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很清楚，安语并不是真的想从它这里得到一个回答。
她已经有了内心的答案了，亦或是——
这个回答对她已经没有意义了。
系统觉得心更疼了，哪怕安语的神情能有一丝一毫的变化，哪怕她回答的语气能有微弱的差别，哪怕她愿意多说一句，系统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无措。
［或许，你可以试着向其他人表露一下自己的情感，让他们知道你做了什么。］系统斟酌地回道，它相当得不善言辞，明明内心很想安慰，但吐出来的话还是极其理智，冷冰冰的，［他们可能只是不知道。］
安语听到这句话后真的有些反应了，倒不是诧异于系统竟然会安慰她，而是有些想笑。
原来的她其实并不是这种性格的人，在穿书之前，她只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的普通人。而人的情感就是很丰富的。
所以在发现自己竟然成了神之后，安语的第一个感觉就是被馅饼砸中了，体内的强大力量和属于神的特权让她特别开心。当意识到自己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后，她也没有特别难过，她特别不自量力地觉得自己可以改写命运，她幻想过很多未来，那种兴奋和激.动让她彻夜难眠。
就算她无数次地推演失败，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还是怀有希望的。在前世的时候，她一向都是以乐观开朗著称的。
她已经很幸运了，那么轻易地就成了高高在上的神了，她不能再奢求其它的了。甚至于，就算她每次都是在绝望中从推演中醒来的，在醒来后，她也会不断地强迫自己坚持下去，虽然想法很邪恶很幼稚。
安语一直告诉自己。
迟早有一天，她要让所有人的态度都对她发生改变。她要打他们的脸，主角不是想杀她吗，那她就一定要让主角也进入到信仰她的人群里，那些人不是会在最后觉得她其实是个卑劣的小人吗，那她就要让他们越来越虔诚，让他们信仰到即使她真的做了坏事了，他们也会认为她有苦衷。她一定要得到一个最完美的结局，她有推演的这个金手指，不就是试试错吗。
但安语自己也很清楚，虽然她表面上假装乐观，她的底线却在一次次地下跌，她想改变的越来越少，她甚至都已经接受死亡了，她越来越厌烦推演，她觉得接受命运也挺好的了。
可她依旧还是能够继续推演，即使这可能只是因为成了习惯。
［所以，你觉得我的性子应该不这么平？］安语少有地问了一个问题。
安语当时都觉得自己要这样过一辈子了，推演世界和真实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但它还是要花费一些时间。安语觉得自己可能就那么一直推演一直推演，在主角找到她之前还没有找到办法，然后被杀掉。
虽然毫无用处，但她最起码是尽力了，她不会后悔。安语自己也没有想到，这近乎已经成了习惯的观念会因为一场推演改变。
她的想法就很现在一样，她在想，是不是她对主角还不够好。
之前解决弑神原因，感怀他，对他好是不是还不够。
是不是要更好一点点。
安语抬了抬眸。
所以在那次的推演中，她对主角很好很好，好到近乎不可思议，那是安语所能做到的机制，她甚至都让世界意志都必须顺着主角、把主角看得比她还要重了。
她靠着神的身份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交到了主角手里，她把主角接到了身边，告诉世人主角会成为她的继承者，会成为之后的神祇，她带着主角在世间游走。
主角想要的，她都给他，主角希望的，她都满足。
主角希望她可以亲手为他做菜，从未下过厨房的她便真的去学。
主角觉得她身份太高了，两人的身份不对等，认为别人总在说他闲话。她便封了灵力，遮了样貌，化成一个普通人，带着主角去了没认识的地方，成为被说闲话的那个。
因为对主角太好太好，本该被众生信仰的她被所有人指责，全世界都觉得她不应该这样做，到处都有对她的不满声。
安语不在意这些，但她会在意说主角的那些人，说她的她不会出手，说主角的她会相当心狠。
她真的做到对主角特别特别好了，主角的反应也很好，他对安语也特别友善温柔，会时不时地对安语笑，会跟她说着自己的心声，曾经推演里会拥有的恨意完全没有。
安语垂了垂眸，她站起身，示意自己吃完了。
她当时几乎已经确定自己真的成功改写命运了。
她想不到主角再对她出手的原因了。
她特别特别开心，特别特别兴.奋，她将未来的计划都已经安排好了。
她要去小世界，她要看星星，她要买一块田，然后种庄稼。
安语走到了考核者们所站的区域。
但是——
［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见安语迟迟没回答，系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它发现自己莫名地变得十分无措。
一种心慌感牢牢地笼罩着它，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之下，它竟是开口道歉了，［对不起。］
只是下一秒，系统就怔住了。
因为安语竟然笑了。
她弯了弯眉眼，虽然极浅极淡，但这是它第一次在安语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好看得惊人，好看到系统已经无法在像之前一般可以找回理智躲开视线了。
它怔怔地看着，听着安语难得有些温柔的话。
［没关系。］
她早就习惯了。
这种被他一次次戳着伤口捅的感觉。
察觉到了什么，安语看向了一旁的林周，这位看起来很懦弱的主角个体现在似乎是在迟疑地要走到她身边。
那次推演自然还是失败了。
但原因却是安语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主角在她最放松警惕，所有重担都放下，最开心的时候，在她生日那天，在他为她庆祝那刻，拿剑捅进了她的胸口，然后剜走了她的心。
——“我是在帮你，安语，你没发现你现在还没有资格做神吗？神应该是大公无私，无情无欲，对任何事物都不得偏颇的。但你太偏心了，我给你做好神的资格不好？”主角悲天悯人，一副为她般地说道。
她是神，神失去心脏是不会死的。
但从那一刻起，什么都变了。
好像没了心就真的没了感觉一般，安语从那时起就对什么都不在意了，就算她想强迫自己在意，她也本能般地毫无感觉。
在不久后，她还是迎来了同样的结局。
也是从那个时候，安语便突然不想再推演了。
但很可笑的是，安语在回来之前找到了可以改写命运的办法。
她的身体是死了，可能连主角也忘了那颗被剜去的心还保留神性，所以在身死后，安语的灵魂回到了心脏的周围。
她看到了很多她死后的事情，发现了那个办法。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心脏的神性渐渐消退，心脏渐渐腐烂，变得越来越恶心，然后重新回到了这里。
那这是推演，相当于发生但却没有实际发生。
所以安语回来后，她的心还在她的身体里。
但不知道为什么，安语却找不回之前的感觉了。
她什么都不在意了。
她还愿意完成这个计划，也不过只是想给过去可笑的自己一个交代罢了。
［我答应过你，会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系统补救般地说道，它声音里夹杂着无措和急促。
它一字一顿地说道，就像在许下某种重要至极的承诺，［什么愿望都可以，只要你想，我一定会做到。］
但还有一句话，系统没有道明。
它一定会帮它宿主好好教训一下那个伤害过它的人，让宿主知道那只是他眼瞎。
感受着心里不正常的波动，系统的嘴唇微微抿了抿，它在心里补了一个刚找到的理由。
就当是它说错话的赔罪。
也是这个时候，踌躇了很久的林周终于走到安语的面前了。
“为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发颤。
似乎知道自己没说清楚，他补充道，“为什么要救我？”
明明他们素不相识，明明他根本不值得被救，就算现在侥幸活下来，在这么危险的一个环境里，他也迟早会死的。
完全没有意义。
但下一秒，林周就愣住了，林周听到了一句他从未想到自己会听到的一句话。
“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那是他曾经祈求已久但被自己亲手丢弃的希望，但现在，有人帮他重新捡起来了，然后温柔地放回他手上。
安语的眉眼弯得更厉害了，“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着，哪怕是算我刚刚救你一命的报答。”
帮她完成她的计划。
跟其他的主角个体一样，亲手杀死她，或者目睹她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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