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恒玉又一脸讨好的看向承晚,伸手将腰间的钱袋解下来,往手掌心一倒,倒出一小堆碎金,献宝似的拱手奉到承晚眼前。


    承晚背手蹙眉看着这堆碎金,煞有介事的说:“君子不受嗟来之食。我好心救你,你却只以为我是贪图你的钱财不成?罢了,你既不信我的话,我也无需再与你白费什么口舌。谙之,咱们走罢。”


    这回冉恒玉没再犹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张脸皱成个大包子,乞求的看着承晚。


    承晚居高临下,低头看着一摊肥肉的冉恒玉,憋了憋笑意,认真问他:“你这回总是真心悔过了罢。”


    冉恒玉忙不迭的点头,眼神十分认真。


    承晚一抬手,指着旁边的顾谙之说:“你若真心悔过,也得去给他磕头赔罪,跪我可没什么用处。”


    冉恒玉许是真的怕了,直接跪着往顾谙之那边走了两步,“哐哐”对他磕头。


    顾谙之神色复杂,闪过身去避开冉恒玉的跪拜,对承晚轻声说:“咱们走吧,往后只要冉家不再寻我家的麻烦,此事就此作罢。”


    承晚叫住不停磕头的冉恒玉说:“听见了罢,顾公子说只要你家从今往后不许再去寻他家的麻烦,他便原谅你,你能否做到?”


    冉恒玉磕的额头上紫了一块,听见承晚这话急忙点头。


    承晚又指了指围观的百姓,高声说:“这里这么多父老乡亲可都看见了,若是你们冉家出尔反尔,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你。”


    冉恒玉自然又是一番点头。


    承晚看了一眼顾谙之,冲冉恒玉抬一抬下巴:“既然顾公子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那你便起来罢。”


    冉恒玉一听这话,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试着出了出声。


    奇了!他又能说话了!


    “苍天呐!”冉恒玉瘫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顾谙之,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惊叹声、议论声。世人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此话竟是真的!


    这次冉家小厮倒十分有眼色,不等冉恒玉吩咐就一股脑冲上去,抬胳膊架腿的将冉恒玉塞进轿辇,一溜烟蹿出人群跑了个没影。


    周围的百姓的眼神全都胶在顾谙之身上,嘴里还念念叨叨“文曲星”、“下凡”这些词眼。更有那些带着小孩的家长领着自己的小孩给顾谙之作揖,以期沾沾这位文曲星的仙气。


    顾谙之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拉着承晚就走,脚步飞快。


    他自小生活在此,对这里地形极为熟悉,脚步飞转之间转过几条小巷,就将那些热切地眼神远远甩在身后,恢复了清净。


    他看着身板不壮,力气却不小,大手像只铁钳,箍的承晚手腕生疼。


    顾谙之脚下生风,越走周围人越少。最后走到河边,承晚手疼得实在受不了,用劲甩开他的桎梏。


    “你干嘛呀!”她揉着手腕有些生气。


    顾谙之这才发觉自己力气太大,有一瞬间的慌乱:“不要紧吧,我看看。”


    承晚雪白的皓腕上清晰可见几道红痕,都是刚刚顾谙之用力留下的。


    她本就白皙,皓腕如雪,这几道红痕在上面显得格外明显,触目惊心。


    承晚一把甩开手,有些气恼:“你走这么快干嘛!”


    顾谙之眼底一片复杂神色,语气也冷冷的:“今日之事有些过了。”


    承晚觉察出他的一样情绪,有些莫名其妙:“你生气了?”她又觉得十分好笑,“冉恒玉把你家害的这样惨,今日只不过是他罪有应得罢了,你为何生气?”


    顾谙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待过了几息之后稍显平静,这才重新开口:“冉家作恶不是一日两日,如今律法森严,不日定会让冉家付出相应代价。你今日为我在冉恒玉面前涉险,若是他对你心怀怨怼,日后报复与你,你又该如何自救?”


    承晚刚要开口辩驳,顾谙之抬手让她一停,自己接着说道:“你平日常里说我明年秋试会中状元,确实给了我很多信心。但夫子有没有想过,今日围观百姓众多,若是明年我没能考中,岂不是要遭人耻笑!到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


    承晚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怒火中烧,冷哼一声:“合着我替你出气,反倒还落了一身埋怨?顾谙之,我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你只管安心向学,明年秋日自有好运。难不成你到现在仍旧还是觉得我这是口出狂言来应付与你?”


    她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如坠冰窟。


    还是这样!她愤愤的想。


    在天上时苍濬就冷心冷肠,到了人间,顾谙之的心肠竟还是如此硬,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枉费了她花这么久的时间精力在他身上,还以为能焐热他。


    承晚心底一片凄然,为自己感到可悲。


    她苦笑两声,对顾谙之说:“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人是无论到哪里也改不了这副硬心硬肠。既如此,以后你的事我不再插手便是。我们路归路桥归桥,各顾各罢!”


    顾谙之看她这样,明显有些慌乱,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说的太重。


    承晚冷冷瞪他一眼,转身飞跑离开河边。


    顾谙之慌乱中伸手去抓她,最后却连一片衣角也没能碰到。


    承晚憋着口气跑进书院才停脚,她只觉得心冷的不行,自己无论用什么方法,耗多少时间精力,都捂不热那块茅厕里的臭石头。


    今天休沐,书院里静悄悄的,大部分学生要到入夜宵禁前才回来。


    正好没人,承晚从房间里将那壶玉梨酿拿到亭子里。


    这几天冷的厉害,亭子四周都装上了纱棉卷帘,但也好不到哪去,冰冷的风想方设法的从缝隙里挤进来,坐一会儿就冻得人鼻头发麻。


    承晚一向最怕冷,可这会儿她却觉得很好,好的不能再好,正好让冷风吹醒她,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这把玉瓷壶是神器,看着不大,肚里倒是很能装。


    上次桑落送酒来的时候是深夜,承晚本身就困得不行,再加上天黑,没看清壶里到底装了多少酒。这会儿她打开盖子往里瞅了瞅:“还算有良心的,没想到竟给我装了这么多。”她嘴上嘟囔着,鼻尖有些微酸。


    她没用酒杯,就仰头直接往嘴里倒。


    热辣的酒顺着喉管一路向下,将五脏六腑都烫的火热热,滚烫烫。


    一口咽下去,咂咂嘴,满嘴的玉梨香气和莲花清香在她身边萦绕。


    只一口下肚,就让承晚红了眼眶。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