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微(3)
“黎华。”
慕松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听起来好像有点生气。
“你和我妈说了什么?”他努力克制着情绪,声线沉沉的还带着点气愤的颤抖。
和他妈一个样子,明明生气还要装出儒雅随和的模样。
黎华一边拿着座机听筒,一边低身从茶几抽屉里摸出一把软尺。
“没说什么呀。”她轻快道, “我们聊得很开心, 我还问候了一下阿姨的业务水平呢。”
“什么意思?”慕松沉声问道。
“没什么意思呀。”黎华把软尺拉开缠绕在腰上, “阿姨来zhuojian, 业务水平不合格, 铩羽而归了。”
慕松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话什么意思以后又接着沉默了起来。
黎华用尺子量出腰围,记录下数字, 然后收起软尺,颇为怜爱地摸了摸小腹。
“怎么了?”她问慕松, “怎么不说话了?”
慕松声音弱了一点,没之前那么理直气壮且怒气冲冲了。
“她骂你了?”
黎华夸张地“嚯”了一声, 阴阳怪气地说:“你觉得呢我的小宝贝,你妈来找我, 不是为了骂我,难道是想我和义结金兰拜为姐妹吗?”
“她不光骂我, 她还想进来打我呢。”黎华无所谓地补充道。
慕松一下就紧张起来了,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黎华把软尺卷起来丢进茶几抽屉里,然后重新躺回沙发上,懒洋洋地说:“没事啊。”
慕松松了一口气, 然后就听见她继续说。
“不过下次就不一定了,我怕她下次带人来打我啊。”
确实是他妈做得出来的事。
以前捉别人家的小三就带人打死过好几个, 后面也就随便推了几个人出来顶罪,而她什么事都没有。
黎华好奇地问慕松:“诶, 你怎么想的,和你妈说这种事?你怎么说的?”
慕松犹豫了一下,“我说我想离婚,然后娶你。”
这下就连黎华也沉默了,她沉默了好久好久,然后扑哧笑了一声。
“慕松,你脑子没问题吧?和你妈说这种事情?”她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但慕松知道,这时候她应该是生气的。
她越是生气就越是爱笑,充满危险的轻笑。
慕松气弱地解释道:“这种事情还是应该和我妈说一声,问问她的意见。”
黎华还是笑,笑语中有几分嘲讽,“你可真是你妈的好儿子。”
“你就不怕把我害死了吗?”
慕松说:“我想对你负责。”
黎华质问道:“我让你负责了吗?”
黎华一向很能把xing和爱情分开,她做这种事情,不管得到怎么样的后果都出来不会找另一方负责。
就像现在怀孕了一样,她宁愿一个人生下孩子也不会去找人负责,或是用孩子去威胁对方让对方妥协。
这和花钱买服务是一个道理,一分钱一分货,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信誉的商家。
慕松显然没料到黎华听他这么说,非但没有感动,反而还格外生气。
“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怀着孩子不容易。”
他说:“好歹也是我的孩子。”
黎华嗤笑一声,“你怎么就觉得是你的孩子了?”
“我容不容易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这样,你这种,和侮辱我有什么区别?”
她现在听起来特别生气,气得肚子都有点疼,一只手拿着电话,另一只手揉着肚子轻轻打圈。
她深呼一口气,叹道:“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你去把你妈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就说我和你没关系。”
“别让她来找我了,我还没那么想死。”
慕松唯唯诺诺地应下,黎华挂了他的电话。
这事好像有点奇怪,慕松怒气冲冲地打来电话想要兴师问罪,结果被她一顿说,最后竟然态度诚恳地认了错。
黎华懒得去想多的事情,倒进柔软的沙发里,脑袋垫在沙发枕头上,后腰靠着另一个小枕头。
肚子还是有点疼,她发现自从意识到自己怀孕以后,肚子里这个小家伙的存在感就越来越强,现在居然生气也要强调一下自己的存在。
“宝贝。”她揉着肚子轻声道,“你干嘛,妈妈没有生你的气。”
“乖乖的。”她温柔地安慰道,“妈妈会保护好宝贝。”
她躺在沙发上,平躺着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脑袋里蔓延。
刚才她量了腰围,腰围没有变化,暂时还看不出来怀孕。
现在知道的人只有慕松和他妈。
她目前还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她有点担心那人知道以后会采取某些措施,用来肃清自己的名声。
即使大家都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是身在政界的人疑心难免重一点,百分之一的几率放到现在也能算是危险。
究竟应该怎么瞒住这件事情,好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和她约好的alpha已经排到了下个月,据说怀孕前两个月是危险期,不能做那种事情。
她准备过几天去医院查查,看现在是怀孕多少天了,她自己算了一下,应该才一个多月,可以和排在前面的人说一下,就说身体出了问题,要休养半个月。
半个月以后进入安定期,把再把约好的这些alpha打发走,之后就不再应约了。
她把事件计划好,然后找出记录的本子,把上面记下来的人名和电话号码一一腾进手机里,先给半个月内的人打电话,说身体出了点问题,要去医院接受治疗。
大多数人都对她报以关心与同情,虽然有些少部分抱怨的人,但主动权一向被黎华握在手里,他们有怨言也没有别的办法。
她花了一整个上午做完这些事情,下午补了个觉,到了晚上起来随便煮了点面条填肚子,吃完迷迷糊糊刷了碗又躺回床上。
她凌晨醒了一会儿,迷迷糊糊预约了个医生,定在下周三,还有一个多星期。
她还没开始孕检,据说还要建卡什么的,虽说现在月份不大,但还是得按照流程来。
其实她是准备早一点预约医生的,结果晚上晕乎乎地定了时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甚至没有任何印象。
预约以后不能取消,如果不去甚至还会被拉进黑名单。
她也无所谓,反正毕业以后没什么事情,她又没什么朋友,没有社交,没有必须的压力。
钱她有很大一笔,之前有个alpha很满意和她一起快乐,事后推荐她去买一栋办公楼,那时候价格很实惠,那alpha又帮她谈下了很实惠的价格。
后来房价上涨,办公楼竣工,每年租金又是很大一笔钱,她完全不用为生活烦恼,甚至还能余下很多很多的钱,大概一辈子都用不完。
她在家里窝了两天,冰箱里的食材都吃完了,当时的送货□□并不是很发达,就算她再怎么不愿意出门,一个人住在家里也只能她出去买菜。
近几日天气忽然热了起来,出门穿短袖短裤或者裙子绰绰有余。
她的肚子依旧平坦得与往常无异,所以她也没换衣服,也没化妆,就邋邋遢遢地收拾了一下穿了套公园里大爷特别喜欢的白衬衣黑短裤,拎着个买菜的布口袋懒懒散散地准备出门。
她刚打开门,扑面而来一股刺鼻的油漆味。
她走出门往回看,门上满是血红色的油漆,旁边的墙上密密麻麻写着一些字符,仔细看写的是“破坏家庭,天打雷劈”。
好像还有点押韵。
黎华悠闲地站在门口叉着腰这么想到。
双开的大门上写的是“小三之家”。
字写得有点丑,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自言自语道:“真丑。”
油漆有点难闻,熏得她脑袋发晕。
她从包里摸出个口罩戴上,又给物业打了个电话,简单描述了一下,物业起初还不相信,黎华就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对方听。
念到最后物业都有点听不下去,赶紧说马上派人过来。
黎华她自己倒没什么羞耻的感觉,大概已经习惯了。
她平时跟着别的alpha一起出席某些宴会也免不了会受到这样的指摘,虽然大多都要比这次收敛许多,但性质都是差不多的。
再说了,她本来就是个小三,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错。
她有她这么做的需要,别人也有辱骂她的合理理由。
物业到的时候她已经买好了菜,还是那一身邋里邋遢的穿着,门半开着,她清清瘦瘦地站在门口,戴着口罩抱着手臂,斜斜地靠在鞋柜边上。
物业的维修小哥在来的时候听管家介绍过这件事的情况,因为是小三,又涉及到人身辱骂一类的事情,他想象的是妩媚女人梨花带雨地哭着,或者歇斯底里地吵闹,整个局面一团糟。
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是这么悠闲的反应,好像这墙上这门上用红漆写的所有都和她没关系一样,好像只是家里坏了个电器,等着维修,修完以后依旧是正常的生活,并没有任何变化。
黎华见了他就迎了上来,特别礼貌特别和善地笑起来,因为戴着口罩只看得到她弯弯的一双眼睛,像一只乖巧礼貌的小猫,但身上又有些拒人千里的冷冽气质。
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的皎皎小花,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
维修小哥被她身上的气质震撼得整个人都傻傻的,一直到她走到自己的面前说了句“你好”才反应过来。
“你,你好。”他的脸猛地爆红,像只熟透了的小虾,“您您您好,我是,我是第五号维修员,您的需要是什么?”
他把自我介绍像背书一样念完,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黎华面前。
黎华觉得他的反应好玩,看起来二十七八的一个年轻人,应该比自己要大很多,结果反应这么傻,像个小孩一样。
“不用紧张。”她反过来安慰道,“我没什么要求,就是这墙上还有门上的漆有点影响美观。”
“还有对身体好像也不太好,得麻烦您帮我处理一下。”
她想起什么似的从兜里摸出一个口罩,“我这儿有口罩,您也戴上吧,这漆还怪难闻的。”
维修小哥双手捧着接过口罩,薄薄的布料上还有黎华的温度,温温的,带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黎华的信息素是很淡的桃花香,很淡很淡,淡得几乎捕捉不到,只似有似无地在鼻尖挑逗。
她每次和别的alpha在床上做那种事情,alpha觉得她的信息素太淡,总觉得这样一个omega好像永远不会真正动情一样。
他们总幻想着自己征服了黎华这么一个人间尤物,但他们得到的信息素永远淡淡的,他们所建立的也永远是临时标记。
她就像一只美丽自由的小鸟,每日衔走一根树枝筑巢,沿途每一棵树都想献出那根树枝,每一棵树都想成为她唯一的树枝,想要她在自己的枝干上筑巢停留。
但她永远只要一根树枝,她永远都是一只自由的小鸟。
淡淡的桃花香标榜着她的自由,同样也是她的魅力所在。
维修小哥被她迷得七荤八素头晕眼花,晕晕乎乎地戴上口罩,平心静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周遭的情况。
油漆涂了大概有两三天了,都干得差不多了,要是早点发现还好处理一点。
黎华解释道:“之前一直没出门,我都在睡觉,没听到动静。”
她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和美女有关的事情都不能叫做麻烦,维修小哥只觉得自己斗志满满。
他从工具箱里取出磨轮,黎华帮忙牵来插线板,通上电以后怼着墙上的油漆磨了一个多小时,磨得墙坑坑洼洼的,但好歹把漆都磨光了。
门上的油漆先用水打湿,然后在用铲刀一点一点铲下来,这样才能将对门板的伤害降到最低。
这么一□□下来,年轻的小伙子累得满头大汗,黎华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剥桔子吃,给自己剥一个,还分一半给维修小哥,逗得人家满脸通红,连连推却。
“诶,接下来是要把这个墙重新刷一遍吗?”黎华一边把橘瓣塞嘴里,一边问,“这个墙重新刷一遍,用的那个胶是不是对身体不太好啊。”
小哥抹了把汗,一边举着水壶喝水一边回答:“量不大,对正常人没什么影响。”
黎华闻言迟疑地“啊”了一声,“那我怀孕了,是不是对肚子里的小孩不太好啊?”
维修小哥听她这么一说,嘴里的水差点没包住喷到地上。
黎华被他这么惊讶的反应逗得笑起来,“怎么了?”
她很自来熟地问道:“很意外吗?”
“没有没有没有。”小哥连忙否认。
因为一开始就知道黎华的身份或者说是职业,如果小三也能算作职业的话,所以现在听说她怀孕有点不太能接受。
或者说是不太能相信。
这样一个自信自立的omega,怎么会让自己怀孕,这好像不太符合她展现出来的模样。
黎华站起来退两步仰头仔细打量整堵墙的样子。
她沉吟道:“其实这样看起来也挺不错的。”
小哥在旁边附和道:“嗯,挺不错的。”
“要是就这么不去刷新漆,其实也挺不错的。”
小哥继续附和:“嗯,也挺不错。”
“那就这样?我感觉还有艺术感,挺好看的。”
小哥依旧在附和,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挺好看的。”
黎华奇怪地看他一眼,看到他红着脸傻不拉几的样子,忽地轻快地笑了起来。
银铃一般悦耳的笑声回荡在宽敞的走廊里,她弯着眼睛似乎是最温柔最和善的女神。
维修小哥被她笑得脸色更红,活脱脱一个纯情小男孩。
“好啦,那就这样。”黎华蹲下身捞起小凳子,“维修费多少呀,谢谢你了。”
小哥连连摆手,“我是拿固定工资的,您交了物业费,不用给维修费。”
黎华扭头看着他想了一会儿,抿着唇露出一个乖乖的思考的表情,而后皱眉道:“不行。”
“你弄得这么好,拿固定工资太不公平了。”
她好像很懂,他们这个维修班有五个人,每天真做事的只有他这么一个人,因为他是新来的,其他几个都是靠关系进来的老人,就算有本事也难得做事。
“你等等我。”她说。
她拎着小凳子走进门,在里面翻翻找找了一会儿,然后又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钱。
那把钱看起来不少,应该有四五百的样子,差点没把维修小哥吓坏。
“要不了这么多,我其实什么都没做,就是把漆磨掉了而已。”小哥连连后退。
黎华皱眉道:“怎么会什么都没做,你看你这么累,要是让我做我肯定做不好。”
她把钱塞进对方怀里,认真道:“拿好。”
她说:“钱对于我来说不算什么,这是你应当得到的报酬。”
也是他急需的金钱,他家里的老人生病住在医院,前几天进了一趟icu,每天都在花钱,钱花得和流水一样,他的积蓄已经快要见底了,可老人的身体依旧没有好转。
能借的钱他都借得差不多了,但还差很多,还差好多好多钱。
黎华把钱塞到他怀里,又补充道:“如果还不够我可以借给你。”
他一听这话赶紧拒绝:“不用了,谢谢您,我,我还有钱。”
他眼里含着眼泪,其实他没什么钱,还差一笔手术费,最近他在想还有什么赚钱的路径,有人给他介绍了些不太靠谱的。
据说帮人运货一次能赚好几万,就开一趟车,从云南往北方开,大概要两个多星期,报酬丰盛得不像话。
刚才他在处理墙漆的时候接到的电话,那人声情并茂地给他介绍了这个生意,正巧黎华就坐在旁边,多多少少听了点进去,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黎华听他拒绝了自己,也没多说什么,就提醒了句:“别去做那些不明不白的事情。”
他其实也知道那是不明不白的事情,送一趟货能赚几万,那时候这笔钱都能在市中心买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了。
那货是什么他心里也清楚,从云南往北运,走的路线都比较偏僻,从大山里绕道,能是什么合法的东西。
可他真没办法了。
黎华瞧见他脸上纠结的神色,也没多说什么,说了句再见,转身就往里走。
她刚走到门口准备进门,就听到身后一句急急的“等等”,听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
“什么事?”她回头问道。
小哥犹犹豫豫地说:“我,我确实有点”
他真不好意思接着往下说,向一个陌生人借钱,这算什么事。
“我妈妈她生了病,心脏病,要做手术,还差一点钱。”
黎华态度没变,依旧和和善善的,“还差多少?”
“还差三万八。”小哥羞愧地低下头,“我不想放弃她。”
因为他真的很爱很爱他的妈妈,他是单亲家庭的小孩,只有他和他的妈妈,他的妈妈一直都对他很好,他还没有结婚,还没有谈过恋爱,能够依赖的只有妈妈。
如果躺在病床上急需手术的不是他的妈妈,就算是他自己他也不会开这个口。
可这是他唯一的亲人,为了对方他连坐牢的事情都愿意做,他真的很需要这笔钱。
黎华其实挺羡慕他的,至少他还有母亲,而她什么都没有。
不过现在还有肚子里的小孩,如果以后她的宝贝也躺在了病床上,或许她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她看维修小哥脸上的焦急与真情不似作假,或者说她其实从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
她还记得不久前对方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慌慌张张地捧着廉价的手机,低声下气的恳求充满苦楚与无奈。
“没关系。”她安慰道,“你等我一下。”
小哥抵着脑袋局促地站在门口,有些难堪地垂着手
黎华进去了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看见小哥低着脑袋偷偷抹眼泪,还语调轻快地嘲笑了两句。
“诺。”她递给对方一张纸,“支票会用吧?去银行柜台取,然后,然后你就问柜员。”
小哥胡乱擦了两把眼泪,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定睛一看,整整五万,好多好多个零,差点把他吓得跌坐在地上。
“要,要不了这么多。”他赶紧说,“只要三万就够了,我,我还有八千。”
那八千是找亲戚朋友还有同事借的,虽然也不知道多久能还上。
“啊。”黎华故意遗憾道,“但是我只有这么一张支票纸了,写了又不能改,将就了呗。”
她有那么多钱,又没有什么花钱的爱好,像她这种人,虽然说不上乐于助人,但偶尔能帮帮真正有需要的人其实还是挺开心的。
后来那小哥说了好多感谢的话,又哭着要给她跪下,好老套的桥段,黎华有点受不了,她都不看狗血剧好多年了,当然没让他真跪下。
小哥坚持要打欠条,黎华觉得没必要,但没拗过他,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收下了这张欠条。
“张正立。”她把欠条上的名字读出来,“好正气凌然的名字。”
还和她喜欢的那个人是同一个姓。
小哥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整个人的气质都明朗了许多。
她这么做好像有点太冲动了,莫名其妙地借一大笔钱给一个刚认识不到两小时的陌生人。
但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人,至少花这笔钱还能让自己开心一点,比其他富太太爱好奢侈品而得到的快乐要真实许多。
这件事之后一整个周都没发生别的事情,她的同学们在毕业的假期里纷纷找到了实习的工作。
她原本是要继续读研究生的,但怀孕这件事给她的计划带来了太多冲击,读研这件事也暂时取消,她休了一整年的学,以后的事情看情况再定。
一晃眼到了周三,周三她起了个大早,早早等在医院门口,等到挂号的时候护士给她看预约记录,发现预约的是下午三点。
当时已经到了堵车的高峰期,回去再来又有点麻烦,她就坐在大厅里无所事事地等着。
然后殷蓝找过来的时候,正好就在大厅里和她对上了目光。
殷蓝穿着一身高贵华丽的大牌衣服,休闲套装,但看起来依旧咄咄逼人,没有一点休闲的气质。
她身边簇拥着几个魁梧的年轻男人,肌肉绷在黑色西装里,戴着墨镜,很是吓人。
黎华小小地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猛然反应了过来。
不巧殷蓝已经发现了她,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殷蓝这么快就从人群里看到了她。
大概买通了那种私家侦探,一有消息就通知过来。
她之前一直没出门,这还是最近第一次出门。
她心里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她看到殷蓝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目光里有些势在必得的狠厉。
就算之前她再怎么表现得无所谓,也没办法在这时放下心来。
她从人群中挤出一条路,警惕着身后的动静,殷蓝正带着人往前追,她走到楼道口,回头往后望,正好望见殷蓝的表情,一双深棕色的眸子里闪着狠厉的色彩。
医院大厅的灯光正在她头顶上,她微微低着头,没有低太多,错落的光影无序地描摹出她面容深浅的轮廓,如同恶鬼得逞时阴阴的笑容。
黎华忽然愣了一下,她好像从来没见过谁露出这样的表情,就像个疯子,疯子做事好像从来不会在意后果。
所以如果她被殷蓝控制住,不管殷蓝不管做什么,放在她这里都是无所谓的。
所以要做什么,黎华不敢去冒险,要说之前她还敢逗人玩一玩,放到现在就完全是战战兢兢的恐惧。
医院里人来人往,她钻进电梯里,电梯门合上的前一秒,殷蓝带着人冲到门口,但是没有进来。
她在三楼下了电梯,电梯里按了三楼四楼五楼六楼,还有七八楼。
她选在第三楼下电梯,因为三楼电梯门开的时候,殷蓝就站在楼梯口,她如果不赶紧往外跑,大概很快就会被追上。
这是她第一次上这家医院,环形的走廊每一间诊室每一间病房都紧紧闭着。
她每路过一间病房,透过门上巴掌大的玻璃窗看到里面满满的人,有说有笑的聚在一起。
她对这样的熙攘热闹感到莫名的害怕,只能闷头往前跑,路过每一间热闹的病房,没有推门进入的勇气。
直到她跑过那间安安静静的病房,浅金的阳光落在地板床单和房间每一个角落里,一个漂亮的女人靠坐在床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是在打瞌睡,旁边有一张婴儿床,小小一团的小婴儿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母亲身边。
一派安宁平静的画面,黎华一时愣了神,不自觉跑过了房间,然后又怔怔地绕回来。
期间殷蓝已经追到了拐角处,她抱着莫名的侥幸推门进入,不敢再去看身后的情景。
她不知道这样的侥幸算什么,但她似乎只有这个选择。
第 72 章
慕念见到慕松口中所说的那个朋友, 是在两周后的一个下午。
那时候小水萦鱼已经完全脱离了危险,被移到了自己母亲的病房。
而慕念果真出现了感染,急性感染,及时发现经过几次抢救, 状况也还不错, 在逐渐好转。
那人闯进来的时候, 窗外的阳光照得整个病房暖融融的, 慕念晕乎乎的打着瞌睡, 小水萦鱼含着自己的手指头正睡得香甜。
“砰”的一声响打破了和谐的安宁。
一个纤细的身影推门而入,因为不久前的剧烈运动正微微喘息。
她迅速把门关上,单手抵着门, 小心翼翼地透过门上的猫眼观察走廊外面。
急促的脚步声逼近,她慌张地左右寻找藏身之处, 最后在目光扫过慕念病床低下时眼睛一亮。
“打扰了。”她匆匆忙忙地说完,然后就钻到了床底下。
慕念整个人都懵懵的, 床底下传来小声的呼吸,听得出来对方正努力屏住呼吸, 因为恐惧或者紧张,其中还有点轻微的颤抖。
她刚躲进去没多久, 殷蓝也跟着“砰”地把门推开,冲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了几个打手模样的男人。
“她人呢?”殷蓝瞪向慕念沉声问道。
慕念强迫自己保持平静,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
床板下的呼吸声变得更低,小心翼翼的, 如同受伤的小动物,蜷缩躲藏在阴暗的角落, 有些楚楚可怜。
殷蓝走进房间,看到她的女儿, 还有她那刚刚出生两个周的小孙女。
她好像没什么开心的情绪,就像这根本不是她的女儿,也不是她的孙女。
她冷漠地问:“刚才那人去哪了?”
慕念紧张地攥住被子,表面装出风轻云淡的轻松模样,“我这里一直没人进来。”
殷蓝走到她面前,狐疑地盯着她。
她的脸色不太好,怀孕以后身体虚弱,月子也没坐好,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状态。
她顶着殷蓝的目光,轻声唤了一句“妈妈”。
殷蓝嫌恶地皱起鼻子。
“我不是你妈。”她说,“别这么叫我。”
慕念小心翼翼的目光像是被刺了一下,受伤地迅速收了回去。
殷蓝不想与自己的女儿多待,或许是因为不想面对自己的女儿,因此她只粗略地找了一圈。
她在寻找的途中路过婴儿床上的小水萦鱼,忍不住好奇地瞥了一眼,然后冷淡地挪开目光。
“妈妈,你要抱抱她吗?”慕念试探着问道。
殷蓝轻飘飘地瞥她一眼,“抱一个私生女?我嫌脏。”
她冷冷的目光落在慕念身上,一点温情也无,好像她们只是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慕念沉默地低下脑袋,听着耳边门打开又关上,一切重新归于沉寂。
静静的空气,床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刚才的那个姑娘从床底下钻了出来,一边拍拍身上的灰尘一边说:“她是你妈啊?”
慕念埋着脑袋点点头。
“真可怜。”那姑娘同情道。
轻飘飘的一句“真可怜”,不知道为什么落在慕念耳里竟然有些安慰的效果。
就好像是受了很多年委屈,一直没人能够理解她,直到现在,忽然有一个陌生的姑娘,仿佛能够感同身受一般,说她摊上这么个母亲真可怜。
她抬起头去看那个陌生的姑娘,一张漂亮的脸,如同牛奶一样白皙无暇的皮肤,唇红齿白,嘴角勾着淡淡的笑。
“刚才谢谢你。”那姑娘眉眼弯弯,很是好看。
正好她站在左边靠窗的位置,温柔的阳光从她的身后往里照进房间里,她也被迫染上了温柔的色彩,仿佛无翼的天使、无冕的女神。
慕念瞧着她这模样竟然呆了神,痴痴地注视着她,眼中聚焦在她身上,没有别的反应。
不过她倒是早就习惯了旁人这样的反应,不紧不慢地伸出手。
“我叫黎华。”
她犹豫了一下,大概是在想自己的身份该如何介绍。
“我应该是你,额,哥哥的,情人?”
黎华抿唇轻笑道:“当然,说小三也是准确的。”
一个光明磊落的小三。
慕念从没见过这样骄傲这样温柔的一个人。
她说自己是一个小三,但脸上并没有任何为之羞耻的神情。
或许错的并不完全是她一个人,她作为小三,背后有很多推助力,很多人都有错,她只是表面的那一个,是众多错误的其中之一。
慕念慢半拍反应过来以后赶紧握住她的手。
“你好,我叫慕念。”
“慕松是我哥。”慕念说,语气里有些抱歉。
“没关系。”黎华轻松一笑,“我和他也没什么关系,有过几次深入了解的行为而已。”
慕念听她这么说,一时没反应过来。
黎华也是调皮又无趣,就这么站在床边耐心地看着她,等着看她反应过来以后,脸颊忽的染上绯红的样子。
慕念不好意思地别开脸,她开怀地笑出声来。
“小念念,你还真是可爱。”
慕念其实比她要大个一岁半,但她俩人的气质确实是她更成熟一点。
就在两人说笑间,一旁婴儿床的水萦鱼不甘受到冷落,哇哇地哭了起来。
黎华本来笑着,一听到她的哭声就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生怕惊扰到襁褓里的脆弱小婴儿。
她见到埋在小被子里的水萦鱼,眼睛亮亮地惊喜道:“好可爱的小宝贝。”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水萦鱼的脸。
刚还哭闹的小姑娘立马噤声,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又开心地望着她。
黎华觉得有趣,俯下身与小水萦鱼靠得更近。
浑身一股子奶香气味的小姑娘呀呀地抬起手,小小的手掌准确地落在黎华尚未隆起的小腹上。
细茸茸的触感,可可爱爱的。
“宝贝。”黎华惊讶道,“宝贝你也知道吗?”
水萦鱼细细软软的眉毛认真地皱在一起,好像是在认同。
黎华便笑着靠得更近,轻声向她解释道:“宝贝,姨姨肚子里也有一个小朋友,她叫黎微。”
“也许你们以后也会相互认识,或许还能是朋友呢。”
“宝贝这么乖这么可爱,所有小朋友都愿意和宝贝做朋友的。”
黎华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颊,水萦鱼的小手依旧搭在黎华的肚子上,小小的脸蛋上露出欣喜的笑。
这还是她自出生以来的第一个笑。
慕念也跟着觉得惊喜,两个大人一前一后看着她,而她在轻快的笑声中第一次与黎微接触。
这时候的水萦鱼还很小,还不知道将来的事情,不知道她与黎微的那些纠葛,也不知道她们相互依靠相互依赖的未来。
现在的她,只是将手搭在一个漂亮的阿姨肚子上,她感受到阿姨平坦的肚子里令人开心的细微跳动,那里面有一个让她潜意识感到开心的小生命,正在茁壮成长。
慕念见她们相处和睦就没有出言打扰,小小的水萦鱼开心地望着黎华,黎华也很开心的与她对视。
“宝贝,你真可爱。 ”黎华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为什么这么乖乖?”
小水萦鱼顺着她的揉弄小声哼唧了两声,小猫哼哼一般,又奶又可爱。
慕念看着她们的互动,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黎华听到她的笑,转身望过去,面色枯槁的omega对自己的处境好似没有清晰的认知,她这么开心的笑着,仿佛生活总是阳光总是美满的。
可是事实如何?
事实是她手里还剩下两千多块钱,国内找不到工作,孩子刚出生,身体不太好,后续医治也需要钱,而她缺很多东西,不仅仅是钱。
她的喜悦短暂且混有现实的顾虑,黎华能够看出来,因为她们是相同的一类人。
同类人之间总存在着相互的吸引,黎华觉察出她的困难,脑袋一热就做出了一个莽撞的决定。
“你一个人住院?”她颇为熟捻地走到慕念床边坐下。
慕念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家里人不陪你?”黎华继续问。
慕念低落道:“他们觉得我是个小三,认为我的孩子是私生女,所以不想接近我,也不想接近我的宝宝。”
小三是一个绝对的贬义词,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都认为既然做了小三就是罪无可恕的。
黎华问她:“所以真是小三和私生女吗?”
慕念摇摇头,“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公开结婚这件事。”
“所以就让你一个人承受?”慕念义愤填膺道,“这是个什么人啊?这也算是alpha?”
慕念拘谨地笑了笑,“她人其实挺好的。”
“人挺好怎么不见她来照顾你?”黎华这话说得有点伤口上撒盐的感觉。
不过慕念接受良好,并没有因此失落起来。
因为她这么说时的语气和神色,是完完全全站在慕念这一边,对慕念感同身受的同情与怜惜。
“她也忙的,而且所有人都盯着她,他抽不出空闲。”慕念替对方解释道。
黎华浮夸地啧啧道:“原来工作这么重要啊,我竟然没听说过。”
慕念失落地低着脑袋不说话。
黎华在一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念念。”她很自来熟地用上了这么一个亲昵的称呼。
慕念闻言眼中脆弱的神色轻微颤了颤,并没有说话。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打算怎么办?”
忽然就问到了未来的打算。
慕念最大的困恼就是未来没有打算,她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该怎么做,她对国内的形势不太了解,手里的钱也算不了太多。
黎华虽然心里早有大概的猜测,但真看到她这副反应,依旧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慈善一样。
可谁叫眼前这个omega这样楚楚动人,处处透露着呆笨可怜的惹人怜惜。
她一向是个容易冲动的人,再加上床边那个小小的小朋友实在可爱得让人心软。
慕念说:“不知道该怎么打算。”
黎华看着她,她被黎华看着,依旧埋着脑袋,小声道:“对不起。”
她为什么要和一个陌生人道歉,黎华身上有一些太过成熟的气质,让她不禁反思自己的幼稚自己的不成熟。
黎华无奈叹道:“你和我说对不起又有什么用?”
“你就要这么带着你的小宝贝和你一起吃苦?”
慕念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发出了一声很小声很小声的“呜”,听起来特别委屈特别无助。
她好像在向认识第一天的陌生人撒娇,她都没向水浅这么撒过娇。
况且这陌生人还是个omega,却给同样是Omega的慕念带来一种成熟伟岸的可靠感。
她甚至感到几分面对强势长辈才会有的恐惧,一种满含恐惧却渴望与之亲近的情绪。
黎华把手搭在病床边上,她的手指细细长长的,但并不如削葱根那样柔美温和,她的每一个指节每一处细节都不存在任何赘余,因此很有一番遒劲凌厉的美感。
“其实如果说牵强你点,额,我和你哥做过那种事情。”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挠挠脸,“然后呢,你又是你哥的妹妹。”
“其实我也能算是你的嫂子,对吧,名不正言不顺的那种嫂子。”
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她这么一个不知羞耻的人,居然会在这种轻松的时刻觉得羞赧。
慕念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仰起脑袋傻傻地望着她,就像只摸不着情况的呆呆小动物,眼睛圆溜溜的。
黎华被她望得更不好意思,险些忘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唉。”她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你看啊,我是你的嫂子,额,那你就是我的小姑子。”
“嫂子帮助小姑子,是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所以她这么说的目的是什么?
慕念呆住慢吞吞地想了好久,然后慢吞吞地反应过来,眼里慢吞吞地浮现水光,眼圈慢吞吞地红了起来。
黎华看她的反应,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欺负小姑娘的坏人,还把人小姑娘欺负哭了。
虽然慕念还比她要大那么一两年。
“欸,欸你别哭啊 。”她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去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拘谨地拿在手里也没机会递过去。
“念念,不要哭。”她慌慌张张地安慰道,“念念别哭,不要哭,哭花了脸好难看。”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慕念抽抽嗒嗒地哭了一会儿,好艰难地收住眼泪。
“你要帮我吗?”
黎华想了想,严谨道:“互帮互助嘛。”
慕念忍着泪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刚才那个人,她是我妈。”
“我知道啊。”黎华无所谓地点点头,在她床边坐下。
“但是你不是不喜欢她吗,我也不喜欢她,她同样不喜欢我们。”
她毫不在意地轻松一笑,“所以我们不正好就在同一战线上吗?”
“我都不认识你。”慕念心里始终存在抗拒,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
或许因为以前她也遇到过和黎华相似的人,那人叫水浅,当初也给她这样温暖的感觉。
可是后来将她推到这个地步的人也是水浅,水浅是她更大不幸的始作俑者。
“你叫慕念。”黎华说,“我叫什么?”
慕念一愣,下意识回答:“黎华。”
“对呀,我知道你叫慕念,你知道我叫黎华。”她说,“所以我们现在是认识的呀。”
慕念被她说得快要哭出来了,话题的主导权永远在黎华手里,就像以前的水浅那样,她的注意永远围绕在水浅身边,而水浅不一定在意她的感受。
水浅的人生只有一小部分是慕念,慕念的世界里满是水浅的一颦一笑。
但是水浅很少笑,所以慕念也不知道自己当初到底在期待什么,还有她现在还在期待什么。
“不要这样。”慕念低声喃喃道,“不要这样。”
她低下脑袋躲着黎华的目光,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可怜的小动物正面对令它受伤的猎人,不知道该往何处躲藏。
黎华感觉她的状态有点不对劲。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脸色陡然白得吓人。
“慕念?”
慕念没有反应。
黎华小声道:“念念?”
慕念忽然死死捂住耳朵,像受到惊吓的小乌龟一样往被子里钻。
和殷蓝相似的状态,刚才黎华站在大厅中央看到的殷蓝也是这样。
慕念躲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浑浊朦胧的泪眼。
在此之前,她独自承受了太多难过,而这一次是点燃所有情绪的引火线。
其实这事和黎华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是谁站在这里都会得到相同的结果。
这么说来她好像有点不识好歹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愿意提供帮助的人,她又摆出这么一副不能接受的姿态。
她在混乱的意识中看到静静立在床边的清冷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被剧烈的头疼刺得闭上眼,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她努力睁开眼睛,床边的人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一切就像一个真切的梦。
梦里有一个很漂亮很温柔的omega走到她的床边,说了一些让她觉得温暖的话。
之后她不识好歹,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怎么会有她这么讨厌的人,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清醒过来的慕念怔怔地坐在床上,婴儿床上的小水萦鱼睡得很乖,黎华临走前把小朋友哄睡着,还贴心地给她盖上了小被子。
整个房间格外寂静,几乎没有任何声响,只有点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打在清澈的液体上,荡起小小的涟漪。
慕念失落地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不住地开始回想最开始见到黎华的画面。
大概在一个多小时前,她靠着床头打瞌睡,正好在做一个梦,一个噩梦,关于她和水浅的,水浅支离破碎地散在她的面前,沾满鲜血的右臂正好落在她的面前。
她很害怕很难过,而这时气喘吁吁的omega忽然推门进来,如同光穿破迷雾照亮黑暗一般,她忽然从梦里逃了出来。
暖融融的阳光烤整间病房温暖舒适,陌生的omega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她身边,掀起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味。
一般来说,omega都不容易闻omega的味道,一般都是alpha闻到omega的信息素气味,Omega闻到alpha的信息素气味。
这也是她第一次闻到omega的信息素气味,淡淡的桃花香。
她不禁想起初春淡粉的山林,万物生灵一派和睦欢喜,就和她这个人的气质相似。
一个格外迷人的Omega。
不过都和现在的她没有了任何关系。
她还是得一个人独自坚持下去,这都是她的选择。
上午医生说有个费用得单独去柜台结一下,限时今天,她上午没什么力气,下午这么一闹好歹精神了一点。
现在她勉勉强强摆脱了轮椅,可以自己下地走两步,不过因为分娩以后没休养好,她现在身体比正常人虚弱许多。
大概就是慢吞吞走两步都会喘的程度,风一吹就会感冒。
炎热的盛夏,她加了件薄外套拢在外面,收拾了一下拿上钱包准备到楼下缴费。
正在她艰难地蹲下身穿鞋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嘎吱一声。
慕念脑袋木木的,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声音。
她愣愣地回头去看,看到黎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叠收据单。
黎华今天穿的是一条淡蓝色的长裙,风轻轻吹起她细软乌黑的发丝,如同伫立岸边温柔的柳树,枝条招摇,眉眼如画。
慕念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omega,以前她所以为的漂亮都只是五官外貌上的漂亮,从来没有像此刻的黎华这样美得动人心魄。
她的身材说不上丰满,清瘦修长,仿佛迎冬而立的坚韧小松,轻柔的神色里藏着非比常人的英气。
慕念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呆又有点痴迷,“你回来了。”
黎华抿着唇笑了笑,“是呀,我回来了。”
慕念觉得自己好像要哭了,哭腔如同决堤的洪水,已经压到了嗓子眼。
“你怎么回来了呀。”慕念哽咽着问。
这时候还问这种话有什么意义,像她这么好的人,还有什么过多询问的意义。
黎华笑道:“因为我一直都没有离开呀。”
她用的是那种哄小孩才会有的幼稚语调。
后来水萦鱼也喜欢这么和黎微说话。
因为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黎微像现在的慕念那样抽抽搭搭地哭起来,水萦鱼就像现在的黎华这样,柔声哄道:“别哭呀。”
“别哭,念念。”
她说:“没什么好哭的。”
她举起手里的收据单,“你看,事情我都办好了。”
“你只用好好休息就好了。”
你只用好好休息就好了。
这是第一个这么和她说的人。
以前其他人都是怎么说的。
慕念一边哭一边乱七八糟地想,想到很多很多人的恶语相向,愈发显出此时黎华的温柔。
“可是,可是,可是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听见自己委屈又难过的声音,她
不解地问:“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黎华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人,她被殷蓝追着跑过慕念的病房,妇产科的病房,每一间都承载着新生命到来的欢声笑语,只有她这么一间,孤零零地被剔除在欢快的画面之外。
她对这样的omega感到怜悯,即使同为omega保护对方。
所以她们这样阴差阳错地凑到了一起,明明同样都是omega,明明没有那么多凑到一起的合理理由。
—
慕念又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期间黎华一直陪着她,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过夜,就在病房里多搭了一张小床。
大概是出院前的两三天,她忽然出现了妊娠反应,前一秒还一边和慕念说笑一边为水萦鱼举着奶瓶,下一秒就因为不小心闻到奶瓶里婴儿牛奶的淡淡腥味而捂着嘴匆匆忙忙跑进洗手间吐了一通。
慕念担心地跟着追到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把人等出来。
黎华刚捧着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都有点清水出芙蓉的感觉,如果不是脸色过于苍白的话,应该是一幅很漂亮的画面。
黎华很夸张地呼出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玩笑道:“原来怀孕都这么累的吗。”
慕念担忧地站在她身边。
“念念以前也这么难受吗?”黎华状似不经意地问。
慕念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黎华因此特意扭头看向她,“比现在这样还要难受吗?”
慕念目光躲闪,没有回答。
她刚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殷蓝也知道。
殷蓝特别生气,疯了一样地打骂她,她差点因此流产。
后来就一直卧床保胎,除了吃饭和必要的活动以外其他所有时间都在床上进行。
她有时候难受得想zisha,又觉得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就像个傻子一样,很丢人,特别丢人。
她已经很丢人了,如果没撑过去,她最后的模样就是当时的狼狈样子。
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个不干不净的小三,带着不干不净的私生女zisha。
她不想自己变成这样,所以才咬牙坚持了下去。
黎华没有多问,只在走过的时候拉住了她的手。
慕念被她拉着往前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酿酿跄跄地往前追了两步。
“有手机吗?”
慕念点点头。
“拿出来。”
慕念拿出手机。
“没电了?”
慕念抱歉地点点头。
没电已经很久了,她也一直没充,就这么关着机,谁也联系不到谁。
“没关系。”黎华说,“我有纸和笔。”
她跑到衣架边上从衣服兜里翻出纸和笔,刷刷地写下一串数字。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慕念看着她的电话号码。
龙飞凤舞的字迹,如同她这样一个不羁潇洒的人。
如果她生在古代,大概会是一个仗剑天涯挑尽桃花的剑侠。
“你拿回去,输到手机里,有事就找我,好不好?”
好不好。
黎华总是喜欢用这样温柔这样幼稚的语调和她说话,好像她是个需要小心呵护的小孩一样。
“嗯。 ”慕念接过她递来的电话号码,表情有点呆。
“医生说后天就可以出院了。”黎华一边收拾好纸笔一边说,“你住哪儿,到时候我约好车把你送回去。”
“还有小鱼,小鱼有什么需要格外照顾的事项吗?”
她转头看向慕念,慕念赶紧点点头,好像根本就没把她的话听进去,就只顾着盯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黎华疑惑道,顺道抬手摸了摸脸。
慕念摇摇头。
“怎么了?”黎华问她。
慕念不说话,但黎华其实也猜得出来。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嘛。”黎华无奈地安慰道。
她接下来会有很多麻烦的事情,殷蓝那边还没有解决,另外还有几个alpha,怎么也不愿意她休息,一定要她□□。
黎华现在这副身体不大承受得起年轻健硕的alpha折腾,最后该怎么弄也不知道。
出了院以后慕念就不再适合和她待在一起了。
她们身上都有很多棘手的事情,谁也不比谁好多少。
慕念没多说什么,失落地拉着她的手,也算乖巧地应下了这件事情。
—
出院那天,黎华心情不太好,慕念心情更是不好,只有小水萦鱼心情不错,第一次走出室内,看到室外的阳光,小小的团子呀呀呀地一路都在笑。
黎华先把慕念送到家。
慕念住在偏向郊区的一处老旧小区,很久以前就是城市边缘的灰色地带,发展了这么多年还是不够光明。
车一停下,黎华走下车看到外面的景象皱起了眉。
“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首都的房子的租金都挺高的,当初慕念想着省钱,选了这么一处地方。
确实比较失策,但房价不高,环境也没有主城区车水马龙那般喧闹。
不过黎华不太放心,她以前小的时候就住这种地方,没人管理的街巷,大大小小的危险到处都是。
一直到家门口她都还是不太放心。
“真的没问题吗?”她问道。
慕念抱着水萦鱼站在门口。
“没关系的。”慕念说。
她说的不是“没问题”而是“没关系”。
她觉得这段时间太麻烦黎华,所以不管有没有问题都没关系。
黎华眉头皱着,反倒是慕念心大地安慰她了两句。
以前都是黎华安慰她,这还是她第一次安慰黎华。
黎华心里没底,但最后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一直到晚上她也没放不下心,就这么直愣愣地躺在床上,仰头望着天花板。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去看窗外的月光。
银白色的光芒顺着墙爬到室内,淅淅沥沥地洒在地板上。
她心里一阵忙乱,忽的坐起身,手忙脚乱地摸索身边的手机,可惜没能找到。
她缓下心神仔细地想了一会儿,手机她回来的时候就没了电,洗澡前她拆出了电池充电。
她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把手机拿去充电。
如果有什么事,如果慕念有什么事情要找她,打来电话她没接到该怎么办。
她为自己的愚蠢感到愤怒,急急忙忙爬起来把重新把电池安上。
她把手机开机,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疲惫地倒进被窝里,然后下一秒彩铃就响了起来。
陌生的电话,可能是慕念的,也能是别的人的。
她赶紧接起了电话。
“喂?”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
“啊,这次你接的好快。”电话那边的alpha惊讶道,“今晚睡不着啊?”
他轻浮地笑道:“真巧,我也睡不着。”
“来找我玩玩吗?我和你说,嘿嘿,最近我新拿到了一种药,国外的,国内还拿不到,据说特别好使。”
黎华冷着脸挂断了电话。
两声急促的“嘟嘟”声。
很快又有新的电话打了进来,黎华以为是之前那个alpha打来的,心中不耐烦,正要抬手挂断,却不小心瞥见屏幕上不同的数字。
不是同一个电话号码,只是凑巧同时打来。
她的心脏在这时砰砰地跳起来,脑袋麻麻的,唯一清晰的意识催促着她在第一时间接起电话。
“喂?”她的声音因为某些说不清楚的紧张而有些颤抖。
“阿华。”慕念哽咽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
黎华瞬间紧张了起来。
“念念,怎么了!”
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怎么了?念念?”
慕念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阿华,有人,有人在门外面敲门。”
“他,他好像喝醉了。”
“我害怕。”
她害怕自己没人保护,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陌生的酒醉鬼手里。
黎华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自己。
“在家门口吗?报警了没有?”
慕念哭着说:“报警了,警察说还要十分钟才能到。”
“阿华,我害怕。”
黎华手足无措地安慰道:“不要害怕,念念别怕,别哭,你现在在哪里?在房间里面?”
慕念“嗯”了一声。
“客厅里有什么重的东西吗?可以挪动的重物,像柜子一类的?”
慕念找了一圈,“有两个杂物柜。”
“去把它们推到门口,堵住门,然后加一些重的坚固的东西,可以吗?还有力气吗?”
她一边说一边往门外跑,慕念也在另一边开始搬柜子。
“我,阿华,我害怕,推不动。”
她呜咽着哭着,离门很近,薄薄的老木板门一次又一次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倒塌。
“念念,你别害怕,我现在已经上车了,很快就会到你那边,警察也很快会到。”
“坚强一点,想想小鱼,想想开心的值得期待的事情,好吗?”
慕念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因为恐惧麻痹的四肢在她的轻声安慰下渐渐恢复了知觉。
黎华仔细地关注着慕念那边的动静,意识混乱的醉鬼一边咒骂一边暴躁地砸门,最开始用的是拳头后来不耐烦了就用上了拳头。
“念念。”
黎华也紧张害怕,她现在浑身冷汗,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儿,她腾出意识迅速报了个地址,正好是慕念的住址。
“好了吗念念?”
慕念喘息着扑到电话边上,“阿华,我都弄好了,他还在外面,我,我该怎么办?”
黎华沉默了一小会儿,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以前遇到过这种事情,是母亲被赌徒追债。
母亲是怎么做的?
母亲带着她从二楼的窗户跳下去,跳到水泥地上,手掌和膝盖都蹭破了皮,奔跑时的汗水落在伤口上,特别特别疼。
她不想自己身边再发生这样的事。
她陷入深深痛苦的回忆中。
忽然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剧烈的声响。
慕念忽然屏住呼吸往后退。
黎华也跟着紧张起来。
灰尘落尽,四五个年轻警察的身影从灰蒙蒙的光中现出来。
其中两个一手押着醉鬼的胳膊,把人死死按在墙上。
黎华在电话那边焦急地呼唤。
慕念低低地抽噎了一下。
“阿华。”
黎华没有回答,但好像已经知道了结果。
慕念还在那边轻唤,一边哭一边叫她的名字。
她现在是她唯一的依靠,即使她们都是相同的omega。
omega本该是柔弱的小花,但她们不是这样的。
她们必须坚强,面对无法逃避的现实。
黎华赶到现场的时候,局面已经整理得很好了,被砸坏的门板倒在地上,警察帮着把家具挪回了远处。
警察迎上来说她应急措施做得不错。
她只静静地往前走,走到低头抽泣的慕念身边。
“念念。”慕念听到身边轻轻的呼唤。
就像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清瘦的漂亮女人站在她的床边,站在她的身边,仿佛永远都会在她的身边。
她那么纤瘦又那么可靠,好像值得一辈子依靠一样,好像永远永远都会在这里。
慕念抬起头,还是那一双让人觉得熟悉的红色眼圈,每次看到她她都在哭。
黎华觉得好笑,轻轻笑出声,美人破涕而笑,于是慕念也跟着傻傻地笑起来。
第 73 章
黎华用了两天时间帮忙把慕念和她要带的东西搬到自己家来。
一室一厅的房子, 慕念有一张备用床,铺开架在客厅刚好够睡一个人。
黎华让慕念带着小水萦鱼睡在柔软的大床上,自己抱着被子去了客厅。
慕念有点不愿意,但黎华又怎么也不松口。
她在家具城定了新的床, 还有两天才到货, 其实也就两天的事情。
她不认床, 当初做那种事情的时候一个星期有三四天都睡在别人的床上, 软的硬的都睡过, 她以前还小的时候,甚至还睡过公园冷邦邦的长椅。
要不是顾虑着肚子里的小朋友,她都懒得去买新床, 将就着就睡在简易床上也没什么。
搬来第一天,搬家公司将行李放在客厅, 大大小小的行李将客厅挤得满满的,一向冷清的房子竟然在这时候显出几分拥挤。
黎华自己都觉得奇怪, 家这个东西自从父母离世以后,在她这里就完全变了意义。
或许父母尚未离世之前也是这样, 一个勉强能够躲避风雨的容身之处,没有太多情绪依托, 只是每天完成任务一般回家睡觉,安然度过夜晚。
慕念蹲在沙发前逗躺在沙发上的水萦鱼玩,一大一小不时发出轻快的欢笑。
笑声驱逐室内的冷清,黎华站在客厅中央, 面对这样的异样有些迷茫。
慕念察觉到她不同往常的沉默,安置好水萦鱼以后走到她身边来。
黎华还是一副迷茫的神色, 慕念拉住她的手,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黎华轻轻呼出一口气, 故作轻松道:“房子好像有点小了,要不要换一套?”
慕念注意都放在她的情绪上,反而对她的话没怎么留意。
“念念?”
“啊。”慕念呆呆地回过神来,“不,不用了。”
她的脸粉粉的,不是很害羞但依旧在害羞,也不知道到底不好意思个什么劲。
“找到房子以后我就搬出去。”她乖巧道,“打扰了。”
黎华扭头不太高兴地望向她,“这么急吗?”
“讨厌我?”
她这么问的时候,眼尾上挑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妩媚动人的狐狸,眼里水波流转,轻轻勾着嘴角与已经变得呆呆的慕念对视。
“念念讨厌我吗?”
慕念红着脸没有回答,她见状还要再重复一遍,用更加勾人更加好听的语调,温柔又性感。
一个完美的omega,不仅仅是在外貌上完美,像她这样的人,很轻松地就能让许许多多的alpha为之倾心。
慕念窘迫地回答:“不,不讨厌。”
黎华紧接着道:“那念念和我一直在一起好吗?”
这好像是一句告白的话,但由于她们俩都是omega,所以性质就变成了简单的邀请。
慕念并没有听懂她的意思,还在那里认真地思考。
“可是这样很麻烦你。我好像什么都不会。”
她一边想一边说:“现在就已经很麻烦你了,以后要是一直这样,我,我就太不好了。”
什么叫“我就太不好了”。
黎华无奈地望着她,“念念,你知道我的意思吗?”
慕念自信点头,“阿华特别好,我也喜欢阿华的。”
她说“喜欢”这个词的时候,神色格外光明磊落,并没有黎华那些心思。
“我不是那个意思”黎华犹豫道。
慕念疑惑道:“哪个意思?”
她真是干干净净像一张白纸,一点污迹也没有,对ao之间情情爱爱的那些事情没有一点认识。
黎华屏了屏呼吸,然后无奈地泄出一口气。
“没什么。”
她心累道:“就这样吧。”
因为没有意思到她这话的意思,慕念只是稍微疑惑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最开始她们的生活也还算平静,第一天黎华陪着慕念去警察局做好了笔录,之后她们的生活就是很简单的吃饭睡觉看电视。
最近每天晚上开始播《神雕侠侣》的下部,黎华终于有人陪着一起看,两人一到晚上八点半,就一人拉条小凳子坐在电视机跟前等着。
黎华喜欢小龙女,慕念也喜欢小龙女。
慕念觉得小龙女和黎华很像,她们一样漂亮,一样清冷孤高,超凡脱俗,拥有一种无法形容却无比痴迷的吸引力。
而黎华只把小龙女看做自己的向往,是她一辈子努力都无法成为的那种人。
小龙女是很干净很漂亮的姑娘,而她早就没了那样的纯净。
她浑身都是世俗的污泥,甚至已经无所谓更多的污染了。
黎华似乎特别乐意慕念陪自己看电视,以前从来没人陪她,她孤零零地一个人看,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只能憋在心里。
后来就憋出个自言自语的习惯,好像脑子有什么问题一样,在外面不时冒一句自言自语出来,没少把人吓坏。
之前还有过热心的一起快乐过几次的alpha,说要送她去疗养院瞧瞧。
而他口中的疗养院,不过就是高档一点的精神病院。
虽说黎华不敢保证自己的精神没有问题,但怎么也没到住院的地步。
总而言之,慕念的出现很好地满足了黎华那无处安放的表达欲。
慕念这个人虽说软乎乎的好像没什么主见,更有一点不招人喜欢的懦弱,但这在黎华眼里不过是惹人疼惜的可爱。
又傻又笨的一种可爱,每次她在那里叭叭叭说个不停,慕念就守在旁边乖乖地听她说话,一双温顺的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影响她们之间的联系。
这样的日子慢吞吞的,没有波澜,但又很让人开心。
黎华的妊娠反应不太严重,就只是闻不得腥味,然后逐渐开始出现一些低血糖的症状。
也就时不时头晕恶心,吃点东西缓一缓就好。
还有她最近胃口变大,一个人吃两个人的饭量,而慕念一向都是一个人吃半个人的份量,和她恰恰相反。
慕念没问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慕念不太清楚她那些乱糟糟的事情,或者说刻意忽视了她那些行为。
在慕念眼里,她就是全世界最漂亮最有魅力的那个omega,足够温柔,足够成熟。
慕念带着一种莫名的崇拜去在意黎华,她不愿意承认这是爱慕,因为她们是相同的omega,omega和omega之间不该有爱情,所以她从来不敢往这方面想。
快乐的日子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然后就有alpha找上了门。
一个爱好玩乐的富家子弟,名声不太好,荒唐事倒做得挺多。
黎华不太乐意搭理他,他自己倒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粘着黎华不放。
之前黎华和他说过身体不太舒服,事情往后推一推,他也不听,仗着家族势力庞大,而黎华无所依靠,就这么一直缠着她,活脱脱一个精虫上身的yingui。
后来黎华干脆不接他电话,他就直接找上了门。
那是一个星期天,因为是上班人士们难得的休息日,所以就连阳光都是懒洋洋的,静谧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下午。
当时黎华在浴室里洗澡,慕念坐在沙发上给水萦鱼换小衣服。
之前她没遇上黎华的时候,忽然分娩弄得她有点措手不及,小孩的衣服和其他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准备。
水萦鱼刚出生的那短时间躺在保温箱里盖着被子倒不用穿小衣服,但是后来状况稳定了以后,慕念又出现了感染,可怜的小朋友没人管,一连穿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迷你病号服。
后来黎华看到的时候还特别心疼,说的是这么可爱的小鱼小宝贝,怎么就穿这么劣质的衣服,棉质不够好,有时还摩擦得小朋友细腻的婴儿皮肤红红的。
慕念也不太好意思,只说自己身体还不够支撑出去逛街采购。
然后黎华就把自己准备的小衣服拿来给水萦鱼穿了。
那原本是给她肚子里的小朋友准备的衣服,但是时间还早,她当初也只是无聊,闲得没事又正好路过一家母婴店,偶然瞥见几件特别可爱的小衣服,然后就进去买了一大包,小猪小鸭小狗小老鼠一类的,全都落到了水萦鱼身上。
慕念刚给水萦鱼换好衣服,然后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一阵一阵的,像是有什么急事。
她倒没自作主张地跑去开门,而是先到浴室门口告诉黎华。
黎华在里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关掉水龙头,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先别急着开门,让我来。”
她迅速穿好衣服,暖洋洋的热水澡洗得她脸颊白里透着红,特别好看。
慕念呆呆地跟在她身后,黎华想了一会儿,转身对她说:“念念,你带着小鱼去房间里等我一会儿。”
慕念不太放心地问:“怎么了?”
黎华没多解释,摇头道:“没什么。”
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安慰道:“不用担心。”
对于黎华的吩咐,慕念一向很听话,她以为是不方便引见的朋友所以这时也就乖乖地去了房间待着。
房间里没什么消遣的事物,她就坐在床边上逗水萦鱼,玩玩手玩玩脚,捏捏小鼻子小脸蛋什么的。
软乎乎的小朋友一股子奶香味,慕念也不知道时不时所有小孩有有这么一股味,又奶又乖。
但有时候小水萦鱼皱着眉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慕念不经意瞧见她这副模样,又觉得自家小孩好像有点不同于常人的气质,而这时候就连她身上的奶香也多出来了几分清冷的凌厉。
黎华说这是因为小鱼是个聪明的小宝贝,皱着眉是在思考。
小孩能思考什么事。
慕念虽说不赞同,但也从来不会去反驳。
她和水萦鱼玩了好一会儿,黎华也在客厅和那个陌生的男人谈了这么长时间。
慕念听他们的谈话,一开始还算和睦,结果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吵了起来。
不过说是吵架也不太准确,陌生男人愤怒地嚷嚷一些她听不太清的话,而黎华还是悠闲地搭话,懒懒散散的,好像一点也没生气。
慕念有点急,黎华现在还怀着孕,她怕对方冒冒失失的和黎华发生冲突,不小心伤到正在脆弱时期的omega。
但黎华在让她进房间的时候还特意嘱咐过,没有叫她就千万别出来。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耳提面命吩咐这件事,但慕念一向很听黎华的话。
至少黎华现在态度还比较悠闲,遛狗一样遛着陌生的男人团团打转。
慕念没她这样的本事,就算慕念从小长在民风比较开放的国外,但这方面的本事她却一点都没学会。
她忐忑又紧张地等在房间里,说不清楚过了多久,谁怒气冲冲地把门“砰”地关上,黎华疲惫地松了一口气,然后慢慢走到门口推开房门。
慕念就站在门口,时时等着她。
黎华见她那副紧张的模样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了念念,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慕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眼眶里竟然慢慢涌出了眼泪,一圈一圈包在眼眶里,也不知道在委屈个什么劲。
黎华用一种惊讶地语调温声哄道:“念念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快哭了呢?”
“别哭呀念念。”
她越这么说慕念就越想哭,莫名其妙的。
这样的哭泣好像有点撒娇的意思,即使慕念不太愿意承认,但作为一个omega,偶尔撒撒娇也没什么问题。
虽然撒娇对象是另一个omega。
黎华很自然地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念念别哭。”
“有正事要说呢。”
慕念抽抽搭搭地点点头,黎华等她缓了缓才继续说:“今天晚上我要出去办点事情。”
慕念闻言呆了呆,“晚上吗?”
黎华无奈地点点头:“嗯,晚上出去。可能明天早上回来。”
她不放心地瞧着慕念,“念念和小鱼在家,可不可以?”
慕念想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她好歹也是个成年人。
但话还没说出来,又感觉这事有点不太对劲。
“因为刚才那个alpha吗?”
黎华没否认。
“不可以拒绝吗?你要和他做那种事情吗?”
黎华疲惫地笑了笑,“是啊,没办法嘛,做生意都讲究个信誉,我也得将信誉呀。”
“这是生意吗?”慕念问。
黎华说:“这对于我来说就是生意。”
“所以无所谓啦念念,等一会儿我们吃完饭,我就要出门了,晚上你一个人带着小鱼睡觉哦,不要担心我。”
不要担心我,这话说得轻松,但慕念一向是一个有点事情就担心焦虑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的人,所以像现在这种时刻,黎华叫她别担心,她反倒更担心了起来。
当然,像是黎华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她当然没那个本事去阻止,所以只能做好饭,然后等吃完饭送对方出了门。
她站在门口不愿关门,黎华走到楼梯口,心有感应一般回头望来一眼。
一双茫然的眼睛和一双满含温柔笑意的眼睛,黎华对她笑了笑,不发出声音地说:“回去吧。”
慕念觉得自己又要哭,赶紧把目光挪开,眨了好几下眼睛,好不容易把那股泪意压下去。
这次她当然是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着的,因为水萦鱼的婴儿床在房间里,她就坐在房间里等,一边照顾着小水萦鱼,一边无济于事地胡思乱想。
说好听一点是担忧,说难听一点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胡思乱想。
她这么心事重重地等到后半夜,最后还是先没抵过睡意,歪歪斜斜地靠坐在婴儿床边晕晕沉沉地睡了过去。
—
第二天醒来时,大概已经到了上午十点多,依旧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水萦鱼躺在婴儿床里开心地玩着手指,房间里的灯一直开到现在。
她脑袋还有点懵,四周静静的,黎华好像还没回来。
但她屏住呼吸仔细去听门外的动静,又依稀能从门缝里听出点小声的动静。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脑袋一热就推门走了出去。
客厅没有开灯,窗帘也紧紧合着,一丝光线都没有,昨晚她们没有开电视看,昨晚放的是《神雕侠侣》的大结局,慕念一直很期待。
但昨晚黎华没在家里,她们不能一起看的话,她也宁愿不看。
她忐忑地走到客厅里,远远就望见沙发的角落好像蜷着一团黑漆漆的小玩意。
像只受伤的小动物,满身的皮毛都沾上了血,只剩下一双湿漉漉地眼睛,那么无助又那么无辜地警惕着四周。
慕念最开始还没认出来那是什么,只有心脏砰砰砰剧烈地跳动着。
那小动物听到动静窸窸窣窣地动了动,慕念这才借着这点动静认出对方来。
“阿华?”
黎华没有反应,她好像很难受,蜷缩成一小团,两只拖鞋胡乱地散落在地毯上,被撕裂的衬衣落在拖鞋旁边,地毯另一边上的白色西装裤沾了点血迹。
血迹混着水迹呈现出少女最喜欢的淡粉。
慕念懵了一下,脑袋里的某条弦忽然绷紧。
“阿华,阿华。”她忙不迭扑到边上,听着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黎华模模糊糊地听到她的声音,却没有多余的力气给出回应。
她的肚子很疼,特别疼,本来昨天晚上那事结束以后都还没疼,她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结果早上一起来,那alpha又嚷着说再来一次。
她刚醒根本就没什么反抗的力气,不但衬衣被扯坏了,甚至还被精虫上脑的alpha狠狠扇了一巴掌。
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虽说以前做的也都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光彩事情,但好歹从来没有人这么扇过她巴掌。
或许也有,以前父母还在的时候,如果赌输了钱,那她就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爸爸会扇她耳光,在她很小的时候。
有一次好像把她的耳朵扇坏了,妈妈带她去医院看,因为没有钱被医生嘲讽了一通。
后来她的左耳听力一直不太好,而她对钱的态度也在这些日积月累中逐渐变得极端了起来。
慕念看着蜷缩在沙发角落的黎华,心脏止不住地抽疼,像是被刀割一样,一片一片地剜肉。
黎华好像听到了她的声音,却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于是忍着疼痛强撑着坐了起来。
“念念。”她拉住慕念的手,艰难地安慰道,“没有关系的。”
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还要说这些没有意义的安慰的话。
慕念心里有点着急,“阿华,我,我去打110,我去叫救护车。”
黎华白着脸拉住她的手,“不用麻烦。”
“只是一点点疼。”
她脸上都快没血色了,疼得左手紧紧攥着沙发套的布料,还要勉强地挤出笑容来安慰惊慌失措的慕念。
她暂时还不想叫来救护车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她自己心里有分寸,现在的疼痛不过是对她的一种惩罚,并不会造成真正的损失。
就像最初慕念对救护车那段经历感到羞愧,黎华也觉得此时接受陌生人的帮助是一种可悲的举动。
“念念。”她摸索着拉住慕念的手。
冰冰凉凉的一双手,而慕念的手掌干燥温暖,有着与她本人完全相反的可靠。
“陪着我可以吗。”
慕念抽抽搭搭地点头,意外发现黎华浑身冰得吓人,于是又哆哆嗦嗦地牵着凉毯给她盖上。
黎华还是觉得冷,从未有过的冷,好像再也不会感到温暖那般,冷得快要失去了知觉。
空调房里的凉毯并没有太多的保暖能力,黎华在寒冷中寻到一处让人感到舒适的热源。
暖融融的,像是驱除冬寒的春光,却又比春光更多了几分柔软。
慕念红着脸不敢躲避黎华主动的靠近。
而黎华迷迷糊糊地往她怀里钻。
身形纤瘦的omega,在这时竟然拥有这么多的温暖。
她从来没想过依赖慕念,她原本以为她们的角色是完全的保护者和被保护者,就像alpha和omega那样,是完全不可能改变的性质。
可今天早晨,慕念僵着身体将她揽进怀里,久违的温暖让她忽然意识到,曾经她所以为的绝对的关系,好像并不完全绝对。
她们都是相同的omega,所以比omega和alpha的搭配要多出许多种可能。
第 74 章
慕念和那alpha玩了半个晚上, 后来她觉得身体好像不太舒服,就拒绝了对方想要继续的请求。
alpha意犹未尽地劝她继续,她脸色不好看,多次的拒绝也有点有气无力。
最后那次拒绝, 黎华冷着脸, 因为肚子的疼痛开始有点明显了, 而他依旧喋喋不休。
黎华冷冷地拒绝了他的恳求, alpha觉得脸上无光, 事后静静地躺在床上,越想越觉得生气。
这事本来就该精益求精彻底尽兴,哪有像她这样做一半就忽然不做了的道理。
那时候已经是凌晨四五点了, 他们玩得磨磨蹭蹭的,黎华怀孕以后总是困倦, 光速解决了对方的需要以后就裹着被子睡了过去。
其实以前她在别人家做完事以后过夜睡得都不会太熟,毕竟没什么安全感。
但最近她的身体不比往常, 就算她极力表现出一副怀孕对自己身体没有任何影响的样子,但变化总归还是有的。
alpha听到她陷入深睡的平稳呼吸声, 淡淡的桃花香味似有似无地萦绕在鼻尖,他的呼吸热热的, 脑袋热热的,浑身都是热的。
他试着把黎华叫醒,那么漂亮的一个omega,睡得像头死猪, 叫也叫不醒,怎么吵都吵不醒。
他是怎么都睡不着了, 强忍着好多好多的想法躺了一会儿,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 他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格外清醒的梦。
梦里的主人公依旧是他和黎华,漂亮的omega神色迷离,缠着他身边说一些深情的话,还是那样清淡的桃花香味……
然后他就醒了过来,天蒙蒙亮,黎华睡在床的另一边,被子搭在腹部,穿着短短的裙子蜷着腿,露出一大片光洁白皙的皮肤。
然后他鬼迷心窍地趁着黎华睡着了,开始做那种事情。
后来黎华是被疼醒的,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看到对方那痴迷的模样。
她有点生气,又感觉耻辱,于是抬手去推对方,而alpha不管她的抗拒。
肚子越来越疼,她觉得害怕,心里没底,推阻的力气也更大,脸上尽是冷漠之色。
alpha在高峰上低头看她一眼,猛然撞进她冰冷的眸子里,他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即使黎华出现在这里的本意正是为了和他一起做这样快乐的事。
他被黎华用那样冷漠伤人的目光注视着,心里压着沉沉的憋屈。
他一直都是一个骄傲的alpha,虽然做人不太出色,但他身世不错,又凑巧分化成了alpha,从小过得趾高气昂,很少遇到这样的冷漠对待。
他觉得不服气,又正在意乱之时,于是抬手扇了黎华一巴掌。
这种事其实他没少做,他玩过很多omega,那些omega把自己打扮得又清纯又性感,上赶着像条狗一样去讨他的欢心。
只有黎华这么一个omega,让他费尽了力气,才约到这么一两次。
昨天晚上她来的时候,穿的是极休闲的宽松长裙,纯棉的面料反而把她显得温柔了起来。
她脸上没有一点妆,却又满是素净的漂亮
不得不承认,她和那些普通的omega不一样,她能给任何第一次见面的alpha带来心动,能让他们在夜晚满意的欢笑高歌。
alpha也都知道黎华与普通omega不一样,所以大多的态度都是恭敬的,一种沾满暧昧的恭敬,不完全是□□关系,还有点上下属的感觉。
以前的alpha从来没敢打过她,这是第一次。
之后那alpha也呆了,跪在床上一边道歉一边扇自己耳光,说是色迷心窍,说是当时太激动做事情没带脑子。
不管怎么样,黎华下床穿好衣服,拿了包站在门口扭头淡淡地看他一眼。
她脸上那个殷红的巴掌印让她看起来很有一种破碎的美感,alpha心口一滞,却怎么也不敢再多请求些什么。
黎华其实没有背景,没有家人的帮助和保护,她孑然一身没有亲友,这是业内人尽皆知的事。
即使这样,依旧没人敢欺负她、轻看她,她冷冽得如同威严的帝王,大家也都不自禁待她以帝王之礼。
alpha低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黎华淡淡地收回目光,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错。
他将再也没办法与这个omega站到一起,他们相距甚远,而对方眼里的厌恶又那么深重。
黎华离开以后先去了一趟医院,这时候腹痛还只有一点稍微的趋势。
早上七点半,她是医生的第一个病人,医生听了她的描述,却又找不出问题。
眼前的omega很坦率地说是因为与别的alpha做了那样的事才导致状况变成这样。
她对这种事情毫不遮掩,反倒让医生不知道该从哪儿责备。
“腹痛很明显?”医生例行公事一般问道。
黎华皱着眉认真地想了想,仔细感受那隐隐约约的疼痛。
“不是很明显。”她说,“但总觉得不太好。”
“不太好?”医生理解不到她模棱两可的说法,又很乐意和漂亮的年轻人说话。
“那是怎么个不太好法?”他推推眼镜,“形容一下?”
黎华有点无语,她见过很多人对她这样的态度,轻浮中带着几分想要表现自己的急躁,不愿意自己的平庸在他人对比下失去光彩。
“怎么形容?”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无奈叹道,“轻微的坠疼。”
她不确定道:“像是生理期的疼痛?”
医生听完她的描述提笔刷刷刷写了两张单子,随意地问:“住院吗?”
黎华闻言一愣,“还需要住院?”
医生扶了扶眼镜,一本正经地说:“想你这么个情况,我们也不好下定论,可以住院观察一下。”
“可以住院观察一下”,这话说得就不太靠谱。
因为早上那冒失的alpha,黎华心里本就压着一股气,又遇上这么个吊儿郎当的医生,气不打一出来,当即站起身转头往外走。
医生在后面喊她,说是药单还没拿,实在不行,就去打个葡萄糖。
他可能是觉得早上上班太无聊,所以这么玩笑一样对待他的第一个病人。
反正也不是太严重的问题。
黎华闷闷地走出医院,站到大街上,她的身体好像出了点问题,明明是夏天,却在薄雾的沾染之下尝到了几分沁骨的寒意。
昨天穿出来的长裙被alpha撕碎扔在床下,她在衣帽间随便拿了套衬衣套装,男式衬衣,松松垮垮地搭在她身上,倒有几分凌乱的美感。
可惜胸前两个扣子在离开之前被试图挽留的alpha扯坏了,她试着拢了拢,还是往里不停地侵入寒气。
她也没办法,七八点的样子街上还没有店铺开门,商城也要九点才开门。
没有应急的办法,她也懒得去想,就在路边随便拦了辆出租车。
本来车里还有别的客人,是个大学生模样的妹妹。
其实应该和黎华差不多大,但她们的人生差了太多,看起来也不像是同龄人。
黎华拉开车后门,司机坐在前面说已经有人了。
她刚在路边站了一会儿,浑身虚软,有点站不住。
“没关系,先送她再送我,我付两倍的钱。”
她朝前座的姑娘笑笑,“不好意思,让我来出你的车费吧。”
既然她这么说,其他两人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就任由她一个人坐在后座。
她给出租车司机说了地址以后就闭上了眼睛,晕晕沉沉地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状况自她从医院出来以后就在恶化,她还感觉有点流血。
她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流血,她把右手搭在小腹上,甚至不敢抚摸,只怕一点力气就会惊扰到腹中可怜的小孩。
司机从后视镜里瞄她一眼,“美女,你没事吧?”
黎华另一只手按着脑袋,晕晕沉沉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她疲惫地抬眼看过去。
“没事吧?你脸色很差哎。”司机扭头问她,“要不要把你送回医院啊?”
她冷得浑身颤抖,抖得和筛子一样,那双原本成熟而又光彩十足的眸子,也在此时染上了颓靡的病气。
“不用。”黎华撑着一口气摇摇头,“麻烦您开慢一点,我的头很晕。”
司机转头去和副驾驶上的女孩说了两句,然后又和黎华说:“先送你回去,到底要不要紧?”
黎华自己也不知道,她也不知道要不要紧,alpha进去过的那个地方钝钝地疼,像是被重击了似的,连带着往上一点的小腹也疼得受不了。
或许昨晚就不该出来。
可是不出来,照那alpha的性子不知道又要缠着骚扰多久。
她其实是不怕骚扰的,但慕念还在这边住着,她不想让慕念见到这副模样的她,不想让慕念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
她对其他所有人的态度都无所谓,唯独对慕念不是这样,她处处在意着自己在慕念心中的形象,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表现得更符合慕念的喜欢。
就像一只处心积虑吸引心仪对象的孔雀,卖力地舞弄着自己漂亮的尾羽。
她现在满脑子想的竟然都是慕念,那个又软又乖的omega,总是一副任人欺负的软弱模样,叫人止不住地心生怜惜。
出租车司机一路上开得小心翼翼,即便如此,到了下车的时候,黎华后背还是被冷汗浸得湿漉漉的,又黏又冰地粘着皮肤。
前座的两个人齐齐转过来望着她,黎华不想表现出自己的软弱,勉强地笑了笑,故作轻松地抬脚往外走。
之后那段路怎么样她都有点忘记了,只记得很长很长,她走了很久很久,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蒙蒙的薄雾劈头盖脸地扑到她身上,她觉得很冷,好像被永远封在了寒冰里,再没有重见天日之时。
回到家以后,她刚拉开门,灰暗的客厅与往常相似,格外的静谧也昭示着藏在尚未发生的表皮之下的波涛汹涌。
她走到卧室门口,眼前的视野已经开始变得模糊,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扭曲的画面与硬质的金属相撞击,发出类似耳鸣的尖锐嗡鸣。
她脑袋里的某根弦忽然跳了一下,然后就是漫无边际的疲乏裹着疼痛汹涌而来。
她终究没敢拉开门,因为慕念,因为她所顾忌的那些事情。
她知道自己对慕念的感受,所以畏手畏脚,不敢做错任何事情。
她以为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渴望,她孤独地蜷缩在沙发里,散漫的思绪飘到了很远很远的未来。
她以为她们的未来很难预料,她以为她们不可能拥有怎样的未来。
可是她听到卧室的房门被打开,熟悉的人影站站到了身边。
那是慕念,慕念看着她此时狼狈的模样,她觉得羞耻,觉得不好意思,所以将自己埋进蜷曲的身体里。
她为自己选择了那条布满寒冰尖刺的路,慕念却颤声唤着她的名字,将她拉进温暖的怀抱。
黎华深深沉湎于这份从未有过的温暖之中,在一种幸福与疼痛的诡异感受中沉沉睡去。
而慕念抱着她,就像当初新婚时抱着醉酒的水浅。
相似的感受,相似的悸动,与相似的心脏砰砰直跳的剧烈幅度。
黎华睡了一整个上午和下午。
慕念以为她会在晚上醒来,害怕她醒来时自己不在身边,所以一直强打着精神不敢睡。
结果黎华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然后在后半夜发起了烧。
烧到了三十九度,慕念去请了急诊的医生到家里来看。
医生问她怎么会是,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医生说那就打针吧。
慕念就问他,这个针怀孕也可以打的吗。
怀孕以后很多药都不能用,包括退烧药,会造成胎儿畸形,或者其他很多毛病。
医生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很奇怪地看了黎华一眼。
医生说怀孕当然不能用这个针。
但是孕妇怎么会变成这样呢?医生这么问。
慕念也不知道,只能悻悻地接受医生严肃且恨铁不成钢的批评教育。
他好像暂时没发现慕念其实也是个omega。
他把慕念当成了一个alpha,更是自然而然地把她看做黎华的alpha。
慕念很奇怪地并没有点破这个误会,反而是顺着这个误会接受他的训斥。
一个不关心omega的alpha。
如果她是个alpha就好了。
慕念似乎没有发现自己心中的倾向,在牢牢记下医生的嘱咐以后将对方送出门去。
然后她回到房间,惆怅地站在床边,探手摸摸黎华的额头。
还是很烫。
医生说只能多给她喝水,在辅助着物理降温。
既然怀孕了又想保住孩子,那就只能生生熬过去。
慕念在脑袋里回想医生说的话,小心放轻动作将脑袋埋在黎华腰间。
黎华好像察觉到了她的动作,迷迷糊糊地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滚烫的温度拂过她的额头,她懵懵地抬头望过去,一眼就看到黎华弯着眼很温柔地对着自己笑。
“阿华。”她怔怔地唤道。
黎华抿着唇弯弯嘴角,“没事的。”
慕念闻言一下没绷住,眼泪夺眶而出。
泪眼汪汪的可怜模样,黎华有些心疼地劝她:“念念,不要难过。”
“我没事的。”她说,“只是一点点感冒,很快就会好。”
她好像有点晕乎乎的,竟然傻傻地笑了一下。
“等我病好了以后,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慕念听到这句话,心脏忽然停止了跳动,疑惑的心思没能及时涌上心头,她就先感到的居然是激动和羞涩,还有几分不太明显的迫切。
想要应答的迫切。
黎华见她呆住,又放轻语调轻声问:“可以吗念念?”
慕念不去回答,慢吞吞地埋头蹭蹭她的手掌心。
黎华好像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似的,开心地说:“那就这么说好咯。”
她特别开心,开心得就算正发着高烧也痴痴地笑出了声。
“念念和我在一起了。”她开心地把这句话重复了很多遍。
慕念羞得只管闷头照顾她,给她敷冷毛巾,给她端水。
黎华轻松愉悦地瞧着她忙得走来走去。
“念念。”她忽然用一种有点可怜的语调唤道。
慕念立马回头去看她。
她笑着说:“念念,我好冷啊。”
慕念听不懂她的意思。
于是她掀开被子,直截了当地说:“念念和我一起躺一会儿好吗?”
她这句话最后那“好吗”两个字,带着点微微上翘的可怜鼻音,听起来蔫了吧唧的,莫名有些惹人心疼。
在她同样惹人心疼的可怜目光注视下,慕念没能犹豫多久,小心翼翼地钻进她的被窝。
黎华在她进来的同时把被子盖上,就像是上了锁似的,永远不要再打开。
被窝里暖洋洋的,让人心生倦怠,慕念很乖很乖地蜷在她的怀里。
她一直笑一直笑,原本挺聪明的一个omega这时候竟然呆得像个傻子,只一个劲痴笑。
慕念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钻进被子里躲避现在这样令人尴尬的场面。
黎华哪里会放过她,晕晕乎乎地也跟着钻进被子里。
慕念想着她现在发着烧,不能这么闷,于是又钻出被子,想让她也跟着钻出来。
结果谁想到黎华依旧窝在被子里,慢悠悠地寻了个惬意的姿势,脑袋挨在她的胸口,手环着她的腰。
“念念。”她的语调软软的,“念念,这样好舒服啊。”
慕念红了红脸,心脏砰砰砰地跳得更快。
然后黎华便说:“念念,你的心跳好快。”
她状似天真地问道:“为什么呀念念。”
“念念”“念念”““念念”,现在慕念满脑子都是黎华那软乎乎的“念念”。
以前水浅和她躺在同一张床上,水浅从来不会这么抱着她,也不会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说这么可爱的话。
水浅和她只有过一小段说得上甜蜜的热恋期,很短很短,后面就没有了。
后面的她们躺在床上,一个躺向左边,另一个躺向右边,背对背中间隔着一大截空气。
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
和现在不一样。
慕念和黎华躺在同一张床上,虽然都是omega,却更像一对甜蜜的新婚夫妻。
“念念。”黎华小声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慕念没有回答。
她现在的感觉很乱,一种从未有过的yuwang早在她上床之前便已在心底蔓延。
那yuwang从小腹往上直冒到心口,又热又有点绒绒的痒。
但她很嘴硬,她就只是别开一张红红的脸。
“还好。没有什么感觉。”
“真的吗?”被子里传来黎华戏谑的询问。
慕念努力一本正经点头,“真的。”
于是黎华伸手往前探寻,很快寻找到了真相。
“真的吗念念。”她坏心思地动动手指将真相挑明。
这人还真是在发烧。
慕念咬牙忍住涌到唇边的轻哼。
然后又忍不住抽噎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想哭了,不过当然不会是被黎华逗弄哭的。
但黎华还不知道,黎华因为她哭是因为自己,所以立马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愧疚地安慰道:“对不起念念。”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以为,我以为可以这样的。”
她有些失落地说:“下次不会了。”
慕念低头用自己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瞧着她。
特别清澈的一双眼睛,透过她那静静的眸子好像能够看到宁静的山林。
黎华心里酥酥软软的,感觉浑身热得受不了。
慕念小声地说:“没有,不是因为阿华。”
她把自己埋进黎华怀里,最先还有点生疏谨慎,到后来就完全是依赖的态度了。
她这样靠着黎华,竟然还有些小鸟依人的意思。
黎华也有点紧张,小心地屏住呼吸,生怕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惊扰到现在的安宁和谐。
慕念为了证明自己,主动问道:“阿华想要做一点别的事情吗?”
她觉得黎华可能会想做,所以她才抱着一点讨好的想法这么主动问。
黎华愣了愣,“念念愿意吗?”
慕念很乖巧地回答:“我当然是愿意的呀。”
既然她们都愿意,后来发生的事情就没有悬念了。
她们做了一些幸福快乐的事情,并且约定以后也要幸福快乐地永远在一起。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黎华最先没了力气,大概因为她还怀着孕,又正在发烧,大多数qingyu都由慕念承受,结果最先体力不支睡过去的依旧是黎华。
结束以后,慕念一个人沉默地躺在寂静里。
她刚才和黎华做了那样的事情,而黎华是个omega,是个有过很多qingshi经验的Omega。
她说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她现在深陷于一种疲惫的甜蜜之中,甚至认为此刻的静谧也算得上另一种甜蜜的幸福。
所以其实现在就已经很好了。
她可以借着现在的机会忘掉水浅,忘掉让她痛苦的所有人和所有事情,然后把心腾空,只装下她想要去爱的黎华。
她以为自己的这种感情说得上爱,然而事实却是这比爱更深刻更复杂。
—
黎华醒来的时候,慕念正躺在身边,乖乖地面朝着她侧躺着,睡得安静又可爱。
她抬手摸了摸额头,高烧已经退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昨晚荒唐之后的轻微疼痛。
小臂的酸疼最为明显,她回忆起昨晚的那些细节,心里甜甜的,就像梦一样。
不过梦醒之后,慕念可不会像现在这样谁在自己身边。
她心中愉悦,伸出手戳了戳慕念软软的脸。
慕念不怎么喜欢保养皮肤,但胜在天生丽质又年轻,所以皮肤状态特别好,就像块软软的奶油小蛋糕,又甜又软。
大概是察觉到黎华的苏醒,慕念也跟着悠悠转醒。
两人在床上相对无言,就这么静静地沉默了一会儿。
最先是黎华“噗嗤”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念念,怎么了?”她又忍不住伸手去戳戳慕念的脸。
“怎么变得傻乎乎的?”
慕念的脸跟着她的动作红了起来。
慕念犹犹豫豫地问:“昨晚的事情,阿华你还记得吗?”
黎华有心逗她,只挑了挑眉,没说话。
慕念一见她这反应就有点慌,急忙说:“就是昨晚我们,我们,我们说了一点事情,你也有同意的。”
“什么事?”黎华懒洋洋地抬手将她拉进怀里搂着。
慕念一时有些羞得慌,但还是很顽强地继续往下说:“就是,就是你说我们要在一起的。”
她还有点委屈地小声补充道:“还是你先说的,说想要我们在一起。”
黎华反问她:“所以我们现在算是在一起了么?”
慕念自己不好意思下定论,只是囫囵地点了点头。
黎华瞧着她这害羞的模样就想笑,挑眉特别特别勾人地笑了笑。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呢?”勾人的美人如此问道。
慕念呆呆地摇了摇头。
黎华闻到她头发上的淡淡香味,还有昨夜残留的信息素气味。
“亲一亲好不好?”
慕念羞怯又激动地点头。
于是她们的唇挨在一起,马上就要进行下一步动作,房间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与上一次不同,这次的敲门声小心又谨慎,刻意放轻了动作。
黎华脸色稍微变了变,撑着身体坐起来,“我出去看看。”
而她刚有动作,小腹便被牵扯着疼了起来,忽然的疼痛疼得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慕念看她捂着肚子的动作也能大概猜出来原因。
“你刚退烧,宝宝应该也不太舒服。”她从床上爬起来,捡起地上的衣服,“我去吧。”
她走到门口停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转回来看着黎华。
“你吃安胎药吗?”
黎华摇了摇头。
她之前身体状况一直挺好的,医生也没让她吃什么安胎药,最多就吃点叶酸再加上一些必要元素的补充。
“昨天我叫了医生。”慕念说,“医生说现在宝宝不是很稳定,要吃一点药。”
她仍由门口的人一直等着,走回来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拿出几盒药。
“这几种药我之前也有吃过。”
慕念怀得一直不太稳,甚至还有一些医生建议她把孩子打掉,因为这样的小孩可能会在妊娠中途自己忽然流掉。
她也算是吃药的经验人士,熟练地将各种药品分类。
“这个是一天两次。”她认真地嘱咐道。
“这个是一天三次。”
“还有这个,这个饭后吃,有点伤胃。”
慕念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黎华就坐在床上盖着毯子安安静静地注视着她。
慕念自顾自地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对方的目光,一时间有些羞赧地往后躲了躲。
“怎么了?”黎华问她。
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飞快地说:“我去开门。”
然后就转身跑出了门。
黎华坐在床边上一直没有动作,只直直地看着桌上那一小堆药,胶囊颗粒还有口服液,乱七八糟的一堆。
刚才慕念轻描淡写地说得倒是轻松,黎华却并不认为她曾经独自怀孕生下水萦鱼这种事情能轻松到哪里去。
她还记得自己最初遇见慕念的时候,她那么虚弱地靠坐在床边,整个病房安静得好似没有任何生命,只有她沉溺于无人问津的悲伤中。
一个安静乖巧得惹人心疼的omega,即使她们只是
第 75 章
慕念把alpha打发走了以后, 两人一起过了一段很安宁的日子。
黎华不用上班,慕念也不上班,找上门来的alpha慕念会帮她推掉,理由是她们已经在一起了。
富人圈子里的八卦流传得特别快, 很快就有更多的人知道了有两个omega在一起了, 其中一个还是慕家的女儿。
那天张季找上门的时候, 慕念正和黎华尝试一些快乐的事情。
黎华肚子里的小朋友已经四个多月了, 状况还算稳定, 她们也已经有过几次快乐的经验。
第一次这么做的时候,慕念心里还没什么底,觉得这种事像是已经触犯到了道德底线, 就像别的与伦理相关的错误恋爱。
但是黎华在这种事上很温柔很有经验,所以其实慢慢的慕念也没太多纠结。
她抱着及时行乐的心思, 与黎华一起很开心。
她出来给张季开门时,浑身都洋溢着一种慵懒幸福的快乐。
张季很清楚这种感觉, 她自己以前和黎华的那一次,她们也是这样的。
她本是不想管这事的, 她只有过黎华这么一次与omega乱糟糟的经历,她对这事没多喜欢, 所以也很无所谓。
她来这里是因为听说黎华怀孕了,她得做一点什么保证这件事不会影响到她自己与家族的事业。
然而当她站在黎华的公寓门口,看到开门的是另一个omega,这个omega身上有黎华的信息素, 就像曾经的自己那样,她们也曾这般快乐过。
那一瞬间她的心里酸酸的, 及时她自己不太愿意承认,可她竟然真的在嫉妒这个omega, 嫉妒对方与黎华站得这样近,就连她自己都没法这样拥有黎华。
或许只是身为alpha的占有欲,虽然激发她占有欲的是一个omega。
而且这omega她还认识。
“慕念?”张季奇怪地盯着她。
张季早听说慕念和慕家的事情,像她现在所在的位置,获得消息的渠道自然与旁的纨绔有所不同。
慕家的事情瞒不住她,慕念的所有经历她都能调查到。
“你怎么在这儿?”张季问她。
张季比她大了十岁,以前两人是邻居,庄园式的别墅,各自离得远远的,只是小时候时不时约着打打高尔夫,再早一点还郊游野炊过几次。
当时张季已经十来岁了,在上高中,慕念还是个小屁孩,扎着两个丸子头吵吵嚷嚷的。
她俩也说不上太熟,最多就是认识,一种可以互相打趣互相嘲讽的认识。
慕念挑挑眉,“我和我女朋友住一块,有问题吗?”
“谁?”张季狐疑地瞧着她,“谁是你女朋友?”
慕念不甘示弱地与她对视,“和你有关系吗?”
大多数来找黎华的alpha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张季在慕念眼里也不是个好东西了。
“我找她有事。”张季开门见山道。
“谁?”慕念靠着门问她。
“你女朋友。”张季飞快地接受了她的说法。
第一次被人承认自己和黎华的关系,慕念还有点不好意思。
张季觉得这人有点毛病。
“让黎华出来一下。”她重复道。
慕念摇摇头,“她现在没空。”
黎华的身体状况做快乐的事还是有点勉强,现在正躺在床上休息。
张季说:“告诉她是我来了。”
慕念睨她一眼。
张季也觉得这话显得自己有点自大,尴尬地挪开目光。
“我专门过来找她,帮帮忙帮帮忙。”
慕念无奈地回去告诉黎华。
黎华侧躺着在玩水萦鱼小朋友的玩具,整个人懒洋洋的。
她的小腹已经有了些隆起,其实四个月前一直都没什么迹象,最近才忽然变得明显。
肚子大了一点以后,她就渐渐不愿意出门了。
现在还是夏天,接近秋天的夏天,依旧在穿单薄的短衣短袖。
她觉得自己的肚子会为自己的魅力减分,所以不愿意过多出现在别人跟前。
慕念走进来和她说,张季在门口,说想见见你。
黎华猛地看向她,手里还抓着小朋友的玩具。
“张季?”
慕念莫名觉得黎华眼里有些泪光。
但是并没有哭泣的理由和迹象。
“你要出去吗?”慕念问她。
她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一言不发地坐起身。
她现在还没有穿衣服,所以她先去穿衣服。
之前那条长裙穿上以后肚子有些明显。
她不敢让张季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就挑了件最宽松的衣服穿上。
慕念站在旁边看着她,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
“阿华认识张季吗?”
“嗯。”黎华情绪也不太高涨,更多的是紧张。
“很熟吗?”慕念问。
黎华想了想,摇头道:“不太熟。”
慕念觉得不是滋味,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如果是别的普通alpha,她大概不会这么难受。
“她是宝宝的alpha妈妈,是吗?”
黎华正给自己拉裙子拉链,闻言动作一僵。
她故作镇静道:“嗯。是她。那天我们,我没吃药。”
“我知道张季不是我高攀得上的,其实我也没想怀上她的孩子。”
她黯然道:“我们的信息素契合度很高,不小心就怀上了。”
“我只是想把宝宝生下来。”
慕念同样默然,许久才道:“她如果知道的话,不会让你把宝宝生下来的。”
黎华没说话,算是默认。
“她家里的那些人都是从政的,正在重要的上升期,你这算是”
慕念停了下来斟酌用词,黎华自嘲地补充道:“算是履历污点,是吗?”
慕念急忙否认:“没有,这是他们的问题。”
黎华只是个omega,却要独自承受怀孕分娩的艰难痛苦,而alpha那方能给的只有威胁。
“所以阿华确定要去见她吗?”
黎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张季知不知道。”
“可是总要面对的。”
她走到门口,慕念木木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现在或许得说点挽留的话。
“阿华。”
黎华闻声扭头瞧着她。
“不要怕。”她脑袋笨笨的,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能够安慰人的话。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黎华摇摇头,“不用了。”
她独自走出房间,走到门口,张季见了她便急忙迎上来,脸色冷冷的,与刚才截然不同。
张季一上前就盯着黎华的肚子看,毫不收敛的打量。
“你怀孕了?”
黎华见状也懒得瞒她,“嗯。”
“准备怎么处理?”张季接着问,语调冷冷的,听得出来威胁的意思。
黎华心里发怵,却假装镇定地反驳:“不打算处理。”
“就这样,把孩子生下来。”
“是谁的孩子?”张季几乎是在逼问。
“不知道。”黎华故意无所谓地说,“那段时间我和很多alpha都做过那种事情,当然不只有你,可能是其中的某一个。”
她说:“反正和你没有关系。”
张季盯着她,“和我没有关系?”
“你知道以后如果有人发现这件事,将这件事报道出来,说是我张季生活不检点,在外面有私生子了。”
“你知道这是一个多大的错误吗?”
张季咄咄逼人地问黎华。
黎华扶着门框往后退了一步,不经意察觉身后一直看着门口动静的慕念。
她装作没看见,戏谑笑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您现在是什么,厅长?很风光的啊,我们没有关系啊,这不是你的小孩。”
她闷闷道:“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们和你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不小心一起睡了一晚吗。”
第 76 章
张季给不出解决的决心, 不满地悻悻离去。
黎华蔫蔫地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站在客厅里的慕念,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那双小鹿一样澄澈怯弱的眼睛此时满是心疼与感同身受的愤懑。
不知道为什么,黎华忽然噗嗤笑出了声, 弯着眼愉悦地瞧着慕念那副生气的模样。
慕念又在这时变得无措起来。
她本以为对方是难过的, 所以自己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但是为什么笑, 她想不明白。
“念念怎么生气了?”黎华走过来拉住她的手。
慕念低头, 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们牵着的手。
“我以为你很生气。”
慕念问她:“你不生气吗?”
“本来是有点生气的, 但是看到念念这么可爱。”
黎华很温柔地笑了笑,“现在不生气了。”
慕念还是不习惯有谁用可爱这个词形容自己。
她一直都不是个说得上可爱的人,以前不是, 现在整天无所事事地闲着,也说不上能有多可爱。
慕念也笑, 笑了一会儿又有些犹豫,想说点什么事情, 又迟疑着无法开口。
黎华问她:“念念,怎么了?”
慕念坐到沙发上, 颓然道:“没什么。”
“后天我们要去医院是吗,我等下去准备东西。”
黎华坐到她身边来, “那些事情不用着急。”
“怎么了,念念?”
她握住慕念放在大腿上的手,温热的掌心很有几分安慰的力量。
慕念犹豫道:“昨天水浅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指了指桌上的座机,“打的是这个。她知道我们在一起。”
“她问我要不要回去, 她会带我还有小鱼回水家,还有慕家。”
大家都会因为水浅原谅她的, 她能回到最初的生活,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黎华这一个例外。
黎华静静地看着她,“水浅是谁?”
水浅和水萦鱼,两个相同的姓,慕念以前从来没和她说过,但大概能猜出她们之间的关系。
一个alpha和一个omega,非常明朗的关系,非常明朗的未来。
omega与omega当然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认可,大家对此只会调侃玩得真开,而不是祝你们一辈子走下去。
黎华想要的关系,她们永远不可能拥有,其实她自己也清楚,但她刚拒绝了一个alpha。
她以为她们还能再坚持一会儿,至少她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水浅是小鱼的alpha妈妈。”慕念回答,“是水家的继承者。”
“念念准备怎么办?”黎华努力装出无所谓的样子问。
她的鼻子酸酸的,激得她有些想打喷嚏,又有些想哭。
慕念想怎么做。
慕念当然想和她在一起,可是还有水萦鱼,还有更多值得担忧的未来。
就目前看来,黎华只是短暂而又温暖的避风港,但不是真正的家。
她喜欢她,但这份喜欢撑不到一辈子,也抵不过水浅。
“我不想离开你。”慕念说。
黎华的眼圈因为这一句慢吞吞地红了起来。
“那就不走吗?”她轻声问道。
那语调轻如羽毛,小心翼翼里藏着些渴望与讨好。
她不想要慕念离开,她想要她们永远这般幸福。
她拥有足够生存的钱,也在这座城市拥有足够生存的空间。
物质条件算不上阻碍,真正的麻烦只有慕念。
“小鱼还没有上户口。”慕念找了个借口。
“我也不想的。”她说。
她将自己的女儿拉出来当做理由。
黎华试探着说:“小鱼可以上到我的户口上来。”
“念念也可以。”她说,“我只有一个人。”
她这么一个人很多年了,从来没有过让其他人加入的想法。
慕念却拒绝道:“不行的,我们没有正当的理由。”
两个omega的关系,不被社会不被政策认同,她们没有办法结婚,没有办法真正在一起。
黎华没再说什么,只是有点受伤地敛了敛眉。
“那你要去吗。”
这是一个早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慕念轻轻地“嗯”了一下。
“爸爸妈妈也想我了。”慕念说,“我就去看看他们。”
“嗯。”黎华低下脑袋,“什么时候去?”
“水浅约我在明天。”慕念回答。
“小鱼也要去吗。”黎华问。
“嗯。”
“但是她还这么小,前几天她还咳嗽。”黎华说,“我可以在家里陪着小鱼。”
“水浅和爸爸妈妈都想看看小鱼。”
于是黎华也没再说什么,气氛沉沉的,她们谁都不说话,疲惫又颓靡地并肩坐在一起。
许久以后,黎华打破沉默,“明天什么时候去?”
“早上。”慕念回答。
黎华坐得腰有点酸,于是站了起来,撑着腰走了两步,哒哒地走在没有铺地毯的地板上。
“早起吗?”她明知故问道。
“嗯,早起。”慕念说。
她们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早起过了,黎华是怀孕的omega,又脆弱,又要比别的omega需要更多的睡眠。
她夜里要起来很多次,医生说是宝宝压迫了妈妈的其他器官,妈妈的生存空间变得狭窄并且艰难。
即使是黎华也觉得怀孕很难,她现在每天都没什么胃口,这几个月一口气瘦了有十斤。
睡觉大概是唯一一件能让自己稍微舒服一点的事情。
晚上两人的气氛很沉默,之前快乐的事情做到一半没做完,到现在大家都沉默地避开这件事情不谈。
有什么隔阂出现在两人之间,黎华不喜欢这样忽然的变化。
夜里她们依旧共枕而眠,黎华怎么也睡不着,慕念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黎华转过身,侧着身体,静静地注视着慕念的脸。
一张安静的脸,这脸上曾经出现过很多不同的情绪,委屈的难过的,开心的愉快的。
她以为她们已经在一起了,其实不是这样的。
她害怕慕念离开,害怕自己再次变成孤单的一个人。
她还有不到六个月就要生了,她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医院。
就像她最初见到的慕念那样,孤苦伶仃地躺在单人病房里,洁白的床单与洁白的天花板衬得周遭沉默得突兀。
她一整晚都没睡着,明明孕妇需要很多睡眠,明明她平时一上床脑袋沾上枕头就会犯困。
但她失眠了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慕念特意调的闹钟响起,闹钟铃声是一首古典钢琴曲,小时候父亲的葬礼放的就是这首曲子。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那时候她的年纪很小,相关的记忆也都被埋进了深深的尘埃里。
可是这首曲子一响起,她自然而然地就想了起来。
慕念晕晕的好像没有听到闹钟铃声,黎华探身将她的闹钟关掉。
忽然的寂静,半分钟后慕念忽然爬起来,半跪在床边,问她闹钟是不是响过。
黎华平躺在床上平静地仰视着她,回答说自己没听到。
慕念俯身去拿手机,点开看闹钟已经被关了,时间刚过一分钟。
没有迟到,她慌慌张张起床穿衣服。
而黎华就这么躺着看着她,她以前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闹钟一响就干脆利落地爬起来。
以前的慕念睡到中午十二点,黎华来叫她的时候还要哼哼唧唧地赖一会儿床。
“念念。”黎华在她忙来忙去地收拾自己时叫她。
轻轻的语调,又温柔,又有几分委屈和脆弱。
慕念忙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边洗脸一边从卫生间跑出来,哒哒哒的脚步声听起来就像一只活泼欢快的小鹿。
“怎么了?”
黎华看着她那张素净的脸,她暂时没化妆,特有一种粉黛未着的美感。
“念念还要回来吗?”她望着慕念这么问。
慕念心头一跳,脸色稍微变了变。
“阿华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念念很开心。”黎华说。
比和她在一起的任何一天都要开心。
慕念滞了滞,看样子似乎在想说辞,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只是有点紧张。”
紧张与兴奋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黎华还是能够分清楚的。
但她没再多说,重复问了遍:“念念还要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了,阿华,你不要多想。”
黎华坐起身,缓缓摇了摇头,“我没有多想。”
是她表现得太过急切,任谁都能看出来。
“念念很喜欢水浅。”
这次她没有问,只是这么说,陈述事实一般。
慕念难堪地低下脑袋,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我们和水浅不一样。”她说。
就像张季,她们和张季也不一样,她们没什么用,只会挥霍,只会靠着alpha的施舍过活。
仔细想想她们确实是这样的,黎华的生活一团糟,慕念的生活也是一团糟。
而慕念现在看到了回归正常的希望,黎华却拉着她,想要她与自己一同留在黑暗里。
不应该这样做,黎华自己也清楚,这样做太自私,对于慕念来说不公平。
可是,可是慕念走了以后,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要一个人面对慕念曾经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她自认为自己没有慕念那么坚强,也无法像慕念这样坚持到最后。
慕念并不知道她脑袋里的这一通天人交战。
她挑选了一套乖巧的休闲套装,放在床边,然后到梳妆台前化妆打扮。
她刚才洗了个澡,就在黎华发呆的时候,袅袅的热气萦绕在房间里,整个屋子里都是属于慕念的热腾腾的浅淡香味。
如果慕念不想回来了,或许这就是她们最后一次。
“念念。”黎华叫她。
慕念回过头来,手里还拿着化妆刷。
“过来一下好吗。”
慕念走了过去。
黎华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房间开了空调,冷空调,因为现在是夏天,但她有点受不住这样的冷,所以每天晚上都要盖被子。
她好像有点发烧,手心烫烫的,不知道为什么发烧,但自从那次生病以后她的身体差了很多,隔三差五就会生一次病。
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只是一点小小的低烧。
慕念心情慌张又激动,竟然没发现她身体的异常,只是有点奇怪黎华想做什么。
“抱一下,好吗?”黎华握着她的手腕,而她的手上拿着化妆刷。
慕念呆了一下。
黎华伸出另一只手将她的化妆刷摘下来放到床头柜上。
“念念。”她轻声唤道。
带着恳求与委屈的一声“念念”,她好像很难过,慕念没有发现她的难过,却不自觉地跟着难过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已经到了尽头,因为这本来就是不正当的尽兴之举。
她当然喜欢黎华,可她也喜欢水浅,水浅还是水萦鱼的alpha妈妈。
她似乎有很多选择,可正确的只有一个。
她们将要分别,所以黎华想做的事情并不过分。
她伸出手往里探,另一只手抓着慕念的手。
慕念理解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因为愧疚,也因为其他类似于爱的情绪,她努力去配合黎华,努力让黎华感到开心。
但现在黎华正怀着孕,该要承受的快乐几乎都落到了慕念的身上。
黎华其实感受不到太多快乐,她怀抱着一种不舍与委屈的心情,试图将自己的难过换成快乐交付给将要分别的慕念。
她们或许说得上是一对恋人,但她们都是omega。
黎华试图去记住慕念每一寸肌肤的触感,试图去记住对方身上那股柔柔的淡香。
她的信息素浓郁地弥漫在空气中,灼灼的桃花香味,从来没有像这样热烈过。
慕念瑟缩着等待她的下一步举动,她们的信息素相互纠集,却因为同是omega而无法碰撞出更多的反应。
黎华抱着她,用手指轻轻地挑开遮挡在她后颈处的头发,露出她那小小的omega腺体。
她试着去咬慕念的腺体,试着将自己的信息素灌注进去,就像alpha对omega做的那样,她的信息素很浓郁也很强大,比普通omega要强很多。
可即便如此,她没有办法标记慕念,除了鲜红的咬痕,她没有办法在慕念身上留下任何属于她的标记。
而慕念想着将来的事情,在快乐的同时低声抽泣着哀求她,求她不要咬,不要咬出痕迹。
她还要去见水浅,还要去见她的父母,她身上不能有更多人的痕迹,即使是个omega也不行。
黎华听到她的哀求,忽然停下了动作,撑着身体去看她的脸。
慕念不愿意让她看见,固执地别开脸,黎华便捏着她的下巴,很轻的动作,却带了点无法拒绝的坚定。
慕念顺着她的动作看过来,一双红彤彤的眼睛,脸上两道泪痕,弄花了她刚画好的妆。
而黎华也在哭,黎华眼里含着泪水,却一直忍着没有落下来。
“念念,我没有怪你。”她说。
“我只是很,很想你留下来。”
她轻声道:“我应该是有点离不开你了。”
她知道自己这么说不太对,她不该用言语去束缚慕念选择自由的权利。
可是她真的很想要慕念留下来,她们两个omega也能好好地活下来,她有足够生活的钱。
只要她们有爱,只要她们能够永远在一起。
其实她什么都不在乎的,她不在乎慕念心里还有没有另一个叫做水浅的alpha,也不在意其他的事情。
她说她没有怪罪慕念的意思,是因为她没有资格怪罪慕念。
慕念那么干净,那么惹人疼爱。
而她一直都是个不干净的omega,她有过那么多和alpha的快乐,怎么敢更多地奢求慕念的爱。
慕念一直哭,哭得眼睛开始红肿,哭得浑身颤抖。
她正在痛苦的纠结中,她与水浅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她们以为她们能够一辈子相爱,她们以为只要有爱就能一辈子幸福,所以她们放弃所有,却发现爱并不能永久。
慕念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坚持,她看到了更坚实的希望,可是那么做的话,黎华似乎就完全没了希望。
可是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omega,她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所以她的答案其实一直都没有变。
她放弃了虚无的爱情,更相信现实摆出的利益。
黎华手臂环着她的脖子,在她的沉默中清晰地意识到这或许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可是慕念又说:“我会回来的。”
是于心不忍,还是热血当头的冲动,慕念听到黎华压抑在喉咙里的哽咽,忽然就这么说出了口。
黎华闻言诧异地抬起头,眼圈里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啊,念念。”她有些崩溃地哭出声,哭了一会儿捂着嘴干呕起来。
慕念手忙脚乱地为她搬来垃圾桶,她却将对方推开,闭着眼睛压迫着将要决堤的泪水。
“我不要。”黎华说,“不要你这样。”
慕念从床上爬起来,直直地站在床边,失落地低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不用了。”黎华说。
她拉起被子将自己埋进黑暗里。
潮湿的被子里满是慕念的气味,还有她自己的,疲惫地趴在床上,身体压迫着已经有些弧度的独自,所以翻身侧躺着。
鼻子塞塞的,只能用嘴呼吸,每一口空气里都含有她们在一起的证明,慕念曾经就在她身边,曾经就躺在她的床边。
她有些困,被子里的空气逐渐变少,困意乘机袭上来。
慕念沉默地收拾妆容,遮盖红肿的眼睛费了点劲,其他的倒没什么难度,很快就把自己收拾好了。
黎华睡着的时候,慕念正好拿起床边的衣服穿上,她出门的时候黎华已经睡得很沉了,听不到她的声音。
她关上门以后才想起自己没带钥匙,小水萦鱼躺在婴儿车里,水浅安排的车已经等在了楼下。
她本来想回去拿钥匙,可是黎华好像已经睡着了。
她不想吵醒对方,或许也有别的原因,因此没有去拿钥匙,电梯已经到了她所在的楼层,里面还有两个陌生人等着她进去。
她抱歉地笑笑,推着婴儿车进了电梯。
她的最后一眼落在黎华家的门上,红褐色的双开实木门,她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大概很久以后才会忘。
但她们下一次见面将以什么方式,将以怎样的身份,她没有办法确定-
黎华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慕念是在早上十点左右出的门,现在还没有回家。
她走出房间,在玄关的鞋柜上看到了被慕念遗忘的钥匙,粉色小猪的钥匙扣还是上一次她们一起去超市买东西打折抽奖时抽到的。
小猪钥匙扣是个三等奖,奖项不高,但慕念当时很开心。
那时候她们在一起还没住多久,慕念没有合适的钥匙搭配小猪钥匙扣,黎华就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她。
所以她当时特别开心,因为抽到了钥匙扣。
可是今天她没有把这把钥匙带走,以前她出门从来不会忘带钥匙,每次出门带钥匙的都是慕念。
为什么会忘了这把钥匙。
黎华站在玄关发呆,她已经有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
她的肚子饿得发疼,却因为情绪低落而全然没有胃口。
家里的一切都还保持着慕念离开之前的模样,乱糟糟的沙发上倒着慕念最喜欢的抱枕,乱糟糟的茶几上放着慕念最喜欢的零食和奶味饮料。
慕念喜欢什么她们家就有什么,慕念的一切都已经融了进来。
可是现在她忽然要离开了,黎华没有办法接受。
她这里不是临时的旅店,为什么说离开就能离开。
她们明明已经有过那么多次快乐的经历,她不想要慕念离开,她想和慕念永远在一起。
即使她们同为omega,其实她们之间有着许多许多无法抵消的差距。
她知道慕念是有钱人家的贵小姐,她也知道自己和慕念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
可是她觉得爱情该是这样的,如果有爱的话,没有什么说得上是真正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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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念见到水浅时,水浅打扮得正式又商务,梳着端正的发型,画者端正的淡妆。
她说有一块地,她需要和慕家商量一下,她们既然已经是这种关系了,当然是更应该建立合作共赢的关系,而不是相互对立必要争个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
所以水浅这次主动来找她,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她。
可真正的原因不是她,仔细想来也没有什么问题。
她想要的是和水浅在一起,还有家人的原谅。
如果她这么做,这些东西她依旧会得到。
即使她们的未来将完全由爱情变为利益,但她这一年经历了太多事情,她已经无所谓爱情了。
她和水浅谈了一会儿,相互约定好了索取与付出的程度,然后和和气气地说好,你叫我念念,我叫你阿浅,还是和以前一样。
但她们和以前其实已经完全不同了。
谈这些事情的时候慕念也有想到黎华,但是和她隔得远远的,她心里也有愧疚,可是她不想要没有保证的未来。
她好像还是更喜欢曾经的生活,即使空洞无趣,即使没有真正的爱。
可是她拥有更多的、虚假的朋友与爱慕,她拥有一群虚假的爱,拥有很多很多钱。
这样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她抛弃了黎华,站到了水浅身边,水浅带着她来到慕家,回到她那熟悉的家里,父母家人衣着正式地接待了她们这一对隐瞒了很久的合法夫妻,她们收到了家人的祝福。
母亲留她吃晚饭,她也没有拒绝,她其实也有想过黎华,她在想黎华有没有吃饭,吃的是什么。
黎华会做饭,但她不怎么喜欢做饭,最近吃的都是外卖,一些清淡的粥和饭菜,看起来没什么营养,但她反胃有点严重,只吃得下这些东西。
上次她们去孕检,医生让她多吃一点,宝宝发育的有点落后,要多吃一点。
但黎华总是不听话,慕念又不怎么会做饭,只会下点面条,面条谁都会下,黎华也不喜欢吃面条。
她不知道黎华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像她们在一起那样,像个娇气的小女孩,挑挑拣拣地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什么都要哄什么都要劝。
她的身体原本挺好的,是在那一次夜晚外出出了意外以后忽然变差的。
有的时候慕念忽然看到她没化妆的样子,憔悴得快要晕过去了一样,心里就一阵说不出来的心疼。
现在的慕念坐在华贵的餐厅里吃着昂贵的晚餐,母亲一改原本凶恶的态度,正抱着小水萦鱼一边笑一边哼轻柔的摇篮曲。
水浅与父亲已经吃完了饭,默契地到客厅谈起了合作的事情。
慕松上了书房和他的omega一起准备晚上出去散步。
餐厅里只剩下她和她的小弟弟。
弟弟什么都不懂,只觉得姐姐的alpha很吓人,凶巴巴地肃着一张脸,像个没有感情的木头人。
他在疑惑这样的木头人为什么会喜欢姐姐,也疑惑姐姐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木头人。
慕念忧愁地坐在座位上发呆,手里的叉子还叉着没吃完的食物。
窗外的星空很亮,高高的落地窗开了一半,夏季的晚风暖融融的。
她的后颈上还有黎华今天早上留下的咬痕,鼻尖似有似无还残留着黎华那浓郁的桃花香味。
她们将要渐行渐远,再也没有重逢的理由。
慕念是这么以为的。
然后她与水浅在告别家人以后乘车离开,车辆拐出大门,路过第一个街口,慕念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忽然尖叫着让司机停车。
“怎么了?”水浅冷静地按住情绪激动的慕念。
慕念却只让她停车,掰开她的手,用空出来的手去开车门。
车门上了锁,她就一直掰门把手,司机被吓了一挑,她就像疯了一样。
水浅拿她没办法,吩咐司机开门,门锁刚打开,她就拉开车门跑了出去。
车已经开出了一小段路,慕念穿着高跟鞋往回跑。
她嫌自己跑得太慢,就脱了鞋光脚跑在柏油路上,小石子与路面缝隙将她的脚底磨得很疼,她却浑然未觉一般往回跑。
黎华站在那个街口等她,天上下起了蒙蒙的小雨,黎华没有撑伞。
她刚才那匆忙的一眼,正好看到黎华抬头望向天空的乌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茫然与无助。
在那一刻,她忽然不喜欢水浅了,她忽然不再向往曾经她所拥有的那些所有人都觉得美好的一切。
她只想要黎华开心,想要愉悦的光充满她那双黯淡的眼眸,将其中的委屈无助全部赶走,只留下欣喜的笑意。
黎华听到身后的动静,下意识转头,路灯的白光刺得她瞳孔一缩,然后才看到正向她跑来的慕念。
她有些懵,像是没弄明白为什么慕念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那样。
她茫然地伸出手,茫然地将向自己跑来的慕念抱进怀里。
水浅让司机把车往回开,凑巧也看见了她们相拥的画面。
两个可怜的omega,这样坚定地拥抱在了一起。
可是她们没办法永远在一起。
慕念总会选择她,而不是一个除了爱以为无法带来任何好处的omega。
一个怀孕的omega。
黎华没有化妆,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她还有点发烧,早上的低烧已经演变成了更严重的状况。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埋在慕念怀里。
慕念喝了红酒,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葡萄酒味。
慕念没吃饭,怀了孕以后又不太闻得这样的味道。
她有点想吐,但慕念还抱着她,她也还抱着慕念,所以她只是保持着这样的动作,然后什么也没说。
后来水浅下了车,慢慢走到她们跟前,慕念松开她们的拥抱,水浅便向她伸出手。
“走吧。”水浅说,“回家吧。”
黎华看着慕念,慕念却只是犹豫地看着水浅。
最后慕念跟着水浅重新上了车。
黎华站在原地,雨渐渐大了起来,附近没有躲雨的建筑,而她也没有躲雨的心情。
天空中的乌云还有一点晴,青紫色的云朵似乎也在哭泣,雨声渐渐变得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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