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喊声,承晚和顾谙之都停住脚步。
承晚扭头看过去,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一身金灿灿的绫罗绸缎将他肥的都快要垂到膝盖上的大肚子裹得结结实实。他歪坐在轿辇上,压得底下四个抬轿的小厮快要断了气。
承晚小声问:“你朋友?”
眼睛却瞥见顾谙之提着食盒的手指攥紧,泛出一阵青白色。
顾谙之咬着牙,轻声回答说:“他是冉家家主,冉恒玉。”
冉家,不就是那家害顾谙之养父瘫痪,土地被强抢的土匪窝么。
承晚明白过来,这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想到这里,她收回要走的脚步,决定帮一把顾谙之,会会这帮无法无天的强盗。
冉恒玉瞅见顾谙之手里拎着明堂的食盒,发出一阵怪笑:“顾贤侄可真是出息了,都能吃得起明堂的饭。”他的眼睛又围着一旁的承晚上下左右转了一圈,腔调古怪:“原来是傍上了个财大气粗的小白脸,可真是物尽其用啊我的好贤侄,浑身上下就剩了这么一副好皮囊,不用多可惜呐是吧!”
他怪异的腔调和过于惹眼的装扮已经惹得街上的人驻步在一旁观望。
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顾谙之面色逐渐阴郁,承晚却心里有些莫名的兴奋,甚至希望围观的人能再多一点才好玩。
顾谙之侧身对她说:“让夫子见笑了,今日就到此为止罢。学生就此拜别,待晚间回了书院再去跟夫子请罪。”
见他要走,冉恒玉一挥手,轿辇放到地上,那四个小厮可算松了口气。
“贤侄这就要走?”冉恒玉一只手摩挲着下巴,眼神油腻,“见了长辈也不过来行个礼问个好,转身就要走是什么意思?你们顾家就是这样的家风不成?”
他说这话,眼神落在承晚身上,不由得心里感叹一声,这位白面公子长得竟这么好。眉目含水,就算穿着宽袖大袍也看得出腰肢细软,若是个女子不知该是怎样一番销魂滋味?
见他猥琐的眼神一直不停的打量着承晚,顾谙之知道他心里肯定又在盘算什么恶心人的勾当。他往前一步,正好挡在承晚身前,不卑不亢的回答道:“我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冉恒玉却不理他,直勾勾的看着承晚:“不知这位小兄弟姓甚名谁,在哪里高就?今日一见很合我的眼缘,不知能否有幸结交一二。”
顾谙之回头对承晚说:“你不用理他,还是快些回去罢。”
承晚听得出他语气里的着急。
高大的脊背挡在她前面,好像能替她挡住世上所有的风雨。一如几万年前在玉清府,遇到危险时苍濬总是默默地站在她的前面。
她抬头迎上顾谙之的眼神,感到很是心安。
顾谙之背手昂胸立在冉恒玉面前,睥睨一切的清冷模样不染纤尘,同冉恒玉形成了鲜明对比,周围人开始指指点点。
顾谙之沉声说:“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假惺惺。我们都还有事,就不奉陪了。”说罢,就拉着承晚的衣袖阔步走出人群。
“你爹那副残废身子不想好了?”贱兮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若是我说我可以为你爹请到大宁最好的名医,贤侄该怎么谢我?”
顾谙之堪堪停住脚步。
承晚看着他的牙关紧咬,似乎是在将无限仇恨硬生生的咽进肚里。
顾谙之回头冷眼看着冉恒玉:“你需要我做什么。”
冉恒玉歪在轿辇上,瞅着顾谙之冷哼一声。肥嘴一张,一口唾沫被他吐到自己的鞋面上。
他指着自己的鞋面斜眼看着顾谙之:“过来,跪下,给我擦干净。”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顾谙之双拳紧握,出离愤怒。
他憋着口气,神色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持重:“冉恒玉,你莫要欺人太甚。”
“跪着给我擦干净,我立马就派人花重金去把名医给你爹请来。若是你不干,”他冷笑两声,脸上挂上看好戏的表情,“若是你不干,我便有的是方法让你明年的秋试名落孙山,永无翻身之日。”
他双手撑着轿辇的扶手,用了好大力气才托着肥硕的大肚子站起身:“我最烦的就是你这副油盐不进的冷清样子,做给谁看呢?不过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也敢成日摆出这样一副面孔。我告诉你,在这方圆百里,我就是天!敢跟我做对的人,我让他通通吃不了兜着走!”
承晚从顾谙之身后绕出来,双臂抱在胸前,冲冉恒玉努了努下巴:“你就是冉家家主?挺厉害嘛。”
冉恒玉立刻换上色眯眯的表情,张口想说什么,却突然支支吾吾嗯嗯啊啊起来。
承晚一双眼睛笑成月牙:“冉家主好气魄,三言两语就把我给吓坏了。咦,你怎么了?”
只见冉恒玉脸涨得通红,用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嗓子眼里发出几声轻微的气音。
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看傻了眼,这人怎么突然之间说不了话了?
冉恒玉急的不行,伸手去拉身边的小厮。那几个小厮也目瞪口呆,被气急败坏的冉恒玉一把推开好远滚坐在地上。
此时正值隆冬,冉恒玉却出了一身的汗。鬼知道到底是怎么了,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愣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真是撞了鬼了!
承晚看热闹不嫌事大,扯着嗓子故意喊道:“哎呦呦,冉家主你怎么了?怎么好端端一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哑巴?大家快来看啊,看看冉家主这是怎么了,有没有见多识广的人来给冉家主诊治一下!”
本来临近年根街上人就多,承晚喊了这么几声,围观的人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
先前目睹了事情全过程的百姓开始互相交谈,将刚刚冉恒玉如何刁难这位白衫学子的事火速传开。
冉恒玉本就急得要死,这会儿周围的人又都开始对他指指点点,不由得怒火中烧。他堂堂冉家家主,何时受过这种屈辱?他想走,但又没法说话,那几个小厮只是呆呆的在一旁看他,丝毫领会不到他的意图。
承晚笑着拍拍手:“噢!我想起来了,或许我知道冉家主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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