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

    曹国公第一个反对:“臣反对!方才那道士言谈举止异于常人, 且话里直指慕家女,宸王妃便是慕家次女,宸王殿下还是……”

    “国公大人也信这些无稽之谈?”

    楚寰垂眸,目光中平静无波, 冷声道:“本王不信, 南蛮例来有邪术作乱, 难保这道士突然出现不是南蛮人意图拖延我大夏援军到达时间……”

    “若依宸王殿下所说,这道士已被南蛮人控制, 那宸王妃说此人是大燕国拓跋弘送来的岂非更不可信?”

    “就是。宸王殿下只需调遣军队,可此番前去若中了算计, 无辜枉死的可是数万计军士……”

    ……

    “好了。”

    众人争执不休, 皇帝抬抬手,打断了这无谓的针锋相对。他揉了揉眉心:“此事牵扯重大,容后再议。”

    说着, 他扶着内官的手缓缓起身,准备离去。

    “父皇!”

    楚寰踏前一步,制止了皇帝的行动。

    四扇金丝屏风前, 檀香阵阵,清傲凌然的男子撩起袍角, 坚硬的棱角分明,面容冷肃,他缓缓下拜,字字铿锵:“父皇, 此事牵扯重大, 儿臣愿立下军令状, 亲自率兵支援大燕, 不退敌军, 绝不还朝!”

    ……

    *

    夜色静谧。

    京城,六皇子府。

    “哐当”一声,雨花石杯滚落台阶,里间传来男子不可置信的声音:“你说什么?楚寰要亲自出兵?”

    “是。”站在堂中央的男子戴着面具,一身夜行衣,并不能看楚真容。他道:“宸王殿下坚持出兵,众臣阻拦无用,陛下已经同意了,明日一早便会点将,三日后出城。”

    桌案上的茶具陡然被人掀翻,一身鸦青色长袍的男子面容狠戾,带着压制不住的恨意:“楚寰怎么敢!”【工/仲/呺:寻甜日记】

    “若是大夏出兵了,我们的计划就全乱了!”

    “法光那边怎么说?”

    问话刚刚落下,便有急切的脚步声向内室走来:

    “殿下,有急报!”

    “说。”

    “法光道士将那打油诗在陛下面前念出,一切皆按照我们的安排行事,但是陛下并没有禁足宸王妃,反而命人将法光关进了天字一号房。兵部皆在宸王殿下控制之下,我们的人无法靠近。”他顿了顿,“不过,属下在外探查许久,看到了宸王妃身边的人在天牢外活动。”

    呼吸滞了一瞬,楚宣抬眼看向来人:

    “慕笙笙?”

    “她派人去那里做什么?”

    “许是……那首打油诗字字指向宸王妃,所以她想去查查。”来人分析。

    楚宣闻言点点头,轻笑一声:“派人盯着她,如果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禀报。”

    “是。”

    下属退下去后,黑衣人不解道:“殿下是要做大事的人,区区一个女子,能翻起多大的浪,何必浪费人手?”

    听他发问,楚宣挑挑眉,脑海中顿时涌现诸多回忆,面色阴沉,浮现一丝狠戾的冷笑:“区区一介女子?论之谋略,她比之男子有过而无不及,且此女子对我提防颇深。若不是她,我今日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因而,需得看牢了她,断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事。”

    黑衣人踟蹰道:“既如此,三日后宸王率兵出城,殿下何不趁机结果了她?”

    “哼,不急,死了多没趣儿。”楚宣缓缓道:“我要让她亲眼看着楚寰是如何死在我手里的,至于她,本宫自有安排。”

    *

    天快亮时,第一场春雨忽然而至。

    凉雨滴滴砸在窗棂和瓦檐上,滴滴答答的响声入内,惊醒了睡梦中的女子。

    慕笙笙急促喘息着醒来,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听到身旁人熟悉的呼吸声时,才缓缓平复了情绪。

    梦境中的厮杀与刀剑尽数退去,此刻尚是平和的岁月。

    不过是一场梦。

    今年的春雨来的早,又悄无声息,慕笙笙被噩梦惊醒,也没了睡意,干脆起身披衣去廊下赏雨。

    春雨细密如丝,带着凉寒,下的急,携着冷风,冲刷着庭院廊下青黑色的卵石,夜空黑沉沉的,看起来像是酝酿着一场大雨。

    慕笙笙仅穿了一件粉白色披风,不多时便觉手冻的发寒,她紧了紧披风,想将双手凑到唇边呵口热气。

    刚刚抬起手,皓腕便被一只大手抓了过去,温热的掌心将其覆住,热源顿时传了过来。

    熟悉的松木香窜入鼻息,来人从背后将她拢在怀里,慕笙笙顺势将两只手都塞进了他的掌心,问道:“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被雨声吵醒了。”楚寰用下颌蹭了蹭她的鬓发,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问:“冷了吗?”

    慕笙笙摇头。

    “天亮了就要点将了,你该好好休息。”

    “睡不着,明日忙起来,恐怕出城前都不会回府了,不如陪你看会儿雨。”

    他的声音清朗若流水,浅声同人说话时,其实是很温柔的。慕笙笙唇角翘了翘,在他怀中选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窝好。

    天际似乎已经泛出了一丝鱼肚白,但被层层黑云压着,只露出了一点点白光,如同光明前的黑暗。

    两人静静望着夜幕下的雨,都明白这大约是风雨欲来前最后的安稳了。

    慕笙笙抬头,蹭了蹭他的下巴,缓声道:

    ““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十分不简单,曹国公联合众位朝臣一同反对,竟无一人赞成我朝出兵,是否很蹊跷?””

    “嗯。”楚寰应道:“朝中应当有人与南蛮人勾结。”

    法光道士的突然出现,不知何处来的打油诗,朝中众人的阻挠,以及种种迹象,都直指向宸王府。可见,幕后之人的目标便是他们夫妻二人。

    慕笙笙眸光闪了闪,有些话到了嘴边,犹豫着吞下又冒出来,她纠结半晌,终于还是开口:

    “楚寰,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忘了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或者是,我发了癔症,说的话做的事,都和现在的我截然不同,你会怎么做?”

    楚寰闻言低头去寻她的眼睛,看了半晌,笑道:

    “带你治病。”

    “如果治不好呢?”她接着问。

    “那就遍寻天下名医,慢慢治,如果永远也治不好,那也没关系,反正你已经是我的王妃了,我们还有很多年,可以再一起拥有更多的回忆。”

    酸涩涌上眼眶,慕笙笙几乎哽咽,强忍着将泪意压下,转身认真地看着楚寰,澄亮的双眸无比真诚,她一字一句道:

    “楚寰,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发现在你身边的我,和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求你,不要再相信我。休了我,或者杀了我,无论如何都可以……”

    她的话未说完,唇瓣被温热覆住,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倏然而逝,未说出口的话被他制止:“为什么说这些?你怎么会不是现在的你?”

    “没什么。”慕笙笙垂首,将头埋进他怀中,温热的泪意顿时涌出眼眶,将他胸前的衣襟浸透,素白的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袍:“楚寰,不管如何,你要相信,现在的我,很爱你。”

    雨声淅淅,浅浅入心。

    “当然,我相信,我也爱你。”

    *

    半日间,大夏国风声鹤唳,宸王殿下即将亲自点将带兵前往大燕的消息传遍了,战事当前,人人自危,连京城里最火爆的戏楼人都少了许多。

    永宁侯世子赵枫照例去戏楼时,听见隔壁桌在议论京城时下最热闹的事。

    “那首打油诗,你可听说了?”

    “听说了。那日在街头,那么多人,有不少人拿纸誊下来了,如今京城人人传遍了,只是没人敢在明面上说罢了。”

    “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那个道士逃了那么久,怎么会突然回来的?”

    “搞不好就是个疯子,如今两国交战,这人大约是别国送来的探子。”

    “这可不好说,慕家本来事就不少,她嫁给宸王后,这京城的事确实没断过,如今又碰上两国交战,我大夏已经安稳多年,怎么这么巧……”

    “你是说,那打油诗说的是真的?”

    议论声闯进赵枫的耳朵,他本没想听,可那人几句话提到了慕笙笙,就由不得他不关心了,听到什么打油诗,赵枫立时起身。

    有了上回的经验,赵枫不再那么莽撞,拿着壶酒,走到那人身边,他们都是富家公子,一见之下都熟悉,喝了两盏酒,再问话,那人就什么都说了。

    赵枫听闻那打油诗的内容,心中惊骇,立刻就明白这事定时冲着宸王府,冲着慕笙笙来的。他压下骇然,继续问道:“可,陛下不是已经把那道士关起来了吗?既关起来了,那么打油诗便是无稽之谈……”

    “世子有所不知啊。”那人道:“陛下虽然将那道士关了起来,却始终没有问罪,而且当日那朵奇花,也是在宸王府变成一团枯叶,如此种种,实在无法解释啊。”

    “就凭这些无稽之谈,你们便认定宸王妃是不详之人?”赵枫急道。

    “你这……”那几人纷纷摆手:“我们不过是闲来玩笑,世子若不信,便莫要与我们争辩了,不如去陛下面前替宸王妃辩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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