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 周开眉在外私置的宅子完全布置好了,她抽了一个空,到周家接了魏蕊去新宅, 又商量道:“咱们择个吉日入宅好吗?”
魏蕊含羞点点头道:“都听表哥的。”
周开眉又道:“你且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 我这段叫人一块儿办了。”
魏蕊摇摇头,“都极周全了。”
她说着, 心中其实有些不安,小声道:“姨母提过,说是待她生完,就会带着我赴宴席, 给我物色夫婿人选, 哪到时这处地方……”
表哥待她这样好, 但她终究要嫁人,实在有负表哥。
周开眉怔一怔, 很快恢复正常,握了魏蕊的手道:“不管你嫁不嫁人, 这处永远是你的家, 将来若被欺负了, 你也有去处。”
魏蕊一下感动莫名, 扑进周开眉怀中, 泣道:“表哥为什么不是男子呢?”
周开眉拍拍她的背,“不是男子一样可以保护你。”
稍迟,周开眉送了魏蕊回周家,再独自回晋王府。
隔几日,周开眉便去见钦天监监正,让其择了一个入宅吉日, 再通知几个狐朋狗友,又通知魏蕊。
入宅这一天,除了沈少学和蒋凌云之外,周开眉早前几位狐朋狗友也来了,魏蕊那一头,则只带了李圆圆前来。
周开眉和魏蕊坐了男女主人席,其它各人坐了下首,众纨绔见着席间除了周开眉外,另有两位美人,一时不敢造次,都比平素收敛,有些还故做斯文,想吸引李圆圆和魏蕊注意。
待席散,李圆圆不由笑和魏蕊道:“也是怪了,咱们京中这些纨绔,竟然都一副好相貌。”
魏蕊便打趣道:“你莫非瞧中了谁?”
李圆圆一笑道:“我倒没有瞧中谁,但那些人当中,却有人早就瞧中了你。”
魏蕊红了脸道:“我怎么不知道?”
李圆圆括她的脸道:“还装呢?那位沈少学,眼珠子差点粘在你身上了。”
魏蕊笑着推一推李圆圆,“别胡说,你倒还瞧见梅家公子一径附和你的话,点头都快点成哈巴狗了。”
这下轮到李圆圆红了脸。
周开眉这一晚回府,却在书房中看书到深夜,甚至还做诗一首。
第二日,收拾书房的丫鬟悄悄从字纸筐中拣出那首诗,送到青梦手中。
青梦很快呈给赵涵。
赵涵看毕,差点笑断气,世上竟然有人能做出这等狗屁不通的诗。
他笑了一阵,突然想起,周纨绔其实还是挺努力上进的,瞧,都会“写诗”了。
隔天,周开眉这首大作,呈到了周至武案前。
周至武倒没有笑,只是惊讶,拍案道:“小兔崽子上进了啊,会写诗了!”
他搓着手,“哎,可惜小兔崽子不是男子,若不然,周家何愁后继无人?”
说完又忧虑,也不知道夫人这胎是男是女,若还是女……
他正发愁,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吴氏身边一个婆子飞奔进来道:“将军,夫人腹痛,想来快要生了。”
周至武一下站起道:“快请稳婆和大夫!”
他吩咐着,自己又忙忙赶往吴氏的院子。
第二日早上,吴氏生下一子,母子平安。
消息传到晋王府时,周开眉喜得直拍手,吼道:“我阿娘能舒心过日子了。”
吼完又怔愣一下,女子只有生出男娃才不会受苦?为什么啊为什么?没有女子,世间哪来的男娃,为何这世间竟是男子为尊呢?
她甩甩头,忙着要换衣裳过去探望吴氏,却被赵嬷嬷拦了下来。
赵嬷嬷苦口婆心道:“夫人刚生产完,定然要好生休息,王妃不必急着去瞧,待过几天再去。”
周开眉却是等不及,摇头道:“虽则是生了男娃,也须得我过去坐镇一番,让阿娘安心。”
她赶到周家时,正好吴氏小睡了一会醒来,一见她自然欣喜,低声道:“开眉,我终是不负周家了。”
周开眉一听这话,莫名有些心酸,握住吴氏的手道:“阿爹微时,阿娘就跟着他,您这一辈子都不曾负过周家。”
吴氏一笑,“女人啊,若不生儿子,哪儿抬得起头来?”
周开眉给吴氏掖了掖被子,“或者以后,不生儿子也能抬起头。”
她说着,心中有什么东西一动,当女子足够强大,且愿意像男子一样联手的时候,这世道,便也会以生女娃为荣罢!
周至武和吴氏给儿子摆满月酒时,京城权贵几乎都到了,吴氏百忙中还不忘给魏蕊相看夫婿,又悄问魏蕊道:“你喜欢什么样儿的,今儿自己也下足眼力瞧瞧。”
魏蕊有点茫然,她就喜欢表哥这样的,可哪儿再去找一个这样的?
沈少学却是缠着周开眉,扳着手指头数自己最近读过的书,又道:“我虽则从前不成器,但现下也在努力读书了,就让我见一见表妹如何?”
周开眉翻个白眼道:“我都说了,我家表妹,是要嫁状元郎的。”
沈少学低声下气道:“我打听过了,这几届的状元郎年纪都不小了,早早就娶了妻室,有的还快抱孙了,表妹真要嫁状元郎,那得再等三年,等下一届的状元郎出来才行。你忍心让表妹耽搁到那时候?且万一到时状元郎也已娶妻呢?”
他再接再励,“表妹嫁了我,我在你眼皮底下,还敢作妖不成?定然是待她如珠似宝的。”
周开眉不置可否,“呵呵”一声,转身就走。
至席散,吴氏问魏蕊可有瞧中谁,魏蕊半天说不上来,喃喃道:“人多,一时瞧不清。”
吴氏不由笑骂一句道:“这是挑花了眼?”
她说着,其实疑惑魏蕊心中有了人,过后便悄问周开眉道:“阿蕊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周开眉:不就是我么?
沈家那边,这阵子惊喜发现,沈少学开始读书上进了。
是什么令他开始上进,不再出去胡混呢?
沈夫人百般打听,终于从蒋凌云嘴里听到实情。
蒋凌云感叹道:“开眉现下还不肯松口,硬说要为表妹觅一位状元郎为夫婿,可怜少学这般苦读,怕是要竹篮担水一头空啊!”
沈夫人却是又惊又喜,一家子为了儿子不肯读书上进,整日在外胡混,闹心了多少年,现下儿子为了一个女子突然上进了,无论如何,都得想法如他的愿啊!
她定定神道:“你们可胡闹,魏姑娘的婚事,自然得去求将军夫人。”
蒋凌云一听有戏,“伯母愿意为了少学去求将军夫人?”
从前他们几位纨绔出去胡混,将军夫人可是当众骂过沈夫人,说自己儿子本来没那么坏,都是别的纨绔带坏的,当时沈夫人也气坏了,回骂了几句,为这事,两家夫人至今没说话。
沈夫人讪笑一下,唉,自打知道开眉竟然是女儿身,就理解将军夫人当时那番气急败坏,心头的气早消了,只是找不到借口跟将军夫人求和罢了。
况魏蕊虽只是将军夫人的姨甥女,但将军一家子权势滔天,周开眉又是晋王妃,这门亲事,只有好处啊!
隔几日,沈夫人便去求见吴氏,道明来意。
吴氏自打得了儿子,待人极亲切,看谁都带三分笑,也肯给面子,当下道:“此事还得问问阿蕊自己的意思。”
沈夫人便道:“如此,就等将军夫人好消息了。”
这几日,除了沈家之外,另有几位上门求娶魏蕊的,吴氏在心中一一比较,各有优劣,便没有做决定。
至晚间,她喊了魏蕊到房中,遂一说了求亲的人家,又笑道:“你自己拈量一下,是要在这几家中挑一个,还是再等等。”
魏蕊红了脸,半晌道:“我想见见表哥,让表哥打听一下他们的人品再说。”
吴氏失笑道:“倒也是,开眉从前是纨绔,谁家哥儿好不好的,她最是知道。”
周开眉到周家时,看着桌上那些庚贴,不由拂然不乐,挑三拣四道:“这位不行,花心,这位也不行,只会读死书,背地里瞧不上武将,这位也不行……”
待看到沈少学的庚贴时,怔一怔,拍案道:“沈少学好狗胆,背着我来求娶表妹。”
吴氏见她这般,不由道:“照你这样说,这些人全不行?”
周开眉挥挥手,“都不行。”
想着表妹要嫁人,有点心酸怎么办?
吴氏见着她的表情,不由失笑了,“你又不是男子,怎生一副吃醋的模样?为着你表妹好,还是尽早给她挑一门好亲为是。”
周开眉默然不语,待见到魏蕊,忍着心酸,问道:“表妹,来求亲的人当中,倒也没有真坏的,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魏蕊低声道:“表哥说谁好,谁就好。”
周开眉无奈,只好给她分析各家公子的优劣之处,最后道:“这其中,沈少学倒算是最痴情的,都肯为你读书了。”
魏蕊低垂着头道:“我听表哥的安排。”
周开眉回到晋王府,连着两日愀然不乐。
赵涵终于看出不对来,这一晚邀她一道品茶听萧,又借机打探,问道:“最近有烦心事?”
周开眉叹了口气道:“养得好好的表妹要嫁人了。”
赵涵闻言暗喜,脸上却不显露,举杯道:“女子终归要嫁人,你若不许她嫁,反是害了她。当下宜好好帮她选一位好夫婿。”
周开眉和赵涵碰杯,当晚回房,狠狠欺负了赵涵一回,一边欺负一边道:“天下的好处,都叫你们男子占尽了,天下的美人儿,也全嫁给你们男子了。”
赵涵“娇弱”道:“但是,还有男子被你欺负的,你下手轻些。”
第二日,周开眉终是叮嘱赵嬷嬷道:“你回周家一趟,告诉夫人,表妹挑了沈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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