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东大校门外。
乔宜站在路边,远远看到一辆黑色奔驰驶过来。
车子稳稳停在她面前,车窗摇下,露出季书辞那张清俊的脸。
乔宜系安全带的功夫,季书辞从后排拿过一个电脑包:“看看是不是你的电脑。”
两人的电脑包一模一样,都是买电脑时品牌赠送的。
乔宜也把自己的电脑包打开,拿出季书辞的电脑。
两台笔记本电脑,外壳都是银色,一样的苹果logo,如果不打开看,真的很容易搞错。
想起今天早上的乌龙,乔宜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今天早上是我先出门的,怪我错拿了你的电脑,抱歉抱歉。”
“没关系。”季书辞握着方向盘,专心看着前方路况。
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下颌线棱角分明。
喉结下方,白色衬衣的纽扣系到最上面那颗。
所谓斯文禁欲系,大概就是说季书辞这样的人。
乔宜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今天拿错了电脑,耽误和老师讨论论文了吗?”
季书辞突然开口,吓了乔宜一跳,立刻收回目光坐好:“没有耽误。”
回过神,乔宜有些震惊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和老师讨论论文?”
季书辞目不斜视:“deadline前一晚往往是效率最高的时候。昨晚你熬到深夜,一定是今天急着要用那些数据。能让一个学生紧张到这种地步的人,除了老师,没有别的人了。”
全部命中。
乔宜承认,她就是传说中“平时放飞自我,deadline前发奋刻苦”的人。
她被他说得有些脸红,双手默默扒上车窗,装作在看车窗外的风景。
她简直怀疑季书辞有特异功能,能猜出她的所有事情。
车厢里陷入沉默,季书辞许久没得到回应,视线转动,看到乔宜微红的侧脸。
他勾了勾唇角,看来说中了。
汽车沿着滨海公路一路前行,右边是飞快掠过的树木和田野,左边则是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
天空中的云朵像蓬松的棉花糖,一朵朵漂浮在湛蓝的海面上。
季书辞的车速不慢,但开得很平稳。
乔宜正靠着车窗昏昏欲睡,听到季书辞低沉又好听的声音传来:“我们到了。”
*
这是一家海边西餐厅,装潢的颇为高档。
进门的时候,一排服务生齐齐鞠躬,声势浩大,把乔宜吓了一跳。
沈奶奶和杨茹已经到了,看到季书辞和乔宜,笑着起身。
“沈奶奶您快坐。”乔宜忙说。
“好好,小乔,这两天在鹭心岛住的还舒服吗?”沈奶奶笑着问。
“舒服。”
乔宜看了眼季书辞,违心的说:“季先生很照顾我。”
季书辞没有开口,仿佛默认了她夸奖他的话。
“那就好。”
沈奶奶也看了眼季书辞,颇有深意地说:“小乔是我的客人,你可要好好招待。”
言下之意便是,欺负了乔宜,我找你算账。
季书辞扶沈奶奶落座,动了动唇:“放心吧奶奶。”
四人的桌子,乔宜坐在沈奶奶对面,季书辞在她旁边落座。
服务生已经摆好了餐具,端着醒酒器往高脚杯里注入红酒。
四人说了几句话,杨茹举起高脚杯,歉疚的说:“乔同学,当初书辞找你谈话,其实是我的意思,你不要怪罪书辞。这件事是场误会,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借着今天这顿饭,请你原谅我。”
乔宜听了,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是杨茹多想了,以为她搬进别墅是对沈奶奶另有所图,才说动季书辞去见她。
初次见面时,季书辞对她的偏见,都来源于杨茹。
她一直都错怪季书辞了。
乔宜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面色如常冷淡,并没有要对她解释的意思。
杨茹的年纪大概三十多岁,比乔宜足足大十几岁,看着她端着酒杯请自己原谅的样子,乔宜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连忙端着酒杯站起来:“杨医生你千万别这么说,其实我理解的,你做这些都是为了奶奶好。至于那件事,我早就不介意了,也不会怪罪谁。您千万别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话。”
杨茹的性子利落干脆,见她这么说,也不再啰嗦,举起酒杯和乔宜轻轻碰了一下,一仰头,便把杯中的红酒喝完了。
乔宜被她豪爽的举动惊呆了,低头看了看自己杯子里的红酒,喝还是不喝,有些踌躇。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手里的高脚杯被季书辞抽走了。
他把酒杯递给服务生,淡声说:“她不能喝酒,麻烦换成果汁,谢谢。”
服务生撤下酒杯,很快端了一杯芒果汁过来。
落座后不久,服务生捧着一本厚重的菜单递到季书辞面前。
季书辞没有翻开,只说一句:“今天依旧按老规矩。”
前菜和甜品陆陆续续呈上来,乔宜一一尝了,发现都是一些少糖少盐的口味。
她猜想,大概是因为沈奶奶年迈,饮食方面要格外注意,不能摄入太高的糖分和盐分。
起初她以为季书辞是个不肖子孙,相处了这段时间才发现,他对沈奶奶非常在意。
过去十年,他和沈奶奶相隔异国,大概也是想念沈奶奶的吧。
上过三四道菜后,一名服务生走近,低声对季书辞说:“不好意思,季先生,今天的海参暂时缺少供应,您看要不要将那道菜换成其他海鲜?”
沈奶奶对一些海鲜过敏,季书辞思索了片刻,起身说:“我亲自去挑选。”
四人吃饭的时候很安静,季书辞本就话少,再加上他周身的气场自带冷意,他不开口讲话,杨茹和乔宜也都不怎么开口闲聊。
季书辞一走,气氛顿时松散了许多。
杨茹和沈奶奶聊起最近发生的几件趣事儿,又问乔宜在学校都忙什么。
聊了一会儿,见季书辞还没回来,乔宜鼓起勇气,问了一个在心里疑惑很久的问题。
“奶奶,今天中午不是家宴吗?季叔叔和阿姨怎么都没来呀?”
杨茹和沈奶奶听了这话,都愣住了。
沈奶奶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说:“这个啊。”
“书辞的爸爸……在他八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美国夏威夷飞国内的飞机,在太平洋上空失事坠落了。走得突然,连句遗言也没留下。后来他妈妈也出国了,再也没回来。今天中午说是家宴,其实这个家,只有我们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罢了。”
说完,沈奶奶眼圈微红。
杨茹轻拍着沈奶奶的脊背:“老夫人,您别激动。”
乔宜没想到自己问到了不该问的事情,也满心歉疚:“对不起沈奶奶,我不是故意让你想起这些伤心事的。”
沈奶奶含笑摆摆手:“逝者长已矣。我到了古稀的年纪,早就看开了。只是……我不放心书辞。这孩子整天不是泡实验室,就是搞研发,生活里一团死气沉沉,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奶奶希望你在翠岸公馆的这些日子,能和他做个伴,多关心关心他。”
老人的请求一片苦心,乔宜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季书辞落座后,感觉旁边女孩子的目光频频看向他。
季书辞忍不住侧头,刚好对上乔宜那双乌润黝黑的杏眼。
他扬眉:“你有事?”
“没事没事。”
乔宜干笑了两声,拿起公筷夹了一块烟熏鳗鱼,讨好地放到季书辞面前的碗碟里:“季先生,这道菜很好吃,你快尝一尝。”
季书辞眉头微皱,盯着盘中的鳗鱼看了片刻,才夹起放入口中。
沈奶奶看到两人的举动,唇边的笑意难以遮掩,朝一旁的杨茹挤了挤眼。
吃完饭,沈奶奶有些犯困,季书辞要送奶奶回别墅,沈奶奶却执意让他送乔宜回学校,自己坐杨茹的车回去就可以。
送沈奶奶坐上车,乔宜看向季书辞:“季先生,我现在回学校也没事做,中午吃的太撑,想在沙滩散散步。要不……你先走吧,一会儿我坐公交回去就可以。”
东市的公共交通四通八达,海滩不远处就是一个公交站点。
季书辞垂眸看了眼手表,点头:“那我先走了。”
*
海风阵阵吹拂,卷起一簇簇雪白的浪花,有节奏的拍打着象牙色的沙滩。
乔宜提着鞋子,光着脚丫踩在细软的沙滩上,身后留下一行浅浅的足迹。
啾啾。
突然听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屏着呼吸静静听着周边的声音。
嘈杂的海风海浪声中夹杂着一阵异样的声音。
她平时和鸟类接触的比较多,对鸟类的叫声特别敏感。
啾啾。
她静听了一会儿,分辨出来,海风中夹杂的是雏鸟的叫声。
这雏鸟的叫声有气无力,十分微弱,大概率是受伤了,或者是长期处于饥饿状态。
乔宜辨别了一下方位,不远处就是临海的山崖峭壁,鸟叫声应该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这么想着,她立刻向山崖的方向走去。
季书辞打开车门,发现乔宜的电脑还在车上。
他转身,想询问乔宜是否需要将电脑带走。
没想到回过头,沙滩上却已经找不到乔宜的身影。
只剩下海风的呼啸声,和海浪的翻卷声。
午后时分,沙滩上的游人并不多,放眼望去,只有稀稀拉拉几个。
这个时间段,就算发生溺水,也很难及时被发现。
据他所知,乔宜并不会游泳。
哗哗——
当年那架从夏威夷飞往东市的飞机,从太平洋上空坠落,由于事发突然,救援人员没有及时赶到,飞机上一百名乘客活活窒息溺亡。
记忆里关于深海的骇然突然席卷来,不远处高卷的海浪仿佛能吞噬一切。
季书辞大力关上车门,转身跑向海滩,“乔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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