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吃着好,我回去就着人去打听这方子是从哪儿传来的,看看能不能把开这方子的人找到,把人带回来。”
“劳烦大哥为我劳累了。”
“你我之间,不说这些见外的话。”周慎是周家长子,从小就展露出非一般的天赋,被老太爷带在身边教导。
要学的东西多,一年到头除了节日,周大夫人和周大老爷也难得见到他。
但是周慎对下面两个弟弟都还不错,隔些时候就要来看望。
周宏知道大哥不喜欢姜烟这样妖妖道道长相的,但是他不想两人之间就这么僵着,道:“其实我这几日能松快些,也有烟儿尽心照顾的缘故。”
“大哥,你也知道娘管人管得严,你要是得空,叫人带烟儿出去逛逛,让他散散心。”
要按照剧情来的姜烟立刻上前抓着他的手:“二爷说什么呢,妾身不喜欢出去,妾身只要陪着二爷就够了。”
“我一个病秧子有什么好陪的,过些天就是除夕,你可以去买些时新的衣裳和首饰。”说着说着,周宏就咳嗽起来,慢慢地就没了精神,仿佛被风吹过的秋草,干枯的草叶悉悉索索作响,要碎成粉末。
周慎不许他说话了,伸手给他拉了拉被子,“好,你歇息歇息吧,过两日我叫人带他出府去。”
仿佛刚才说精神好的不是他一般,周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眯着眼睛点点头,很快睡了过去。
他一睡,周慎站起身,对姜烟道,“你跟我出来。”
不愧是封建大家长,管着一族的人的吃喝拉撒,一句话就叫人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姜烟看了看床上的周宏,娇娇怯怯地道:“是,大哥。”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屋外,也没在其他地方,就在院儿里,当着廊下几个小厮丫鬟的面,周慎道:“你不是能够跟着二弟过日子的,如今二弟在还好,二弟不在了,你静不下心端手里的饭。”
周慎的眉间有两条细细的纹路,不管什么时候都习惯性地轻轻皱着。
他道:“与其让二弟日后因为你蒙羞,现在就让你离开周家才是上策,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离开。”
姜烟的脸一下子白了,眼睛里含着一层浅浅的泪:“妾身是真的喜欢二爷,求大哥别赶妾身走。”
“只要能留在二爷身边,纵是叫妾身来世入了畜牲道,妾身也愿意。”
他天生一张勾人的含春粉面,又是哭泣又是流泪的,别说那几个色中饿鬼的堂兄堂弟,就是见天儿见到他的院子里的小厮们都有些扛不住,要不是顾忌着族长在,早就拿着帕子上来宽慰他。
可偏偏周慎是最不吃这一套的,诚如周宏知道的那样,周慎不喜欢妖妖道道长相的女子,妻子周大奶奶也是端庄秀丽的长相。
他对姜烟更是不喜,道:“多的话我不说,你自己心里明白。”
周慎一年忙到头,能来看望周宏已是不容易,自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姜烟身上,很快带着人走了。
走之前也没把周宏的吩咐忘了,留下个一脸精干的丫鬟,让她跟着姜烟去周府外面逛逛。
姜烟瞧了瞧,不得不说不愧是族长身边的人,气势就与寻常丫鬟不一样。
他对丫鬟道:“等二爷醒了再用些吃食,怕也晚了,明天再去吧。”
“还不曾知道你的名字呢?”
“回二奶奶的话,奴婢叫梦雨,是大爷身边的一等丫鬟,”丫鬟不卑不亢,“能给二奶奶做事是奴婢的福气。”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说来还是我沾了大爷的光,”姜烟吩咐自己身边的丫鬟,“你先去收拾间屋子出来,让梦雨姑娘安置安置,我在这儿等着二爷醒。”
“是。”
方才周慎说那番话的时候没有避着人,耳朵稍微尖一点的,也都听到了。
梦雨打心眼里佩服自家大爷,对他说的话没有不信的,所以被派来办这桩差事到时候面上虽不显,但心里也不怎么看得上这个二奶奶。
可听他这番吩咐,没有一处不妥帖的,不由得心头一动,嘴上道:“奴婢不是这么金贵的人,哪儿用得着二奶奶这般,随便跟哪个妹妹挤一挤就成。”
“人哪有什么金贵不金贵的,只凭着你是大哥派来帮我做事的,就值得我为你单独扫间屋。”姜烟心头道,小姑娘啊,我这是想你在周慎面前给我说说好话呢。
现在周宏还在,他不缺吃也不缺喝,但是周宏一死,他一个没有娘家做靠山的寡妇,还要在那么多色鬼里面打转,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失手的时候。
要是能够周周慎这张虎皮披一披,熬到沉塘,比什么都强。
丫鬟带着梦雨去了,姜烟就在周宏的屋子里坐着,无聊了就叫人送本书来,看着打发时间。
不过拿的书巧,是本游记,姜烟一下子就来了兴致。
他是不可能在周家呆很长时间的,从现在到沉塘,满打满算一年时间都没有。等他能够过自己的日子,一定要找个不错的地方安置自己,一边做点生意,一边到处走走看看。
渐渐地,外边儿天光暗了下来,丫鬟们点燃屋内的蜡烛和廊上的灯笼。
姜烟爱惜自己的眼睛,早几刻就放下了书,听到床帐里轻微的声音,走过去把床帐勾在如意样子的帐勾上,把人半扶起来。
明明这样冷的天气,周宏后背还是被虚汗湿透了。
姜烟让丫鬟拿热乎的帕子来,给他擦了一下后背再穿上干净的衣服:“二爷醒来得刚刚好,厨房刚把吃食弄好,早一刻烫嘴,晚一刻冷了。”
周宏眨眨眼,觉得这些日子的姜烟格外不一样,不说多亲近,但是会在一些娘和爹注意不到的地方让他心头一动。
比如,以前他睡到这个时候醒来,娘会抱着他哭,哭他身子不好,哭他命苦,再说一些大哥三弟的坏话。
那是自己的娘亲,周宏不会说她坏话,但是他也知道哪些话是错的,哪些话是对的。
而姜烟不一样,他像是把他当成了一个身子弱些的正常人。
原本没什么食欲的周宏看了眼外头,“怪不得我闻到了一股香味,是那道松茸老鸭汤?”
“不止,清炒菜心看着也不错,还有冬笋炒火腿,溜肝片。”
姜烟给他穿好里衣,丫鬟接手了下面的活儿,把周宏打理好,然后两个小厮走上来一人扶着一边,把周宏扶到外间的桌子旁边,让他坐在垫着棉垫的太师椅上。
其实这些菜已经是另做的,最先做好的那份因为热了太多次味道不好了,厨房的人撤了下去。
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姜烟端着碗就开吃,松茸老鸭汤里的松茸美味鲜嫩,鸭肉肉香十足,清炒菜心在冬天实在是一道奢侈的菜,清甜可口,冬笋和火腿也好吃得让人连舌头都恨不得吞下去。
姜烟吨吨吨干了一碗,再来第二碗,吃完第二碗,再来一勺汤把那个还没满的小窝窝填上~
一抬头,就看到满屋子的人都看着他。
“……”
周宏先笑开:“好吃吗?”
“好吃,”姜烟拿着手绢擦了擦嘴,给他碗里夹了块炖得软烂的鸭肉,“二爷尝尝。”
周宏身后的老仆连忙伸手拦着,“二爷肠胃虚,不好克化这些食物,还是吃些白粥更好。”
周宏已经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面上有了难色。
姜烟把擦嘴的手绢放下,也不看那老仆,只对周宏道:“我也不懂得什么医术,只知道这人生来就是要吃要喝的,能吃能喝了,才能走才能跳。”
“不然让一个大活人饿个十天半月试试,任你体壮如牛,也就能喘气了。”
“自然,我也不是说有人故意苛刻二爷,实在是大家都想二爷好,难免怕这怕那。”
“二爷就试试,只吃些许,不舒服了就再也不用便是。”
要是这周宏是个烂人,姜烟才不管他吃什么喝什么,但从原著和他穿过来的半月看,周宏实在是个叫人觉得可惜的人。
哪怕一出生就被周大夫人溺爱着,也没有歪了性子,谦恭知礼,博学多才,要不是被这副身躯所累,只怕早就有所建树。
可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因为自身的不幸而把怨怒发泄在别人的身上,对屋里的下人多有厚待。
依照他的家世,就算是死了,也多的是有人跟他攀亲,可他愣是顶着周大夫人的多番相劝,没有娶妻。
照他的意思,自己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何苦扯个女子进来害别人。
而姜烟是意外,原身以自己身子有异,被家人虐待为由,让周宏收了他。
周宏也确实是寂寞太久,也喜爱姜烟容貌,才娶他进周家。
可是啊。
姜烟一想起原身的骚操作就有些心梗。
他是不喜欢周宏的,但是也见不得这样一个什么坏事都没做的人被这样糟践,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能让他好过些就好过些吧。
总归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老仆觉得这个二奶奶伶牙俐齿,想要再劝。
但是周宏已经把那块鸭肉送入嘴中,许久没尝过油盐之味的舌头迅速被刺激到,周宏终于感到了一丝饿意,对姜烟轻轻笑着:“果然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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