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纵情她永远会是我生命的唯一。

    是必然会走到这一步,所以就没什么好逃避的。

    陆司敬早有心理准备。

    但比起陆衿羽,倪漾是更了解老太太的那个,陆司敬又不如陆衿羽嘴甜会说好听话,自然现下四人对峙的场合,陆司敬明显处于弱势。

    袅袅氤氲下,老太太的脸色微微绷紧,但奈在陆衿羽这惹人疼爱的孩子还在旁边,她随便找了个理由,让倪漾直接带着陆衿羽上楼。

    倪漾起先还有犹疑,但陆司敬那边给了她笃定的态度,她就干脆起身了。

    一直到楼上,倪漾和陆衿羽站到露台上,凉风拂面,倪漾才突然好奇陆衿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毕竟陆霆西还在国外,工作没结束,陆衿羽怎么就匆匆回来了?而且,有关于谢嘉屹那边的项目,陆司敬最近也查出了问题

    所以无论如何,陆衿羽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但很多话,没到倪漾去问,陆衿羽就自己说了。低沉像是一瞬间席卷而来的情绪,她淡淡笑了下,低头,轻轻拨弄着自己手链上的花瓣,嗓音很轻,完全没了刚才的活跃。

    “其实从开始的不坦白,就是因为大家都清楚,我们没可能的。”

    她说的是她和谢嘉屹。

    商场上没有所谓永远的友邦与敌手,两年前,的确,谢嘉屹站在谢家的身份上帮了陆司敬一把,但同样,陆司敬也甘愿被他利用,他们是联结在一起一致对外的利益链,所以不会出现问题。

    但现在,谢嘉屹的欲望明显更重更远。

    道不同不相为谋,陆衿羽如果还站在陆家的立场上,就必须做出抉择。

    倪漾还记得自己订婚宴那晚回去了还和陆司敬说过一句话,她说:“你又不是衿羽,怎么这么确定?”

    是连陆衿羽自己都不确定的感情,别人当然无从考证。

    现在陆衿羽会出现在这,就代表着她的抉择,是单向对谢嘉屹的放弃。

    从商的事倪漾不了解,但设身处地的共情她可以,毕竟外界压力所遭遇的离别,她两年前就被动承受过,毫无选择。

    此刻,倪漾轻轻抚了抚陆衿羽的背,低声安慰:“难受么?难受的话——”

    话未完,陆衿羽就耸肩佯装淡定地笑了笑,风吹没了她眼底蓦然漫溢的湿意,她笑意很浅,不达眼底:“嫂子,你知道么?”

    “什么?”倪漾微愣。

    陆衿羽坦白说:“像你和哥这样的,完全已经算是成人世界的童话了。”

    倪漾轻抚她后背的手顿住,只听陆衿羽说:“像我们这种家庭出来的,从小其实就有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引导,强强联合,就是我们最后的目标。”

    “所以不看陆家,就看现在的温书伶和温嘉茗,哪个不被感情支配,我以前觉得温嘉茗很有事业心,也不在乎风月情-事,或许可以闯出些名堂,但幸好她碰上的是我哥,不然以她的心境去处理之前那些事,绝对会在周旋时掉进对手的陷阱,继而因为身份和背景吃更大的亏。”陆衿羽说,“像哥那样能靠自己闯出来的,少之又少,从商就是一次次的弱肉强食,而一开始谢嘉屹的加入,就意味着他盯准了哥这边的目标,之前的不出手只能算是时机未到。”

    所以陆衿羽不是不知道,只是她现实看多了,又碰上陆司敬和倪漾这边的感情,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曾经抱有过期待,但这所谓的期待,现在看来,简直都是个顽劣不堪的笑话!

    无需更多的安慰,倪漾就在这一瞬陆衿羽眼底的笑里,看到了彻底心寒过后的冰冷,她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

    那倪漾就不必多说了。

    她只平静地朝她笑了下,温和道:“只要你开心,做什么决定都好。”

    陆衿羽也笑了,她不想过多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遂没两句就聊到了现在在一楼的陆司敬,她猜陆司敬现在的处境大概是真的芒刺在背。

    因为她记忆里的陆司敬,从来就不擅长处理亲情这块。

    但有违所想地,一楼延续的沉默过后,老太太只是把茶杯置于桌上,她没喝茶只是因为医生说她身体不适喝,但不代表她不会接这杯陆司敬敬来的茶。

    心平气和地,她问他:“很多话,我想不需要我提,你自己会说。”

    的确,这场对话的主动权现在看来完全在陆司敬手上。

    他也如期开口了:“您是长辈,很抱歉,这么久了我都没好好找机会来拜访——”

    没说完,老太太就挥手了,似乎是真的急性子,想直接略过这种没意义的客套,“我们家不像你们陆家门庭这么深,有什么话,我们现在就开诚布公来谈重点。”

    更多的,不必再提。

    陆司敬了然,便说:“两年前的分手责任在我,是我的错,我没保护好漾漾。”

    似乎早有预料道歉,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坦白,老太太眼底越过一丝笑,也仅仅一丝,她嗓音很淡,显得冷:“既然是你的错,不就代表你们不适合在一起?两年前就存在的问题,难道现在就没有了?”

    她就是在把话题往关键点上引,她要听这个年轻人最为诚恳直击重点的回答。

    陆司敬从商许久,自然深黯其中,直截了当:“我可以向您保证,两年前的问题,现在已经完全消除。”

    老太太却笑了,说得如此斩钉截铁,未免显得过于急功近利,不像她所了解的陆司敬的为人作风,淡漠,冷静,遇事沉稳。

    现在完全像个毛头小子。

    她淡哂,问他:“还记得几年前在医院,你是怎么承诺我的?”

    寥寥一面,老太太当时一句“你喜欢我们漾漾哪里”,陆司敬回答的是“因为她是倪漾”,而接下来的拜托,更甚请求,她说的是——

    “无论你们发展到哪一步,别让她掺和进那些麻烦事。”

    所以就算不算舆论的甚嚣尘上,也不算关盛鸣那边的脏水反泼,就后面牵涉进海离港岛那个项目的种种,陆司敬不仅没说到做到,还带给了倪漾长达两年的伤害。

    对,也许他不是迫使伤害的人,但也和他脱离不了关系。

    这些话出来,再清楚不过的谈话走向,陆司敬的眼底出现了黯色。

    他有预料,会说到这个,然后他就必定会毫无再次承诺的底气。

    毕竟第一次就食言,第二次何来信任可言?

    但仅凭这些事,以及和陆司敬现在聊的这几句,老太太就完全看透了陆家的教育方式,到底是多大本事,能把这样负责任的孩子逼成这样?

    不谈更多,单是上一辈的结怨没必要压到下一辈,老太太就不会再说更多。

    她今天只是要看看陆司敬的态度。

    很显然,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就在陆司敬压抑隐忍的情绪在沉默里绷到极致时,老太太突然开口:“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还能不能相信你?”

    难以言喻的惊诧,陆司敬眉目微动,他正视而起,似乎连一分一毫的迟疑都绝不能有,他必然带着无畏的坚决,颔首应声:“能。”

    老太太微笑看向窗外,如期,九月秋高气爽,暖阳之下,桂花香漫。

    是个逢迎喜事的好时节。

    也许是真应了那句先苦后甜的道理,过去过得太苦了,接下来的余生,似乎真的是时候该尝些甜头了。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孩子,我唯独最疼倪漾么?”老太太一生膝下无子,遂善事多做,而关盛鸣若是她最大的恶报,那倪漾定然是降临而来最深刻的善报。

    她看着他,问出这个问题。

    陆司敬需要思考,但老太太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就兀自说:“因为她善良、明媚,只是站在那里,朝着你微笑,你就感觉这世界即便无光照耀,也自有温暖弥漫,她就是一束光,生命送给我的光。”

    “所以你说你疼她,我又有多疼她?”将心比心,老太太最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无论医生再如何的好话,寿命终有界限,她要的已然不再是赎罪的歉意,而是真正真挚的承诺。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你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疼她?将她视为生命的唯一?”

    “我会。”

    再无阻碍,陆司敬郑重其事道:“她永远会是我生命的唯一,没有任何例外。”-

    倪漾是不知道老太太和陆司敬聊了什么,但很明显,吃完饭之后出去散步,他整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明朗了,是她之前从未见过的。

    两人走着走着,慢慢就走远了。

    午后暖阳,照亮不远处的漫漫长道,好像记忆里,这片没建别墅区之前,是倪漾小时候住的矮房。

    那时候真的无忧无虑,没有感情纷扰,算是最开心的时候。

    一点点往前走,不知不觉,倪漾笑了出来。

    连带着,陆司敬也被她情绪感染了。

    “笑什么?”

    倪漾摇摇头,只是在看尽这条长道,想起过往很多事时,没忍住眼底莫名又蓦然的酸涩。

    很轻很轻的嗓音,她和他说:“陆司敬,我说我们有空的话,要不要再去一趟进缘寺?”

    陆司敬含笑看她,似乎是不置可否的默认。

    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可其实陆司敬做了什么,倪漾这两年统统摸清楚了。

    当时离开的那班飞机黎笙之所以查不到,是因为她临时调转目的地为海城,她想放下,却又根本没法说服自己放下。

    两年的感情,不是玩笑,是一遍遍亲吻深刻到骨子里的。

    倪漾即便放手,也做不到完美落终,只能在那晚,再坚定的唯物主义都还是直接被爱意打破,她飞去了海城。

    在那里,她听到了那个上上签的故事,也看到了青黛高墙里,凛然受困的那个自己。

    曾几何时,她试想过很多遍,如果真的只有一次,仅仅一次,不唯物只唯心,结果会不会不同。

    为了他,她可以虔诚,也宁愿虔诚。

    明知他日后必将陷入步步为营的困境,她彻头彻尾都只有一个愿望,只愿他能在日复一日的蛰伏里,最终全身而退。

    好在她之前那么多年的不幸换来了之后的幸运,厚积薄发。

    现在倪漾走在陆司敬身边,听他迎风温热的声息,她突然慢下脚步,一点点感受他怀里的温暖,满足微笑了。

    或许不再是伫倚危楼风细细,拟把疏狂图一醉。

    真正的碧海青天,应该是——

    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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