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站在原地,她不敢动,怕身形一晃就倒下去。


    她凝视着倾姬,像极了一头野性难驯的凶兽,仿佛眼前的人但凡靠近一点就要将其撕碎一般。


    “走开。”


    她不再掩饰对倾姬的厌恶,哪怕倾姬留下来或许会让她的生机更大。


    这一句话音落地,便让那黑衣姑娘举步走来的动作停在原地。她看着花颜,不再靠近,低下头看不清神色。


    “那我帮你把腿治好再走,好不好。”


    强撑着身子的花颜很崩溃,这女人怎么这么难缠。再不走,她就要撑不下去了!


    于是提起一口气,恶狠狠地凶道:


    “滚。”


    黑衣姑娘猛地抬头看向她,眼眸里时错愕与不可置信。倾姬怔怔地看着她,暖阳流连在她的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里面似乎是攒着泪。


    “好。”


    那人转身离开,孑然的背影渐行渐远。


    花颜站在原地,看着倾姬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之后,她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原地。


    “祟,我们谈谈。”


    “圣坛的事?你想通了?”


    它的声音比之前听起来要有力的,不再是那样虚弱的好像随时随地消匿一般。


    花颜沉吟,直接点明来意。


    “我的身体在发生一些变化,我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逐渐流失。祟,是你干的。”


    它笑了起来。


    “我说过的,咱俩相生相克。”


    话头就此止住,剩下的话花颜也能猜出大半。


    相生相克?


    那看来是邪祟在克她,吸食她的力量。


    沉吟片刻后,她说道。


    “相生相克。那,待到你力量强势时,我也是汲取你的力量。反反复复?”


    闻言,祟没有出声。


    它不出声,花颜也便知晓了答案。


    看来真是这样,在双方皆式微的情况下,她和邪祟相生相长,而一旦有一方过强,便会被反反复复被汲取力量,然后又反反复复汲取对方的力量恢复。那些把她当作什么容器的仙家真是狠毒,即使谷雨祭除不掉他们,她和邪祟之间彼此的内耗也会生不如死。


    花颜不由得笑了出来,眼里满是讽刺与狠戾。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到死都不会解开封印?”


    “没错。”


    她继续问道:“那看来你知道这个封印到底是什么。告诉我,如果你也不想死。”


    闻言,邪祟斟酌几番。


    它不想让花颜起疑心,不想让花颜看出它的迫切。但它又不想白白放弃这个机会,万一花颜被它说动毁掉圣坛了呢?


    “伴生印。除非把你心脏里的咒诀斩碎,不然你永远不要想恢复魔身。但活人怎么可能把咒诀斩碎还不死又恢复魔身呢?”


    “这就是仙门的恶心招数。”


    “所以我才说,先把我的力量拿回来,起码这样我们两个就不用再承受痛苦.....”


    它语气很是诚恳。


    但接着就被蜷缩身体的花颜打断。


    “你之前还和我说封印在圣坛,怎么现在又在我心脏里了?在圣坛拿回你的力量?”


    “祟,别犯蠢。”


    “我们不如做个交易,有些事情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一人一祟不知谈了什么,天色竟昏沉下来。


    风渐渐带起了凉意,天际也涂抹上了冷调子的墨彩。花颜看向一侧的合欢花,在暮然夜色下也款款摇曳着,像是山中的精灵在舞蹈。


    痛楚消失,双腿又渐渐地恢复原样。


    和邪祟谈了那么久,她都有些饿了。


    她起身,嗅着空气中的味道走着。


    洽谈完的一祟一人出人意料的和谐了许多。


    “你恢复魔身后要干吗?”


    花颜踩着碎花走着,她想了想,道:“去魔修的地界,先睡一觉。”


    “你竟然不想向仙门报仇!?”


    花颜左顾右盼嗅着空气中的腥味,看来溪流就在不远的地方了。她要抓鱼,然后做烤鱼吃。


    “不想打架。”


    邪祟痛心疾首:“仙门那群家伙不会放过你和我的。”


    花颜闻言,淡淡地“哦”了一声。


    “既然你都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还要上赶着去人家那边打架,这不是找死吗?”


    “你……你就是怂。”它有些哑口无言。


    她颇不在意地摊手,脱下靴提起裙摆淌下水中。风风火火地撸起袖子摸鱼,敷衍道:


    “嗯嗯,你说得对。”


    “恢复魔身之后,当务之急就是整顿那些魔修。”


    “嗯嗯。”她一边在水中摩挲着,一边看着溪底。即使是在夜里,她魔化的眼睛也可以看得很是清楚。


    “那些魔修虽然人数比不过仙门,但与之一战或许还可以。”


    “嗯嗯。”她眉头皱紧格外认真地敷衍,突变的利爪猛地抓起一只大鱼。


    “这世间早晚还是我们的,把那些恶心的仙门都杀光。哈哈哈哈哈。”


    花颜手一抖,被邪祟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到,刚刚抓到的鱼从手上溜走,跃入水中激荡起水花浇了她一脸。脸上还没有完全绽开的笑滞住,脸色瞬间耷拉下去。


    “……”


    她恨恨地抹了把脸,道:“你做梦很有一套。”


    察觉到邪祟又想开口说些什么,她连忙阻止:“闭嘴!不然我饿死自己,你也别想活。”


    脑海里重归宁静,她又开始弯下腰摸索着。未及,便捞出了一条肥硕的鱼。


    她捡了几丛干草和柴,熟练地升起火。


    尖利的长指划开鱼肚,刮鳞洗净之后,她美滋滋地将鱼串在树枝上烧烤。


    不禁暗喜自己这爪子可真是好用。


    香喷喷的烤鱼味道让人垂涎,火光噼里啪啦间鱼肉已经色泽发焦,看起来就鲜美可口。


    她举着烤鱼,一边吹气一边小口小口地撕咬。


    有些烫。


    但是她太饿了。


    烤鱼入肚,是幸福而又快乐的满足。


    “啊,爽。”


    她赤着脚倚坐在树边,按着有些鼓起的肚子休憩着。看着山谷里的夜景,听着虫鸣鸟叫好不惬意。


    当然,如果邪祟不说话的话,她会更快乐。


    “你竟然只满足于这一个小小的烤鱼。”


    “太令祟失望了。”


    花颜皮笑肉不笑,中气十足:


    “先别失望太早。”


    它倒是有些惊讶:“怎么?想通了?要争天下去?”


    她咧开嘴笑了笑:“先别急着失望,这都不算什么,你得适应之后更大的失望。”


    祟:“……”


    这下它彻底消匿了声音,又重新缩到了花颜了身体中缄默。


    估计在背后暗戳戳地骂着花颜。


    对此,她乐见其成。


    骂又不会疼,它自己还生气。


    太让人开心了。


    就这样静静地倚着,渐渐地她涌上了倦意,跳到树上躺下身便闭上了眼睛。


    睡意袭来。


    夜色渐渐地深了,暗夜闪过了一道身影,她静悄悄地跳到树上花颜身边。


    握住她的手一丝丝地朝她的身体里倾注灼热的灵息。


    片刻后,那人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步履很急又很飘忽。她虚软地走进某一处山洞中,疲惫地抱膝而坐。苍白的脸上流着一道道恐怖鲜红道血痕,汩汩的鲜血不住地从她的眼睛、鼻子里和嘴巴里溢出。


    她的发丝如雪霜白,像是被月光无端染上了皎洁。


    静默的山洞中,没有一点儿声音,寂静得仿若身处另一片空间。


    倾姬的血滴在山洞中,滴滴答答的声响回荡在其中,是诡异的空灵。


    【宿主大人,你的精神力使用过度,本世界身体开始出现初级损毁征兆。】


    倾姬紧紧地环住自己的身体,下唇咬出了血。


    【封印。】


    系统诡异地停顿一瞬。


    【尚存。】


    因着两个字,倾姬觉得浑身更冷了。因为精神力的使用越过了世界的域阀,现在她的身体受到了天道的惩罚。


    这个世界,在阻止别人以正常的手段解开花颜的封印。


    【如果不解开颜儿的封印会怎样?】


    【上一次你应该清楚的,宿主大人。】


    倾姬将头埋在臂弯中,只能这样了吗?


    或许倾姬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的那一刻,躺在树上睡觉的花颜便睁开了眼睛。


    邪祟疑惑地声音也出现在花颜脑海中:


    “她这是在做什么?”


    花颜看着自己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


    “谁知道呢。”


    说完,她像是想到什么。


    “你确定得用一把仙剑刺入心脏,才能解开封印。对吧?”


    “没错。你知道是哪把剑了?”


    花颜笑了起来。


    “还能哪把……”


    倾姬在原剧情就杀了反派,让她魔化。除了倾姬的剑,根本不做他想。


    她语焉不详,听得邪祟直发懵。


    陡然间,大地一阵巨颤。


    仅一瞬又停止。


    “他们在破圣坛的禁制,或许要进来了。”


    风雨欲来,花颜瞧着远方:“啊,我已经想好怎么死了。”


    她笑得如释重负,问道:


    “你说,我是主动撞到剑上比较好,还是站着等她来刺比较好。”


    “这有区别吗?封印解开就好。”


    花颜坐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有,我得死的好看一点。”


    邪祟当真想了想,道:“我觉得,剥皮碎骨,然后血流一地,嘶……这样死法最美了。”


    花颜呵呵干笑了几声。


    心道这变态审美果然独树一帜。


    她沉吟片刻,突然想看那些仙门人看她成魔时挽叹覆水难收的样子,想将他们掩藏的嘴脸一张张都撕烂,想看对她说爱的倾姬痛彻心扉……


    “自古都讲杀人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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