笑意更深。
“他小时候还说以后长大了要嫁给我呢。”
沈之尧满脸涨的通红。
“喂....”他扯了下叶韶的袖子，“那都多久以前的事了，你别什么都往外说出去啊.....”小孩子又没有什么性别认知，当然是喜欢谁就像和谁在一起。
叶韶却摸了摸他的头，“我当时可是当真了呢。”
沈之尧赶紧吓得往后撤了一步。
叶韶再怎么说也是别的公司的老板，当着康波的面说这种暧昧不清的话....沈之尧担心的看了眼康助理，用坚定的眼神表明自己的忠心耿耿和人身清白。
见到沈之尧明显躲避的动作，叶韶有些难过。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孩也和他生疏了。
当年叶家把生意转移到了国外市场，全家人也都搬去了国外，一去就是十几年。那个时候的网络还不像现在这么发达，当时也没留下联系方式什么的。沈之尧会和他疏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没关系，他现在已经回国了，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来。
“这一次回来，哥就不走了。”叶韶没再强行亲近，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生怕小朋友被他吓到。
沈之尧懵懂的点头。
其实能见到以前相处得好的大哥哥他还是很高兴的。但是....沈之尧有别的担忧。他家里出了那样的事，父母也已经不在了。现如今两人的身份如今已经天差地别，更何况又这么多年没见面，还能恢复到原来一样吗？
恐怕对方刚刚回国，还不清楚他家里发生的事吧。如果对方知道了沈家的公司早就已经破产了，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那么亲近呢？
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久，沈之尧早就已经不相信人心，也不敢对任何一个人交付信任。他一方面渴望和叶韶恢复少年时的要好，一方面又担心对方一旦知道自己家里已经破产的消息后就会像曾经那些所谓的‘朋友’一样，迫不及待的疏远他。
“你....”其实叶韶还有很多的话想问沈之尧。
比如他现在明明还是在上学的年级，为什么在赵氏集团的公司上班。再比如，这些年，伯父伯母的身体如何，妹妹学业如何，家里一切是否还安好？
但碍于还有康波这个外人在，他只能忍着一肚子的疑问。
“这么多年没见，加个微信不过分吧？”
“当然。”沈之尧双手递过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的捧着。
康波作为老板身边的资深蛔虫，敏|感的察觉到沈之尧和叶韶之间的不对劲。准确的来说，是叶韶对沈之尧的不对劲。
他笑哈哈的把人先接进宾馆，为他安排好衣食住行，然后背过身，偷偷给赵洐发了条短信。
康波：【老板，紧急情报！您的小助理要被人抢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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