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弼趴在马车的窗户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漠城心情异常低落,坐回座位后缩在角落抿着嘴不说话。
沈听水见小家伙装蘑菇,无奈的挪到他身边把他揽进怀里轻声安慰:“忘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们和王家兄弟只是暂时分开,说不定什么时候又能见面了。别难过,嗯?”
良弼吸吸鼻子,埋头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好一会儿才闷声道:“那你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带我来漠城找成霖哥哥,我们都约定好了,他带我去花楼玩。”
沈听水:“!!!”
这个王成霖一点也不靠谱,幸亏良弼跟他没在一起多久,不然将来把小家伙教坏了他都没处说理。
“这件事以后再说,你先过来帮我复习字,当我的小夫子好不好?”沈听水赶紧从随身包袱里掏出他装订好的“字典”,扯开话题。
小家伙心思单纯,听到“夫子”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从他怀里钻出来跃跃欲试:“听水哥你来念,碰到不会的我教你。”
“好!”
……
秦老板和马老板结结实实挨了三十大板,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没三俩月养不好。眼看着已经入秋了,现在赶回到宿无镇最快也得秋季中旬,行商队伍还要趁过年前去南方再捞一笔回家过个肥年,自然不愿意浪费时间等他们。
秦老板和马老板也不敢在快入冬的时候回宿无镇,只能憋屈的在漠城过完这个冬天,来年春天再找别的行商队伍一起回去。
没了他们两家商队,行商队伍更加单薄,不过还好在出发前,谢三爷找到了一个可以跟他们同路到春令县的行商队伍。虽然对对方的底细不了解,但只是合作度过有狼群的荒滩,也倒没那么多顾虑。
两个行商队伍一起走难免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问题,谢三爷与另一个行商队伍的负责人跟着行商队伍处理了半天才理顺。
“唉,渴死我了,商队多了就是难带。”谢三爷忙了一上午口渴难耐爬上马车找水喝,一进去就看见良弼在教沈听水认字,觉得还挺稀奇:“良弼真能过目不忘啊?小家伙好样的,好好教你哥。”
听到夸赞,良弼小夫子绷了一上午的脸终于露出了破绽,想高兴又不想放下当夫子的架子,一张小脸纠结的都快皱成了包子。
沈听水忍住笑给他搭了个台阶:“学了一上午,我累了,喝点水休息一下吧?”
良弼闻言眼睛立马就亮了,但想到自己还是夫子,硬是矜持的点了点头才往谢三爷跟前蹭,期待的望着他,满眼都是“多夸两句”。
“哈哈哈,小家伙还挺有夫子的样子,好好培养,将来考功名做大官!”谢三爷像撸小动物似的在良弼毛茸茸的脑袋上撸了两把,大笑道。
良弼坐在他身边仰头问:“做大官?”
在叔婶家生活,他与堂哥良齐天的待遇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当他忍着饥饿被使唤干活的时候,良齐天虽说不是锦衣玉食,但家里什么好的都紧着他,叔婶就盼着他有一天能考上秀才光耀门楣,为家里免征减赋。
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良弼的认知只在秀才的层面上,对当官没有太大的感触。
“对,官老爷!成了官老爷你哥哥就不用那么辛苦的带着你到处跑,也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们了。你一定……”谢三爷知道沈听水有让良弼读书科举的打算,说到这个话题就想激励一下他,一个个大饼信手拈来。
沈听水本意并不是如此,见他越说越离谱赶紧出声打断:“别!什么大官不大官的,干什么都一样,活得轻松自在就行。况且官场那么黑暗,不是我们这些没手段没势力的平头小老百姓可以进入的。”
见良弼凑过来,他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细瘦的后颈,继续道:“不过,他若是愿意的话,我也不反对。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一切看他自己。”
即使他对再良弼好,也没有资格决定良弼的人生。
对上他温和却坚定的眼神,谢三爷无奈的嘬嘬牙,指着他笑骂道:“你就惯着他吧!”
但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良弼望着和谢三爷说笑的沈听水,懵懂的心里有些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
这次路过荒滩往回走的时候还算顺利,虽然有几个晚上狼嚎声忽远忽近的尾随着他们,但可能是他们人多,到底是没敢靠近。
经过二十多天的奔波,终于顺利的到了春令县,他们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进了春令县谢三爷他们就与另一个行商队伍分道扬镳,各自找客栈修整。
成功在路上与同路的行商队伍做成一单奶疙瘩生意的谢三爷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粗犷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和商队里的几个老板吆喝着要拉沈听水出去庆祝一番。
一群男人出去吃饭免不了喝酒逛花楼,沈听水一个半大小子这两样都还不能沾,去了也是扫兴,便推脱身体不适没去。
谢三爷他们也就意思意思,见他不去没强求,几个人热热闹闹的走了。
良弼从他们的对话中听到了熟悉的字眼,到了客栈收拾东西的时候忍不住问道:“听水哥,我们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逛花楼?我也想去看看。”
沈听水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对上良弼充满好奇的眼睛,硬是轻咳一声假装淡定道:“……那是大人去的地方,我们进不去,而且花楼没什么好玩的,都是一群酒鬼在里面喝酒。”
小家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心里却疑惑为什么王成霖会喜欢那种地方,难道成霖哥喜欢喝酒?想到上次好奇尝了点沈听水用来给他清洗伤口的酒,一言难尽的味道让他现在想起来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成霖哥的喜好真……特别!
沈听水见他一张脸上表情变化莫测,也想起小家伙调皮偷喝他做的高度白酒,被辣麻了舌头却以为自己中毒了的事情,忍不住握拳抵住嘴暗笑。
果然,小家伙从此再也没有追问过花楼的事情。
春令县离漠城比较近,对奶制品的接受程度也很高。修整的这两天谢三爷试着推广了一下奶疙瘩,反响很不错。
几个跟谢三爷熟识的点心铺子经不住他的推荐,将信将疑的拿了些放到店里卖,没想到还挺受欢迎,等到他们要走的前一天几个铺子央着他一人抬走一二百斤才罢休。
奶疙瘩的成本高,行商队伍虽然下了血本加班加点做几千斤,搏的就是不成功便成仁,现在第一站就看到了收益,所有商队老板的心都放了下来。
这段时间,一直对谢三爷这个决定深表怀疑的李老板这个时候也不得不放下成见,开始期待奶疙瘩能在宿无镇以及南方大卖。
接下来的行程很顺利,直到丰都都没有出什么事。
丰都离宿务比较近,奶疙瘩在丰都卖了个好价钱后,各个商队老板更加急切的想要带着货往南方走。
眼看着宿无镇越来越近,当行商队伍亢奋的幻想着靠奶疙瘩大赚一笔的时候,却出事了。
他们遇到了劫匪!
宿无镇到丰都官道两边是连绵的山脉,虽然看上去是土匪藏身的好地方,其实这些年来两边的府衙为了政绩没少剿匪,这条官道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土匪。
谢三爷等人也没想到他们会在家门口遇到土匪,等反应过来行商队伍前面骑马探路的伙计已经倒下了。
随着马的嘶鸣声,从林子中窜出几十个蒙面大汉,提着砍刀冲进了行商队伍。
谢三爷率先反应过来,一边吹着口哨发送信息,一边带着队伍一部分伙计拿着武器抵抗,想给货车争取逃走的时间。可行商队伍风尘仆仆的走了将近两个月,早已是人困马乏,货车速度提不起来,根本跑不掉。
沈听水和良弼像往常一样正待在马车里识字,不知道外面的情况,直到听到谢三爷的哨声才发现出事了。
沈听水小心的打开车窗,看到外围已经打起来了,暂时还没有殃及到这边。
但打到这边是早晚的事,马车已经不安全了。他赶紧拉着良弼下车,在前面的货车上找到他们做饭用的大铁锅,让良弼藏到马车底下用铁锅盖住他。
铁锅是商队用来煮饮用水的,锅口一米多宽,罩住蜷缩成一团的良弼绰绰有余。
沈听水趴在车底一边把良弼露出来的衣服塞进锅底,一边快速的交代:“你躲在这里没有人会发现的,乖乖别动,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听到没有?万一、万一有人发现你了,你就找机会把我给你的辣椒粉撒那人脸上,然后往林子里跑,找地方躲起来,安全了再出来。”
说完又从腰里拔出谢三爷送的一把短匕首塞到良弼手里,认真的看着他紧张的眸子:“按我说的做听到没有?一定要活下来!”
良弼惊慌的瞪大了眼睛,伸手想抓住沈听水的袖子,却被他用力按下铁锅盖在地上不能动弹,随后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跑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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