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青霄跃进深坑,却留了个心眼,顺着半人宽的深坑而下。


    将近出口处时,他踏着两侧土壁减缓速度,堪堪在出口处止住坠落的速度。


    往下一看,下面一汪清潭,隔了两三米高,仍旧能感知到冰寒之气,并非俗物。


    凭借以往的寻宝经验,柏青霄很快就推测出,这灵气如此浓郁的寒潭,附近应该有不俗之物,将近成熟,才会引来那九级的吞天魔鼠。


    这都能被他撞上,捡到宝了!


    柏青霄面露喜色,身形灵活,迫不及待地避开寒潭落地。


    只是他那蠢徒弟没那么好运,直接砸进寒潭里,现在浑身湿漉漉扒在岸边,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裴庚?你怎样了?”柏青霄走过去扶起他,甫一碰到,立刻缩回了手,反手一看,指腹被寒气冻出了雪粒。


    再看裴庚,脸上青紫一片,受寒气影响更甚,已经不省人事了。


    “裴庚?小裴?”柏青霄连忙把人拖上岸边,探了鼻息、脉搏。


    鼻息虚弱无力,身体冰冷僵硬,体内好不容易被他用丹药压下的蛇毒,此时在寒潭刺激下活络起来,在裴庚五脏六腑间流淌。


    “坏了!”柏青霄喜极生忧。


    按理这寒潭若是给寻常修士用,还能淬体,百利而无一害。可对裴庚,那就玄了。


    寒气侵袭与蛇毒复发,那蛇毒原本就难以解开,只能压制,寒潭威力又如此大,两者若是合在一起化作混毒……


    他催干裴庚衣物,急急给人喂了几颗保命丹药,又传了灵力试图化解那寒气。


    可寒毒早已入侵肺腑,无法驱除。


    “裴庚?你睁眼,醒来就没事了,听到为师说的话了吗?”柏青霄着急的很,拍拍他的脸,把脸都拍红了,“裴庚?”


    柏青霄心里没底,忽然晃过一个想法:这孩子该不会救不回来了吧?


    柏青霄不信邪,他再探脉搏,于蛇毒与寒毒间看出它们的差异:蛇毒向心脉扩去,而寒毒却只作用于血肉。


    柏青霄即刻催出本命法宝雨毫银针。


    十二根细针环绕成圈在阳光下闪烁着光,静止在半空。又在主人操纵下如雨丝迅猛坠下,精准落到身体上几个穴位上,充满活力的木系灵力从各穴位散出,在身体表面连成一张细网。


    在如此压制下,游移的蛇毒被银针封住,逼到一处。


    柏青霄见蛇毒暂时被遏制,不由松了口气,收回法宝,拍着裴庚肩背安抚,“小裴,没事了没事了,你起来打坐,运行灵力遍布周身,这样会好受点。”


    可经脉中的寒毒仍旧在蔓延折磨着人。


    “疼、疼——啊!”


    裴庚惨叫一声,倏然睁开了眼,他捏紧了拳。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红交加,皮肤表层蒙上一层雪粒,牙关紧咬。


    爆发的灵力激荡出去,在半空震出一圈涟漪。


    柏青霄手掌按在他心口,用法力为他护住心脉,“且忍一忍,这寒毒不算厉害,反倒对你大有益处。”


    淬体的过程总是痛苦,可柏青霄又帮不得他,只能让他自己忍过这一遭。


    哪怕是柏青霄,也觉得他这徒弟虽天赋过人,气运反倒不大好。


    才练气入门没过一天,还没正儿八经开始修炼呢,却先开始了淬体。淬体本该是筑基金丹时才该受的苦,如今让他短短几天全受了。


    裴庚在地上疼的直打滚,一会儿弓起身子,一会儿敞开了左右翻滚,从白天到黑夜,惨叫声不断,四肢百骸如毒蚁爬过,极具的瘙痒外是深入骨髓的疼。


    他皮肤通红,青筋凸起,最后在淬炼中活生生疼晕过去。


    柏青霄坐在他旁边开始还试图安慰,可裴庚抱着他腰,疼的用脑袋直撞地,后来还试图咬他大腿发泄。


    作为一个心地良善的神农谷弟子,柏青霄是能眼睁睁看着徒弟受苦不让咬的人吗?


    当然是了!


    反正于性命无碍,谁不是这样过来的。


    柏青霄直接拿起裴庚手臂塞进他嘴里,把他扔到一处平地,自己屁颠屁颠去附近淘宝了。


    灵气浓郁的寒潭,附近肯定有珍稀药材!


    灵石啊!都是灵石!


    裴庚满身大汗黏黏糊糊醒来的时候,嗅到了一股肉香味。


    暖烘烘的温度在旁边传来,火星噼啪一下弹的老远,落到他身旁。


    裴庚彻底醒了,他翻身坐起,心跳如鼓,一声一声带着浑身经脉跳动,身体酸软无力。


    后背被啪的点了一下,神清气爽。裴庚扭过头,看到柏青霄冲他一笑,原是师尊刚刚顺手给他贴了个净身符。


    也是这时,裴庚才发现自己刚刚是枕着柏青霄的腿躺着的,也不知躺了多久,更不知师尊陪了他多久。


    裴庚抬手按了按脖子,悄悄侧眼去观察师尊。


    柏青霄在身前弄了个火堆,木棍架起来烤鱼,香味一阵接着一阵,在只有两人的深夜里居然有种久违的温馨。


    裴庚恍惚了好一阵,才想起来方才发生了什么,嗓音沙哑喊了一声,“师尊……”


    柏青霄转动着手里的一对烤鱼,拿起来嗅了嗅,肉香四溢,闻着就好吃。


    他得意地伸长手,把其中一条烤鱼递过去,“可算醒了,饿不饿?为师给你弄了点吃的。”


    “给……我的?”裴庚愣愣地看着火光下的师尊,受苦一场,心里正是最委屈的时候。睁眼醒来看到这场景,只觉得分外温暖。


    他眨了眨眼,把滚烫从酸涩的眼眶里逼回去,小心翼翼接过那烤的焦香的鱼,声如蚊呐,“谢谢师尊。”


    柏青霄见这傻小子只会对着食物发愣,看得他干着急,催道,“吃呀!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这可是他头一回展示厨艺呢!


    裴庚感动的热泪盈眶,“师尊做的,肯定好吃。”


    说完张嘴啃下一大口,对着鱼身里的黑膜和流出来的鲜红内脏。笑容和感激戛然而止。他面色青了红红了青,喉结上下滑动,最终还是没办法吞下。


    “呕——”


    柏青霄看的眼角一抽,默默把手里另一条烤鱼赶紧扔了。


    裴庚吐完不止,眼角瞥见有个深潭,连忙跑过去取水漱口。


    柏青霄压根来不及挡。“诶,那里水很冷。”


    晚了。


    裴庚噗一声吐出来,从牙关到身体,整个人抖得像个筛子,转过身来,面色惨白,打了个冷颤,连着喉咙里都是腥味。


    柏青霄抚掌夸赞,“不愧是我弟子,熬过了寒毒,现在身体不错嘛。”


    都不会再次被寒潭伤到了。


    “师、师尊!”裴庚打了个喷嚏,瞪圆了眼控诉他,“你、你没剖鱼!呸、呸呸呸!”


    裴庚还觉得嘴里有异味,顾不得寒潭水冷,蹲下去又咕噜噜来回漱了几次口,抬起脸一脸哀怨,“这鱼没熟!外面都烤焦了里面内脏都没熟!这鱼压根没熟!血淋淋的……”


    坏了,他无所不能的完美形象要毁了。柏青霄沉默一瞬,果断转移话题,“啊~这夜色真不错,你看天上,好多星星。”


    “师尊!”这里黑漆漆的地方,哪有天?又哪来的星星!


    “小裴,你猜那边的坑是做什么用的?”


    裴庚不依不饶,“师尊,那条鱼……”


    柏青霄一脸沉痛,眼神忧伤,“小裴,你可是为师最疼爱的弟子。为师一直担忧你熬不过去,守了你一整天,你可知你淬体那么痛苦,为师心里也难受得紧。所以为师才特意给你挖了个坑。”


    他指着那几十米远的深坑。


    裴庚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那深坑,迷惑兼几分感动。难道师尊是要通过这深坑做什么秘法来救他吗?“师尊受累了,这坑是用来……?”


    在裴庚满怀感激的神情下,柏青霄绷不住了,他握拳闷咳几声,含糊道,“用来……埋你。”


    他说什么?我听错了吗?


    裴庚一脸呆滞,“什、什么?”


    柏青霄终于绷不住了,悲痛的面具裂开一个缝。


    “哈哈哈哈哈哈埋你啊傻徒弟!是不是很感动!师父给你把坟都提前挖好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柏青霄捧腹大笑,一想到刚裴庚那傻样,他自己就把自己笑到东倒西歪。


    裴庚盯着笑个不停的师尊,开始怀疑人生。


    大概从遇见柏青霄开始,他想象中的温文尔雅稳重可靠的师尊形象,就这样咔嚓咔嚓碎的渣都不剩了。


    “咳咳!”柏青霄理智回来,试图挽回形象。他抚平微皱的衣襟,端庄道,“那个,刚刚为师只是和你开个玩笑。”


    裴庚不是很信,“哦。”


    柏青霄顿了顿,直接道,“其实为师在那挖了个好东西,五百年份的七煞草。”


    他摊开手,白皙如玉的掌中浮出一棵通体绕着紫黑灵光的植株,散发着浓郁的毒气。


    “这棵七煞草快成熟了,想必才引来了那吞天魔鼠。吃了它,这九级的吞天魔鼠说不定就能进阶。何况七煞草虽是毒草,用得好也能成丹。就比如,它能用来以毒攻毒,试一试能不能解你身上的九头蛇毒。”柏青霄解释着。


    一听说能解他身上的毒,裴庚眼睛一亮,但很快又垂头丧气。“可是师尊,九头魔蛇的蛇毒那么难解,我身上的又是混毒,是不是就更难解了?”


    “什么!”柏青霄大惊,“你身上的是混毒?!”


    裴庚颔首。


    柏青霄随即否认,“不可能,我诊出就是普通九头魔蛇的蛇毒而已。”


    裴庚犹豫一二,“师尊,灭我全家的人,是个魔修,不是九头魔蛇。他当时,把毒下到了尸体上,所有触碰尸体的人,都会染上这毒,化为血水死去。”


    一夜过后,再无任何知情人。


    除了裴庚。


    这不就和腐尸粉一个作用吗?可是腐尸粉不是毒。


    按裴庚所说,裴庚早就该化为血水了。柏青霄摸摸下巴,思考了一会儿,“我觉得它有点像腐尸粉,但光猜是猜不出来的。不如这样,你配合为师做个小试验。”


    裴庚懵懂道,“做什么?”


    柏青霄摸了半天自己乱糟糟的芥子空间,“这可巧了,我这就有腐尸粉。但我还没见过被撒了腐尸粉还能活蹦乱跳完好无损的。”


    他终于摸出那瓶子,拿在手中,跃跃欲试,“你很特别,裴庚。为师就撒一点,就一点试试。”


    裴庚简直不可置信,他连忙爬起来,离得远远的,失声道:“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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