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再长,也有尽头。


    五层楼的距离,以云淇的速度没一会就到了。


    林软以为对方会就这么将自己背到迷宫里那个小窝,谁料她只是蹲在电脑椅前,还回头看着林软,像只遛弯回来等着进屋的狗子。


    那意思分明是等林软从背上下来,坐回椅子上。


    不久前被扔在五楼走廊里的电脑椅,孤零零的,终于等回了主人,然而主人的内心却是一排乌鸦无语飞过。


    狗女人,不懂情调!


    气呼呼地坐回椅子里,林软左脚蹬地,电脑椅带着气得脸都鼓成苹果的人儿咕噜噜地往迷宫里去。


    今晚她再也不会理身后没情调的女人了。


    云淇压根没察觉林软的情绪变化,嘴角带笑地跟在后头,看她滑溜着椅子玩。


    五楼一时间只剩电脑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咕噜噜,咕噜噜……


    快得很,气势汹汹得很。


    回到小窝,林软气还没消,对方过来抱她上去歇息,还特别矫情甚至有点无理取闹地扭过脸不搭理。


    然后,云淇就放弃了。


    她转身飞快离开,林软甚至没反应过来,拐角甬道的残影嗖一下,消失了。


    跑动带起来的风,将甬道里的烛火吹得明灭不定,连带着周遭都晦暗起来。


    林软看着那片阴暗,心不知怎么的,抽了一下,有些疼。


    她想起前世云淇惹她不高兴了,也是这样转身就走,然后回来就扔一堆东西给她,哄着说外边这些东西怎么怎么难得。


    似乎给了这些东西,就能证明对她的心意有多真般,然而却在该保护她的时候立场不坚定。


    林软在乎的,从来不是东西,而是对方的决心,一起共度余生的决心,而不是像哄小猫小狗般的施舍。


    外边传来脚步声,打断了林软的回忆。


    平稳轻快的声音一听就是云淇的,林软垂眸,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抿唇不语。


    狗女人要敢拿些吃的喝的回来哄她,她绝对不会再和狗女人说一句话!不,一个字都不会和她说!


    云淇没拿吃的喝的回来,她抱着几床被褥回来了。


    手忙脚乱地将被褥铺在地上,伸手按了按,确定不硌人后才铺上天蓝色床单,上边是一床薄被。


    柔软的枕头摆在一头,枕套上海绵宝宝笑得露出两颗大门牙,傻里傻气,就像铺好铺位站在一边满脸期待的云淇。


    林软也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滋味,只知道她看到对方抱着被褥进来时,是松了口气的。


    之前那点恃宠而骄产生的闷气,也消了。


    “那么窄,你摆两个枕头干嘛?”林软指着一米八的床铺表面埋怨,眼里却是有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云淇理所当然地回:“和你一起睡,放心,我侧躺,晚上看着你免得压着伤腿。”


    林软好奇:“你不打坐了?”


    之前不是都靠打坐休息的吗?


    云淇笑了笑,“偶尔也要躺一躺。”


    不等林软继续问,她过来抱着人放到柔软的铺盖上,“今天有点晚,明早我带你下去沐浴,睡吧,累了一天了。”


    身下层层被褥,一点都不像睡在地板上,比假山上那简单铺层布条的小窝更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恍惚间像是回到末日前家里的卧室。


    满足地喟叹一声,林软闭眼假寐。


    身边的云淇躺了下来,果真如她所言规规矩矩地侧躺着,林软睁眼推了推她胳膊,“这么宽,你还真侧着睡啊?”


    “嗯。”云淇枕着右边胳膊,左手轻拍林软盖着的薄被,“睡吧,我守着你。”


    被面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不轻不重地拍打着,混着云淇哼唱的语调,很快让林软心神安定下来。


    睡意模糊间,林软想自己要赶紧睡着,睡着了,傻女人才能放松自己,好好养伤。


    也不知道她身上那些伤,一番折腾后有没有更严重。


    大概是这两日云淇武力值爆表的形象深入人心,林软睡在她身边,再次得了个好觉。


    甚至难得做了场美梦,梦里骑着小马驹欢快地奔跑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自由自在。


    就是不知道为何,梦里的小马驹,后面成了黑衣黑裤的狗女人,将她吓醒了。


    脑子还混沌着,耳边就传来狗女人的声音:“水都备好了,洗完就去吃饭,我在外边等你。”


    林软扭头,云淇正搭着衣服和毛巾站在椅子边,脚边是个超大塑料盆,水波荡漾,显然是刚倒进去没多久。


    好几天没洗澡,确实该洗洗了。


    林软点头,对方将她扶起来坐在椅子上,“小心点,有什么事喊我。”


    能有什么事?


    将人赶走后,林软三下五除二脱下身上不知道汗馊了几遍的短袖和已经被云淇裁剪成短裤的牛仔裤,小心地坐到盆里,伤腿搁在外边,慢慢擦洗。


    水温正好,像是冬天泡在温泉里一般舒适惬意,全身每个毛孔都被熨帖了,一身疲惫顿时消弭。


    直到水快冷了,她才扶着椅子起身,擦干净身上的水,穿上衣服。


    受伤的小腿用毛巾擦了周边,又解开绷带看了眼,发现竟然换了药,林软看向被重重石墙遮挡的迷宫入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女人,是真的体贴,不过自己有睡得那么沉吗?那人替自己换药都没察觉到?


    林软摇脑袋,将脑海里那个不可能的猜想甩出去。


    电脑椅作为代步工具,今天也是它咕噜噜溜达的一天。


    云淇候在门口,很自然地蹲在林软面前,背着她往楼下去。


    “其实也不用这么辛苦,你替我找两根金属拐杖,我也能走。”林软顾忌她身上伤口,难得体贴一回。


    可背着的人似乎不大乐意,“楼梯陡峭,上上下下摔着了不好。”


    理是这么个理,但谁说拄着拐杖就一定会摔?不是还有楼梯扶手吗?上下多蹦几回,说不定自己这孱弱体质能增强一些呢?


    林软觉得没必要跟对方商量,回头自己去找拐杖,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每天只能靠着云淇才能在几层楼里走动,太憋屈了,外边发生什么事,她都不知道,两眼一抹黑的还报个锤子的仇。


    心里有了计较,吃早饭时杨丽出来作妖,撺掇云淇搞事,林软都懒得阻止。


    这是嫌日子太安逸,想要搞点有趣的事情来娱乐娱乐吗?


    不过按照云淇那没主见的性格,大概率会被杨丽拿去当枪使,跑去那边和男人们较量,重新制定什么友爱秩序,和平规则。


    在朝不保夕的末日世界讲和平友爱,怕不是脑子也被门外的丧尸啃了。


    果然,云淇听着杨丽声泪俱下的控诉,皱了皱眉,望着男人待的那块区域眸色冷淡。


    林软吃饱了,撑着腮帮子看戏。


    按照云淇的性格,她会纠结几秒呢?


    事实上,云淇压根没纠结,她起身蹲到林软面前,柔声道:“走,咱们去看看。”


    林软不乐意,余光扫向杨丽那张挂满得意神色的脸,疑惑道:“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去吵架?”


    杨丽插嘴了:“林小姐是不知道,那些男人每天晚上都偷摸摸过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们三个弱女子晚上都不敢出门,什么都在店里解决,再熬下去怕是身体遭不住。”


    “所以,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你们要是害怕,搬去五楼就行了。”林软非常不喜欢她这种人。


    杨丽急了:“那怎么行,一楼店铺多,好歹有个门,五楼空荡荡的,要是再钻出来个丧尸……”


    她嘟囔着补充道:“再说,凭什么二楼的物资都被那群男人占着,每次过去拿点吃的,都要受他们的白眼,这个超市又不是他们的……”


    话说到这里,林软明白了。


    一个再字,说明杨丽她们知道五楼曾经出现过丧尸的事,说不定自己被丧尸咬的事,几人也知道了。


    然而从昨天到现在,三人神色平静,丝毫没觉得与一个随时都可能变成丧尸的人相处,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除了杨丽若有若无的敌意,林软感知不到任何害怕情绪。


    原本她以为,几人是不知道自己被丧尸咬过,云淇也没多嘴说过,现在看来事情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杨丽撺掇云淇去与男人们争商超主导权,这事林软本来是无所谓的,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要是那帮亲眼见证她被咬的男人们也这么淡定,几乎就能确定背地里云淇做过什么事,让这群人自觉管住了嘴。


    是什么事,让这帮被丧尸撵得到处跑的人克服心理恐惧,平和地对待自己一个伤患?


    林软拍拍云淇肩膀,让她再往自己这里靠一点,好爬到她背上去。


    她们吃饭的店是最靠近商场大门口的,拐个角就能看到不少这两天产生的垃圾与堵门堵窗的障碍物。


    旁边那个店子,门关着,但气味不太好闻,是杨丽三人晚上休息的地方,那女人说什么都在店里解决,倒也不是糊弄人。


    再往里走,经过好几排纵横分布的档口和店铺,就到了另一侧去二楼的扶梯。


    去地下车库的通道也在那边,不过安全门紧闭,还有堵得严严实实的障碍物。


    二楼是百货,几乎涵盖了衣食行,林软眼尖瞧见一家店,有那种可以撑着走路的腋下拐杖。


    她拍拍云淇肩膀,指着拐杖嗷嗷叫:“那那那,有拐杖,我们去拿一副。”


    不知为何,云淇的脚步微妙地顿了顿,然后才抬步过去。


    拐杖到手,终于行动自由的林软,像只丰收季节在田间到处蹿的小肥啾,哒哒哒地绕着云淇蹦来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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