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出殡的时辰,几人跟着院中的人们一起拥到堂前,跟她们挨的比较近的正是龙凛山下来的那几个道士。


    “道长啊,你们之前的那个小吴道长不是说聂姑娘还没死绝的嘛?为何又在这日便急着给人家出殡?”


    已过七旬的道长,捻了捻他的黄白长须,小眼睛瞟着凤意闲悠悠说道,“女娃儿,别听吴生这小辈乱开黄腔,这姑娘是未死绝,但体内包含着的邪气真的是个害人玩意儿啊!倘若不及时销毁,你们这一片都得受那池鱼之苦嘞!”


    老道士说完,便完全转过头来语重心长地看着她,似是在等待着她说下一句话。


    凤意闲面上做出一副“外行人”的模样,云淡风轻地说道,“邪气啥的可以除的嘛,也不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啊。”


    “害,小屁孩儿你懂啥!连从琼月台下来的两位仙家都说了这聂家姑娘体内的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邪物,你说除就除啊。再说了,那命上派来的什么京羽使者,这几天过去了事情还不是没解决。哎,咱们玄门和仙门的是皇家贵族来插个什么啊,这不是纯属走过场添麻烦嘛……”


    老道长像是找到了一位知心好友,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在和凤意闲说着


    而凤意闲则是面色如常,甚至还会面带微笑的附和几句。


    “就是,琼月台的仙家办事效率本身就这么高,倘若再结合龙凛山的道长这案子这邪物,除去不是分分钟的事嘛。便生她一个什么京羽使者还拿着块命上的令牌说是执行什么任务,结果要是碰到个需要用法术的邪玩意儿跑都跑不赢呢……”


    一老一少两个人龙门阵都快吹到天上去了。就差面前给他们摆一盘瓜子来。


    在一旁次次被戳到的京羽使者,此时脸上黑得都快挤出墨汁来了。


    目睹这一切的连宋:“……”


    过了不久,众人便要到灵堂前,对死者作出最后的祭祷。


    这时白缟被风吹动,那两个白灯笼不知何时又被挂起来了,同样也是被风吹得一副摇摇欲坠。


    此时四下寂静,只余风声。众人皆是竖立在堂前,一副死沉肃静的模样。凤意闲则是半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尖。


    正是专心聆听祷告之际,也不知是谁,在人群中突然喊了一句,“活过来了——”


    凤意闲连着心尖都跳动,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抬眸去望。


    堂中只见站在棺材旁的几个汉子,手哆哆嗦嗦指着面前的那口薄棺,面色变得无比惨白,口中还唇齿不清的念叨着,“活过来了……活过来了,聂清荣活过来了!”


    因为她们站在前台离得比较近,所以说非常清楚的见到棺中面色惨白的少女突然坐起,双手朝前直立,那双眼睛瞳仁上翻起,混白一片。


    不,准确来说是是白中参杂着黑,所以看起来就跟看邪玩意儿一样没甚区别。眼看在场的人们都惊了眼,其中甚至还有人双腿一蹬晕了过去。


    叶紫檀见状,连忙持着令牌上去,驱散了周边的人,不过片刻,门口便涌来了成片京羽军,及时清了场,满庭哗然这才安静下来。


    院中只剩下坊主和她们三人。


    而棺中的少女依旧是保持这个姿势,在一旁深知危险而不敢上前的坊主,纵然面上惊恐神色未去,但眼中包含的泪水却是真情实意的。


    凤意闲想伸手去摸摸聂清荣的支楞起来的手,结果手指还没触到就被连宋猝不及防的攥住了。


    “勿慌。”连宋只是拧着眉头说了二字。然后便又将视线移到了聂清荣身上,似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莫约半刻钟,面前场景果然陡然一变。


    坐起的少女还未倒下,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全身上下蓦然泛起火光。站在周围的四人面上都映有血色火光,不过面前纵然燃着火,心底却是如同被冰水淋过一般寒彻。


    因为这火没有温度。


    或者是说,他们常人感受不到温度。


    忽然升起的火光颜色妖冶艳丽,如同从地狱腾升而出前来锁命的魂魄。坊主目眦尽裂,一双浑浊的眼中尽映那片火光茫茫。


    眼看着坊主张手就想朝火光扑过去救女儿。


    凤意闲和叶紫檀见状连忙将人噙住,将人按的死死的。


    “聂坊主!”凤意闲大喊一声,脖子因为情绪激动烧得通红,她此时哽咽了一下,便又哑着声音大吼道,“聂坊主,难道你没发现这火不对劲么?!”


    这话像是一道激雷,点醒了那个如行尸走肉一般的男人。


    聂坊主终是哽咽,一个年过半百的大男人就这么半跪在地上,瞪着面前的火光缓缓落了泪来。


    一场火烧尽,聂清荣的尸体已被烧毁,连点灰灰都没飘,只余下了一副黑漆漆的骨架。但其身下的梨花木棺材还是原来那副模样,一点被火烧过的痕迹都没有。


    连宋防止坊主接受不了,所以在坊主还未抬起头的时候就绕到凤意闲和叶紫檀身后,将她们中间噙着坊主一掌劈晕了过去。


    坊主晕了,一切都好办了。几人松了口气,准备凑上前去,可是还未看清棺材里的景象,坊间的大门便一阵风被推开了。


    凤意闲迈上前的步子顿了顿,她可以清楚感受到自己头皮一下子麻了。不过当她偏头去看敞开的大门,发现门口空无一人,眉梢又及时舒展了开来。


    也对,这坊间的人都被京羽军清了场。


    顾也要顾及叶紫檀的面子嘛,怎么可能公然违抗天命?


    凤意闲内心疯狂说服着自己。


    “诶,那死人玩意儿掉下来了。”


    诡异的气氛中,叶紫檀声音清亮又并未掩盖大小,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差点把凤意闲吓得魂飞魄散了。


    “叶紫檀!”


    “哦?本使者提醒你东西掉了,不谢恩便算了,竟还敢直呼本使者名讳?”叶紫檀此时认真起来,倒是有几分骇人的气势所在。


    不过凤意闲丝毫不在意,她眉毛狂抽,“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叶紫檀细眉轻挑,然后又开始如波浪般抖动她的眉毛,但是就是不言语,就这么一脸挑衅的看着对面的凤意闲。


    两个人大眼瞪着小眼,凤意闲哼一声,然后就移开目光,将地上掉的东西捡了起来。


    她怎么忘记她还在乱葬岗捡到个这个玩意儿。


    原本只是想跟叶紫檀唱唱反调,气气她罢了,想不到最后真的把它带了回来,还留到了现在。


    凤意闲将那个被泥土裹满的东西拿在手里,随意扯了张抹布来,将上面的泥土揩拭干净。


    平安扣?


    被擦拭干净的平安扣,透着温润的光芒。扣上的红绳已断掉,就只剩了一块儿,看起来个头不小,并且昂贵的平安扣。


    正当凤意闲盯着那枚扣子暗忖,这是从敞开的大门口,露出一双趴在门柱子上的小手来。


    “何人在此?”连宋先行见到了那双小手。


    她并未刻意收敛气场锋芒,掩盖声音地直直门口斥道。


    这时,庭中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大门口。凤意闲也先收起了手上的平安扣。她将平安扣紧紧地握在手中,循着连宋的声音望去。


    躲在门口的人似是知道自己隐藏不下去了,半垂着脸,瑟瑟缩缩的站了出来。她们所见到的就只有一个乌黑的发梢,想看清脸都不行。


    连宋等到女孩儿走到跟前来,才直言道,“抬起头来。”


    女孩儿闻言竟是踌躇了一番,这才缓缓的将头抬起。几人在见到女孩的容颜时,皆是愣了一下。


    “小翠?”叶紫檀蹙起眉头,不禁惊奇了一声。


    三人都见过染衣坊的丫鬟,小翠甚至在一个小时前,还为叶紫檀斟过茶呢。


    连宋眼底深沉,她目光沉凝,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儿。


    “我,我是无意中见到她手上的这枚平安扣,才来找你们的!”小翠涨红了脸,手指指着凤意闲。


    凤意闲一脸问号,挑了挑眉:“我?你知道是这枚平安扣是谁的吗?”


    “就是我家小姐的!”凤意闲见小翠的表情,再听她那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像是在作假。不过在她当时踩着这东西的时候,这东西已经凹陷得很下去了,况且上面裹了这么厚硬的一层泥土。


    按时间来说,对不上。


    这枚平安扣应该是在雨天中恰巧遗失在去抛尸地点的路上。随后因受人踩踏,且雨后泥土松软,又或者是踩踏平安扣的人就算膈到了也没理会。


    因此平安扣被踩入泥土较深,扣上裹的泥泞的泥也随着时间推移而逐渐僵硬,再然后,就是被她凤意闲给捡回去了。


    凶手在杀人前,还来专门寻找过抛尸地点。


    “那你说你家小姐的这枚平安扣是多久掉的?”凤意闲觉得头绪已经在慢慢理清了,她沉下声问道。


    “不是掉的,是我家小姐上街将平安扣挂在腰际,被一个乞丐抢走的。”


    “抢走的?”


    小翠又说道:“那个乞丐生的痴傻,还一直倾慕于我家小姐,自从那日小姐的平安扣被他抢走了,他不仅不知羞,还每日来我们后院的围墙偷看!”


    小翠边说语气就愈发愤愤不平了起来,说到最后一张小嘴儿都给嘟了起来。


    听完小翠说完,几人都沉默了。


    “那乞丐少年可是有什么相貌特征,栖身之地?”连宋开口问着,目光又移到了凤意闲脸上。


    凤意闲对上她那目光,心头像是莫名被什么东西一撞,八成女主是和她想一块去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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