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县里热闹的地方只剩下酒楼,其余店铺大多关门了,只余几盏昏黄的灯,褚越沿着西街这条道一路走到头,并没有看见还在摆摊的小贩。
他出来得急,没穿冬衣,不过习武之人身上自带热气,让他没有意识到这点。
到处找不到人,他回想了一下舒玉之前对他说过的话,她有天晚上回家,喂他吃饭时曾说过,在县里遇到了章斯文。章斯文是和他一起从军的兄弟,当初应该是他和另几个兄弟送他回的家。他如今在县里开了家铁匠铺,舒玉之后多次提起他,说他帮了很多忙,若他没记错,铁匠铺的位置应该在西街比较偏的地方。
褚越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刻也没松开,加快脚步,他耳朵灵得很,隔着一条街听到了铁匠铺传来的打铁声,他顺着声音一路寻了过去,这条街只有铁匠铺开着门,目标明确。
隔得远远的,褚越就看见章斯文冬天光着膀子在打铁,章斯文虽名字斯文,但他一直是兄弟几个里长得最壮的一个,褚越看到熟悉的背影就知道自己没找错人。
他趁着打铁声音停歇的间隙敲了敲门,章斯文还以为听错了,这么晚还能有谁找他?
他带着满心疑问回头,看清来人的瞬间震惊得瞳孔都缩了一下,他用力眨眨眼,快步迎了出来,惊喜地大笑道:“大哥!”
两人互相拍了拍肩膀,砰砰作响,章斯文一把拽住褚越的胳膊将人拉了进去,又谨慎朝外看了几眼,确定没人后这才把门关上。
“大哥!坐!”章斯文笑得像个傻子,憨憨地问道:“大哥什么时候醒的?”
“今天下午时。”褚越分出点心思两人寒暄了一句,他扯开话题,问道:“舒玉什么时候回去的?”
章斯文见大哥这般严肃,没再继续关心他,回想了一下,道:“我记得嫂子申时初来放的推车,她还没到家吗?”
褚越沉默着点了点头,“我找了一路也没见人。”
“这不应该啊,”章斯文挠了挠头,“她也没说要去娘家,要不咱们去嫂子娘家看看?”
“我一个人去,你帮忙在县里再找找。”
章斯文一拍大腿,“大哥放心,我必定仔细些找!”
两人一合计,褚越去岳父岳母家,章斯文在县城帮忙。
此时已是戌时,夜幕沉沉,两个男人都习过武,加上地上覆着一层厚厚的雪,倒也不至于看不清。褚越找到此时已经有些不好的预感,舒玉不是那种在外过夜不跟家人说的人,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她也会拜托花婶带话,不至于一言不发便不见人。
他的手不自觉攥紧,若是,若是她出了什么事……
想到此处,褚越步子迈得更大了些,几乎要跑出残影来。
到岳家时屋里人还没就寝,褚越敲着门,刘氏匆匆从屋里出来,打开门一看,褚越越发黑沉的脸在昏黄的油灯照亮下吓了她一跳。
见岳母出来开门,褚越脸上的表情缓了一点,“岳母,舒玉可有回来?”
刘氏还未来得及惊讶褚越醒来的事,就被他一句话问懵了。
“玉儿并未回家,”她看着褚越的脸,头上带着汗,一看便是匆忙而来,再看他身上单薄的衣物,可见他出门急切的心情,她心里一沉,“玉儿怎么了?”
褚越没瞒着,刘氏已经问到这,只能告诉她实情。
“舒玉不见了。”
“什么?”刘氏愕然,她这几天没见到玉儿,只有大儿媳每天回家都说两句,她分明记得大儿媳申时中就到家了!
“灵秀!”刘氏站在院门口叫人,很快余灵秀就从西厢房走了出来,她拢紧外衣边走边问道:“怎么了娘?”
刘氏招了招手,待人到近前她担忧道:“你跟玉儿一起走的,可知她去哪儿了?”
余灵秀转头看到褚越,听到婆婆的话,表情维持着惊讶道:“我和小玉放好车便分开了,我看她走的方向是往家去的。”
她左右看了一眼,“难道小玉还没归家吗?”
褚越听到这,心猛地往下一坠,舒玉一个成人,如果不是自愿躲起来,就是遇到什么事,导致她现在也没回家,他实在不敢想,她会遇到什么。
他沉着气,安慰道:“我叫兄弟一起,今晚去找找,也许她去了哪个友人家里,娘您别担心。”
刘氏脸上带着几分焦急,勉强点了点头,“若是找到了,记得给我带个信。”
褚越点头应是,门都没进又走了。
“娘,”余灵秀看着刘氏担忧的表情,心里也不踏实,“相信小玉不会有事的,您先好好休息。”
刘氏没说什么,只是摆了摆手,让余灵秀去休息。
她进屋跟老头子说了这事,最终决定若明天天亮还没找到,便一起出去找人,这对夫妻辗转反侧一夜不提,褚越那边发动了好几个人一起。
他从岳家回到县里时,章斯文已经把几个兄弟都叫来了,褚越一到就见他们一个个喜形于色又碍于找人不得不收起笑脸的扭曲表情。
和四人打过招呼,褚越的目光挪到一人牵着的一只狼犬上。
章斯文见状解释道:“我想着找人还是它最厉害,便叫了二狗子一起,剩下两人得知此事也一并过来了。”
站在一旁的三人乖觉点头。
“大哥放心,很快就能找到嫂子的。”被称为二狗子的男人比较瘦弱,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他学着章斯文那样拍了拍前胸,因为力道太大,拍得自己咳嗽了好一会儿。
“不知大哥可带了嫂子随身携带的帕子或者荷包之类的物件?”
褚越低头看了看自己,他穿着秋衣就出门了,自然没来得及带旁的东西。
二狗子了然,“那得请大哥回家拿一件来,将军顺着气味才好找。”他指了指乖乖坐在一旁名为将军的狼犬。
章斯文积极道:“那便一道去吧,没准能发现什么。”
县城他叫了几个兄弟一起,每条街都走过一遍,没发现舒玉的踪迹。
几人顺着舒玉回家的路走了一道,褚越走在前面,目光仔细地在途经路上逡巡,好在晚上没下雪。就在众人快走出林子时,褚越眼尖地在前方不远处的地上发现了一个荷包,他快走几步将荷包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粘的雪粒子。
这个荷包花样简单,有些旧了,放在鼻子前一嗅,荷包上还带着一丝辛辣的香味,他直觉这个荷包就是舒玉的,确认这点,他没有先把荷包给二狗子,而是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荷包周围的踪迹。
荷包掉落的周围有好几个人的脚印,对比大小可发现起码有三个人站在这儿,其中两对脚印大些,像是男人的脚,那么剩下那对脚印就是舒玉的了。
他的视线顺着脚印的方向望去,那两双脚印通往树林深处。
褚越把荷包交给二狗子,自己率先跟着脚印的方向走进了林子里,留在原地的几人对视了一眼,快速跟了上去。
舒玉再次有意识的时候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头上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脑子里好像多了些什么,但此时乱糟糟的无法理清思绪,索性先丢一边。她悄悄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自己正独自一人躺在一个山洞里,手脚都被捆住了,外面似乎已经没有光,看来是天黑了。
见山洞里没人,舒玉没有妄动,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过了一会儿,确定没人之后,她艰难地低头看了一眼脚上的绳子。系绳结的人不擅长这个,脚上的绳子有点松,绳结看起来也很好解开。
不妙的是,这个绑架她的人还算有脑子,她的手被绑在身后动弹不得,绳结好解但她碰不到,这也是个问题。
舒玉躺在地上蠕动了几下,试图先把捆得比较松脚先弄出来。她两脚不断摩擦,左右摆动着,动了好一会儿绳子终于有松动的迹象,但还没到能直接把脚拿出来的程度,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跟条鱼似的在地上蹬腿,然而绳子就像跟她作对似的,死活都没变化。
等她把绳子松到能把脚拿出来的程度时,她两脚蹬着地,打算把鞋脱掉先,她的鞋刚脱到一半,卡在半个脚跟处,洞口突然传来沙沙的声音。
舒玉迅速恢复之前的姿势,闭上眼,装作没有清醒的样子,竖着耳朵听着动静。
沙沙的声音突然消失,舒玉正想睁眼看看情况,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紧闭着眼,听这脚步声的密集程度,似乎不止一个人,舒玉紧张得能听清自己狂跳的心跳声,她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此时的状况她不能随意对付,情况于她十分不利。
那两人走进山洞,舒玉能感觉到人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时带起一阵风吹动了她落在脸侧的头发。
她能感觉到两人的目光在她周身扫视,眼中包含的强烈恶意激得她想发抖,她咬着牙控制自己想颤抖的身体,手心一层层地冒冷汗。
山洞里一片寂静,只听到那两人沉重的呼吸声,舒玉不知自己躺了多久,终于有人开了口。
他声音嘶哑,仿佛很久没开口说过话。
“这娘们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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