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姜反应非常迅速。
她立刻手带上门地退后一步,微低着头看手机，装作刚要推门进去的样子。
“等下。”
背后果然传来阻止声。
她慢半瞬地停住动作，缓缓回头。
下一刻，男人身形如风地立刻快步过来,伸臂隔在她身前,紧紧攥住了卧室门把手。
时姜略微不知所措地看他,又低了低头,眨眨眼，示意道：“你杯子里水洒了……”
蒋炽也跟着注意力转移。
然后才发现,他手中握着的一杯热水，因为疾步行走而荡出来小半杯。可将近一百摄氏度的翻滚水温，将他手背烫红了,他竟然都没有察觉到。
连忙条件反射般退后一步：“洒到你身上了吗？”
“我没有。”
时姜盯着他发红手背，神色有些犹豫和松动，“你快去用冷水冲一下吧。”
蒋炽垂下眼睫，眸中情绪被很好掩起。
他几乎执着地带上门，然后可能觉得十分刻意，解释说：“抱歉，屋子里太乱了,没有收拾。就不让你见丑了。”
顿了顿，“你去隔壁那个次卧换吧。”
时姜若是这个时候都看不出来对方在刻意掩饰什么，那她也太过于迟钝了。
那一大堆包装袋还在她怀里抱着,她不敢在杵在这个房间门口,嗯了声,埋头就转去隔壁。
这次这个房间是正常的。
布置风格和隔壁异曲同工，但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和秘密。
时姜神思不定地从袋子里往外掏着衣物，可满脑子都是刚才看到的场景。
两分钟前,匆忙一瞥间，她只注意到了所有照片里的主人公都是她。可此刻细细回味一遍之后，才注意到许多细节。
那些照片绝大多数都是她在国的背景。时间跨度之大，从她刚独身一人到达大洋彼岸，到她回国前夕，都有。
场景也有很多种。有她青涩不安的入学照，笑容洋溢的毕业照，甚至还有在图书馆的低头学习，在操场散布的侧眸一瞥……
时姜感到疑惑和震惊的同时，心中又涌出许多缕她自己都分辨不出的情绪。
她在国的求学和工作的十一年，是被监视了吗？蒋炽怎么会有这么多她的照片，偷窥狂吗？
可又费劲费力拍她干什么？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他明明，他明明有未婚妻了啊……
这时，卧室敲门声骤然把她惊醒。依依向物华定定住天涯
外面传来蒋炽沉稳的声音：“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吓得时姜连忙从思索中脱离出来，回道：“没有。我尽快。”
再看手机，才发现她不知不觉间，竟然磨蹭了这么长时间，到现在连个包装袋都没拆完。
稳了稳心神，赶紧加快速度。
然后就遇到了让她又是十分尴尬的事情。
蒋炽塞给她的这五六个大袋子里，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买了个全套，甚至连内衣都备齐了。
当时姜拆出那个文胸时，心情异常的复杂。
不是，她和蒋炽的关系，真的就熟稔到这个地步了吗？
但更加尴尬的是，尺码竟然刚刚好。
时姜无力扶额。
她更换完毕后，给自己做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才能够面色平静地踏出这个房门。
外面蒋炽已经在餐桌前等着她了，远看桌上几个碗热腾腾冒着白气。
对方招呼她：“先过来吃饭吧。”
时姜心道，不是说换完衣服她就立刻回去了，怎么又吃上饭了？
但犹豫几瞬，还是不好不给人家面子。
她走近一看，是两碗面，和一荤一素两个炒菜。
蒋炽递给她筷子：“时间匆忙，简单做了点儿，将就吃吧。”
时姜缓缓坐在他对面，说：“这也不简单啊。”
低头看她跟前这碗面，白滚滚的荷包蛋，绿油油的葱花，面条细长，汤底清亮，暖意灯光下，让人胃口大开。她忍不住说，“你厨艺还挺不错的。”
蒋炽微垂着眼睑：“一个人生活惯了，就不得不学会做饭。做多了，也就熟能生巧。”
时姜眨眨眼：“我一个人，怎么只学会了点外卖。”
蒋炽轻微弯了唇边，示意她动筷：“吃吧。”
时姜从没想过，她和蒋炽之间，在多年以后，能出现如此和谐的同桌共餐的场景。可她又确实心里有很多解不开的疙瘩和疑问。
纠结了很久，试探着问：“你……经常去国吗？”
蒋炽筷尖于半空停顿一瞬，但很快恢复正常，说：“没有。”
“我公务身份，比较特殊，会限制出境。”
时姜觉得他这个解释应该是合理的，国内是有这个规定。
如此她就更疑惑了。那墙上那么多照片到底是谁拍的，蒋炽委托其他人吗，这也太变|态了吧。
还想再问。
可这次却是蒋炽先赶人了。
“你待会儿吃完，我送你回去吧。”明显是不想和她再继续说下去。
时姜放下筷子：“就不麻烦你了，我自己打个车回酒店就行。”
“太晚了。”
蒋炽站起身，拿起车钥匙，“我送你吧。”
见对方态度这么坚决，时姜觉得没有必要违背人家好意，就去次卧抱起自己旧衣服，跟他去地下车库。
时姜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地走：“你买的这些衣服多少钱啊，我转给你。”
蒋炽头也不回，前方车灯闪烁后，到跟前打开门让她先进去：“不用。”
其实时姜经常不懂对方这种总是爱给她花钱的无偿奉献精神，因为在她认知里，两个人还完全没有熟悉到金钱可以不分彼此的关系。
见她不说话，蒋炽随口补充了句：“下次请我吃饭补回来就好。”
可这明显是句推脱的客套话。
时姜认得包装袋上的那个牌子，蛮贵的，钻进后排座位，她撇嘴：“那我得请你吃多顶级的一顿饭，才能抵回来。”
蒋炽已握住方向盘，唇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弯了弯，发动了油门：“那就多请几顿。”
接下来一路无话。
时姜此次来b市，正事是签署那个合作协议。
仪式就在第二天。
于是，很快，一张她和蒋炽在b市签约的握手合影，迅速登上了商界新闻头条。
等冲上社会热榜时，时姜已经回到a市投入了正常工作。
盛行渊死死盯着电脑屏幕，瞅得异常专注，鼻子都快抵上去了。
他眉头紧锁研究半天，自顾自说：“我怎么觉得你们俩，关系这么不寻常呢……”
时姜没听清他在嘟囔些什么。
只抬眸瞥去一眼：“你怎么不直接钻进电脑里看？”
对方猛地转过身，直勾勾看着她，问：“你上次不让我跟去b市，结果就又是去会这个人？”
时姜：“你在说什么？我这工作需要。”
盛行渊：“什么工作需要。你公司在a市还根基不稳呢，就非要去蹚b市这趟水？况且他那环经济带，是上头一个口号，还是真的能发展起来，现在都还两说呢！你急着赶上去干什么？”
时姜不太懂他这么激动是为何，抬起头，眨了下眼：“这是我和魏子源他们共同定出来的发展计划，况且，这次合作是魏老师应下的，又不是我。”
盛行渊依旧不依不饶：“你是创始人和总负责人，没你拍板儿，谁敢强行让你合作。”
如果能具象化的话，此刻的时姜一定头上冒出了一堆问号。
她瞅着这小伙子瞅了半天，问：“你在无理取闹什么？”
于是下一瞬，盛行渊一下子被点火了。
“无理取闹？”他指着自己鼻子，“这个词从来都是我形容那些女的，我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的这么形容。”
时姜单手托着腮边：“那不好意思哦，我给你创造记录了。”
“你！……”盛行渊被气得火冒三丈。
而时姜直接无视，想到什么，打断他道：“对了，我倒是有一件事想要咨询一下你。”
盛行渊毫不客气讥讽：“你这么厉害，还有不懂要问我的？”
时姜摆摆手：“我从来不遮掩我身上的短板，也不否认你身上的长处。”
但真要说起这个事儿，时姜还真又犹豫了几下，“你情史比较丰富，这方面比较有经验，……”
她斟酌着用词，“如果一个人，在他的卧室房间里挂满了另一个人的照片，这种，会是什么情况？”
盛行渊脸侧一红，嗷嗷叫着不承认：“什么叫我情史丰富？谁给你说的？我拒绝……”
时姜为数不多次地拿出自己身为导师的威严，故意沉下脸，瞪他：“你先回答我问题。”
“哦。”
盛行渊可怜兮兮地被摁住，回想了一下，重复她问题，“挂满人家照片，这还用说，肯定是喜欢他呗。”
喜欢……
时姜双目微微一怔。
指间笔杆滑落，啪地清脆掉到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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