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多,助理拎着鸟笼到了公寓区,他和费焰风两人私下关系不错,顺道帮忙把那只宠物鸟带了过来。
他一通电话打过去,接电话的反而不是费焰风,而是一个更年轻点的声线。
“他在打游戏,”那人这样说,“不方便接,有事吗。”
听到这句话,助理顿时猜出来对方的身份……多半是费焰风交往的那位地下同性小情人了,他暗暗咂舌,说明了来意。
“好,我现在下楼。”
谈郁答得很快,将手机放下,与费焰风说了声。
男人正打完团战,回头瞥了一眼,嘱咐道:“别走错单元。”
难道他以前走错过吗?
谈郁下了楼,很快见到了一个戴口罩帽子的年轻男人,之前在拍摄地碰过面。
对方手里拿着一只盖着布的鸟笼,见了面,助理朝他一笑,将鸟笼递给他。
“费焰风在直播吧?”他问谈郁。
“对,”谈郁掀开黑布一角,听见黄鸟叽叽喳喳的声音,又抬眼问,“你要上去坐坐吗?”
助理心想这两人已经同居了,登时了然拒绝,他不想当电灯胆。
谈郁拎着鸟笼回到游戏室,将鸟笼打开,门里飞出来一只圆滚滚的黄鸟,啾啾朝他冲去,停在肩膀上亲昵地扑腾。
“可爱。”
谈郁低头戳了戳黄鸟的脑袋。
“是很可爱,”费焰风这局游戏刚结束,端着水杯,又看着他说,“它喜欢你。”
——yan战略性喝水一定是在掩饰什么
——这还是整天面瘫的yan吗,我怀疑他被下蛊了家人们
——它?他?
——真是嫂子啊?
——让我康康
——肥鸟这是被转手送给嫂子讨欢心了
——yan明明是乐在其中喔
“你是怎么捡到的?”
“路上。”
“我也想捡。”
谈郁说着,将黄鸟摆在电脑显示器上边。
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谈郁坐在一边继续看费焰风的游戏战况,这一局打得很快,连着两次团灭之后对面投了。
“你想玩吗?”
费焰风摘下耳机,这会儿一人一鸟坐在他身边,都望着他看。
谈郁想了下:“不了。”
他在电脑边上坐了一晚上,费焰风又在直播,不好旁敲侧击问未来信息。他有点无聊,捉了黄鸟走到屋外,在房子里兜了一圈,准备下楼散步。
黄鸟飞在前面,时不时停在家具上回头看他。
费焰风的房子没什么人气,看得出来不常住人,家具都是崭新的。原著里没有提过费家的情况,关于这个角色,谈郁一概不知,得自己摸索。
【目前看来是个相对正常的角色,与之前之后的男主比较。】
‘你说的不正常……解旻云?’
【第三位男主确实有必要电一下。】
对原著三位男主,谈郁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解旻云,原著医院盖章的精神病患者,据说从小被家人看管得很严格,以至于行为举止很像个正常人。
起初原著也没有提及他的病史,一直到解旻云进入政坛,如脱缰野马做了件大事,牵扯到第二位男主权盛柏。先是一章写到地方多位行政长官先后意外身亡,紧跟着下一章是衣冠楚楚的解旻云进医院开精神症控制药物,又差人一一送花圈,十足变态形象。
不久之后,他们就要见面了。
谈郁跟着黄鸟下了楼,楼下没人。
黄鸟在他头顶盘旋,高兴地啾啾叫了一阵。
不多久,他的手机响了。
拨来的通话来自[号码1],之前通话记录里的四个号码之一。
应该是费焰风。
他接了电话,没有先开口。
那边传来一些风声……接着是一声混杂在风里的短促的笑。
通话很快就被那一头挂断了。
谈郁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一个男性,年轻人,因为风声的噪音听得模糊。
紧跟着是一条短消息。
——原来你还在啊。
谈郁看了眼这一行字。
看起来像是威胁。
这会是谁发来的?
相静瑞……解旻云,或者权盛柏?
第二个电话拨进来,这次才是费焰风。
“在楼下散步?”
“嗯,现在回去了。”
谈郁说着,走进了单元门。
他输入密码,大门发出自动打开的咔哒声。
夜晚,楼下路灯明亮,他推门而入,金属门板在背后缓缓闭合,发出轻微的砰声。
再抬眼往前看,眼前的场景已经变了。
路灯,深夜,他背后是一处宅门,一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从面前滑过。
谈郁往后看了眼,像是旧小区的楼房。
以前没有来过的地方。
从小区离开到了附近的公车亭,电子地图上浮现此地坐标,仍然在a市,离他原本住的地方颇远。
实时时间是凌晨一点二十五分,日期距离他离开时已经过去了五日。
两个时空的流速是不一致的。
四下寂静无声,谈郁两手空空站在公车亭,既没有钱也没有手机。
他往住的方向步行,过了十来分钟,一辆黑车从远处逆行急驶而来。
车子一停下就迅速走出来两个男人,谈郁仍记得这两位的模样,这些是时空局的工作人员,多半是已经发现他穿越了一段时间。
两人依然寡言,话不多说,将谈郁请回了时空局。
“出事了吗?”
谈郁被递了一杯热茶,猜测今夜大家都睡不了。
工作人员看他一眼,说:“差不多。”
这么含糊的回答,那应该没有出重大事故了,比如集体穿越……或者那个时空的人也穿了过来。
他揣摩片刻,没再问下去。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过了一会儿,刚才出现过的另一位工作人员也很快推门而入,说:“走吧。”
谈郁被他们二人领着去了另一个办公室。
黑色门板打开,冷气扑面而入,宛如冰窖。
在那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年轻男人,轮廓深邃但给人以斯文和温和的印象。
扶潍。
门被关上了。
谈郁看了他几秒,因为之前已经有这种猜测,他面上没有多少波澜,扶潍也是如此,起身温声请他坐下聊。
“不止你一个人穿越,所以引起了一些恐慌。”男人说着,将一部手机递给他,是他之前用的,“好在现在已经平息了,但不清楚以后会不会有更多这种事情发生。”
谈郁将自己的手机开机,调开了虚拟恋爱app页面,一切正常。
他回答:“不知道。”
书里写的时空混乱后续是时空局做了些许补救,但没能平息社会的恐慌,在那之后两个世界频频相撞,出现更长时间的信息记忆紊乱。至于男主们所在的时空,也开始出现类似的事情。
“现在还是不清楚,怎么才能避免两个世界重叠。”谈郁接着说,“在那个世界里也没有找到线索。”
这本来就是一部神展开的都市怪谈小说,三个男主角各有事业线,混乱和恐慌成了他们成就的基石。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曾经接触过来路不明的虚拟恋爱app,拥有同一个前任。
虚拟世界消失中断链接,是在男主回忆里提及的,app弹出提示下架停止更新的信息。
那位恋人多半在此之后不知去向,停在自己的时空里。男主们继续在各自领域里利用之前的恐惧影响往上攀。
“到现在为止,没有人能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扶潍脸上浮现为难的神色,“也许只能仰赖你在另一个世界获取的消息了。”
书里写到政府警觉到试图开战,但对象是一个虚无缥缈不知何时出现的重叠时空,几乎天方夜谭,既不是假想敌,又摸不着碰不到,高层人士为此夜不能寐。
关于另一个世界,谈郁知道的也只有指甲盖那么多。
他看向扶潍:“监控有收音功能,我知道的你也应该听过很多遍,他们来我房间的时候并不怎么提另一个世界。”
“很抱歉,”扶潍垂眸,“我的做法让你很困扰。”
灯光将这位危险美人的神色照得分毫毕现,乌暗的睫毛之下,他海蓝的眼睛满是沉思,谨慎地将一双长眉蹙起,口中问道:“时空局查到什么了?”
他看起来对两个世界交叠的事故很感兴趣,甚至撇下了被监视这件极冒犯的事。
扶潍心底微微一动,与他说:“找到了一部分从那个世界过来的路人……但意义不大,他们很快就返回了。出现时间和地点都是随机的,缺乏规律,这种事恐怕会越来越多,两个世界都将变成筛子。”
扶潍给他看了几个从异世界来的路人的录像和照片,谈郁一一看完了,一个也没见过,至少不是和他在同一个拍摄楼的人。
话题很快就终止了。
扶潍送他下楼。
电梯在沉默里缓缓下沉。
“你男朋友是生气了吗,”扶潍陪谈郁走到门口,司机已经到了,“我之前感觉他似乎不太高兴。”
男人低下头,语气放轻了,嘴角微微往下,看起来是有些自责。
扶潍忽然想起来道歉?
感觉是指那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吗。
“他是生气了。”谈郁本来也不怎么在意那段插曲,语气平淡地如实说,“已经哄好了,没什么事。”
司机已经到了,他走上前。
扶潍沉默片刻,过了会儿才答道:“那就好。”
【明天恋人关系就结束了。】系统冷不丁提示道,【这一次因为穿越,一下子就到第六天了,省去不少时间。】
‘嗯,明天下午准备和解旻云见面,这个世界很快就结束了。’
【关于费焰风这个角色,你也多注意,别像扶潍那样。】
谈郁应了声,转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不知何时开始下雨,车厢里刚刚开了冷气,仍然闷热。他又打开了app,见到一句留言。
——你去那边了?
时间是前天。
原来权盛柏也知道他有时候会穿到另一个时空。
谈郁若有所思地启动了app的直播功能,透过屏幕看见权盛柏此时的情况——身在医院病房之类的地方,卧病在床,双目紧闭,手臂和肩膀都缠着绷带,脸上有明显的划伤。
男主真的是文职官员?
谈郁产生了一丝疑惑。
【显然是搞政斗过程中发生了一些暴力意外,你想想解旻云的事迹。】
‘我去看看。’
【你不能在那里待很久。】
‘我知道。’
谈郁摁下沉浸式模式的页面,四周陷入黑暗,再亮起时已经在医院病房里。
男人躺在床上沉睡,在视频里看得不真切,走近了才发觉对方伤得颇重,裸露在外的双臂和肩膀都缠着绷带,右手被固定住,应该是已经动过手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和消毒水混杂的气味。
谈郁不打算唤醒他,只坐在床边,垂眼看着这个人。
算起来两人认识并不久,但从权盛柏的角度上看是另一个分手故事。
他抬眼摆了一下输液管的位置,这时权盛柏眼皮轻颤,忽地睁开了眼。
权盛柏眼神定在他身上,停顿了一会儿,蹙眉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几分钟之前。”
“你不该过来。”男人从床上坐起来,目光从他身上缓缓扫过,“现在这里的局势不好。”
“你的政敌能在医院下手?”
谈郁联系到原著里相家的势力,忽地问他。
权盛柏显然不打算提这件事。
他捏着谈郁耳畔的一撮黑发,缠在指间把玩。
谈郁撩起眼皮看向他,打算多问几句这个世界的时空混乱情形的进展,脸颊被男人粗糙、结痂的指腹蹭过,接着被勾起了下颌。
他被猫似的被对待,手指蹭了蹭下巴。
“怪想你的……”权盛柏盯着他,眼底漾起淡笑,眼角的疤痕像一道纹路折起,“中弹的时候我在想,说不定以后见不到你了。”
“你不会死在那种时候。”
“你难得安慰人,虽然不好听。”
说完,权盛柏低头揽住他,将他拥在怀中轻抱了一会儿。
谈郁因为清楚对方身上伤得重,没有伸手推开。
这时候衣服里的app已经开始倒计时了。
“你又要消失了。”权盛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什么时候能彻底留下来?不如把你钉在房子里。”
“很难,”谈郁漫无边际地思索了须臾,“世界是虚拟的,不存在的东西最后都会消失。”
虚拟的场景,两抹被困的灵魂,各自散去。
四周慢慢暗下去,即将再次跳转到原本的时空。这时男人不紧不慢地在他耳垂轻吻,低语道:“未必。”
这句话是在指代哪一个疑问,留下来很难,亦或者虚拟世界消失的说法?谈郁没来得及问,就已经跳转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不对……
这不是他的房间。
四周喧闹,昏暗的窄道两边是一扇扇半透明的门,不同的伴奏和叽里呱啦的走调歌声混合,乍一听宛如魔音灌耳。
【你又穿越了?】
离谈郁最近的那扇门忽地打开,门里透出来光线照在来人的面容上。年轻张扬的一张脸,浓眉入鬓,黑发倒梳到脑后,眼神阴郁而凌厉,不经意地朝他扫了一眼,登时怔住。
“你怎么也在这里,”谈郁朝他走近了几步,又往身后的回道看了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刚说完,他扭过头,忽然被眼前的青年紧紧搂在怀里,力气大得他甚至觉得肩膀手臂被勒得疼。
相静瑞宛如应激反应一般在他耳畔深深呼吸了几下,咬牙切齿地冷笑:“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怎么,你不是和别人谈恋爱去了?”
青年眼眸阴郁地盯着他,整张脸泛着戾气,又说:“为什么回来?”
看起来是快要发疯的状态。
他的失联让相静瑞变成这个模样。
谈郁心底微微略过波澜。
下一秒,他就被相静瑞捉住了手臂,粗野地拽着他闯进了刚才的房间里。屋子里正在嚷嚷唱歌,见到相静瑞带着个陌生人破门而入,为首歌唱的发小顿时破了音,拿着麦诧异道:“你不是准备回去了吗……这是谁啊?”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被相静瑞带进来的陌生人身上,黑发,乌浓的颜色衬着苍白的脸,微微皱着眉,冷静地在几个人脸上看了一圈。
他的手被相静瑞握在手中,十指紧握。
即便被屋子里所有人诧异地看着,他也没有多少表情,只是垂首注视气势汹汹的相静瑞拿起沙发上的大衣,冷着脸带他往外走。
砰——
门被关上了。
“这是……相静瑞的男朋友?”
不知道谁在呆若木鸡的寂静里问了一声,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
与此同时,一件厚实的羊绒大衣披在了谈郁身上。
相静瑞冷脸低头整理大衣的扣子,动作急切,一边系一边恶声恶气:“外面已经降温下雪了,现在是十月底,可不是你那里的夏天——你穿成刚才那样出去直接埋了吧。”
他一抬头,谈郁也垂眸正看着他,睫毛垂下,说了句道谢之类的话。
相静瑞讨厌他说这么生分的话,正要发作,谈郁忽地握住了他的手。
“别和我生气,”他对相静瑞说,“app是自动断联的。”
两人已经走到商场外,等司机的车驶来,到处都是飞雪,白皑皑一片。
与相静瑞十指紧扣的手是冷的,柔软而冰冷的手指与他交握,倏地压下去了起他心里烦躁的情绪。
相静瑞抬眼看着他,抿了下嘴,冷冷说:“是吗。”
谈郁:“是。”
他刚说完,相静瑞就走近了些,皱眉将他双手塞进自己衣兜里
“你不冷的吗。”
相静瑞瞥了眼对方大衣里的那件衬衣,单薄得起风就要被卷着雪刮走了。
相家的车到了。
两人进了暖气烘烤的车厢里。
前后车厢之间的隔板缓缓升起,司机往后瞥了眼,无意见到那位大少爷正低头捏着另一个年轻人的脸,俯身靠了过去,在接吻之前的刹那,隔板挡住了一切。
事实上也如司机所讶异和见到的一致。
在后车厢里,谈郁身下垫着那件厚实的大衣,而他自己被撩起衣角,衬衣是夏天的衣料,薄得随手就能扯开。
一枚扣子掉在真皮坐垫上,咕噜噜地滚落在地。
暖气热得令他仿佛置身夏日,有人在他耳畔怨怼地抱怨。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分手了?”
相静瑞在压在他身上,摩挲着谈郁的后颈。
谈郁任他搂在怀里,仰起脸:“刚才解释过了。”
谈郁垂首整理了自己的衣服,瞥了眼相静瑞,对方已经凑近了些许,尽管眼底并不平静,却无辜地垂下眼:“我们回家再说?”
这时候车子早已停下了,司机也下了车。
谈郁应了声,打开了车门。
——入眼是一个站在车边,抽着烟的年轻男人。
谈郁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因为手机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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