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弱的耀金色光芒穿过重重茂密的树林,透过垂挂在叶尖的露珠,为其镀上一层如珍珠般温和莹润的光泽。


    脸覆古怪泥陶造型面具的男人伸着懒腰走出屋舍,转眼就看到两个陌生面孔在村口外徘徊,似是要缓步往这里来。他怔了片刻,下一瞬立刻反应过来,快速前去村口阻止!


    “你们两个……什么人?”


    喝止的话音刚脱口而出,男人忽得屏住呼吸、不知觉放轻语调,目光灼灼地扫视起二人——眼前之人样貌端正、立于阳光之下的身姿似是两振遮蔽光华的利刃。


    “抱歉,我们无意打扰。”正当山姥切长义有意回应时,游先他一步开口:“我们第一次离家在外修行,途径附近迷路至此一夜未眠,希望能在此借宿休息一下。”


    “这个时候修行?”打听到消息,男人眉头紧皱,脑袋幅度极大打量眼前容貌姿态与装束都不像为生计所困的两人,“这世道不太平,你们的家人怎么能如此放心让你们外出?”


    游神色复杂移开视线,低喃:“我的家族一向如此。”


    听到少年充满复杂情绪的回应,钢铁冢了然自己问到了对方不愿多提之事,“抱歉。”


    “世道危险,为了村子安全,我必须小心任何一名陌生入村之人,并非有意打听你们的隐私。”


    “我知道的。”游面露苦笑颔首。


    山姥切长义垂眸,神色微妙扫了一眼身旁的少年审神者。游此时的样子,很难让他与昨夜抬手便轻松消灭恶鬼之人结合起来。


    “若要在清晨时分到达我们这个村落,你们深夜就必须穿过那处高山与树林……”因刚才问到了对方感觉不适之事,钢铁冢此时语调比之刚才更为和缓,他抬手指着游身后没有道路的高山,继续问道:“二位深夜到此之前是否遇到有不寻常之事?”


    “自外出修行,我们每一天都会遇到不寻常之事,不知您想问的是哪一类不寻常?”游歪头,神色茫然且无害。


    “「鬼」。”钢铁冢也不再浪费时间用话语周旋,直言回道。


    “啊——”游拉长了音调,面色笑意温和看向山姥切长义,抬手拍了下监察使的后背,语调缓缓:“长义昨晚就消灭了一个哦。”


    察觉到游要将灭鬼的战绩全都让给自己,山姥切长义立刻开口否认:“不……”


    “就是用的这把刀吗?!”钢铁冢打断了山姥切长义即将开口的话语。他现在听不进去任何话语,双眼所能看到之物只剩下对方腰间的佩刀。


    话题被强行转移,山姥切长义无法再继续上一个话题,只能硬着头皮应道:“……是。”


    “果然如此!”当听到肯定的回答,钢铁冢艰难地将视线从山姥切长义佩刀移开转向他。锻刀人专注的视线,即便隔着怪异造型的面具也能让被注视者感觉到热度。


    分辨出这种视线因何会给自己带来深入刃身的熟悉感,山姥切长义当即后退了一步——


    “你是锻刀师。”


    肯定的语调。


    游轻轻挑眉,视线再移向钢铁冢时,已悄声无息染上了几分打量。


    清晨的太阳越升越高,山林间渐起的微风开始吹散晨雾,顺着风向,村落深处煤炭与钢铁混合整晚的特殊气味溶于空气中,徐徐飘入二人鼻腔。


    山姥切长义瞬间僵直了身体。


    -


    “没想到我居然能看到南北朝时代「山姥切长义」的真品……更没想到居然会有人与刀同名。”


    钢铁冢将游和山姥切长义一同带进屋舍,打来一壶水挂在架子上烧开后,给两人泡了杯粗茶。而自己则在一旁爱不释手地反复、仔细观赏着刀。


    “保养的真好,你一定非常爱惜它。不然也不会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与刀同名。”


    钢铁冢真情实意喜爱着刀,就连来历不明之人也带回了家中。游一手撑着下巴,侧头看向身侧姿态僵硬端坐着的山姥切长义。


    山姥切长义表情隐忍,“差不多可以将刀还给我了吧?”


    “哦……好。”钢铁冢恋恋不舍将手中的刀递回给山姥切长义,“失礼了。”


    刀虽然还给了山姥切长义,但钢铁冢的视线仍黏在被收入刀鞘的刀刃上。


    “请您适可而止。”山姥切长义咬牙。


    钢铁冢沉默地端起茶杯遮住山姥切长义的视线。


    仍能感觉到灼热视线注视身侧本体的山姥切长义攥紧了双手。


    ——这名锻刀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适可而止!


    “已经到这个时间了。”


    视线余光注意到阳光照进室内,钢铁冢当即放下杯盏,“我今天要上山采矿,晚上大概是待在炉前锻刀整夜不回来。两位可以睡在我的卧室,厨房储备有食材,请随意使用。”


    “对了。”钢铁冢起身拎起一旁空无一物的竹篓,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会有厉害的家伙前来修刀,你们最好不要在村子里到处乱逛。”


    「厉害的家伙」?


    山姥切长义颔首,替游一起应道:“我们知道了。”


    目送钢铁冢离去,山姥切长义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背脊也得以短暂舒缓片刻。


    “长义还记得当初被捶打成型之痛?”游距离山姥切长义很近,对于他的状况最为清楚。


    “永生无法忘记。”山姥切长义拎起本体起身,抬手撩开一侧门帘,回头看向还坐在原位的游,“审神者大人不是要休息吗?”


    “我不需要休息,刚才那番话语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行为举止更加符合人类身份的托词罢了。”在山姥切长义面前,游故意不再遮掩自己非人类的身份。然而这位监察使大人仅是皱了下眉头,什么都没有说。


    应该是对自己的古怪话语没有任何兴趣。


    游在心里无声叹息。早知道如此,初见面时,他就应该争取给山姥切长义留下深刻不符合人类行为的印象,引起他的好奇心。


    而今长义这番反应……恐怕之后自己坦诚告知对方非人类的身份,对方也不会相信了。


    “既然不需要休息,我们就离开这里。”山姥切长义放下帘子。


    游摇头拒绝长义的决定,“鬼畏光,白天时肯定都躲到了常人难寻的隐秘处,我们离开这里也找不到鬼舞辻无惨,倒不如留在这里等到晚上再出发。”


    “更何况……”游摸着下巴思索:“刚才锻刀人听到我们在附近遇到鬼时的反应与一般人截然不同。”


    听到游提到锻刀人,山姥切长义脸上神色就像是被冰冻住一样,“他的注意力全在刀上,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我们任何有用的情报,在下认为每一个锻刀人都和他一般无二,审神者大人是如何看出他与众不同?”


    “常人听到附近有恶鬼出没,再如何爱刀,第一反应都不会是看对方斩鬼之刃。”游当年还为人时,常与人打交道。


    他见过无数寻常人类在面对危险时的反应,没有人会和钢铁冢那样,不受外界信息影响只专注所爱。


    “那名锻刀人不是一般的人类,这个村子也不是普通的依靠锻刀谋生的村落。”


    “你的意思是,这个村子与鬼杀队有联系?”山姥切长义马上反应过来。


    “很大概率。”游放下手起身,“这就得要看钢铁冢离开前提到今天前来修刀的「厉害家伙」到底是谁了。如果是指鬼杀队之人,对方身份一定非常重要并且……”


    “这个人不怎么受锻刀人的欢迎。”


    不然钢铁冢也不会用「家伙」这样有失礼仪的代称。


    山姥切长义沉默看着游推开屋舍大门后又继续往外走,见游没有停下脚步之意,他连忙追上,随同游走过来时的路,然后站在村口与之一同看到身披华贵紫色外袍、气质矜贵的武士正缓步向他们走来。


    ——怎么会是他?


    看到来者,长义立刻拉起兜帽将自己彻底盖住。


    “打扰了。”样貌出众的武士停下脚步,视线稳稳落在游身上,抬手放在腰侧佩刀上,“我来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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