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穿越快穿 > 在修罗场里当万人迷 > 第52章 假少爷(终)
    52.0


    六个月后,深夜。


    帝国军的机甲轰然破损倒地,仿佛夜色里死去一只庞然巨型怪物。


    谈郁站在城墙上,以望远镜的辅助向外眺望,四处都是硝烟混杂潮气的一团浓雾,只能看清树梢上的一窝鸟雀。


    稍近的地方,士兵正清理战场遗留的武器。北方起义部队的装备实在太差了,仿佛回到了地球时代。


    谈郁索然无味地思忖着,如果是他,怎么从帝国军手里抢装备?


    但他现在只是孤魂野鬼,只能想想而已。


    这场小规模的战役最后断断续续持续到傍晚,到天黑的时候,帝国军陆续撤军而去。


    谈郁转头去了西边的冲突地点研究帝国这次的入侵路线。他觉得对面与以往的作风不同。


    徐晟正在同一地点,调了频道与同僚聊了这里的情况。


    夜色里,四周的树林雾气朦胧。


    徐晟转头正欲与身边的副手说话,忽然间前方砰地炸开了一处山石。


    飞溅的石块和土灰伴着枪声扬起。


    c区域的地形大多是山地,小道混杂,不熟悉的队伍进入常在夜里迷失方向,但也是埋伏的有利地形。


    谈郁第一反应这是剩下未撤退的部分帝国军队。当徐晟抬起手里的枪指向来处下意识射出电光束的刹那,他也隐约看见了那儿的几个人影,士兵旋即点燃了照明弹。


    视野之中闪出了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都拿着型号颇新的枪支,其中一个已经手快击中了探路车,子弹发出锐响。


    谈郁藏在树干之后。


    最前方的男人染了一头白发,扎着辫子,架着枪朝他们这一方疾步走上来。


    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人有些熟悉,但没有仔细看。


    “等等,都住手——”


    白发的男人厉声叫停了他身后的同伴。


    他眉头一皱,极快地伸手抬了一下同伴的枪管,让那枚霰弹不至于在那位藏在阴影里的黑发beta身上炸开。


    起义军的几个alpha已经上前去,喝道让他们放下武器。看清对面只有三四个人,谈郁又往他们身后的密林里瞧。这时白发的男人将枪支一抛,举着手投降似的上前,被徐晟的副手拿枪指着挡了一下。


    “你叫什么?”白发的alpha全然无视了身边的警告,径直一步步往谈郁那儿走过去。


    照明弹亮起的刹那,他恍惚发觉那人与他死了的情人很相似。


    beta倚在树边,是个很标准的应战姿势,他的侧脸苍白而干净,黑发柔顺在地夜风里轻浮,擦过淡色的眉眼。


    少年沉默而遥远地,在夜里的昏暗光线里看向他。


    他们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尤西良?”


    他以口型轻声问。


    在看清对方的脸时,尤西良就心如擂鼓,而少年那把熟悉的冷淡嗓音比刚才那枚随手丢的炸弹还震得他耳鸣。


    他一瞬间就生了把这人抓到身旁的念头,哪怕他肩膀正被其他人拿刺刀顶着。


    徐晟见过尤西良,记得这是个贵族尤家的嫡系,性情乖张。


    但他从未见过尤西良这种模样,盯着不知道树林里的哪一处,发疯似的自言自语。


    “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不联系我?你跑到这里来了,真是革命派啊?”尤西良颠三倒四地念了几句话,忽然笑起来。


    谈郁往树林里躲了躲。


    他本来是不打算让尤西良和徐晟发现的,没想到这人一眼就看到他在这里。


    他现在只是一个被召唤的灵魂,已经不是人了。


    远远望去,男人白发下的绿眼睛正冒着复杂的火,仿佛地上燃烧的草丛灼灼,死死地将目光钉在他身上,露骨而难以忽略。


    起义军的alpha们已经嗅见了信息素的气味,充斥着歇斯底里与不可遏制。


    有人受不了,大喊道:“你不是来投降的吧!”


    徐晟皱起眉:“收敛点,尤西良。”


    尤西良不屑地瞪了他一眼,就收了手停下脚步,隔着三两个alpha,远远地望着那个黑发的少年。


    徐晟低头在耳麦里与旁人叙说这边发生的事,然后撩起眼皮,问:“你是投降还是做什么?”


    “我本来就不是帝国那一派。”尤西良嗤道,“你们想什么呢?要招安我吗?好啊……我随便你们用。”


    换成别人说这种话,谈郁不会相信,但尤西良阴晴不定,对阵营也显然没有信仰,一切行为仿佛只为了自己的兴趣与愉悦。当初听到他是革命派时,尤西良的反应就很不像个帝国贵族。这种危险的摇摆角色可用可不用。


    徐晟隐约觉得对方似乎不太对劲,但没有时间研究这位权贵继承人的心思。


    他在一旁看着尤西良一行人被押上了车,这个alpha边走边不断回头,眼神和表情都既焦虑又恼火,仿佛是在寻找什么人。


    徐晟走近的时候,被尤西良叫住了:“谈郁为什么不走?他和你不是一派的?”


    “谈郁?”听到这个名字时,徐晟心头猛地一跳,脸色沉下来,“你疯了。”


    谈郁死了,就死在尤西良面前。


    现在这人竟还无法接受事实。


    “他不就在那儿吗?”尤西良说着,回头看过去——


    树林里布满阴森的影子,风声和鸟鸣,偏偏没了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他顿时愣住了。


    徐晟冷冷道:“你出现了幻觉,他早就死了。”


    ……


    谈郁待在这里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帝国快要崩溃,已经是强弩之末,最后一场剧情也越来越近。


    谈郁这段时间一直以灵魂状态在四处游荡。


    徐晟在北方很忙碌,某地的委员,负责在c区域的革命队伍的协调和整合,这一地区经常收到反扑的帝国军队的袭击,夜夜都是炮火连飞。


    夜半时分,谈郁进了据点。


    四野阒然,只有巡逻的士兵们的脚步声。


    在会议室门外,他听见了些许议论的声音。


    “总队的队伍里有不少年轻学生,军校的,科大的。可以发展的话也不错。”徐晟这话是在与同僚做谨慎考虑,“尤西良以前有这种倾向吗,我是不知道的。”


    尤西良的立场的确不明显。


    谈郁陷入思考。


    徐晟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光是尤西良的性格就很棘手,让他参与到反帝国组织里也未必愿意。


    这时几个带回来的alpha暂时住在劳动处,他们需要参加据点的劳动活动。谈郁悄无声息过去的时候,这几个alpha正吵吵嚷嚷地用推车搬重物。


    “以后大家就不能回老家见人啦,全都是反帝国的知识分子。”


    “搞不好过几个月已经没有老家了,首都城都被打过一次,我看下次估计就炸成功了。”


    “话说皇帝和太子俩去哪儿了?”


    “估计飞外星系避难跑了吧。”


    “唉……好重哦。”


    谈郁站在门边往里面看了眼。


    嘻嘻哈哈的alpha们都与他年纪相仿,最惹眼的那一位这时候正站在推车旁,上身只穿了个松垮垮的工字背心,裸露结实的背脊和手臂,上面覆着一层薄汗。


    尤西良双手抱了一箱材料,重重地往车上一放,从兜里摸了一支烟点上。


    烟雾缭绕。


    其余人都在打趣玩笑,只有他面无表情。


    直到,他忽然瞥见门口站着的黑发少年,整个人愣住,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他猛地疾步走上前。


    “喂——尤西良,你去哪儿啊?”alpha们面面相觑。


    被他们喊着的男人熟视无睹,几步走出了门口,且一把将门关上了。


    站在门框后面的黑发少年正静静望着他。


    尤西良紧盯着他的脸,苍白,尖下颌,画上去似的上扬的眉眼,这种猫似的美貌与那个死了的人如出一辙……化成灰都能认出来,不是长得像,就是同一个人。


    昨晚根本不是幻觉。


    “……谈郁。”


    尤西良死死盯着他看,呼吸紊乱,在嘴里好几次咀嚼着这个名字,强行忍耐着冲上去将这个人抱在怀里的冲动。


    他不敢轻举妄动。


    谈郁就站在他面前,穿着单薄的衬衣,比以往更苍白消瘦……不怎么高兴的神色。好似一缕鬼魂。


    也许就是鬼魂。


    他知道谈郁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是他亲眼目睹的事。


    眼前的黑发少年轻皱了眉,清澈而冷的一双蓝眸,淡红的干燥嘴唇微微张开,说:“安静点,尤西良,徐晟没有发现我,我不想他知道。”


    尤西良的目光从他的双眼往下,一路看到对方白皙脖颈,他舔了下犬牙,冷笑了声:“……好啊,都听你的。”


    谈郁看得出来这人的精神和情绪状态都在发疯边缘,大概是因为看到一个死人复活的应激反应,毕竟当时他应该是在尤西良眼前被撞成尸体碎块了。


    【失误了,当时也是急着把你弄死。】


    谈郁若有所思地瞥他一眼,说:“你是来参加反帝国活动的吗。”


    尤西良见他这幅思考的冷淡模样就蠢蠢欲动,他扯了一下嘴角,想笑:“反帝国?”


    这几个月天气已经转暖,在北方,不乏已经穿上短袖衫的人。谈郁站在光线昏暗的地方,衣袖挽起,露着一截细白的手臂。尤西良的目光缠绕在他和侧脸与手臂上,心里翻腾倒海。


    “审判我?还是收编我?”


    他灼热的视线一点点划过眼前少年沉静的脸,克制不住地上前试图触碰他。


    “坐下,”谈郁说,“我不是人,不能靠近我。”


    他也好奇尤西良如今的政治倾向,不过这人似乎就没有立场可言。


    【你死了之后也要研究这种事啊。】


    自从任务结束之后,系统就变成了旁观的快乐人。


    尤西良胸膛起伏了几下,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忍耐地坐到了后面的座位上。


    谈郁拉开一把凳子,自己不坐。


    他站在尤西良面前,低头问:“你怎么不回帝国政府那儿?”


    “没兴趣,”尤西良盯着他垂眸时细长的睫毛,说,“他们跟我没关系。”


    “怎么证明呢。”


    “我能给你尤氏那边基地的情报,你把我丢出去当饵也随便,啊,这个不行,万一我死了回不来见你。除了这个都行……你可以随便利用我。”尤西良忽然面色阴沉,咬牙似的冷笑着说,“你不需要有心理负担,也没必要在死之前跟我道歉,我不需要你给我补偿。”


    谈郁撩起眼皮:“为什么?”


    “这不是很明显?喜欢你啊,没办法。”尤西良倾身凑近了,绿幽幽的眼珠里尽是神经质的病态执着,“你在我面前变成尸块真的吓到我了。我不是容易恐惧的人……你真行啊,谈郁,让我做了很久噩梦。”


    “小时候那些玩具都被我拆成一块一块,胳膊大腿脑袋……我都剪烂了拆开丢掉,怪有趣的。”


    “我才知道拼起来这么难啊,我满手都是血,根本凑不全。”


    “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死之前还叫我别看,哈,我都在胡思乱想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也没有,你只是不在意我。”


    应激反应。


    谈郁凝视着眼前在发疯边缘的alpha,心中涌起一种微妙的情绪。


    因为他的死,尤西良病得更重了。


    “我以为你会问我怎么出现的。”


    尤西良睨着他,忽然冷静了些许:“因为我根本就不关心你是谁、从哪儿来,你是姓谈还是戈,谁被抱错,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没兴趣追究原因和过去,沙漠里的神祇也被我弄死了沉湖,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种事?只要你还在这里就行了,你大概是死了吧,是鬼魂吗?你的执念是什么?为什么来找我?只是因为这种事?我也以为你想说点别的。”


    这倒是尤西良的思维方式,一种自成逻辑的混乱感。


    尤西良轻易接受了他变成了一只鬼。


    如果其他人得知他还在呢,会是什么反应?


    谈郁对他说:“我没多少想说的。”


    “你不会再玩消失了吧。”尤西良恶里恶气,眼珠转了转,又说,“你对我什么要求?既然留在这里,有什么我需要做的?”


    “要求?别回帝国了,你会死的。”谈郁忖量片刻,“其他人怎么样了?”


    “你问那些人啊。”尤西良嗤笑道,“你的老情人,戈桓寒就在别的队伍里,前段时间不是去打首都城了么,他现在声名大噪,一只出了名的疯狗。至于师英行,还在南边打外星系的怪物,估计撑不下去了,帝国哪有空给他支援,忙着打起义军呢……”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了一把熟悉的嗓音。


    “……谈郁?”


    谈郁回眸看过去。


    视线里是一个高挑男人,就站在大门外,背着光,他金丝镜片下的表情模糊不清,也许是因为惊讶而久久没有动弹。


    徐晟。


    谈郁想了下,说:“是我。”


    斟酌须臾,又对徐晟说:“我来这里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他这话落在旁人眼中,仿佛是一个从地狱里回到人间的孤魂在自语。


    “你一点都没变,”徐晟很久才笑了一下,“……你只在意这种事。”


    尤西良冷哼了声:“悠着点,别晒到太阳魂飞魄散了。”


    “我晒太阳没事,只是没有影子,会吓到别人。”


    他说。


    谈郁来这里本意不是为了与他们叙旧。


    他在系统催促之下进入正题,与徐晟说起近期的c区域的革命队伍基本情况,事实上走向反帝国组织的队伍并不很多。另一只在北方比较活跃的队伍是组织直接率领的,前段时间与帝国军起了冲突。谈郁在原著里见过,戈桓寒也在里面。


    徐晟听着他的消息,一边记录一面抬眸看向他。谈郁低着头在光屏上划战况,细长浓密的睫毛过滤着茶水的雾气,将他澄澈的蓝眼睛的目光透出来。


    “这么说来,你在北方已经待了很久了。你对这附近的情况很清楚。”


    徐晟缓缓道。


    “是的。”


    谈郁回答。


    徐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良久才问:“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谈郁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已经死了。”


    他之前试图回首都城,想知道谈家现在如何,但首都很快就进入战时状态,他无法以合法身份进入,只能作罢,此后偶尔听到关于谈家的消息,也是谈琛泽和戈桓寒这两个人在北方的活动。


    之后他一直游荡在北方和首都之间的地带。


    他已经不是活人了,难分昼夜,有时候觉得不清醒,好像在做梦。


    “嗯,我也不该问你这种问题……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徐晟轻轻笑了声,敛起刚才的情绪。


    一旁的尤西良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俩对话,觉得无趣,冷不丁问:“其他人知道你出现了吗?”


    “不知道。”


    “之前你的弟弟,就是那个叫谈琛泽的,一直找我麻烦,觉得你没死,怪我。虽然我也有错但是……他看起来挺有病的。你家里人现在迁到西部了,他没有跟过去,跑到北方了。”


    尤西良也有说别人有病的时候?


    “你没有错,”谈郁又问,“他们还好吗?”


    “嗯……我没错吗?好吧,算是吧。你家里人反正也没怎么样,师英行还没死,不至于有人对谈家如何。”尤西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一家子有三个反帝国分子,在以前是要被清算的。


    谈琛泽的消息,徐晟倒是听过一些,这人在反帝国组织里也是个积极分子,前段时间一直在更北的地方打仗。


    徐晟问他:“你想联系他们吗,我是说,除了你家人之外那几个人。”


    谈郁想了下:“没必要吧,死而复生,他们会更烦恼。”


    何况他不久后就要彻底离开这里。


    几日后,首都的防线被攻打。


    谈郁站在墙上,往远处看。


    士兵正在呼喊,机甲的部队在空中射击,炮弹宛如流星飞舞让夜晚变得宛如白昼。人们在呼喊什么,谈郁已经听不清,那些嘈杂汇集成了一片海浪,伴随着机器的轰炸声音。首都城一度号称固若金汤的城门正被炮轰。


    悬浮摄像机到处游荡,直播欢笑阵阵,战地记者在抓紧时间拍摄。


    帝国已经是穷途末路,这种即将胜利的气氛越来越浓。


    似乎已经没有悬念了。


    【戈桓寒在队伍里,尤西良也是,还有楚华,徐晟,你认识的人几乎都在。】


    系统冷不防说。


    谈郁没有反应,盯着下面的机甲阵型出神。


    到了次日凌晨,攻城暂缓,两边都在修整。


    据点很乱,到处都是人。


    一个满面尘土的战地记者抓着录音设备,从他身边经过,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可以采访你吗,你是士兵?后勤?”


    “都不是。”


    谈郁朝他笑了下。


    他是对这个世界留有执念的一缕鬼魂。


    记者一直盯着他漂亮的脸瞧,没有发觉这人脚下少了影子。直播的镜头从他面前晃过,这个黑发的beta招了下手,就很快离开了。


    记者怔了征,拿上设备往回走。


    还没到地方他就收到了耳麦里同僚难掩犹疑的语气:“你刚才在哪?那个beta,已经走了?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谁啊,”记者啊了一声,他不知道楚华的熟人也在据点里,“他已经走了。”


    “……也许只是长得相像?”


    楚华似乎忘了切断通话,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戈桓寒与自己的队友在光屏上钻研接下来的路线。


    谈琛泽挑起帘子走进来,满脸尘土,金发蓬乱,进来就倒了杯水。他仰头喝完,瞥见不远处的荧幕,直播倒放,皱了下眉毛:“这些记者有事吗?到处乱拍?”


    还拍到了一个……很眼熟的身影。


    谈琛泽琢磨了须臾,也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他很快匆匆离去,到前线布置。戈桓寒没有注意到身后荧幕上的场景,卷起光屏上的地图返回了暂住的房间。


    他一推开门,就望见昏暗房间深处伫立着一个瘦削身影,下意识地拔出了枪。


    “谁?”


    戈桓寒冷下脸。


    回应他的是黄鸟秋千愉快的啾啾鸣叫。


    站在鸟笼旁边的,是一个黑发的少年,穿单薄的衬衣,衣服下摆随着动作而动,双手干净而苍白,没有血色,他正在打开笼门,黄鸟已经等不及了,圆滚滚的身体在笼子里上蹿下跳。


    戈桓寒在看清他的脸时,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枪。


    他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困惑而一时说不出话,甚至叫不出那个名字。


    细长的十指捧着那只肥鸟,小心翼翼地端到眼前。


    “秋千好像胖了点?”谈郁低声说,“我以为你送它回家了。”


    在听到他的嗓音时,戈桓寒几乎抓不住手里的东西,眼前恍惚一阵晕眩。


    “……它一直在我这里。”


    戈桓寒艰涩地凝视这个没有影子的人,心跳得仿佛快撕开胸膛跳出来。


    谈郁死了半年了。


    日转星移,所有人都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


    有时候他望着镜子,不知道今夕何夕,总觉得那个人还在,下一秒就一通通话拨入叫他到门口等着。


    然而他已经死了。


    戈桓寒望着他许久:“……你是来找我的?”


    “谢谢你照顾秋千。”


    那只鸟从他手中跃起,停在谈郁发顶稳稳地蹲下了。


    这是以前常常在军校里见到的一幕。那时候戈桓寒与谈郁不熟稔,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经常见到这个beta少年领着一只黄鸟出现,有时候停在肩膀,有时候在头顶。他会亲吻这只鸟,满眼都是亲昵。


    戈桓寒一时半刻不知道与谈郁说些什么。


    分明有很多话要说的,他脑子嗡嗡作响,什么也没想起来,说什么好呢,在车祸后他难以置信,无法接受事实,想去参加葬礼却被通缉令拦住?


    谈郁大概没兴趣听这些。或者问他和师英行发生了什么,在他被师英行带走的那几日?


    喜欢过我吗。


    或者只是愧疚而已?


    戈桓寒沉默了许久,最后走上前拥抱他。


    戈桓寒回忆他们的初夜,糟糕到对彼此而言都是情绪失控的噩梦。那天晚上谈郁对他说过对不起道过歉,意味不明又清晰。在那之后,他得到一个来自心上人的无望的吻。


    戈桓寒知道自己完了。谈郁在他面前那么苛刻,玩弄他又弃之如履,给过他一个吻和玫瑰园的拥抱,拯救他又践踏他。


    他想要得到对等的感情。


    但那不可能。


    现在这个人魂魄入梦,为他而来。


    “之前没和你说过,虽然这么说有点……我不是故意那么对你。”


    谈郁斟酌着对他说。


    他听见戈桓寒无法忽略的沉沉的心跳。


    “嗯。”


    “之前没时间了,很多事情来不及和你说。”


    谈郁与他说起父亲。


    “你好像不能理解我为什么是这种性格,因为谈长卿就是这样的。对我很严厉,因为政治斗争决定送我到外星系,不许我回去。我在外面一个人,当时对他心怀不满……其实我们关系不太好。他入狱的消息是我在新闻上看见的。”


    观刑很残酷,他现在也能想起父亲被吊死的样子。


    但是他是被抱错的。


    长在他们身边、被牺牲者所爱的人,理应是戈桓寒,不是自己。


    戈桓寒心绪混乱。


    他当然也不知道这种细节。


    为什么说这些。


    死前的自白吗,或者在解释他为何一时刻薄一时温柔那么矛盾。


    两人沉默了许久,谈郁听见了倒数的声响,抬头对他说:“待会儿是要继续攻城?”


    “是,”戈桓寒抬眸看向他,“你在这里等我?虽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死在那里,也没关系,反正……”


    谈郁制止了他接下来的挽留。


    踮起脚,在戈桓寒额间印下一个吻。


    与情.欲无关的吻。


    “你不会死的。去吧,你的命运不止于此。以后你会遇到更多志同道合的人,有很多人爱你理解你……再见。”


    他对戈桓寒说。


    戈桓寒猛地心悸,在他说完之后,眼前的人苍白脆弱的身体忽然淡去了,像是白纸上的画像,一点一点被人为抹去。


    他急迫地伸出手,最终只抓了个空。


    帝国的命运如同这座机械城池,已经摇摇欲坠。


    太子已经远走高飞,阵地剩下一些固执的贵族与军队,在遥远的南方,帝国的另一部分军队正在抵抗外来入侵的种族,也到了穷途末路。


    谈郁听见很多呼喊,口号,到最后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大概连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已经变成了一种宣泄。远远望去,谈琛泽的耀眼金发正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谈郁看着被击溃的机甲,却在想师英行如今在做什么。


    不知道他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杀死那些入侵的怪物,也正被怪物杀死。


    与此同时,他背后的帝国正在垮塌,喜欢的人正在消逝。


    【该走了。】


    系统提醒他。


    ‘嗯。’


    【走吧。】


    谈郁陷入到粘稠冰冷的黑暗意识世界里。


    系统依然在他身边蛊惑引诱。


    【下个世界很简单的。】


    【干嘛……你不去?不行。】


    ‘你找别人吧。’


    【你自从第二次车祸之后就不积极了。】


    ‘这不是你们想看到的吗?’


    【我希望你开心点。】


    系统又说了许多好话,试图让消沉的谈郁回应,但对方一直爱答不理。


    他沉睡了很长时间。


    他离开了原本的世界,那些与他有纠葛的角色从此消失,与他一起化作书本里的一句无关紧要的描写。


    他给不了那些爱他的人想要的回应。


    这种情绪是否也是书上的一笔?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谈郁也很想知道。


    系统在他的识海里探索了许久,试图找到引起对方注意的办法,无果,最后只能与他说了些不该说的。


    【你的任务比上个世界更复杂,你得更主动参与剧情。】


    【你是万虫之母。在雌尊雄卑的世界,所有人都爱慕你也忌惮你,你是虫族唯一的信仰与威胁。】


    【原著的信息并不完整,需要你填上。】


    谈郁无动于衷。


    ‘你去找别人扮演不好吗。’他说。


    系统沉默许久,与他说了实话:【找过,但是没用。任意世界的主要角色都排斥外来者,唯独你是唯一匹配的人,他们为什么只认可你,我也想知道。你的存在才是系统部门试图考究的谜,为什么只有你是觉醒自我意识的角色?】


    假设这些书本是梦境,谈郁就像是梦的主角。


    谈郁不解:‘他们是控制这些世界的人?……高维度空间的意识?’


    【我不知道,也许你在这些世界里能找到答案。】


    【他们正在未来世界里等你。】


    【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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