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辞月用神识将竹简通读完成后,二人碰面时小骗子脸上出现的惊慌有了答案,他的心悦让未婚妻惊慌烦恼,听着实在荒诞。
他心悦一个小骗子。
殷辞月看向腰间悬挂着的泣鸳灵珏,其中如血红叶将心迹坦露。
“我厌恶这场婚约,你不觉得它限制了我们吗?”
原本听起来甚至可笑的一句话,如今倒是刺骨的冰寒,而这寒冰又澄澈透明到近乎他未婚妻所佩的那块灵珏。
既然毫无情意,那便如她所愿。
心中虽这样想,殷辞月的手指却是拢得更紧,所捏住的灵珏仿佛下一秒就要因无法承受而破碎——但最终,也只是被丢进了储物袋,在无人关注的虚空中绛红再次蔓延,无人关注。
结果,正准备大展身手展示作精本性的宴落帆意外发现,殷辞月突然开始忙碌的主角日常。
一天基本没有偶遇不说,就连每日固定的辰时听道也坐得离他远远的。无论他坐在哪儿,他们二人之间距离都是最远的那条对角线。甚至殷辞月做到了踩点儿到悟阁,长老走他也不留,半息的时间都没空闲。
刚开始宴落帆还未放在心上,要知道在小说中殷辞月本就是高效刻苦的类型,修炼如每日喝水般自然,直到他有一次和宴朝瑜在钿语路巡视,和殷辞月当面撞上,居然半句话都没说,出于客套地打招呼也被全然无视。
这不对劲。
这绝对不对劲。
于是,决定问清楚缘由的宴落帆再次发觉,堵人竟如此困难,首先你必须要了解这个人每天都在干什么。
说句毫不夸张的,自从到临谷峪,他和殷辞月唯一相交的那条线就剩辰时听道了。
只能在早课结束时将人抓住,就算问不出缘由,也要趁机无理取闹,毕竟没人喜欢节奏打乱还被纠缠。
然而,在宴落帆意料之外的是,他敲定这个计划翌日就是齐长老讲道。
他穿着堂兄新买的粉嫩齐胸编花襦裙,好不容易脑袋空空挨到了下课正准备去逮人,就听见身后齐长老恶魔低吼:“宴落帆,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宴落帆提着裙边,懵懵地转身:“啊?”
“刚才我讲的那些你都听懂了?有问题也不问,到头来丢的还不是你堂兄的脸?给我概括一下我讲的道法融合。”齐长老说到激动处用戒尺敲击梨花木案牍,砸得嘭嘭响。
宴落帆只好乖乖站在原地,任由自己的目标人物殷辞月潇洒离去,他也只能苦着一张脸努力回忆:“道、道法天一……相辅相成?”
齐长老已然忍无可忍,怒吼:“宴落帆,我讲的你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宴落帆认错流程极其熟练,动作连贯地低头道歉:“弟子愚钝,弟子知错,弟子以后会改。”
齐长老才不会受他哄骗,不知道从哪儿甩出一本典籍,戳了两下宴落帆的脑门:“你给我留在这里好好记,待会儿我让你朝瑜师兄来检查。”
宴落帆无可奈何。
自从他和宴朝瑜为堂兄妹的消息被多事的人给散播后,传到齐长老耳朵里,然后齐长老对他更为严苛,一发不可收拾,致力于将他培养成临谷峪第二个克己守礼的“朝瑜师兄”。
不过齐长老肯定预料不到他爱徒天天琢磨什么小裙子最好看,每日都送到星岚峰两三条,听到“谢谢哥哥,我很喜欢!”便面露欣慰,但凡发现有一丝勉强便暗搓搓地伤心。
还会垂着眉眼有一下没一下揪狮鹫脖子上的鬃毛,然后紧张兮兮地问他,“落落可是有哪里不满意?”
蛮可爱的。
宴落帆手中机械翻动书页,另一只胳膊支起脑袋,看着鬼画符一样的字脑袋高度慢慢下移,直到额头和桌面相撞才回神。
想当初他可是模范学生,被留堂这种事发生在谁身上也不会发生在他身上,现如今只能用一句风水轮流转来形容。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理解什么天人合一道法天长着实困难,可他对五年听道早课结束后去剑谷挑宝剑的环节还饱含期待来着……
没人能拒绝挑选本命剑!
“小师妹!”
三四个蓝袍弟子一窝蜂到达悟阁,全都面带惭愧,宴落帆顿时产生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几人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小师妹,我跟踪那个殷辞月的行踪多日,发现他每日结束悟阁听道后,会先到演武台一趟,”将那些人打得屁滚尿流,“然后又到千尺瀑布进行修行,”在冰水里也真是有魄力,“大概一两个时辰过后,他会到转籍殿或者是后山。”
果然主角就是主角,这日常行程他最后不成神谁成神?
宴落帆真诚道谢,顺便从储物袋中掏出了几块上品灵石作为报答,前几天在他四处撒欢寻找殷辞月踪迹时不少师兄主动帮忙,这几个人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你们怎么特意过来,不是有传音玉佩?”
可算说到关键的点上,那几个师兄面面相觑,最后推出来一个人进行顶锅解释:“我们被发现了。”
宴落帆一愣,紧张蹙眉:“他该不会打你们了吧?”
那师兄赶紧摇摇头否认,“这倒没有,只是他将你送我们几人的传音玉佩抢走了……”
宴落帆心下一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抢别人不值钱的传音玉佩,可这种东西“我再送你们一块?”
谁知道几个师兄是想也不想地摇头拒绝,好像将要接过的不是玉佩而是烫手山芋,“不不,这就不必了。”
经过这两天的观察,他们也知道这美人榜第一的未婚夫不是好惹的,他们卖乖讨好可不想惹上仇敌,“我们这次过来其实是代他传个话。”
宴落帆偏过头,“什么?”
那师兄说得很小声:“他说让你别再招惹他……”
宴落帆听不真切,“啊?”
那师兄硬着头皮,大喊:“他说!你以后不要再招惹他了!”哇,他居然对第一美人说出这么无理的话,希望小师妹不要迁怒于他们才好。
宴落帆听完直接一拍桌子站起身,一脸震惊,差点没控制好女声假音:“这……咳咳!真是他说的话?”
“嗯嗯。”
那几位师兄很是迟疑,“要我说他实在过分了!不过,我们也别再继续跟踪了,到底不好闹太僵。”
宴落帆努力搞清状况。
不是,这有点突然,完全没有丝毫征兆,主角怎么对未婚妻说这么无情的话?难道……监视跟踪真是殷辞月不可触碰的逆鳞?
那必须要发扬光大。
一定要过分到使殷辞月不该有的爱意消磨光,并且提退婚!
宴落帆理清思绪后轻笑一声,“不,继续,接下来还是麻烦几位师兄了。”
那几个人得了笑脸儿都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完全将一开始的忌惮抛诸脑后,满口答应:“交在我们几个身上。”
……
又度过寻常几日,宴落帆也没着急去找殷辞月问话,毕竟不进行沟通,放置一边也是令感情降温的一种方法。
又一日,碧空万里,焦金烁石,又轮到齐长老到早课。
所幸宴落帆前一日找到宴朝瑜进行了课外辅导,问题回答上总算没出大错,甚至在下早课后还得到了齐长老一抹欣慰的笑,“这才有了几分你兄长的样子。”
宴落帆表演了个皮笑肉不笑,心力交瘁:“嗯,多亏齐长老教导。”
天知道他昨天晚上背书时一度头晕眼花。
正准备离去,宴落帆却意外发现殷辞月今日坐在身后,而并非刻意远离他的位置,路过时嘴了一句:“让你来那么晚。”
也没指望得到答复,脚步更是丝毫没有停顿。
谁知就在下一刻,手腕被抓住,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将他抓住的那只手忽然用力,宴落帆瞬间失去平衡朝发力方向扑去,倒在漫着浅淡冷香的胸膛,他惊呼:“干什么?”
他无措质问,手腕却被紧紧箍住,整个人只能像是主动一样埋在殷辞月怀中。
“有话好好讲,别、别动手。”
宴落帆转用协商战术,殷辞月终于被监视得忍无可忍决定揍他了?别,主角不是会打女生的人设……吧?
他挣扎着抬起头,对上一双偏执黑幽的凤眸,骤然脱力,弱弱地:“我道歉好不好?”
害怕。
可殷辞月要的并非道歉,他将头埋在怀中人的颈窝餍足轻蹭,声线微沉:“我给过你三次机会,落落。”
这称呼是两人从未有过的亲昵。
殷辞月将眼前小骗子的脸捧起,略带凉意的手下是软糯,他眼神执着认真:“是你自己没有珍惜,以后便不能怪我。”
别想全身而退。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那仍然澄澈的血玉灵珏,继而移回上方。
这是无人可比拟的一张漂亮脸蛋。眼尾轻扬但半阖却尽是无辜的眉眼,精致小巧的鼻子,就连害怕紧张时会颤动的眼睫都讨喜,却长了张惯会说谎的嘴尽会说些不动听的言语。
殷辞月拇指摩挲那殷红的唇瓣。
宴落帆往后挣脱,按按方才被抓住的手腕,“三次机会?”
殷辞月看着他的小动作,凤眸微暗,沉声解释:“在钿语路一次,找人监视又一次,最后一次是刚才。”
宴落帆可是没了脾气:好嘛,解释权归你所有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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